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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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冒险了，若是陈珏因气不过他们，将这事抖出去，大家便一齐完蛋，老太太一定不会放过这些集体背叛她的晚辈们，包括静芸夫人。
连静芸和子轩都直说找珏儿太冒险了，可逸如跟眉佳却认为珏儿是可以信任的，珏儿是很善良的，一定会帮助他们。
事实证明，逸如跟眉佳的想法是对的，珏儿听了眉佳的叙述，便立刻答应了下来，说陈大人的事便放心罢，她一定会让陈大人点头的。
眉佳跟珏儿又说一会儿话，便告辞回去了。
接下来，逸如便去进行她的计划，眉佳只安安静静的等着事情发展，静芸夫人和子轩却乖乖的扮演着好媳妇和好孙子的角色。
陆家表面上依然安静平静的生活着，底下却暗流汹涌，积蓄许久的力量等着有朝一日的勃发。
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忽然陈大人来访，老太太有些意外，这陈大人，向来是不喜欢串门子的，必是有事。
亲自迎了出去，一路笑谈着进了书房。一阵寒暄，宾主落座，杜鹃乖巧的奉上来茶，老太太和陈大人一边品着上好的碧螺春，一边聊着。
不能娶到陈珏为孙媳妇，老太太至今还耿耿于怀，此刻见了陈大人，难免又旧事重提。陈大人笑笑：“这件事，说来是我们珏儿尚年幼无知，倒让老夫人错爱了。是她没有福气。”
陈大人正色道：“前儿我进京，蒙圣上召见赐宴，席间圣上同娘娘还问起此前赐给你们陆家的牌坊呢。”老太太连忙说：“我们那孙媳妇很守妇道的，没有做什么让陆家蒙羞，愧对圣上赏赐的事。”
陈大人笑笑：“老夫人多虑了，我自然也是这么给圣上回的话，倒是娘娘说了本官。”老太太奇道：“大人清廉爱民，又怎么会被娘娘训斥呢？”
陈大人叹了口气：“娘娘听说眉佳不过豆蔻之年，便要守寡终身，说是于心不忍，便跟圣上说给指个婚罢。圣上自然是很宠爱娘娘的，娘娘说什么，圣上都同意的，便当场要给眉佳给指婚。”老太太顿时紧张起来，若真是被圣上指了婚，这小娼妇还不上了天，那还得了？
陈大人看了老太太一眼，接着说：“老夫人您也别紧张，我当时就说了：‘回圣上、娘娘，您有所不知，那眉佳也是自愿嫁到陆家的，跟那去了的少爷也是有感情的，所以只怕指婚不太妥当。’”老太太感激地点点头，对，绝不能让圣上指婚。
陈大人押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又接着说：“不过圣上和娘娘还是开恩，说只要眉佳愿意，你们便可以给她找户人家嫁了。这是圣上和娘娘的旨意，自然不会说你们欺君。”
老太太诺诺的应承，心里暗自高兴，幸好圣上没有指婚。自然没有，陈大人也是极力劝阻，若是指了婚，反而弄巧成拙了，却又不能明着告诉圣上实情，否则，保不准又被圣上责备，绕着圈的，请圣上宠爱的娘娘说了几句好话，方才有如今这局面。
老太太这才认真地考虑起来，是不是应该给眉佳找户人家。
送走了陈大人，老太太便跟杜鹃商量，让她意外的是，杜鹃竟然大力赞成，只说反正让她在家白养着，倒不如找个又老又穷的赌鬼给嫁了，不能让她好过。老太太只觉着这样做，太损陆家颜面，总不愿意。
杜鹃便劝说：“如今圣上和娘娘都点头说给她找了，若是我们不这样做，是不是抗旨？”老太太沉默，思索一阵，便说：“找静芸来，我得跟她商议商议。”
老太太吩咐杜鹃，找来个媒婆，开口便说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那媒婆事先已经被杜鹃知会了，知晓老太太的心思，专拣那差的说，老太太听来听去，最终选了个年过半百，家徒四壁，还带了个闺女的汉子。
遣了那媒婆去兰竹居劝说眉佳，媒婆自然又是巧舌如簧，说得是天花乱坠，又将那汉子形容的是天下无双的好。
眉佳不言语，只是哭，眼泪儿和着雪花，飞落在地上。杜鹃便劝：“我的好少奶奶，这可是奶奶体恤你，瞧你年轻轻的守寡，又恰好圣上英明，才有这么个机会，你呀，也别不知好歹。”
眉佳红着眼睛，生气地看看她，并不说话。媒婆打着哈哈：“哎哟，咱们少奶奶这是不好意思说呢，哪里会有不应允的？”
眉佳突然发起怒来，将两人赶出了兰竹居的竹门外，连声的骂：“我又没有做什么事招惹你们，恁地要来作践我？”
两人灰头土脸的回去向老太太禀报去了。眉佳擦擦眼角的泪，心里暗自委屈：“这老太太果真是狠心，自己嫁过来，好歹也算是陆家的人了，居然出了这么狠的招，要她嫁出去，听那媒婆说得好听，只怕那汉子八成是个不成器的烂棍。”
不过也是老太太这么的狠心和绝情，方才有成全他们计划的机会。接着几日，杜鹃和静芸夫人车轮儿似的你来我往，就是要劝了眉佳出嫁。眉佳就是横了一条心，任谁来都说不。
这样子过了几日，眼见差不多了，便故意稍稍的对杜鹃松了口，那丫头自然高兴，加油添醋的又开始游说。眉佳装作委屈的样子：“姐姐，若是我嫁了出去，过得不好又待如何？”
杜鹃心里暗自偷笑，就是要让你过得不好！口中却好言好语的劝：“奶奶说了，若是你当真嫁了出去，这陆家就变成你的娘家了，以陆家在静安城的地位，谁敢欺负咱们家的女儿来着？”
眉佳不言语，眉目之间似乎有些动摇。又过了几日，眉佳同意了。老太太偷偷的命杜鹃前去那汉子家打探。
那汉子果真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还有个老姑娘的女儿嫁不出去，那老汉眼见也五十出头的人了，须发俱白。
杜鹃回来一说，老太太真真是满意，连夸杜鹃会办事。开始筹备将眉佳嫁出去。
这陆家里，统共有三个心思，一是老太太，因圣上发话，不得不遵；二是杜鹃跟管家，私底下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三才是这一拨想方设法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人。这三拨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让媒婆准备准备，日子也不择，急急得便要让眉佳嫁了出去。那老汉寻了一辆小驴车，趁着夜偷偷的停在陆家的后门，杜鹃便推了眉佳出去了。
老太太也是有想法的，子轩那点心思她知道，前儿才来闹，说是不许让眉佳嫁出去，老太太说了，这可是眉佳自个儿同意的，谁也没有勉强，子轩不信，偏生叫了眉佳来，巴巴的问，结果眉佳看也不看他，点头说是，子轩心里火，却也没有办法。
怕子轩又闹，老太太便趁夜打发眉佳出门了。眉佳自然不乐意这么被送出门，杜鹃便跟老太太请示了，取了些银子，打发给眉佳。
眉佳便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收了银子，出了陆家。隔日，子轩发现眉佳不见了，大闹一场，不在话下。
只说眉佳抱着小东西出门，上了那老汉的小驴车，吱吱呀呀的，来到离静安城十里远的一处小村子，进了一个破落的院子，一个小小的茅草屋，不蔽风雨的立在中间，走进去，只觉得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这屋子。
刚想说话，那破屋的里间走出来几个人，眉佳虽有些了解，但临了还是激动，哪几个人？兰琴和陆杰，陈珏，逸如，翠儿。眉佳甫地见了这些人，竟然红了眼圈儿，心里头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什么，兴许是这一日等得有些久了，真的见了些希望，真真切切的，反倒不敢相信了。
只可惜子轩和静芸夫人没有来，不然真是个大团圆，那老汉端了些酒菜出来，这老汉，眉佳有些疑惑的问，兰琴附过来，细细的说：“这老人家原本是租了陆家的店开米店的，后来付不起租金，铺子被收了回去。是二爷帮他一把，又出钱帮他重新租下来开了个绸缎庄。”
老汉笑眯眯的：“陆小二爷真真是个好人。”眉佳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说的对，老汉倒越发高兴了：“这位奶奶也是个标致人儿，跟咱们二爷相称着呢。”
兰琴笑骂：“你这老人家，嘴巴灌了蜜似的。”眉佳见兰琴发髻挽起，也开了脸，拉她过来，轻声问怎么回事。
兰琴红了脸，点点头。眉佳皱了眉：“这么大的事也不等我出来告诉我。”兰琴嗫嗫：“当时是死里逃生，顾不得许多，只觉得能在一起就是高兴得。恰好姨娘来看我们，就说干脆成亲算了。”
眉佳也只好罢了，却还提醒说：“这还不行，等事儿完了，一定得给你们将这大礼补上。”兰琴点点头，感激称谢。
逸如先举起来杯子：“咱们总算是开始了，往后还有好多事要做，一步都错不得，今儿咱们先来个一醉方休罢！”众人跟着举起了杯子，只因看到了希望，便觉得这漏着寒风的屋子竟然也是温暖的。
陈珏一手拿着杯子，一手牵着眉佳的手，脸上陀红：“姐姐，我真的好羡慕你，子轩哥哥待你那么好。”眉佳也微微有些醉意：“傻珏儿，你早晚也会碰到你命定的那个人，说不定他待你更好呢。”
陈珏心里闪过那日楼下惊鸿一瞥的缁衣公子，吃吃的笑。兰琴斜斜的倚着陆杰，已经是醉得睡了过去。小东西在一旁吃着给它准备的鱼，兴许一屋子的，只有它方才没有醉。
眉佳枕着胳膊，想着还在陆家的子轩，什么时候，方才能再见到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名正言顺的在他身边？酒入愁肠，相思竟然像虫子钻进骨头里，酸酸痒痒刻骨铭心的想。
第三十二章
　　　　一干不顺眼的人被赶出陆家后，老太太神也清了气也爽了，整日整日都挂着笑。丫头们也觉着如沐春风，做事也舒心许多。
称心如意的日子过了一个来月，已是冬月了，静芸夫人来提过几次给子轩找门亲事，老太太考虑，也觉着是时候了，吩咐杜鹃又去找媒婆。
近日，静安城搬来一个解甲归田的武官，姓贾，说是官拜大将军，老太太生意场上素来注重交情，这么一个有头脸的大人物，自然是要拜会的。陈大人提到他的时候，也说平日里有些交情，可以引荐的。老太太子然喜出望外。
正准备明儿一早去拜访，帖子已经准备好了。跟丫头们闲聊，却听说那大将军有个女儿，如花似玉的，恰好豆蔻之年。老太太渐渐有了些计较。
隔日一早，便跟陈大人一起来拜会，门房因识得陈大人，也没有让二人久等，匆匆拿了老太太的名帖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声如洪钟，老太太心里顿时起了好感。
不一会儿，一个体格强壮，满面红光的汉子大步走过来，步履问中，似乎震得地面都在颤动，虽是身着便服，那大将风范依然散发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威慑。
若是一般人，定被大将军的气势震慑住，然而，毕竟是老太太，那也是生意场上大风大浪过来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片刻即回过神来。
陈大人便介绍俩人认识，贾将军一听是陆家老太太，一抱拳：“久仰久仰。”流露出长居军中的豪迈之气。
陈大人不遗余力地称赞贾大将军，称之为“国之栋梁”，老太太对将军的好感又更甚了。陈大人是文官，也上了年纪，而大将军却不过不惑之年，又是武将，两人的来往却甚为紧密，是互相视为知己的忘年交。
三人海阔天空，不觉已经晌午，大将军便挽留二人在贾府用膳，席间，请贾夫人出来作陪，毕竟老太太也是女客。老太太以她那苛刻的眼光和标准来评断贾夫人，无论是相貌，举止都是上乘，言谈间，贾夫人更是透露自己一家累世为官的背景，是个世家子女，这个家世正是老太太一向欣赏的。
贾夫人柔柔的跟老太太闲聊着：“我们初来，这人不生地不熟的，什么都不方便，远没有在京城那么便宜。”话语间带着京城特有的韵味儿，让老太太听了就欢喜，慌忙附和：“这小地方，自然跟京城是没的比。”
“若是夫人不嫌弃，倒是可以常来舍下走动走动，我那媳妇，倒是跟夫人一般年纪，好歹也有人说说话儿。”老太太着急向贾夫人发出邀请，贾将军在一旁看了，嘴角微微的翘起，意味深长地笑着，贾夫人看了看她的相公，将军点头，贾夫人方才点头说好。
正说话间，有个丫头模样的人悄悄走进来，在夫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夫人脸色一变，起身跟老太太说抱歉，跟着那丫头走了。老太太有些失落，不过对贾家的家世，贾夫人的言行举止到身形容貌都百般的喜爱。
不一会儿，贾夫人回来，抱歉的对老太太笑笑：“小女身体微恙，又嫌药汤难喝，非要做母亲的在旁边劝着，方才肯吃药，真是让老夫人见笑了。”老太太真心实意地：“哪里，像夫人这样的母亲，贾小姐自然也是个国色天香、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贾夫人像是触动了心事：“这孩子，为了给她找个好归宿，真真是操碎了心。家世好的罢，她又嫌弃人家长得寒碜；她觉着长得好看的罢，我们又不喜欢对方的家世，一拖拖到现在，唉，真是前世欠了这小冤家的。”
老太太听了，心里暗自计较，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得好好的把握了，这贾家的根基，实在不容小觑，若是攀了亲，这往后，行事自然比现在不知方便多少。
老太太一回到家，便兴奋的找了静芸来，给她讲在贾府的见闻，又说那贾夫人是个出类拔萃的，让静芸得跟人将这关系打好了，倘若这门亲事攀得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静芸夫人默默地听了，看着老太太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平静的说：“可是，若是子轩不原意，又待如何？”
老太太并没有将这句话往心里去：“我自有办法让他愿意，关键是得让贾夫人喜欢咱子轩。”静芸夫人嘀咕：“咱们子轩任谁都会喜欢的。”老太太连夜将邀请的帖子准备好，隔日便让人送了过去。
贾夫人倒也赏脸，欣然前来，见了老太太，亲热地拉起老太太的手：“老夫人还是体恤我呢，知道我呆着也无聊。”老太太对贾夫人的热情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不见贾小姐一起来呢？”贾夫人轻轻的：“叶儿的病还没有好利索，不方便，她叫我代为感谢老夫人您的好意呢。”
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菊花：“这孩子，还真真可人疼。”又介绍贾夫人跟静芸认识，两个夫人因年岁相近，倒也很是谈得来，老太太看了，乐在心头。
留贾夫人用晚膳，贾夫人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留了下来。恰好子轩回来了，彬彬有礼的举止，得体的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