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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凤来仪(上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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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中已经是黄昏日落时了,我坐到院子里,拿出竹叶编的草蜢,细心的解开竹叶,想看看这到底是如何编的,以后无聊了也好自己编只来玩玩。

忙着的时候,眼角扫到一袭青衣飘过,落落的坐到我的对面去。

这种气息,也只能是宣慕了。我手上没停,嘴上却笑了一笑。

宣慕坐到我对面,却不说话。我感觉到他凝注在我身上的灼热视线,半晌,他声音沙哑的轻轻喊了我一声:“少寒。”

我抬头看着他,有点吃惊于他带着憔悴的面容。即使是迎娶了穆仪,这几日忙着新婚事宜,宣慕也不该是这么的憔悴,他到底怎么了。

我蹙起眉,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宣慕的眼中交织着矛盾和疲倦,我心里不知为何,突地跳了一下,有点惊悸。

“少寒,这几天没看到你。。。。。。”宣慕顿一顿,仿佛在斟酌着些什么,又像在和矛盾缠斗着,“。。。。。。有件事,不知好不好告诉你。。。。。。”

“什么?”

“前日。。。。。。皇上遇刺了。。。。。。。受了伤。。。。。。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查这事。”宣慕轻轻的道,语气又虚又弱。

“哦。”我淡淡的应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尚算平静。咬了咬唇,继续低头去拆那些竹叶,怎么知道手却一抖,竟然把竹叶给扯破了,刮到手指,立刻有殷红的血丝从小小的伤口中丝丝渗出。

只能颓然地放下破碎的竹叶,直直的看着宣慕,眼里有点热,要烧起来了,淡淡的开口:“几日前的事?”

“三日前的事了。。。。。。”

“为何不告诉我?”甚至连顾总管也是知道的罢?不然当我问起宣慕去向的时候也不会如此顾左右而言他了,定也是宣慕吩咐不能透露的。这街上的官兵也肯定是来秘密搜索犯人的吧?

我的问题宣慕没有回答,他死死的咬着唇看着我,他的唇几乎要被咬破了。

我没打算从他口里得到答案,因为我大概是知道他是作如何想的。

宣慕对于我从来是患得患失,在他眼里,可能一点小小的契机都能让我在他面前消失,何况是那人受伤这等大事?

我叹口气,问他:“我能否进宫。。。。。。去看看他?。。。。。。宣慕,能带我进宫吗?” 

绯语《非凤来仪(下)》

第三十一章
宣慕的唇动了动,终究点头答应了。
为了避人耳目,省了节外生枝的麻烦,宣慕想了想,决定等到夜深时分才进宫,毕竟我身份尴尬。
动身之时,天下着大雨,马车外不时听到狂风吹得街道上的店铺牌匾落地之声,仿佛耳之所闻,又是萧瑟又是破落。马车在雨中一路狂奔,很颠簸,我安安静静地坐着,合眼假寐,却还是感觉到车内那盏小灯微弱摇曳的光,心里说不出到底是有何感觉。
半晌,快到皇宫的时候,宣慕的手伸了过来,包裹住我的右手。他的手寒得很,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被他握住,我就像在三九寒冬将手插入雪堆里似的。
“少寒,别担心,皇上的伤不深,没有危险。”宣慕轻轻地道。
我睁开眼睛。我担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在担心。从小到大,那人什么事是他自己摆不平的?
我浅浅地一笑,“担心的是你吧?”
宣慕僵了僵,收回手,搔搔头,讪讪的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与宫门的侍卫打了声招呼,我们便长驱直入,宣慕的乐安小王爷的身份在这时发挥了它方便快捷的作用。
来到那人的寝宫前,宣慕不愿踏入了。我看他很坚持,像一个固执的小孩一样,便不再勉强。
正要踏过门槛,忽然,宣慕从后面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攫住我,很用力,却似乎也十分的无力,我仿佛随便一挣就可以挣开。
“少寒。”他攫住我手腕的时候喊了我一声。
我停住步伐,站定回身盈盈的看他。
我的身后是灯光温暖的内殿,而我的面前,是寒冷黑暗的雨幕深夜。
宣慕正是站在雨幕中,撑着纸伞,定定的看着我,脸上的神色飘忽不定。大雨撇湿了他的衣裳。
宣慕的眼睛一直一瞬不瞬地凝结在我的脸上,仿佛要将我深深地刻在心底似的。与他对视的刹那,我似乎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有更多的未曾懂得。
宣慕半晌,动了动唇,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最后千回百转,还是只单单吐出一句又低又浅,却似乎理所当然的话。
“少寒,我在这里等你。”
顿一顿,宣慕又补充:“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知道了。”我对他笑一笑。
他终于放了手任我进去。

走进内殿,除了几个宫女,还有魏敏和太医馆内最资深的太医傅云。
傅云是知道我的,当年有几场大病,那人秘密带来医治我的正是傅云。因为他固然知道我身份一旦公开,会引来轩然大波,所以一直都守口如瓶。
一见我来,魏敏和傅云都惊得双双低呼出声。
傅云简单地对我叙述了那人的伤势如何,便与魏敏一同退出寝室,到内殿中去守候着。¢自由¢自在¢整理¢
那人肩膀上中了不深不浅的一刀,并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只是有点发热罢了。
我不自觉地舒了口气,听傅云说他正睡着,于是蹑手蹑脚地进去,果然见他合眼躺在床上,浅浅地呼吸着,偶尔有点不规律的鼻息。
我走到床前,想探探他的热度。但又不太敢去摸他的额头,毕竟即使他睡着了,还是真龙天子嘛,真龙天子的头可以随便摸的吗?不太妥当,我实在没好意思,也没这个胆子去干这种事。
于是我轻轻掀起他一角锦被,伸手去碰碰他的手。
并不是太烫,发点热罢了。
正要收回手的时候,他的手指轻轻悸动了一下,怕他惊醒,我吓得立马收回手。
哪里知道才收回手片刻,他的眉慢慢地拢了起来,眉心勒出几道深深的沟壑,额头上也隐隐要渗出一曾薄薄的虚汗。
“少寒……少寒……”仿佛受了什么煎熬似的,那人略微有些不安的喃喃梦呓出声。
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在梦中叫出我的名字,我浑身一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他越来越不安的睡颜,还有额上的那层薄汗,心里有股尖锐的痛无处宣泄,不知是为了我的失去,还是为了他的错过。
“……少寒……少寒……”他不断地喃呢着,眼睫毛颤了颤,似乎要惊醒过来。¢自由¢自在¢整理¢
惧怕他蓦然惊醒后,发现我在这里,全看去了他脆弱的神色,也对他显而易见的痛苦于心不忍,我到底还是用手再次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慢慢动了几下,无意识地回握住我的手。
然后,这个从来都鲜少受人左右的天下的君王,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并舒开了他紧皱的双眉。
“……不要走……少寒……不要走……不要走……”捉住我的手指越来越大力,那人喃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拿过床边的巾子,我轻轻地帮他拭擦脸上的汗,听他在病中竟然说出这样虚弱的话来,我手一颤,巾子滑落在地上,眼里又涩又痛,有什么水珠一滴一滴地溅落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成了一个个深色的小印子。
这个向来自傲的人,也只有在病痛时的梦中才能这样说出这些话来。

……………
待我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微微的变白。
雨势已经收小,昨夜的倾盆大雨成了丝丝的细雨飘落下来。
我跨出门槛,宣慕正在寝宫前面的院子里等着我。
宣慕就是在雨中,浑身湿透,像水里捞出来一样,纸伞掉在旁边,他狼狈不堪地坐在没有遮挡的石椅上。湿漉漉的发丝没有了来时的整齐,全都一撮撮地不断滴着水珠,脸色苍白如纸,唇紧紧地抿着,没有一点血色,眼眸却又黑又亮,坚定地将视线投注封锁在内殿的宫门前,在我踏出门槛的刹那,宣慕的眼睛一亮,似乎虚弱地笑了一下,但笑容很淡,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错觉。
我心里一紧,赶紧冲到他的身边,皱起眉,“你是怎么了?!你在这里淋雨淋了多久?!”
宣慕仰头看着我,并没有说话,嘴唇抖了抖,似乎是冷得说不出话来了。
傅云走来,脸色惊恐结结巴巴地对我道:“公子……小王爷……小王爷他……坐在这里坐了一夜了……也…也淋了一夜的雨……”说到后来,声音小到几乎可以与蚊子媲美了。
“一夜?!”我几乎尖叫出口。
“他、他、他是王爷啊!为什么你们都不劝他避避雨?”我心里有些生气。宣慕在这些人的心中不是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吗?怎么在这种自虐的行动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阻止?
傅云吓得脸色都白了,还未及说些什么,宣慕忽然张臂,将我收入他的怀里。湿漉漉的身躯紧紧贴着我,冰冷的水渐渐从他那里渗入我的衣服中,寒冷并温暖。
他手臂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折了我的骨头。
宣慕把头埋在我的颈项间,有些灼热的水滴虽着冰冷的雨水缓缓沾湿了我的衣服。
“不,没什么。他们都要我撑伞,也来为我撑伞,是我自己不撑的。”他轻浅地道。
“……为什么?”我艰难地从哽塞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询问。
“……我若不在这里让雨淋湿身体,冷却神智……我怕我会发疯……你明白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顿一顿,他淡淡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啊?”因为宣慕的语气太轻太浅,也太虚弱,在那一刹那我完全没听清楚,只听到他模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可是在下一刻,我立刻就明白他肯定说的就是‘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默然片刻,回抱他,紧紧搂抱住这具冰冷又湿透的绷直了的身躯。
我闭闭眼睛,声音柔和地回答他:“嗯……我回来了。”

回程的时候在马车上宣慕换下一身湿透的衣裳,因为良心上不多不少还是有些不安,于是我拿了毛巾帮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半死不活的宣慕擦头发。
解开宣慕的发髻,湿淋淋的头发一直散到了他的腰,我擦起来的确是有点吃力。
一想到宣慕昨夜居然在雨中淋了一夜,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明明是说了‘我知道了’,他居然还是害怕,这不明摆着不相信我么?难道我的信用就如此之差?
大家再看看现在这家伙。
宣慕正闭着双眼,无比享受地倚在我的身上,让我帮他擦着头发,那嘴角还微微地翘了起来,那笑容暧昧不明,这分明就是倚病卖病,来吃我豆腐嘛。
我鼓起腮帮子,竖起眉,拭擦的力道骤然变大,一手捧住他的头固定好后,便使劲的蹂躏,把宣慕帅气的头晃得像波浪鼓似的。
“唔……少寒……我的头被你晃得好疼……”半晌,宣慕终于忍受不住,呻吟出声。
“哼,知道疼了?昨夜去淋雨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会头疼?”我冷冷地道。
宣慕忽然攫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到他面前,盯着我笑问:“心疼我了?”
“你这种人,鬼都不心疼你!”我哧哼一声,转头看风景,可惜车帘子放了下去,没看到外面的风景。
宣慕轻笑:“我不用鬼心疼,我只要少寒你心疼我就好了。”
“什么话!”
“告诉我,少寒。”宣慕捧住我的脸轻轻转过来对着他,语气忽然变得认真非常:“你在他身边时有没有想过留在那里?”
看着宣慕的眼眸,终究没能说谎。
于是沉吟半晌,我说了真话:“他昨夜在梦里很…脆弱。梦呓叫着我的名字,喊我不要走……曾有那么一刻,我的确是想留下来的。”
“那为什么又回到我这里来了?”
“因为你在外面等着我啊,”我笑起来:“我记得有个傻瓜,说他等着我回来,所以我就回来了。”
宣慕笑道:“那和傻瓜较认真的人也是傻瓜了?居然遵守和傻瓜的约定。”
“说的什么话!”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但立刻就收了笑容,毕竟被别人说成傻瓜,还呵呵的傻笑的人就真的是傻瓜了。于是我佯怒地一头撞过去,将宣慕的头碰的一声撞得磕到车壁上,痛得宣慕抱着头,哼哼地呻吟着。
我开始还抱手在胸,冷言冷语地嘲讽着宣慕,说着“活该”、“看你还逞不逞强”、“让你头疼疼死算了”之类的话。但说到第五句的时候,已经发觉有些不妥,于是所有气势立刻阵亡,扑过去,有点心惊地问着宣慕是不是真的撞到哪里了。
宣慕立刻扑倒我,压到我身上笑道:“你果然还是有些心疼我的。”
我正要破口大骂,宣慕却忽然倒到我的身上,闭上眼睛,虚弱道:“少寒,借我靠一靠,我可能真的染了些风寒……头晕得很……”
我吓一跳,赶紧探他额头,果然是烫手的。于是立刻扶他起来,坐正在椅上,让他靠到我的身上去,再脱下一件外衫披到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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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现在是清晨,街道上并不是很多人,所以马车的速度还算快,我们一会就回到了王府大门前。
我扶宣慕下车,却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一队官兵站在王府前,为首的人在和顾总管稍有争执,顾总管挑高眉,充分显示了他身为总管的威仪,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带着身后带着一众王府奴仆,生生挡在大门前面。
因为宣慕现在很虚弱,我有点急躁,于是在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大声喊道:“顾总管,到底怎么了?王爷回来了!”
顾总管一见我们,绷紧的神态立刻放松了些,喊了一声:“王爷,公子!”
为首的锦衣卫约莫四十多岁上下,闻言向这边转了过来。
果然不愧是为首之人,生得不怒自威,心思慎密得很,并不外露丝毫端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靠在我身上的宣慕,最后却将视线凝注在我的身上,刹那间脸上又惊又疑,那般沉稳之人却是如何也无法掩饰住自己的神态。
下一刻,他缓步走过来,对宣慕行了个大礼。
宣慕自石辉回过头来的刹那已经不再靠在我的身上,他站定身子,拢了拢头发,昂然傲视着那锦衣卫,声音有点沙哑,却是无比的镇定,有着一个王爷理所当然有着的威仪问道:“不知石辉总卫来本王府邸到底有何指教?”
我暗暗吃一惊,一别经年,逐渐都忘记当年一些人了。这石辉是宫中锦衣卫的首领,以铁面扬名,当年便是他带头彻查我爹凤宏的叛国之案。虽已过去十一年,但我还是怕他认出我来,于是稍稍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垂首站到宣慕身后一些的地方去。
石辉道:“回王爷,属下昨夜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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