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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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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脚出现在面前,全然不知道身边潜伏的危机。
谢弘深吸了一口气,一跃身,扼住了那只脚,一把拖翻在地,匕首的寒光一闪,划过他的颈项,那人哼也没哼出声,便咽了气。
一时间,清兵乱了阵脚,纷纷向这里聚拢过来。
谢弘一个眼神过去,不等面前死人的血从脖颈里流出来,身侧的亲兵和几个士兵就已经依样画瓢利索地解决了一切。
待到他们顺利的乔装改扮完毕,解除了清军的门禁进入镶蓝旗大营的时候,留在营中美梦未醒的十来个清兵未及清醒,便都成了俘虏。
“去点火!”谢弘看着他们把俘虏五花大绑的安顿好,抹了一把脸上伤口的干血,回头吩咐亲兵。
“是!”
火光一起,诱战的部将们立刻调转了马头,横枪立马地冲杀了回来,清军一时不知所措,接连败退。
谢弘听到了喊杀声,抬手点燃了烟火,明蓝色的亮点尖叫了一声,窜上了高高的云头。
山侧伏兵已久的曹变蛟一挥手中的长枪,纵马跃出:“杀——”
“王爷!王爷——”
济尔哈朗全神贯注于眼前与洪承畴的短兵厮杀,何曾注意到角落里微不足道的叫喊。
“不好了!不好了——王爷——”那个身影连滚带爬地撞在了济尔哈朗的马下。
“死人啦!慌慌张张的!要做什么?”济尔哈朗抽了他一鞭子,“混帐!什么不好了?”
“王爷,明……明军乘我军不备,奔袭了我军正红旗镶蓝旗二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济尔哈朗瞠大的血红的眼睛。
“曹变蛟乘机奔袭了我军镶蓝旗大营,然后命人改扮乔装,诈开了正红旗大营,冲杀了进去……现在镶蓝旗大营已经失陷!正红旗大营岌岌可危!请王爷速速回救!”
济尔哈朗直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洪承畴始终不慌不忙地安坐马上,为什么只见到了吴三桂的骁勇,却忘记了注意曹变蛟的存在与否。
“快!撤兵!撤——”济尔哈朗振臂疾呼。
吴三桂拈弓上箭,松弦之际,翎羽正中济尔哈朗前胸。
济尔哈朗“啊”得一声长叫,撞下马来。
“杀——”吴三桂挥臂向前,身后的人马如钱塘江的潮水一般涌了过去……
看着一捧捧的红纱布被从内帐里捧出来,豪格几乎是半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他倒不是怕见血,而是想到济尔哈朗被抬回来时候苍白如纸的面孔,间接地体味了死亡的感觉,于是有些后怕的心有余悸。
多铎幸灾乐祸地抽着他的烟,他再也不会觉着憋闷了,因为明天,他就要跟着他的十四哥正式接掌先锋大印了。
多尔衮一脸平静地处理着军务,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沮丧,把一切掩藏的滴水不漏。
“王爷。”大夫从内帐出来,走到多尔衮面前行礼。
“伤势如何?可有生命之危?”多尔衮头也没抬,手上依旧批示着军报,只是嘴上问着。
“伤的不算太严重,但多少伤了些元气。这营中的刀枪剑气,怕是不利于伤口痊愈。奴才愚见,还是回盛京调养比较合适。”
“那就交给你去办了,你一路陪着一同回盛京吧!”多尔衮顺手写了张关防递给大夫,“去吧!”
“嗻!”
“十四哥……”多铎刚开口。
“走吧!进去看看哥哥的伤势再说。”多尔衮打断道,“豪格,你也一起吧!”
“十四叔,十五叔先请!”豪格一礼。
“走!”
白广恩和马科两人赤裸着上身趴在条凳上,任粗重结实的军棍打在自己的背上,咬着牙,半声也不敢吭。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计数的声音嘹亮的刺耳。
吴三桂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帘帐,看也没看两人一眼。
皮开肉绽了,条条的血痕触目惊心。
曹变蛟看不下去了,想说什么,却被谢弘暗下里拦住了。
三十杖打完了,两人都是奄奄一息的虚弱,连扶都扶不起来,只能由亲兵连条凳一并抬了下去。
直到这时,吴三桂才舒了口气,转面向着洪承畴。
“功是功,过是过。本督一向赏罚分明。白总兵和马总兵擅自迎战,是为藐视军法。本督刚才已经略施惩戒了。不过,这次可以袭得清军两座营寨,取得大捷,他们也有功劳在身。所以,论功行赏,少不了他二人。本督如此判定,众位可有不服?”洪承畴与吴三桂对视了一眼,缓缓说道。
“属下不敢!”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尽管曹变蛟仅是动了动嘴,没有出声。
“目下,清军已经易将多尔衮。多尔衮不像济尔哈朗那么好对付,甚至可以说是比较难缠的对手。本督希望你们自现在开始,时刻警惕,切勿让他有可乘之机。”洪承畴轻轻扣了扣桌案,慢条斯理道。
“我看,多尔衮也许只是浪得虚名罢了!还没接仗,就长他人志气,不免灭自己威风。”密云总兵唐通一捋小胡子。
“唐总兵只需问问王总兵和杨总兵巨鹿之战,便可以知道本督是否是言过其实了。”洪承畴也不生气,连白眼也懒得给。
王朴和杨国柱交换了一下眼神,低下头,没说话。
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
“所以,”洪承畴的话锋一转,似乎是早有安排,“目前,为了避其锋芒,加之粮草消耗殆尽,本督决定兵退宁远,暂为休整。众位可有异议?”
曹变蛟想要开口,却被谢弘扯住了衣袖,只得噤了声。
“属下谨遵将令!”众人又是异口同声,这其中隐约夹杂着无奈的落寞。
一群白鸽自富绶和瑞木青的面前腾空而起,渐渐远去。
瑞木青在兴奋的大叫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富绶:“依兰阿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吧。”富绶叉着腿席地坐了下来。
“鸽子为什么只叫‘姑姑’,不叫‘伯伯’呢?”瑞木青眨着澄清的大眼睛,望着富绶。
富绶忍住笑,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严肃道:“这寺里都是和尚,鸽子是寺里的,自然也是和尚鸽子。既然是和尚,不想姑姑,难道去想伯伯么?”
“三阿哥可真是能杜撰!”身后一个声音笑道。
瑞木青循声扭过头来,朗朗地笑起来:“原来是范小先生啊!”
范仲秋背着手,站在小兄妹两身后,一脸哭笑不得的无奈:“三阿哥,鸽子叫‘姑姑’是该这么解释的么?”
“我知道,先生也是来叫‘姑姑’的!”富绶一骨碌爬起来,小脸笑得诡异,“我帮您叫去!可好?”
“你个小浑球!”范仲秋爱怜地在他的后脑勺上敲了一记,“说什么呢?人小鬼大的!”
“你们大人都好个口是心非!”富绶朝他吐舌头,做鬼脸调侃他。
“你这个小东西!”范仲秋孩子气地揪着他的小辫子,要打他屁股,“找抽你!”
“你放肆!你敢以下犯上!”富绶哈哈笑起来,一边躲闪以牙还牙地拽范仲秋的辫子道,“我是阿哥!你是奴才!你敢动了试试看!你喜欢‘姑姑’不承认,算什么英雄好汉!”
“绶儿,不得无礼。”袁郁远远地叫了一声,疾步走了来。
“郁姑姑——”瑞木青乐颠颠地跑了去。
“是叫姨啦!你什么辈分啊!真是屡教不改!”范仲秋本已经分身乏术了,还硬扭着脖子冲她叫,“这两个小东西!”
“绶儿,你还不撒手!没大没小的!我可要告诉你额娘了!”袁郁上来拉富绶的小手。
富绶咯咯地笑起来,撒了手道:“姑姑心疼范小先生喽!”
袁郁的俏脸一红,一时语嫣,局促地将一双玉手藏到了背后。
范仲秋连忙解围,一把夹起富绶,就往大殿去了:“好小子!来来!我让你到你额娘面前撒疯去!”
富绶一边挣扎,一边讨饶:“好啦!好啦!我讨饶!我错了还不行嘛!”
“以后还胡说不?”范仲秋嘿然一笑。
“这个……看情况啦!”
“你再说一遍看看……”范仲秋呷着诡异的笑,望着富绶,挑衅似的。
“好啦……”富绶狠狠咽了一下口水,老实了。
瑞木青刮刮自己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依兰阿哥认输喽!没羞!”
“好啦!快别闹了!”袁郁上前抱富绶下了地来,“去玩去吧!别在这里添乱!”
“呕——”富绶一边拉着瑞木青往出跑,一边回头扒着眼皮戏谑两人,“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俩添乱的!哈哈哈……”
“这个小浑球!”范仲秋气乎乎的白了一眼,踢过去一块小石子,以示发泄。
袁郁脸颊上的红晕未褪,于是掩口一笑,望着两个小影子消失在门口:“先进屋喝杯茶吧!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会儿姐姐跟五阿哥一起过来。”
“谢谢你了。”范仲秋点头一笑。
客房浅窄之地,袁郁给范仲秋斟上了茶,便打着团扇靠在了窗边乘凉,微微的风儿撩动着她的纱衫,纤腕上叮呤的绞丝银镯子颇有节奏的唱着曲儿。
范仲秋无言地看着她的侧影,淡淡一笑,端起了茶盅,眼睛却没离开袁郁的倩影。
他抿了一口茶,竟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袁郁偏过头,瞠大了眸子望着他:“怎么了?茶不好喝?”
“这……这是西湖龙井,还是黄山的毛尖哇……咳咳……怎么一股子药味?”他咳得脸都红了,不觉地吞吐着舌头,像喝了毒药一样。
“有草药在里面,自然是有药味的。”袁郁掩着嘴一笑。
“你不是让我喝茶的嘛!怎么却给我药喝?”范仲秋一脸被欺骗的愤怒,神情像个小孩子一般可爱,“你谋财害命啊……”
“这是凉茶,祛暑解毒,你范先生博闻强记,竟不知道?”袁郁浅浅一笑。
“我……听过,却没喝过。”范仲秋一脸委屈,“你又没告诉我,我以为是药呢。”
“我姐姐很喜欢,我以为你也会喜欢……算了,我去重新沏一壶吧。”袁郁放下团扇,执壶便要转身。
“不用麻烦了,我……我就喝它。”
“不会委屈么?”袁郁的笑里带着歉意。
“不……不委屈!喝几次就习惯了!你不是说,连侧福晋都喜欢么。”范仲秋忙起身从袁郁手里夺了来,又倒了一杯,“再说,这东西祛暑解毒,是好东西嘛!不能暴殄天物!会被雷劈的!”
“这个……你喝不惯没关系的,反正这种东西,在我家乡多的是,一点也不值钱。谈不上暴殄天物。”
“你是说……广东都喝这个?”范仲秋似乎忘记了苦涩的凉味,饶有兴趣地问道。
“范先生刚才不是说听说过这个?怎不知它是广东的?”袁郁故意逗他。
“啊……”范仲秋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忙岔开话题,“我说过我听说过?是……顺口啦!呵呵……对了,侧福晋好像是辽东人氏,怎么会喜欢喝广东的凉茶?”
“这……”袁郁一时语嫣,心里一沉。
“是不是你常常沏给侧福晋喝,侧福晋上瘾了?”范仲秋自说自话呵呵的笑起来,突然发现袁郁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你怎么啦?”
“没什么……大概是吧……”袁郁低头回避了一下他的眼睛,复又勉强一笑,“我去看看姐姐过来了没有。”
“不急的。咱们下盘棋吧。”范仲秋心里一慌,望见窗边的棋秤,连忙信口道,“你会吧?”
“会一点。”袁郁捡起团扇,走到棋秤边。
“来来!”范仲秋兴致勃勃地拣了枚黑棋子,唯恐她反悔,连忙塞到她手里,“你执黑,我执白,你先!”
袁郁并不推让,顺势落在了棋盘上。
“好!爽快!”范仲秋抿了口茶,半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就手放了一子。
袁郁半依着棋桌,打着扇子落着子,丝毫不见拘谨,胳膊上的银镯子又叮呤了起来。
范仲秋一边走神,一边落着棋子,完全醉心于银镯子的歌谣里。
眼见着半个棋盘密密地落着黑白棋子,下了多久,两人竟也忘记了。
“哟!下棋呢!”雁奴一挑竹帘进了屋。
袁郁一抬头,甜甜地笑开了:“你来啦!绎姐姐呢?”
“哦,小姐来过了,没进门就走了。说是不打扰你们下棋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五阿哥有点闹腾使性子呢,小姐说,不急于一时,明天再跟范先生详谈。让我进来说一声。”雁奴拈了一片冰镇的藕片放进了嘴里。
“别光顾说话,该你了。”范仲秋全然没在注意两人的对话,只盯着棋盘。
袁郁顺手放了一子:“瓘儿又闹什么小脾气了?”
“还不是不上规矩,被小姐管教了,有点赌气呢。”雁奴拖了张椅子坐在了棋秤旁边,“怎么样?谁嬴了?”
“自然是本公子……”范仲秋连吃了几个黑子,洋洋得意。
“不是吧……”雁奴掩绢一笑,努努嘴示意范仲秋看袁郁落子。
“倒脱靴?”范仲秋一惊,连连叫后悔,“我怎么没看到呢?马失前蹄了!”
袁郁收手起身:“承让了!”
“不是承让!范先生,袁姑娘的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连小姐都不是她的对手呢。你呀,少不把人家当回事儿!”雁奴抓了一片藕,塞在范仲秋的嘴里,“少在这里丢人了!袁姑娘,走吧!”
袁郁看着他令人莞尔的模样,脸一红,不觉笑出来,一把拉了雁奴,抽身去了。
范仲秋叼着藕片,却没咂摸出半分甜味来,只是痴痴地笑。
第二十七回
    宁远城头,如钩弯月下,谢弘也凝望着远山的夜景,痴痴的笑着。
“大哥!”曹变蛟缓步踱到他身后。
“哦,”谢弘闻声回过头,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变蛟啊!”
“这里依山傍海,在这月下,却也是最好不过的景致了。”曹变蛟走到他身侧,将手搭在城垛上,感叹一般。
“物是人非,转眼已经十四年了。”谢弘仰头望了望星空,“但是,一切就好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丢不掉。时光难以回转,时局的倾颓也难以挽回。”
“大哥太伤感了。”曹变蛟苦笑。
“不是伤感,是扼腕。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有忍得心酸。”谢弘抬手抚了抚被夜风拉扯的牙旗,有些自嘲的意味,“倘若督师尚在,大明绝走不到如斯境地。”
“一人之力,如何能斡旋天地?孤忠见嫉,这是常理。”
“不!督师若在,便不是孤忠。这个宁锦防线哪一个人会不效死力?”谢弘笃信的争辩,“别人都说,大明朝败在败在党争上。党争是什么?从嘉靖年到现在?为了党争而死的人有多少?为了党争而毁掉的事情有多少?其实,依我看,这些都是虚话,只一句是真的,关键的人物不是权贵清流,而是天子的裁决。”
“天子主战,这是人所共见的。”
“变蛟,”谢弘一笑,正视着他,“天子主战,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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