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梅立雪-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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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时候！”清儿阻止道：“虽然他很想见你，但现在他的愤怒远胜于他的理智。他想惩罚我们的背叛，故意恶言相对，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反其道而行之。不如等他冷静下来，你再去见他。你离开这许久，也不知军中是否安定，你还是先忙军中之事吧。”
浩轩明白，清儿是不愿正轩在气急之中说出一些不可收回的话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点点头，大步离去。清儿一直送着浩轩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叹息。信步走到御书房，看见里边堆积如山的奏折，掸去沉落在上面的灰尘，翻开细阅，都是民生大事，却在此停滞了这许久。提笔批点，时而皱眉，时而舒颜。
忽然飘来一股浓香，随着金银敲击的铃叮声，安欣箬面带得意的进了御书房，笑道：“清妃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清儿停笔抬头，一见着她，便无批卷心情，应付道：“随便看看，皇上在何处？”
安欣箬故作娇羞，笑道：“皇上还在瑶华宫，今晨皇上亲封我为安妃，并赐予珠宝无数，妹妹我特意前来禀报姐姐一声。”
清儿看着她那炫耀的模样，淡淡道：“那可恭喜安妃了。”
安欣箬听出了清儿语中的不在乎，有些气恼，故意笑问：“听说姐姐前不久出宫去了，不知是微服私访或是另有目的？”
清儿依旧淡笑着，若说特意派安欣箬前来炫耀是出于正轩的报复，那这句话一定是安欣箬自己的疑惑，答：“我害怕长困深宫，所以逃出去了。”
“哦，”安欣箬饶有兴致道：“是当真不喜宫廷，或是为情铤而走险？”
“若不是为情，”清儿故意顿了顿，“我又怎会回到这深宫？”
安欣箬无言以对，讪笑几声，又道：“今晨姐姐到瑶华宫请皇上之时，皇上竟然对姐姐如此怒责，我想想都觉可怕……”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吧？”清儿当然听说了安欣箬夜闯鸾凤宫之事，看着她霎时因气恼而发白的脸颊，不愿再与她纠缠，道：“我还没用早膳，失陪了。”而后，径自款款出门。
漫步园中，又是花开之时。曲径回转，忽见正轩信步而来，见了清儿，正轩竟不瞧上一眼，扭头从身边走过，完全如陌路人。清儿立于原处，心中忽觉十分失落，低头无奈叹息。是夜，园中笙箫又起，正轩特意将游乐之所选在鸾凤宫附近的小亭之中，搅得鸾凤宫不得安宁。
清儿凄然立于院中，侧耳听着小亭中传来的笑声。长声一叹，命长公公找来一把琵琶，屏退众人，决然拨动琴弦。第一声便如急急战鼓，惊得众人心跳如雷。音如两军决斗，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细闻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劈易声；突而徐徐缓缓，凄若无声，久之，有凄怨楚歌声；凄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悲，终而涕泪。
余音绕于指尖，清儿抬起头，看着因琴声而沉寂的宫廷，又是一声叹息，转身回屋，提笔写下：一朝乾坤，十面埋伏。
…
看着这八个遒劲清然的大字，正轩有些战栗：消糜宫廷，终将毁灭乾坤，十面埋伏之际，欲哭无泪。登位不足一年，难道，真要让大明王朝在自己手中成为一朝乾坤么？清儿一首十面埋伏，震醒了迷途之人。猛地揪紧了手，将信纸揉成一团。心中激愤异常，大吼一声，掀起铺满美酒佳肴的石桌，惊得众宫女太监尖叫不止。长公公更是惊战，暗想不知清妃写了些什么，又惹怒了皇上。
正轩疾步赶往御书房，堆积在案上的奏折足有一人高，一丝愧疚袭来，带着虔诚的敬畏端坐在案前，提醒自己，这是祖上福泽苍生之处，他不能忘却。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一份奏折，上面还有清儿批点的痕迹。一旁尚有十几份已批阅的公文，正轩一一翻看，清儿批点详尽，思虑周全。忍不住想，如若清儿是男儿身，这许多事便不会如此头疼，自己与浩轩，还有清儿也许真能如桃园三英般，驰骋天下，笑傲苍天。思及浩轩，他为什么还不出现？难道，他不甘心清儿回宫，因此不愿与自己相见？亦或者，他对自己失望，不再拿自己当兄弟？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使得兄弟反目么？
胡思乱想一通，无法静心批阅。安妃突然进来，手捧一碗醒酒汤，媚笑道：“皇上，臣妾特意为您煮了一碗醒酒汤，等您酒醒了，才能批阅奏章哪！”
一见她，正轩便想起了自己这许久的糜烂生活，心中甚是厌恶，不耐烦道：“不喝，出去！”
安欣箬有些尴尬，呈到皇上面前的手不知该如何收回。正当此时，清儿不期而至，她手上拿的，是一杯清茶。
正轩突然搂住安欣箬，强忍恶心勾住她下唇，笑道：“爱妃真是朕的知音，朕要你亲自喂朕……”
再一次黯然转身，清儿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七十六章　恼羞成怒

见清儿离去，正轩粗暴的推开安欣箬，他在气愤，因为在清儿的神情中他没有看见丝毫的妒忌。他愿意和这几个他并不喜欢的女人周旋，不管这几个女人是为了权势还是地位，至少她们是为了自己在争斗。可清儿不在乎，她不在乎他在哪个女人身边过夜！思及此，正轩简直怒不可遏！
隐身进了假山之内，点亮油灯，已有许久不曾进来过了。曾经在这里哭诉过无数委屈，浩轩从来都是在身边听着，什么也不说，只是会拍拍自己的肩，让自己安心。席地而坐，随手抱起一坛酒，独自吞咽。突然头顶传来脚步声，谁？难道是浩轩？不由得竖耳。
“大哥，珉王这次回来后话更少了，你说是不是因为清妃娘娘？”似乎是白虎的声音。
“不该知道的事别问。”如此刻板不近人情的声音，必是青龙无疑。
一人离去，又两人落地。
“二哥，你又惹青龙大哥不高兴了？”
“我只不过是问了问珉王和清妃的事……”
“这还用问吗？路人皆知的事。我听说啊，清妃为了珉王不顾性命只身闯敌营，珉王为了清妃抛下皇尊王位，他二人之间的情，就差感天动地了！”
“珉王回来尚情有可原，毕竟他与皇上感情深厚，可像清妃这般睿智傲气的女人，怎么会如此委屈自己？”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太傅方才回京了，听他的随从说，清妃原本死活不愿回宫，可太傅竟然给清妃跪下了！你想啊，太傅可是皇上的老师，别说见了皇上都不用下跪，就是皇上拜师的时候还跪过太傅呢。清妃是太傅的侄女，哪儿能经的起叔父这一跪，自然是只能回宫了……”
正轩捂着耳朵，他已经听不下去了。太傅是正轩这一生最尊敬的人，真正处处为正轩考虑的人，为了正轩，他竟然向自己的侄女下跪！对于逼得太傅下跪的清儿，一定不能就此原谅！
将密室中所有的酒喝光后，正轩方醉醺醺的走出去。拖起刚从梦中惊醒的安欣箬，喷着酒气狠狠道：“听着！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朕要你磨去那个女人的傲气！要逼得她有一天跪在朕面前，向朕认错，向朕求饶！”
安欣箬冷冷看着正轩，道：“你真的狠的下心？”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可以为了后宫独尊之位做任何事，但她很清楚，皇上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到！”正轩低吼。
安欣箬神色复杂的看着正轩，冷笑一声，答：“能。只要皇上能为我撑腰。”
正轩颓然倒地，闭了眼呼呼睡去。
…
“清儿姐姐，”小玉接过清儿手中的茶杯，不满道：“皇上明明是故意气你……”
清儿却只是淡淡一笑：“只要他能不误政事，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是，那安妃也太张狂了……”
“小玉，”清儿正色道：“不要在人前说这些话，后宫是非之地，别给自己惹麻烦。”
清早起身，第一件事便是问正轩是否上早朝，得到的答案，却依旧是否定的。整冠前往御书房，太傅、镇安王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清儿，伊静修便焦急问道：“清儿，皇上怎么还不上早朝？”
清儿有些为难的摇摇头，道：“让他再冷静几日，他会清醒的。这些奏折，我们暂时代他批阅吧，耽误民生大事只会让正轩担骂名。”
伊太傅重重叹息一声，只能如此了。见桌上依旧只是自己昨日批阅的奏章，清儿也忍不住轻叹，正轩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三人各分得几十本，遇着难断之事，相互议论，倒也顺利。太傅年岁已高，批阅到午后便已是头昏眼花，腰酸不止。清儿心疼，好言劝得太傅回府，又请镇安王前去处理军务，剩下的，只能靠清儿一人改批。
正忙得茶饭无暇，安欣箬却扭着小腰前来：“哟，清妃姐姐可真是堪比吕后啊！”
忍下安欣箬的讽刺，清儿揉揉眼眶，道：“我对政事一向不感兴趣，只是皇上无暇处理，我只能替他分忧。”
“姐姐真是贤淑，妹妹我深感愧疚。既然如此，那我也尽一点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吧！”说着，走上前取了一本奏折翻开。
“哎呀！这张大人怎么能弹劾刘大人呢，这同为朝廷命官，应该互相体谅的嘛，不能批……”
“哟，这两广总督怎么能写辞呈呢，他走了皇上用谁啊？不批……”
“啊哈哈哈哈，竟然还有这等事？！说是有人从山上摔下悬崖却没死还发现了一块大如山的玉石，啊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清儿忍无可忍，打断她道：“安妃，这些折子我一个人看就行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行，同样是皇上的妃子，当然不能所有事都姐姐一个人扛。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怪我的……”
清儿无奈道：“你还是去陪皇上吧，这些折子你处理不了……”
安欣箬突然变了脸，冷笑道：“姐姐是说我不如你？”
本已费脑多时，却还要与这女人周旋，清儿头疼不已：“我是说，各有各的长处，论跳舞我自然比不上你，但是这些政务，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妥当。”
安欣箬依旧讽刺道：“我明白，我只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不比姐姐，你可是大才女，否则，珉王怎么会为了你抛弃荣华富贵？”
一听这话，清儿也烦躁起来，唤道：“玄武朱雀！”
奉珉王之命守护在清妃身边的玄武朱雀立即现身，不由分说架了安欣箬便往外走去。
“你们好大胆子！连本娘娘也敢碰！我禀告皇上去，看你们还敢不敢如此嚣张！你们都给我走着瞧……”
把安欣箬拖离御书房，玄武朱雀正要回去，不想正轩却大喝道：“玄武朱雀！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上……”安欣箬立即挤出眼泪扑上去添油加醋的哭诉清妃对她的羞辱。
正轩铁青着脸，喝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朕的妃子是你们能随便碰的吗？！”
玄武朱雀跪在地上，根本不加解释。这使得正轩更加气愤，这些人眼里，除了浩轩便是清儿，哪儿是他这个天子的亲信！如今，他非要打狗给主人看！
“来人！”正轩怒道：“把这两个奴才拉下去，重则八十大板！”
当即执行，正轩亲自坐镇，冷冷看着这两个硬汉咬牙挨打。
“住手！”清儿一听见消息便立刻赶来。
“谁敢停？！快打！重重的打！”正轩冷着脸，满是怒气。
清儿皱眉瞪一眼正轩，冲上前夺去侍卫的板子，又扭头对正轩道：“你有气冲我来，责罚他们做什么？”
“朕正要找你算账！你听好了，安妃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你若再敢对她无礼，朕同样罚你！继续打！”
侍卫们不敢不听，待要再打，清儿却推开他们，扶起玄武朱雀，道：“他们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既然要打，就打我！”
正轩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打！”
“你不敢。”冷冷的声音传来，众人皆回头，是珉王！
对上那冰冷如剑的眼神，正轩有些心悸，但一想到他在护着清儿，怒火便直冲眼帘。
这一冰，一火，僵持对峙着……

第七十七章　为爱所伤

清儿吩咐将玄武朱雀送去太医院，而后小心翼翼走到浩轩身边，微微抬起脸，淡淡一笑。在转向清儿时，浩轩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有着冰雪消融的暖意。浩轩走到正轩面前，冷冷看了一眼他那丝毫不见理智的眼神，突然挥拳朝他左脸打去！
众人惊叫，正轩冷不防挨一拳，后退几步，吞下口中又咸又腥的血，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回敬一拳！浩轩没有躲，这一拳，是自己应得的。众宫女公公们是第一次见正轩浩轩如此拳脚相向，呆滞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惊呼着拥上前劝架。
“都退下！”清儿犀利的声音制止了所有人，众人亦是第一次见清妃如此严肃。
见浩轩不躲闪亦不回手，正轩更是怒上心来，浩轩这就是在承认他对不起正轩！一挥手，又是一拳，比方才的重了许多。浩轩依旧不避开，昂首迎上第三拳。清儿咬咬牙，转过脸去，眼不见心不烦。
又是一阵惊呼，在受了三拳之后，浩轩终于又出手了！安欣箬尖叫着扑上去要护着正轩，清儿立刻命闻讯前来的青龙白虎拦着她，又令众人退开，由着他兄弟二人互相发泄。连护主心切的袁博也只是冷眼旁观，皇上与珉王之间的隔阂，只有通过互相警醒才能消融。一阵较量，感觉两人都快筋疲力尽了，清儿这才回头，看着气喘骤急青紫斑斑的正轩浩轩，微皱细眉，轻声对身边的袁博说了个“酒”字，袁博立即领命而去。
两人终于停下，各自瘫倒在地。安欣箬立刻奔至正轩身边，一群宫女太监们亦是紧张地围着他。清儿轻叹一声，走至浩轩身边，为他拭去嘴角血迹，心疼万分。浩轩却轻松一笑，轻轻握了握那轻柔玉手。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正轩的双眼。他不得不承认，浩轩与清儿，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一个浩然英气，一个清雅恬淡，万物难掩彼此之间的默契，堪称心有灵犀。不由扪心自问，难道，真的忍心拆散他们？一个是宛如手足的兄弟，一个是知心至爱的红颜，何曾忍心让他们受如此煎熬？
袁博抱着两坛酒，放在浩轩身旁他根本挤不到正轩身边。清儿与浩轩凝视片刻，收起不舍目光，毅然起身离去。正轩挥手让安欣箬这班人退去，接过浩轩扔过来的酒坛，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往肚子里倒。两人自顾自的喝着，各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但即使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心中都轻松了许多。
成全他们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