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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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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睡意涌动的温暖午后,他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他让我帮他整一个材料,是关于他近年来业绩说明的。
他对整理这份材料的原因解释是:有些东西,既然是责任制,就是对上面的头儿负责,而不是对底下人的心情负责,这里是有矛盾的,因为你越负责越得罪人……
他看我好像有点不明白,就突然问我,你们是怎么看我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因为据说这次处级以上干部的述职投票结果出来了,钟处的得票数偏低。
我呢喃着,说了几句好话,然后装嫩说:我们年纪轻一点的,看事情可能高度不够,就是有时候觉得你把自己弄得太累,替你想想好像不太值得,是单位的事,何必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搭进来?
他好像在研究我的脸神,他叹了一口气,他说: “你以为我真的这么需要弄一拨子人来管管?累不累啊?但是,如果你不管牢,就更累,人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不会当回事,甚至反而还要骑到你头顶上来;你只有让他怕了你,他才能听你,你才通点气,管理才顺。”
他一双大眼睛里充溢着锐利的波光,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是刚进单位那阵子的毛头鬼了,给你讲讲也无妨。在像我们这样的单位里,中层为什么不好当?主要是因为员工与中层领导就底线而言没有太多的问责关系,中层手中没有人事权,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考核奖励权,也没有直接的许诺权,员工投入不投入,做得好不好,你都没法把他怎么样,只要员工的底线是“我的工资是人事处发的,编制是人事处定的,与你这个处长、科长有何关系?”,一句话就可以把你呛得很远,而他则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决定对你的态度——或者听话,或者不以为然,或者敬而远之,你都没有办法。
他说:“在单位里,总是先对人才能对事,人好说了,事情也就能解决了,否则事再对,人有想法,啥事也做不了,所以,体制解决不了才要人治,正因为在体制上你奈何不了他,所以,这时候,你只得依靠不属于体制的手段,即别的转化能力创造牵制力,如对情绪、情感、人际关系的操控能力,和将工作、细节、利益转化为人情拢络和威慑氛围的能力。唉,就算这是对缺失体制的人治补充吧。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他说:“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明白你的难处和苦衷。正如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怕,办公室里那几颗人也一样,他为什么要对你产生上述受控情绪,为什么要来听你的?”
我的脸上一定浮现了与他一样的犯难神色,所以他打量着我的脸神,接着说:“正因为在国企和机关里中层与员工就底线而言没有太多的问责关系,所以在日常运作中,你就得开掘机制之外的另一个情感空间,因为他们还是有一些利益和自尊诉求需要借助中层这个平台表达出来。所以,在这种局子里,中层要形成管理力,就得依靠这种能力——迅速点明下属各自利益关系的能力,并且能把这些或许微不足道的利益拔高放大,暗示成关乎个人尊严的东西,同时,这种利益也不能是太远的,更不能是平衡的,这样他们才会围着你转,而你,也可以因此形成管理,累啊,你说累不累,但不这么累也不行,否则你会更累。”
在这么一个秋天让人有些睡意的午后,他把这些全都倒给了我,可能是因为这次述职结果让他有些郁闷,也可能是他太需要倾诉,我听得既好奇,又慌了手脚。
他说:“这种利益点对一群人来说,它很可能具有一定的私密特征,限在一个较小的格局里才会被放大,否则,在一个大而杂的空间里,它就不容易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小氛围,不容易化为一群人的内在需要,只有私密才显出力量,这样大家才会彼此依赖,才会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团队。在这个意义上,管理一个单位和管理一个家本质上是一样的。谁知道另一个家庭在做些什么?谁知道另一个部门在搏什么利益?它是隐密的,才是稳固的。不掌握你们的心理,不了解你们的底细,不让你们怕,怎么管理啊,我说下去的话谁会听? 但是,我们上面的头儿可不这样想,他会觉得你在搞小团体。”
13
他喝了一口茶杯里的水,说:“唉,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懂,人就是这样,出发点决定了结果,屁股决定了脑袋,每个人的出发点和屁股都不在一个点上,所以,我觉得这样做是为了管理得顺,但别人其实还是不爽,人不一定有良心,他干得好是觉得自己聪明,不会觉得你好……”
钟处对我说这些的时候,让我有了通透的感觉。我通透了,但也傻呆了。荒谬的本质在于它在情境中总是显得合乎情理。我对他突然狂涌同情。
我听得目瞪口呆。我真诚地对他说,钟处,你应该去写一本书,肯定比美国的NBA还务实,管用,这是真的。
他哈哈笑起来。
14
但我没想到,我们处的“愤青”林伟新的一句话,又把我打入了另一个层面的顿悟——
那天我在林伟新宿舍打牌,不知怎么扯到了钟处。林伟新嘴角掠过一丝不屑,他说,钟处长,我看他就没戏!
林伟新一边摔牌,一边说,他还以为自己很牛,你看看他上面的那些头儿,有几个喜欢他的?
林伟新说,你知道虞局长是怎样议论他的吗?
林伟新把一副“炸弹”摔下去,他说,他们说钟处此人无大局意识,典型的屁股指挥脑袋,一切判断均从自己部门利益出发,对横向部门的利益和资源说“不”,而且总喜欢摆出为手下人请命的姿态,可笑,要知道他是这个单位的中层,又不是自己部门里的大哥,他的部门是单位的部门,又不是他个人的“钟家军”。
15
人俯视局子,看到的可能都是多梭镜;而人在局子里,看到的又多是一只只屁股指挥着一只只脑袋。
也可能在悖理、算计中度过一生,这本来就是办公室人生的命。
于是即便哪天你了悟了本质,也不一定裨益于情绪。因为本质未必能超渡每天的心境。
所以,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周围的那一张张脸孔而言,即便我们在某个瞬间瞥清了办公室人生的某种逻辑,我们在更多时候依然不可改变地被搅和在此刻某个情境的棋局里,虽然辛苦,却忘记虚无,有时是为了那点利益,有时啥都不为,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搅着,搅着,就搅成了人这一阶段全部的快意和痛感,甚至化成了这一生的事业。
越分裂越有凝聚力(1)
1
在办公室里,一年年过过是很快的。
到下一年春天的时候,我们不仅能看见汤丽娟带一把鲜花来上班,甚至还看见她把布艺、画框、零食、漂亮衣服、拖鞋、躺椅往办公室里搬。
毛亚亚好像遏制不住,非要笑出声来。 她说:汤姐啊,你是要把家搬进来了呀。
汤丽娟说,这些零食在家里又不会想着去吃,这些宽松的衣服在家里穿的时间还不如在单位里多,来,吃话梅……
我注意着她脸上的温和,我想,也可能像她这样的女人都有这样的潜意识——当她对什么投入时她就特想把它变成家。
就这一点而言,中国单位的大小头儿也都有点像女人,因为每当他们对办公室一投入,他们就想把它经营成温馨的大家庭。
我想,如果说我们这儿是大家庭,那么副科长汤丽娟是不是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大家庭”的长女?
我想,如果是,那么,另一位副科长李瑞会答应吗?
2
我就瞥了一眼李瑞。
沉默寡言的李瑞此刻正端坐在办公室的西北角。作为我们科的两位副科长之一,他多数时候不太声响。而当他厚道地笑着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其实在悄悄走神。
他在副科位置上已停滞了十六年,以致后面的不少人如今都已超了过去。我知道在这幢楼里 “淡然”是人们送给他的定语,但当他无声息地在办公室里走动时,我还是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因为我不知道他的淡然是否也有底线?我不知道人可以不在乎名利,但是否也能淡然于尊严?
在综合处办公室里,相对于汤丽娟的喳呼劲,李瑞不太言语,但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总是比较到位,而这时候,如果你的视线恰好掠过汤丽娟,你会发现她有些焦虑,她总是在这时候把话插进来,让自己成为言语的中心。
3
在综合处 “大家庭”中,谁是子女中的老大?
是李瑞,还是汤丽娟?
这场PK,随时在办公室的空气里卷动着,你不知不觉就会被卷入其中的情境里去。
比如今天上午,我写完了关于南塘镇小水电调研报告。在交给钟处之前,按程序,得先交给副主任把把关,审一下稿。
我拿着稿子向他们两位的办公桌走去,他们都瞥了我一眼,我犯难了一瞬间,最后还是把稿子放在了李瑞的桌上,我说,你们看看。
李瑞就拿起稿子,问了几句稿子的主题,我和他聊了一下,就聊出劲来,谈着谈着,我突然觉察汤丽娟坐在李瑞的对面在看报一直没抬头搭腔。我离开他们的桌子时,汤丽娟抬头悠然看了我一眼。我向自己的座位走过去,我就觉得她的视线粘在了我的背后,我想也可能是我多心,也可能是我每天经历这样的情境已被训练得神经过敏。
到下午的时候,部门里安排本月下乡调研工作组人员,李瑞牵头“山河镇”组,他要了我这个人手。汤丽娟牵头“方山窑”组,她过来对我说,小贺,方山窑那边是个重大题材,是关于农民工子女留守“空心村”的,有跑头,我们好好下去,说不定能得奖呢。我有些为难,我说,李科长已经让我跟他去山河镇了。汤丽娟就去隔壁办公室找钟处协调。据说她告诉钟处,老李总是把能干的小伙子留在自己身边,而方山窑穷乡僻壤的,女同志去本来就不方便……结果,下班前,她过来对我说,钟处说了,方山窑题材重要,让你到我这组来。
汤丽娟带着丁宁、林伟新和我出差回来,她对钟处说,有收获,相当有收获。她亢奋地瞎吹,害得我、林伟新和丁宁写稿子时压力巨大,只有猛编。
隔了几天,我们又看见她在办公室谈论乡镇企业的一些题材,她对我说,她开始着手做这方面的方案了,过一阵,我们下去跑跑企业。
我就去留意李瑞,因为这一块原先是他分管的领域。
对于她的踩线,李瑞好像无所谓,他的眼睛里藏着的倦意。
她就把乡镇企业这一块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她从乡镇企业局回来,一进门,就柔柔地对李瑞笑起来,她大声说,啊呀,老李啊,你把乡镇企业局怎么了?他们不是挺配合我们的吗?
李瑞从报纸堆里抬起头,他嘟哝了一句:什么我把他们怎么了?我没把人家怎么了呀。
他就没再响。继续看报。
后来,在食堂吃中饭的时候,我发现他可能实在憋不住了,他对坐在一旁的我说,她要拿去就拿去呗,还非说是因为我把人家得罪了她才去拿,亏她想得出来!
4
为什么“大家庭”子女中的老大角色,有让人PK的引力?
很简单,这是因为综合处目前正科长一职暂缺,现由钟处兼任,而正科一职是不可能永远暂缺的,所以汤丽娟的长女情结就暗涌不息。
汤丽娟想做长女,她的干劲冲天,她的想象力就处于奔腾状态。她今天一个方案,明天一个主意,后天一个选题,把我和林伟新折腾得厉害。
“愤青”林伟新说他受不了了。
有一天傍晚,我为了做她的方案,吃了晚饭去办公室,进了门,看见林伟新正捧着一只茶缸在对复员军人张富贵抱怨汤丽娟。
他举着茶缸,说,她每天给我一轮新太阳,照得我们跟都跟不上了。
他说,有好几个早晨我人还在床上,她就电话打过来了,说“又有新选题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啊”,我家都不用闹钟了,有人叫床。
张富贵听着“叫床”这字眼笑得前仰后合。 林伟新说,我受不了了。
林伟新一受不了,就喜欢在办公室里专挑汤丽娟和李瑞在观点上的分歧做文章。
有一天,他趁汤和李都不在,挥着自己的稿子,对我们说,唉,他们一个叫我用审视的目光,一个叫我用赞美的姿态,一个叫我中性一个叫我浓情,一个叫我可歌一个叫我可泣,注意,这里是有区别的,他们的观点是有区别的,他们的观点打起来了,我左右不是,我只有做个冰火两重天,全套。
他说,他们打起来了,他们应该自己先打打好,再指挥我们打……
5
汤丽娟和李瑞,谁是“大家庭”的长子女?这目前还是一个悬疑,而对于我这类办公室里的小字辈来说,现在最该弄明白的,或许还是问题的另一极,即就一个家庭而言,如果长子是可以委以重任的接班人角色,那么,另一极,像幼子一样最受宠的角色又是谁呢?
是丁宁、毛亚亚、林伟新,还是我?
1、丁宁。在我们几个年轻人中,丁宁年纪最大,与不少农家子弟一样,他上进愿望较强,“官意识”早慧,他有点怕钟处,但又会粘钟处和汤丽娟这些头儿,他隔三差五能找出各种理由逛到他俩边上去聊天。他们的笑声常传到我们的耳边。除此之外,丁宁和局长虞大头还是老乡,都来自本省北部山区永安,在这幢楼里,据说永安人的老乡观念比较重,有老乡团队意识。
2、毛亚亚。毛原先不仅没戏还被打压,但最近这一年她有较大变化,她被钟处治趴下之后,反而对钟处在意起来,也热络起来,她名校毕业,脑子精明,说话有性格,当她对业务投入的时候,她做的活又快又好,近来钟处对她较为和颜悦色。
3、我。比较书生气,性格内向拘谨,看着钟处有点发慌,如果和他算不上疏远,那么至少也是不亲的,我对业务用心,年纪比丁宁、毛亚亚小两岁,业务能力比他们强。
4、林伟新。愤青,比较偏激,对人无心机,对事很投入,因为年轻单纯,偏激之处头儿还来不及对他顶真。
……
那么,在这个大家庭里,到底谁是小字辈中的宠儿呢?
我排了一下:一号种子应该是丁宁。
至于我自己,还不太谈得上宠不宠这个问题,是属于被忽略的内向角色。
6
有好几个早晨,乘着汤丽娟把剩下的鲜花插进隔壁钟处长的办公室之际,我想起“大家庭”、“长子”、“幼子”、“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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