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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离(参商永离,伊怀永伤)-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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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康劼那妹子,叫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从那次起,他就不大欣赏康劼的这个妹子。
扑鼻的腥气熏得莲痕头晕脑胀,而后,她终于不负众望地吓晕了过去。
没了她的尖叫声,缙川松了口气。他自然想不到,康劼的妹子昏迷了几日醒来后,一心认定是缙川救了他,且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事实上并非如此——救了他们的,乃是一股摩诃曼陀华形状的至纯真火。那火焰甚微弱,却轻而易举地将当扈凶兽燃得灰烬都未剩。
未等缙川缓过神来,那边已走来一男一女。二人皆眉目如画,皆是副与魔族之人有二的神仙模样。
走在前头的是位女子,一袭青衣,如空山烟雨,美得分外空灵。她身上水汽甚重,这味真火定不可能出自这女子手中。她身后是位红衣男子,携着一股呛鼻的神仙味儿,使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忽而感到有些羞愧,怎可嫌弃救命恩人的身份呢?于是他上前一步,诚心道:“多谢二位相救。”
康劼亦随着他向二人道谢。
女子摆了摆手,淡淡一笑,道:“你们不必谢我,虽然是我有心救你们,但我属水,与那死去的当扈同属一般,并无相克,许是没什么胜算。若谢便谢他罢。”
言下之意,那名男子无心救人,实属迫于无奈。
缙川瞧了眼那男子。那男子立得笔直,没什么表情看着远处,似是并不好相交。他垂了垂眸子,依旧是向女子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相救。某乃魔族缙川,欠姑娘一个人情,他日若姑娘同仙上有什么需要帮忙且不嫌弃川某,尽可来魔界寻我。”
那位神仙味儿甚重的男子倏然开口道:“缙川?”
他点了个头:“正是在下。”
男子似是斟酌了半晌,道:“如此甚好。四千年后,青儿须至凡间历劫,若你想报恩,且于那时投往尹家,帮我照拂照拂她便可。”
他固然是满口答应。
那唤作青儿的女子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只道:“那便多谢你了。”
缙川对神界仙界的种种不大了解,思虑了半天,也未猜出那女子是哪家的神女,却将那男子的名字,往心里头的深处藏了藏。
这些年里,他拼了老命地修炼。修炼的同时,亦留了许多心眼,为二人的以后铺了许多路。彼时未雨绸缪的这些个事,于以后亦发挥了不少关键作用。
就好比他入了魔渊。
魔渊那是何地,魔界禁地,里头关着无数凶兽冤魂,无比可怖。可是他就是敢为了她,亲手剜了心,自己的血洗了满身,他洗不净那件衣服,偏偏那又是他极喜欢第一件,无法,只得扔了——因为只有没有心又神力极高的人,才可以自由进出魔渊。
这也是迫于无奈。她若日后出了事,他也有个可靠的地方供她避难。无奈,她的身份太过特殊,于她来说,这世上没有哪个地方比魔渊更安全了。
可这世上又有几人同他一般傻,肯亲手剜了自己的心呢?
他与魔渊中关禁着的后卿成了朋友,后卿当着他的面读了他的心,他也没拦着。没半个时辰,后卿便惊恐地望着他:“你也太……怎么就敢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呢?啧啧啧,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的爱情啊。”
缙川一边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砍着魔渊中凶神恶煞的凶兽,一边分出神来傻傻地想,自己不大会说话,故而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一分神,手臂便被凶兽滴着毒液的獠牙刺透了。
两万年来,他受伤再痊愈、痊愈再受伤,生生将自己送进生死之隔数次,好在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剩下的日子,他耐着心烦,静静地等待到人间为祝融上神身边的那位小神女报恩的日子。可令他万万没能没料到的是,他居然赶在那个日子前,逼出了数千年前被广瑶神女一不小心□□肩膀的、灭尽定世界的碎片。
他端量着那晶莹剔透、泛着盈盈碧色的碎片良久,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便往藏经阁奔去。
阿萝,我来救你出去了。
这个破阵解界的过程未免艰辛了些,可当他将惊慌失措的她纳入怀中时,却觉得那一切的苦啊痛啊,皆不算什么了。
虽然回来已寻不见那片灭尽定世界,可没出半个时辰他便将这个事忘了个感情。他只感到分外满足。
他将烟萝藏在自己的偏殿中,翼翼小心地保护着,可谁能料到,在他对燎沉西殿中的所有婢女下了诅咒、将那听了墙角的婢子处死后,竟还是失了算。烟萝的身份,终是被康劼晓得了去。
令缙川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与自己相交甚好的好友,有朝一日会为了他的妹妹而威胁自己。
“若你不娶连痕,我便将你宫中那位神不神魔不魔的小丫头的身份昭告天下。你想必也晓得我这么做了的后果罢,缙川?你也莫要怪我,怪只怪,连痕她对你用情太深。”
用情太深?他嗤之以鼻。可他又不得不娶连痕。若非如此……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在大婚当日,把她丢了。这是他早就猜到了的结果,只是未曾想到,这小丫头的心,比他想象中还要绝情。
他没法不挂念她。于是他做出病重之态,人已附上了人间那位尹家少爷尹百濯的身——那是他放在人间用以报恩的灵体,只是初衷略有小让而已。
而后他归至魔界,也深刻第反思了自己在人间的、彼时他并不晓得的所作所为,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放在人间的这个灵体不知为何变了异,且太怂了些。
不过他蛮喜欢。因为他的阿萝在人间的那些日子,那么开心。
后来,他时时回想起那段自己不属于自己、她亦不属于她的日子。彼时他叫尹百濯,不晓得自己的真身是何派头,灵台中未存那一份记忆,故而过得恣意潇洒。兴许展露出来的幼稚、执拗、倔强,带了他做魔界少主时所不曾流露出来的不少本性;而她如一个来去自在的侠女,那么那么轻易而无意地扰乱了他的心。
尤其是当他与烟萝误打误撞地跌进了她娘亲为她造的灭尽定世界中时,而他们又将误会解除,他得以夜夜拥着她入睡的那段日子里,这种想法尤为不真实。他喜欢她,从一万来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他喜欢她那么久,且她特殊的身份摆在那,以至于他压根儿未曾妄想过他二人的未来。而他们而今相处来的这份温暖踏实,则让他害怕。且他深深地晓得,这段日子会有多么短暂,可他还是自私了。
倘若情爱果真是个烈性的东西,那便让它痛吧。他只有让深爱的她再一次地误解他乃至恨他入骨——纵使他杀她也就罢了,他还那样决绝地伤了她。
可是烟萝不晓得,缙川承的痛,远远比她多得多。
可这于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若问缙川,他这辈子最痛的时刻是什么时刻,他定会回答,是烟萝死在他怀中的那一刻。
元神受损于他来说,不算痛;被魔渊凶兽所伤于他来说,不算痛;剜心于他来说,亦不算痛;可当眼睁睁地看着她全身是血,怀中抱着她拼死为他诞下的女儿参商时,他痛得几乎无法将她们抱住。那么清净那么冷厉的他啊,第一次想到了死。那一刻他多么想随她一起就此去了,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像她一样心狠地,像她一样自私地,抛下自己,抛下参商,灰飞烟灭?
可他不能。他还有他们的女儿,他还有对她长情的执念。
烟萝的仇,缙川来报。烟萝的债,缙川来偿。
可是,烟萝的爱,与烟萝的恨呢?
——缙川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我断更了一个月?(微笑脸)
☆、番外·尹百濯
尹百濯逃课未遂,阿四亲自当陪读书童,三个月后归来,参商的一众姑娘都被阿四身上文武双全的迷人气质吸引,纷纷拜倒在他的……雁翎刀下。
阿四面不改色地稳坐于马上,唤来小厮吩咐他将轿中的少爷叫醒,就快到尹府了。
尹百濯擦了擦嘴角的点点水渍,目光涣散:“我没睡!”
小厮没敢反驳,诺诺地下去了。
尹百濯兀自清醒了一会儿,效果却不大好,直到听到自家管家高昂欣喜的声音,脑子还有些迷糊。
“恭迎少爷回府——”
小厮利落地掀开轿帘要扶他下来,他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奈何睡得腿软没站起来,小厮很有眼力见地上来扶他,他又试了一回还是不成,也就半推半就地由着小厮扶着下了骄。
双脚还未踩实,就被眼前的一片大红晃花了眼。
尹百濯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管家带着一众家仆兴致勃勃地候了一会儿,也没候着少爷的一句话,小小地斟酌了一下,于心中将无数少爷可能提出的弱智问题又应答如流了一遍,自觉早已演练的没有什么问题,才自信十足地扬起笑脸:“少爷,一别三月,您瞧现今这尹府,与三月前的尹府,可有什么不同?”
他觉着他这话问的已很是委婉了。
可自以为十分了解他家少爷的管家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他家少爷,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尹百濯趁着眸光清明,将火红火红的尹府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眼见着管家嘴角已咧开了一个欣慰的笑,他便理所当然地任那个笑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唔,是有些不同。红了些。”面上略一迟疑,单手遮脸,偏头低声问道:“尹老头子可是要纳妾的节奏?”想一想又低叹道:“哎,你且私下里同我说说,这要过门的是谁家的姑娘?不过是纳个妾罢了,至于张罗出这么大的排场吗?你说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啧啧啧……”想至此,圆了圆眼睛,惊讶道:“尹老头子纳的这个妾,不会同我一般年纪吧?!”
管家仰头长号,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尹百濯“咦”了一声,不明白自家管家为何突然晕了过去,抬头瞧瞧管家身后的一溜排家仆,可他们一个个不是低着头便是吹着口哨看着别处;于是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正同往常一般啥表情都没有的阿四。
然,阿四虽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震惊了。他对色彩的认知一向简单,例如红色是血的颜色,黑色是夜的颜色,青色是公主殿下裙子的颜色。所以在他眼中,喜溶溶的一片同血淋淋的一片没什么差别。但阿四毕竟是阿四,他面不改色地冲一溜家仆挥了挥手,立即上来两个人,将昏厥不醒的管家拖进了尹府。
身后传来的尹百濯急了:“哎你们,别脸朝地啊!”
只见脸朝地的管家瞬间一个抽搐,嘴角的白沫留下一路蜿蜒的痕迹。
尹百濯迎着他老爹不同寻常的慈祥目光,如坐针毡。
他老爹笑眯眯地喝了口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重黎不愧是我徽朝第一名师,你仅在他那里修习了三个月不到,如今竟带回来一身书香气,真是忒可爱,忒可爱了。”
尹百濯鲜少见到他老爹笑,说得直白点,是鲜少见着他老爹对他笑。他复又十分谨慎地斟酌了一下他老爹话中的这“可爱”二字指的究竟是什么,想着想着便一阵胆寒,端茶杯的手不由地抖了抖。他又十分忐忑地环视了一圈厅中个个皆和蔼非常的众人,这一圈下来,心中更是没底。他犹疑一番,终于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爹,您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他老爹赞赏地瞧了他一眼,他娘亲抓着这个时机,偏过头来与他老爹道:“老爷你瞧,百濯这次回来,显然较之以往恭顺了许多,且悟性亦都高了不少呢!可见重黎老师真不愧为一代名师,不然皇上也不会将咱们青儿送到他那去修习呢。”
阿四怜悯地冲尹百濯那处望了一望,默默地叹了口气。
尹百濯自小顽劣,他爹娘皆管他管得严格,这一回来竟与他温柔相待,反倒叫他不晓得今夕何夕,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殊不知他爹娘眼中的这份恭顺与悟性,都是被突如其来的欢迎吓出来的。
他老爹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说得不错。”又看向尹百濯:“自然有个非同寻常的事情要告诉你。”
尹百濯面上跌了一跌,讶道:“不会是真的吧?!”
他老爹眸光一亮:“既见你一派踌躇满志,难不成已是猜到了?”
尹百濯方欲将脑海中的想法脱口而出,却远远地被一道犀利的目光刺得直冒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见阿四正警示般地盯着自己,于是只得乖乖地将管家的惨状从眼前抹去,一字一句认真道:“您要管我借钱?!”
他老爹扶着前额,镇定道:“把他给我拖下去。”
许是重黎老师的教导果真起了些作用,尹百濯总算总结出了一个结论:倘若于这个时候跑去惹他老爹,只有一个死字。于是,他又屁颠屁颠地跑去了百濯堂避难。
待他到了地方才想起,今日是范老头子游诊的日子。与新来的抓药小童福贵打过招呼后,他有些百无聊赖。午后的日头又这样窝心,他迷糊了一阵,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没有做梦,却觉得一阵一阵的心悸,醒来后只觉莫名怅然若失。
伸手为自己倒了杯凉茶,想了想,又懂事地为一旁执着本医术频频点头的范老头子倒了一杯。
范老头子受宠若惊地瞧了他一眼:“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居然能捞着尹大少爷给倒的一杯茶?范某可谓不枉此生了。”
尹百濯亦是难得被夸,一张小脸微微一红,转移话题道:“你看什么呢?”
范老头子将手中的《伤寒杂病论》拿给他看。
他接过来,才晓得这并不算是本传统意义上的医术,而是份手抄本。那字迹一瞧便是出自女子之手,娟秀却不失力道,且有些熟悉,他仔细地忆了一番也没寻得什么印象便罢了,再想想自己的狗爬字,深深地感到自愧弗如。
范老头子乐呵呵道:“如何?”
尹百濯将厚厚的手抄本翻到了头,服气道:“厉害,比我写的好看。”
范老头子暧昧地看着他:“唔,那就好。这可是一个姑娘专门誊了送予我的。说起来这姑娘实则奇殊,哪家的大小姐放着琴棋书画不喜欢,尽好些个医术?我要是那罗家的大小姐,绝不可能愿意出来抛头露面。”
他不免好奇道:“罗家的大小姐?哪个罗家?竟这么有个性?”
他游手好闲惯了,对参商之事也算了解,一时却没将这罗家与哪个罗家对上号。
范老头子笑得更是暧昧:“不日你便会晓得了。”
尹百濯只能一头雾水地回了尹府。
望着一日比一日红的尹府,尹百濯的心一日比一日塞。
今日一大早,也不知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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