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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的牡丹(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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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继续又说着。
「我亲眼看见,他的父亲黑烈风是用什么方式教育他。」她语调轻柔,说出口的却是最可怕的事情。  「黑烈风对他的要求,严苛得可怕,即使在众人面前,他只要稍微出错,黑烈风就会毫不留情的处罚他。」牡丹无法动弹,只能坐在原处,听着金玉秀句又一句诉说着那些,她最恐惧、最不愿意知道的往事。
「除了责打他之外,黑烈风甚至因为他犯了一个小错,就在严冬的夜里,剥去他的衣服,把他扔进黄浦江里。」她轻声叹息,淡淡补充。
「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会游泳。」那次,黑仲明几乎冻死。
牡丹的身体,无法克制的颤抖着。
寒冬时的黄浦江,江水冷得冻人。她无法想象,当年还是个孩子的黑仲明,被父亲亲手推进黑暗汹涌的江水里时,会有多么惊慌恐惧。
所以,那幅油画里的他,才会有着那么冰冷的眼睛。因为年幼的他,已经在父亲的残忍教有下,经历过太多可怕的事。
握着调羹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这一切反应,金玉秀都看进了眼里,她啜了口华茶,也低下头来,担忧的再度叹息。
「黑烈风对他的教育,根本就是虐待。但是,这也成功的让黑仲明成为他父亲所想要的那种男人,甚至还超过了黑烈风的期望。」她略微停顿,之后才又说道:  「是他亲手杀死了黑烈风。」这是整个上海流传已久的传闻黑烈风的死因是突然暴毙,而在那个时候,黑仲明已能独当一面,甚至数次件逆父亲,作出大胆的决定,绝大多数的部属,已经离弃黑烈风甘心让黑仲明统领。
黑烈风死前那一夜,有人曾听见父子二人有过激烈争吵,天亮之后,就传出黑烈风暴毙的消息。
从此,黑仲明弑父的传闻,在上海不经而走。
人们私下传说着,却从来不敢去求证,日子一久,这个传说反倒深入人心。
牡丹抬起头来,眼里盛满难以置信,她眼神仓皇,清丽的小脸再也藏不住心里的情绪。
「那只是传说,不一定就是事实……」她语音软弱,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替黑仲明辩驳着。
金玉秀注视着她,眼里满是同情。
「你要相信我,这就是真相。」她忧虑的说着。  「你仔细想想.这么可怕的男人,会对那个无辜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我才会要你把孩子也带回来。」暖嫩的小手,轻轻的覆盖着清风冰冷的手,连手势都满是温柔。  「有其父必有其子。把孩子留在那里,我担心黑仲明会做出,当年他父亲对他所做出的一切。」那暖嫩的小手,不知怎么的,竟让牡丹遍体生寒。她猛地抽回手,手里的调羹也同时掉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你还好吧?」金玉秀关、心的问着,又探出手来。
那只暖嫩的、白皙的、无瑕的温柔小手,此时此刻,竟比毒蛇还要教她畏惧。她脸色惨白,慌忙后退,本能的想要逃避,远远的躲到那只小手触摸不到的地方去。
「清风?」柔软的嗓音里有着疑问。
牡丹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不要转身逃走.但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仍有些颤抖着。
「夫人,很对不起,我大概是累了。」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纤细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到底是深夜的奔逃,或是夫人刚刚的那席话,究竟是两者中的哪一个让她剧烈喘息,心跳快得仿佛就要碎裂。
金玉秀急忙起身。
「是我不好,不该缠着你,说了这么多话。」她温柔的嘱咐着,像个疼爱妹妹的姊姊。  「你快点回房休息吧!」她挥了挥手,招来福嬷嬷。
牡丹除了点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她用残余的力气,支撑着颤抖的双脚,跟在福嬷嬷的背后,离开了客厅。
望着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之后,金玉秀缓缓坐回沙发。她轻轻端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花荼,娇甜的小脸仍是那么温柔,但那双清澈的双眸,却凝望着远方,像是陷入了沉思。
孩子。
黑仲明的孩子。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清风只身逃了回来,却没有按照她的命令,带回黑仲明的孩子。
娇甜的小脸,仍是那幺温柔、那么美丽。但沈静的客厅里,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金玉秀手中的青花瓷杯,在那双暖嫩的小手里,被握得碎了。
她原先居住的那个房间一如往昔,所有的摆设都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受到任何更动。
不论是整洁的床铺、桌上摊放的书跟书中的笔,房里的任何东西,都像是她被临时授命,必须瞒着伙伴离开,从清风化身为牡丹的那一夜般,完整整的被保留了下来。
夫人一定是派了人不时打扫她的房间,才能维持这儿的干净,连半点灰尘都没有,由此可见,夫人断定,她一定会再回来。
牡丹走到桌前,缓慢的坐下,用指尖拨动着被搁置在书中的铝笔。她清楚记得,当夜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丧命的觉悟。
但是,她没有死。
纵然任务失败,被黑仲明发现了她的真实身分,他却没有杀了她,而是软禁着她,逼迫她生下孩子。想起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她的心口,就剧烈的疼痛着。
她不明白,这阵痛楚是从何而来的,却隐约的知道,只要一想起黑仲明,那疼痛就会变得剧烈,像是要刺穿她的心。
除了心口之外,她的胸部也刺痛着。
生产之后,她的乳房因为胀奶,日夜都鼓胀刺痛着,即使是轻轻拂过,也痛得难以忍受。但是她宁愿忍受着痛,就是不愿童去哺育那个在别问房里哭啼个不停的婴儿。
只是,每次听见婴儿的哭啼,温润的奶水,就像是回应般的渗出,反复濡湿了她的前襟。
就连今晚,当她逃出黑家时,婴儿的哭声,仍让她丰沛的奶水弄湿了深黑色的衣裳。所幸,濡湿的印痕,在深黑色的布料上看起来并不明显。
她不想让夫人看见这种状况。
牡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愿意让夫人看见,是为了不想失礼。
然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这么脆弱的模样--个母亲的模样……深深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向浴室,在镜子前面,缓慢的脱去衣裳,不敢再刺激已经胀得发痛的乳房。
浑圆的白嫩,因为充盈的奶水,变得更鼓更满,原本粉红色的乳尖,如今呈现较深的娇红,即使她用干净的毛巾,反复的擦拭着,那乳白色的奶水仍不断渗出。
就算她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但她的身体仍旧记得,还反复提醒她,曾孕育过一个生命,并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然而,她却抛下了他。
我亲眼看见,他的父亲黑烈风,是用什么方式教育他。
夫人温柔的告诉她。
黑烈风对他的要求,严苛得可怕。
就在严冬的夜袒,剥去他的衣服,把他扔进黄浦江里。
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会游泳。
某种可怕的力量,揪紧了牡丹的胃,强烈的呕吐感,突然涌了上来,她颤抖的攀住洗脸台,不断的抽描眍吐,直到将刚刚喝下的鸡汤全都吐出来后,抽措才逐渐平息。
但,眼眶里的泪水,却不受控制,无法停止。
有其父必有其子。
夫人这么说。
但是,她不相信。黑仲明不是他的父亲,他不是。
她咬紧了拳头,咽下呜咽,在冰冷的浴室里不发出任何声音,无声的哭泣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被她抛下的小小婴儿……还是,为了黑仲明?
她已经离开他了,再也不用被监禁在他的视线、他的怀抱、他的世界里。她应该要高兴、应该要释然,但是为什么,却会感觉到深深的哀伤,停不下纷纷滚落的泪?
镜子里的女人,看来是那么伤心、那么的脆弱。
她注视着镜子,看着裸程的肩头,那逐渐淡去、却仍像朵盛开牡丹般散落的旧伤痕,颤抖的指尖,逐一抚过每一处的伤痕,就像是黑仲明在每次欢爱时所做的动作。
她试图逼着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孩子,以及孩子的父亲。但是,她没有办法,每次的尝试,都彻底的失败。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肩头的伤痕上。这个枪伤,恐怕会留在她身上,一生一世。
或许,她能够遮掩伤痕,却无法抹灭伤痕。
一如她无法抹灭,黑仲明在她心中,所留下的深深烙印。
第十五章
    早晨,阳光温暖。
正在炉上煎熬的药材,冒出阵阵白烟,药材的气味,弥漫在整座中西合并的宅邸里头。金玉秀坐在晨光中,手里拿着蒲扇,仔细看顾着炉火,亲自煎熬着那帖汤药。
金黄色的晨光,将她素雅的衣裙染成淡淡的金黄,也将她娇甜的小脸、微弯的身子镶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她表情专注,双眸注视着炉火,生怕稍微不小心,就熬坏了这帖药,小脸被热火烘得通红。
炉火的温度,烘得她的额上沁出了汗水。
远远的,有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却连头也不抬,继续看顾炉火。
「夫人! 」福嬷嬷跑了过来,向来面无表情的胖脸,难得显露出惊慌。  「夫人,黑仲明他、他……」金玉秀淡淡的问:  「客人到了?」福嬷嬷吞咽口水。客人?黑仲明阴沉的脸色,像是上门来,准备亲手描死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福嬷嬷?」「呃,」福嬷嬷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的。」「还不快请进来。」「是。」福嬷嬷退出去后,金玉秀仍坐在原处,摇动着手里的蒲扇。
黑仲明来了。
他来的速度,远比她想象中更快。即使他的骨肉安然无恙的被留在黑家,他却在次日清晨,就直接登门。瞧福嬷嬷的脸色,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硬闯进来的。
黑家、金家与萧家,三分势力,始终保持均衡,纵然私下恶斗连连,表面上却还是维持着礼貌。而黑仲明却打破了多年来相敬如宾的假象,由此可以看出,他有多么心急。
金玉秀若有所思,红润的嘴角,弯成甜甜的笑。
她知道他会来,就像是她知道,清风会吸引他:她清楚的知道。清风拥有一切能够引起他的兴趣,甚至强烈吸引他的特质,那是她当初会挑选清风,执行这项任务最主要的原因。
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黑仲明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坐在炉边,正好整以暇的继续熬着汤药的小女人。
昨晚尚未回到黑家宅邸,他就收到属下诚惶诚恐的传来牡丹失踪的消息。
黄昏时,她还躺卧在床上,黄医师再三嘱咐,她身子虚弱,必须好好调养。入夜之后,她竟然就消失不见,拖着孱弱的身子,躲过层层守卫,离开了黑家。
当仆人发现时,她所躺的床褥,已经冷凉了。
更重要的是,她是独自离开的,并没有带走孩子。
黑仲明回到家中时,婴儿的哭声就迎荡在屋里,不论仆人怎么哄、怎么喂,小小的婴儿,仍是用力踢蹬着小手、小脚,尽全力的哭泣,像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抛下。
极端的愤怒,反倒让他变得冷静。
她逃走了。
而且,还丢下了孩子。
婴儿在深夜里就开始发烧,小小的身躯烫得就像一块火炭,抱着都觉得烫手。
黄医师深夜出诊,匆匆赶来,替婴儿打了针,又折腾到天色大亮,小娃儿才退了烧,疲倦的睡去。
所以,黑仲明才会延者到天亮之后才出门。
他亲自驾车,速度极快,穿过整座上海城,直闯金家。
他不用深想,也猜得出,牡丹究竟逃去了哪里。除了金家之外,她其实无处可去。
「她在哪里?」一踏入屋里,黑仲明劈头就问,脸色铁青,霸道的态度,像是正在需索着原本就属于他的珍宝。
金玉秀抬起头来,并没有佯装不懂,只是温柔的一笑。
「别担心,她就在屋里。」「我要带她走。」「别急,她很安全。」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厚厚的布垫,掀开药壶的盖于,确定汤药已经煎好。「她身子虚弱,昨晚又是逃、又是跑,毕竟是累坏了,这时候还在睡呢!」黑仲明的黑眸里掠过怒火,以及比愤怒更浓烈的情绪。
金玉秀看见了,但她只是记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福嬷嬷。」她轻唤着,神色如常。胖满的身躯连忙走了过来,不需要女主人交代,福嬷嬷已经熟练的将滚烫的汤药,从药壶里倒进瓷碗里再连同漆盘与调羹,一同端到金玉秀面前。
「夫人,请让我来拿。」她自告奋勇,其实是不放心让金玉秀与黑仲明独处,深怕娇贵的夫人,会有任何闪失。
「不用了。」金玉秀说道,接过了漆盘。
「我来就好。」对于丈夫的汤药,她始终坚持自己送去。
黑仲明的脸色,愈来愈是阴沈难看。
「金玉秀,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棣声补上一句。「我没有那种东西。」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他恼怒的低咆。
「怎么连名带姓的喊我了?算算年纪,我还长你几岁,你该喊我一声姊姊吧?」她莞尔的一笑。
黑眸里的怒火,已经激狂到足以燃烧地狱。
「不要跟我玩游戏。」他的声音极冷。
「我不敢。我是认真的。」金玉秀诚实的回答,声音清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珍珠落进玉盘。  「你想要见她,就得先跟我来。」她端着漆盘,往走廊尽头走去,身段姗姗。
她没有回头。
但是,她知道,黑仲明会跟上来。
因为,他早已吞下了她撇出去的饵。
主卧室里,窗帘已经拉开,刚醒来的江诚半坐在床上,荚俊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病容。比起几个月前,他又更瘦了些。
「诚哥哥,黑仲明来了。」金玉秀轻声说道,走到丈夫身边坐下,先舀起一匙汤药,送到嘴边吹凉后,才喂丈夫喝下。
江诚咽下汤药,坐直了身于,脸上有着讶异。
「黑豹?」他看见那个缓步走进房里的健壮男人,着实有些吃惊。  「你怎么来了?」金玉秀轻笑着,抢着回答。
「他是特地来看诚哥哥的。」她说得那么自然,温柔的小手,依然喂着丈夫喝药。
江诚挑起眉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黑伸明。
「发生了什么事?」在重病之前,他曾坐在金家将近十多年,虽然这场重病腐蚀了他的健康,却没有腐蚀他的敏锐。
「没事,没事。」金玉秀淡淡笑着,看了黑仲明一眼。  「他是为了萧炼墨的事来的。」江诚拧起眉头。
萧炼墨,始终是金家的心头大患,尤其是金玉秀出面主持大局之后,萧炼墨更加欺她是有一介弱女子,变本加厉的,一心一意想吞吐金家。
「这一回,萧炼墨又做了什么?」江诚问。
「别担心,没事的。」金玉秀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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