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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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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听了也是一阵叹,他是个爱戏的人,自然惋惜。
天知道,那梅兰芳和杨小楼的《霸王别姬》可是三百年后才演的戏,皇上若不可惜,我上哪儿给他弄去?
第二日又接着马不停蹄地演《浣纱记》。那吴王是一派昏君嘴脸,看得只教人痛恨;那越王勾践也不是什么善类;伍子胥更是个固执不通,令人一见就气的主儿;只有范蠡怀得一腔抱负来,经过了权势谋术、人心私欲,终才了悟兴亡之道,携西施同去。
然而,两个都已是心碎之人——范蠡三年吴国为奴,西施遭昏君蹂躏三年,六年刻骨相思,不过换来越王天下!
花已残,心难补。
看不得戏终了,便借了个空退到花园。夜已深,本想静静心神,再进去。却听得里头一声:
“呀——!看满目兴亡真惨凄,笑吴是何人越是谁?”
那调子深远高亢,唱出千古伤切,不觉悲从中来,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惊觉有人,已来不及掩饰,绞帕上尚泪痕点点,自觉心思受了窥探,一时怒目相向,惊的那人竟是胤禛。
他见我如此也是一呆。我慌忙一福,转身就逃。
“月琦。”我只作没听见。他再叫,又闻得脚步追了上来,却不得不停。
低着头转身,也不敢看他。
“总以为你心平气和,明白的很。竟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无奈回他:“月琦看得入了神,请四爷别见怪。”
“是出好戏。锦绣山河从来白骨换,只是听懂了,未免觉得悲切。”他一顿,似是自问又似问我:“越王为何要放了那范蠡、西施呢?”说完也不言语。
“啊?”我先时一楞,转而一想——勾践这样聪明的人,若他不放,范蠡如何携西施而去?原来越王,也并不全是那薄情寡性之人……
正自思量,胤禛冷不定又来一句:“你说,”他背着月色而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比起范蠡、吴王,那西施对勾践又有几分呢?”
……
还不等我回话,胤禛便淡淡道:“去吧,再不见,皇阿玛过会儿该问了。”
我只得点了点头,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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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三日侍侯完了《牡丹亭》,直把人累得腰也直不起来。不过那《游园》、《惊梦》着实唱得好。
席间,皇上有一叠水晶银菊糕吃得满口好,李德全忙回说,这是苏州来的师傅特做的,算是地方上的孝敬。康熙点了点头,让给各位阿哥送一点也尝尝。
李德全和我便左右走开,沿着回廊给各位阿哥传糕。
到了胤禵那儿,他一瞧皇上正专心看戏,便悄悄地问我:“你可喜欢这《游园》?”
我想了想道:“这一出是极好的戏文,调子也好。唱的嘛,着实比奴婢听过的要好。”
他却摇了摇头,又凑过来朝胤禩那儿努努嘴,“改明儿,我请你去八哥家看戏,可比这个强。”
胤禩见他朝自个儿努嘴,等我过去的时候便问:“怎么了?”
我悄悄笑道:“十四爷说八爷家的戏班可比这个唱得还好。”
他听得自然一乐,“这小子,喝酒唱曲的事才最是上心。”
周围乐声缈绕,彼此不露痕迹,我送完了糕,自去侍侯皇上,一宿无话。
第十九章 游园秋狝
    立春后的一日,午后正伺候皇上写字,小喜子来报,四贝勒求见。
传进来,原是为了皇上赏赐畅春园陪园的事,胤禛的那个赐园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圆明园了。
“要些什么陈设、缺些什么东西,都让他们去办。”皇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便说。
我正要收了笔墨,却见皇上摆了摆手。于是依旧侍立一旁。
“儿臣遵旨,儿臣那园子修得差不多了,想请皇阿玛得了空过去坐坐,散个心。”
“好啊!”皇上看来兴致不错,“不如今儿就跟了你去转转。”
“儿臣惶恐,恭请圣驾。”胤禛显然早有准备,嘴里说着惶恐,做来却是丝毫不乱。
一时步入园内,清新雅致的庭院格局,新修葺的屋宇飘着淡淡的木香气,皇上频频点头,环顾四周则皆是怡人的花草。
胤禛啊,胤禛,你可真会琢磨圣上的心思。
行至一间书房,上题“深柳读书堂”五个字。屋内设一面围屏,皇上见了,只对着上面的画端详了足有半日,那屏风上制的不过是美人图十二张,题的款则是胤禛“破尘居士”的号。
“破尘”、破尘,胤禛,你可是真愿看破这红尘?
“胤禛啊,”皇上突然开了口,“这美人图绘得不错,只是你府里的画师描摹了宫里的美人,怎么也不和朕说一声呢?”
“呃?儿臣全然不知。”胤禛脸上一惊。
“李德全,你看这《捻珠观猫图》里的美人像谁啊?”
“奴才瞧着不好说。”李公公也是小心试探着回了。
我顺着皇上指的仔细一瞧,啊!这样貌神态不是我是谁?
皇上也不明说,却又指着另一屏上的《消夏赏蝶图》道:“这个就似德妃宫里的侍香了。”
话音刚落,胤禛就给跪下了,“皇上,是儿臣的过错,儿臣这就叫人给拆下来。”
“罢了,罢了。”皇上一笑,不过摆摆手道:“胤禛,你那画师好眼力,这可都是朕宫里一等一的姑娘。留着吧,也是件美事。”
“谢万岁!”
“听说你还自个儿开了块地,带朕去看看你种的瓜果……”
“嗻。”
出门时,我望了望胤禛,拉在后面的他也刚好向我看来。就像两个背着大人打闹的孩子,彼此心照不宣地警告着对方,又不禁生出几分痛恨的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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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的四月,胤禩、胤禛和几位皇子随万岁往塞外避暑,胤禵却没有得到皇上首肯,着其留京驻守。
就在出宫上路前的几日,皇上突然把爷爷叫进了宫,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君臣二人聊得甚欢,还赐了宴。暮时出宫前,李公公悄悄带了爷爷到我的小院,说是皇上的恩典,说来一次不容易,让我和家里人见见。
望着年老体衰的爷爷,想起这冰冷无助的皇宫,不禁悲从中来,祖孙二人唏嘘了好一阵。
末了,他老人家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一看竟是只稀世玉镯,不及细瞧便知是进贡的非凡物。
老太爷慢慢地放下宝贝,语气沉缓:“这是你阿玛给你额娘的信物,我这次来,你额娘说该是给你的时候了。”他一顿,又道:“月琦啊,这不是普通的东西。你额娘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早已不是留恋世俗的人了,你就好好收着吧。”临走时又嘱咐了些好好伺候皇上的话,又说日后万岁自有安排,无须牵挂之类的。
我都一一应下,送至宫门,想着不知是否就此便是老人的最后一面,只是一遍遍的嘱他好好保重身子,慢慢看着轿子出宫,直至无影。
回来夜里躺在炕上,惦记着白日里的人事,想起那镯子,在烛火下细细看了,是一块极品的和田贡玉所制。
整只镯子雕刻成少见的香草龙纹盘旋相接,这样的东西,即使是大内也不多见,不知爷爷和阿玛是怎么得的这个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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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秋狝已是我的第二次随行,去年发生了许多不快的事,也着实对行猎没有什么感受,而现时的心情则不可同日而语。
往承德去的一路上,到处是先走后行的百官宗室,另有西北各族权贵也一同上路,整个一个北方地区大调动,接近避暑山庄的几条官道,每日大小官员各种轿舆,未见围猎,已是惊人。
皇上复立了胤礽为皇太子,心情亦大好。这往围场的一路,行宫多达近二十处,沿途加之各路官员承接,走了也一月有余。
到达时,众人忙着修整,山庄比之去年也新修了好几处。秋狝的行营外圆内方,层层设防,戒备极其森严。一时,军机处、提督衙门、理藩院以及兵、刑、礼、工、吏、户六部营帐都已设好,随班八旗也都一一就位。行营所驻各部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俨然一个清廷的小缩影,少说也有万人齐聚,于是,皇上便可安心在此办理政务多达半年之久。
前前后后,再等蒙古各部王公抵达,已近七月。
那日天蓝的出水,皇上让先行“阿达密”,也就是秋狝的序幕,即先选一址,小规模试围一下。
夜里来报,说是“阿达密”一切顺利,这就可以开始正式的行猎了。
“月琦,李德全说你骑射学得不错,这回朕可要好好考你一下啊。”
“嗻,可奴婢有一事不明,想请皇上示向?”
“讲。”
“据奴婢所知,秋狝应该是只有男子才能参加。皇上要如何看奴婢的骑射呢?”
“呵呵,傻丫头,说得不错。围猎结束之后,朕要设宴各族王公,皇子们还要比武,格格和各宫妃嫔也不必拘束,都可策马骑射。”
真到了行围那天,虽是天青云高,却风声猿鸣,加之金角号声,颇有些吓人。等到仪式妥当,近内侍卫和皇上、皇后跟前的人都进了观围的场子。
本来有李德全在,我是不必去的,可皇上似乎点了名,所以也只好跟着。如此,才得见了《乾隆行猎图》上那般难以想象的光景。
只见几百个骑兵,前哨进入,后队依次随发,由远及近绕满围场,两翼众多军队飞驰合拢包抄,渐成合围之势。
此时,各路军旗摇动,呐喊鸣金,响声整天,一时众将压山而下,缩小包围,各种獐、狍、鹿、狼便在围内暴走狂奔。由高处向下望,那气势非同一般。近万兵士,等众兽都入了围子,即刻站稳外围,各取帽盔,领头者举鞭,全军顿时束马高呼:“玛喇哈(围毕)。”声震千里之外。
皇上即刻出了观围的看城,佩橐鞬弓矢,策马就上了一处高地,再立马环视,举鞭示意。后面各班近卫马上跟进,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选练,皆尾随皇上,牵狗的、驾鹰的、递箭的、护卫的各司其职。偌大个围子,百匹野兽,任万岁一人信马驰猎!
康熙箭无虚发,一时有应矢即亡者,有带箭逃窜者,所获猎物自然不计其数。
皇上已近耳顺之人,竟仍是这般厉害。史书中常说天威如何如何,看来也并非拍马虚言。可以想见当年亲兵征战,何等英姿勃发!
尽兴之后,皇上再次入城观围。凡皇子王公、近侍武官、军中各将并八旗子弟及各地推举的好手悉数入场,真真是群雄逐鹿!千人万羽!
只听得百兽哀鸣,战马啸啸,皇上指着一人道:“那个是哪位阿哥?”
李德全眼力甚好,已回说:“是四阿哥。”
皇上点了点头,片刻又指着一个问:“此人专射猛兽,且一箭毙命,是谁的部下?”
便有人回说:“是四川巡抚年羹尧。”
“哦,是他。”皇上应得若有所思。
说话间也是风云变幻,已变化了多种狩猎阵形。先是各旗形成合围之势,把行猎的圈子缩得极小,随后众人万箭齐射,全歼不留;
再者三面突进,只放开一道口子,猎物遂奋力向该处奔突,两边鼓声如雷,各路人马只从后追杀猎尽;
再有一种,也是留口放行,只是安插数批人马埋伏于地势两旁,待兽群经过,再冲杀个片甲不留!
怪不得人说,木兰围猎是行军打仗,如此练兵,实是蔚为大观!
这行猎直围了十多日,才算是真正罢了围,众人又忙着准备后头的余兴节目。
第二十章 锦云神兽
    庆功开始之前的几日,皇上忙着接见各族王公,尤以蒙古最为礼遇。各位皇子作陪相谈国家大事,如此一来,需要避政的我便得了空,去马场练习骑射。
这也是皇上吩咐的,说好了要看的,在宫里哪来机会,大半年不碰,如今又都生疏了,忙着日日操练。
蒙古王公的女儿们比起久居京城的格格们可强多了,她们来了也不太拘束,每日都能见到几个飞奔射猎小兽。
骑射是最让人心胸开阔之事,围场到处水草丰满,灌木松林,衬着极目的广阔天地,信马任驰骋,怎能不让人陶醉。
每日去马厩,常遇上当日同学骑射的十五格格,还是那副脾气,骑射倒有些长进。想必皇上也是嘱咐过了的。
晃悠悠恣意了没几日,就该庆功了,皇上手下多的是能人,阿哥们也都有好身手,要胜蒙古王公们总不会太难。何况我如今无心观战,只想着自个儿会不会在众人面前出丑。
试马埭前的摔跤固然好看,却多少有些野蛮;射箭一项又离得太远,旁人不过瞎起哄;唯有赛马才是真叫人兴奋的竞技。
此次秋狝,阿拉善蒙古和罗理之子阿宝、赛因诺颜部策凌、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丹津多尔济以及科尔沁部左翼中旗的噶尔多,是最受皇上看中的王公后辈。
其中尤以阿宝和策凌文武双全,满、蒙、汉语皆通。
赛马一场,两人自是互不相让,并胤禩、胤禛等一众皇子都下了场。
这种赛马并非短途,而是一绕便是大半个围场,中间自然有先有后,观战宝地也是有周围多处可寻,作为每年的重头戏,王公格格、群臣武将无一不到场早占位子。
这一场,参赛的俱是皇族贝勒,所有人都摒住了气。
一转眼就不见了赛马的身影,片刻,前面山头有人举旗,一看知是大清的皇子领了头,至于是哪一个却是不得而知。又过了两程,举旗示意的却皆是蒙古王子领先,皇上只不发一言。
说时迟那时快,阿宝一人当先出了林子,前面便是平川大道,直通终场。
策凌、胤禩、胤禛、胤礽几乎不分先后差阿宝半个马身,紧随其后是丹津多尔济等众人。
心都紧张得要跳了出来,双手攥紧。只一下,策凌不过半个马头拔了头筹,胤禛、胤礽第二,胤禩与阿宝列第三。
皇上倒也豁达,朗声叫好,即给策凌重赏,又依次赏了各位皇子。
才赛完了皇子,皇上就对身边的蒙古各汗道:“孩儿们比过了,也让丫头们亮亮相啊。”
各位王公自是叫好,皇上又道:“不必那么多规矩了,女孩儿们本就少,你们有年轻的妃嫔带来的,宗室家的姑娘们,也让她们都上场露一手。”
众人又忙道:“是,是。”
如此便只在平原处的试马埭设了场子,三品以下的官员都早早让退了场,即使如此,也还有几百号人把个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李德全对我使了个眼色,这可好,轮到自己就没那么好玩了。
刚下场换了轻便的衣服,又听皇上说:“不必分开骑、射了,还是如往年一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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