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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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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祈祷是尊贵无比的大事,为什么你要跪在自己坐着拉屎的地方呢?
他心想——也许我该这样回答:因为这能让我保持谦卑。因为这让我不能自大。这就是我们生于斯并死于斯的尘土,要是真有一间屋子能让我永不忘记这一点,这里便是。
“上帝啊,”他说,“当我软弱时请赐予我力量,当我困惑时请给予我回答,当我害怕时请给我勇气。帮助我莫要伤害不该被伤害的人,至于那些咎由自取的人,除非我别无选择。主啊……”
就当他跪在翻下盖子的马桶前时,这个男子将短促地请求他的上帝原谅他从事终结造物的事业(毫无疑问,言辞中绝无讽刺之意),我们也不妨借用这段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人。不会花费太长时间的,因为平力·佩锐绨思在罗兰和他同伴的故事中不是中心人物。但无论怎么说,他是个让人着迷的家伙,经历坎坷,矛盾重重,却只认死理。他是个酗酒狂,但内心坚信他的私人神,此人极富同情心,并即将推倒倾斜了的塔,将亿万个围绕塔的轴心旋转的众世界送往黑暗,任凭世界向亿万个不同的方向飞逝而去。一旦他知道丁克·恩肖和斯坦利·鲁伊兹在捣什么鬼,便会立刻送他们上西天……并且,每当母亲节到来时,他几乎总是在热泪中度过一整天,因他深爱自己的妈妈,也苦苦地思念着她。若有一天《启示录》预兆的局面出现,他便是担当重任的最佳人选,因他最知道如何虔诚地跪下,还能和众神之神说说心里话,就像个老朋友似的。
所以,此时便显得很讽刺:保罗·佩锐绨思理应不会是宣称“我是在《纽约时报》上找到工作的!”的那种人。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世人皆知的阿提卡监狱(至少他和尼尔森·洛克菲勒都有点怀念那场震惊世界的监狱暴动①『注:阿提卡(Attica)监狱暴动发生在一九七一年九月九日,是美国历史上流血最多的一次监狱暴动。阿提卡监狱位于纽约州的怀俄明县。监狱的主管文森特·曼库西实行极为严厉的管理。这次暴动被镇压下去以后,当局对犯人进行了残酷的报复,而阿提卡监狱也成了美国“自由民主”的绝妙讽刺。尼尔森·洛克菲勒是当时的副总统,下令以武力镇压暴动。』)在裁员时解聘了他,之后,他在《时代》周刊上发现了一条招聘广告:
招聘:资深高级教养官
私人机构
寻觅高级教养官担负重责
高薪!顶级福利!必须适应出差和外地工作!
他深爱的妈妈要是知道这所谓的“高薪”其实是分文没有,想必会说这是“天字一号大骗局!”这确实是任何一位美国监狱管制教官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但说到福利……没错:福利是异乎寻常的。一开始,他沉迷于性,就好像现在他沉迷于酒精和食物,但问题不在于此。真正的问题——在佩锐绨思先生看来——在于:你想从生命中得到什么?如果你想啥也不干,光瞅着银行账号尾数的零不断增加,那么很显然,厄戈锡耶托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甚至会是个可怕的选择,因为你一旦签署了合同,就绝无退路了;只能在营中度过一生。除了厄戈锡耶托,还是厄戈锡耶托。偶尔也会有人以身试法,于是,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两具死尸。
但这个职位对佩锐绨思总管来说,却是百分之百的合适。大约十二年前,他通过了更换獭辛名的庄严仪式,对此他从不后悔。保罗·佩锐绨思变成了平力·佩锐绨思。也正是在更名的那一刻,他彻底更改了他曾自诩为“美国式”的心思和想法。并非因为他在这里尝遍了阿拉斯拉火焰雪山②『注:阿拉斯拉火焰雪山,甜点,类似于烤冰淇淋。』、饮够了此生所品最好的香槟。也不是因为他和数以百计的美女仿真性交。真正的原因在于:这是他的工作,所以他打算完成它。他渐渐相信,他们在底凹-托阿的工作全是为了上帝以及血王的旨意。而且,在上帝之信念的背后还潜藏着某种更强有力的执念:想象一下吧——十亿万个宇宙全部缩进一只蛋里,就握在他摊开的手掌心,而他——昔日罗韦的保罗·佩锐绨思、曾经年薪四万、虽罹患胃溃疡却只能在贪污腐败的工会里忍受最不近人情的医疗福利。他明白,自己也在那只蛋里,当他亲手打碎这只脆弱的蛋时,自己的血肉之躯也将不复存在,但毋庸置疑的是,如果真的有天堂、里面还真的有一个上帝,那么,这两者之存在必将取代塔的能量。他就将去那样一个天堂,也将跪在那样一个王位前祈求宽恕他的罪。那个天堂也会欣然接纳他,那个上帝会衷心地说:干得漂亮,你这个善良而忠诚的仆人。他的妈妈也会在那里,她会紧紧拥抱他,于是,他们会一起陪伴在耶稣身旁。那一天会到来的,平力非常确定,或许在下一轮收割季节的满月升起前,那一天就到了。
他并不以为自己是个宗教狂热分子。他才不是呢。他只在自己心里坚信这些关于上帝和天堂的念头。对于他以外的世界而言,他不过是个打工的小兵,他只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份工打到底而已。当然,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恶徒,但也不是与世无争、毫无危险的人。想想内战时的将军尤利塞斯·格兰特③『注:尤利塞斯·格兰特(1822—1885),于一八六九年当选为美国第十八任总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从西点军校毕业的总统,在美国南北战争中屡建奇功,有“常胜将军”之称。』是怎么说的吧,“我主张在这条战线上一直打到底,即使打上一个夏天也在所不惜。”
在厄戈锡耶托,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4
总管的私人寓所位于林荫道尽头,状如科德角①『注:科德角,其形状有点像一只蝎子,弯伸出美国大陆,靠大西洋的一面大约有一百多公里都是海滩。』向外探伸,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人们称呼这里为“夏普林②『注:夏普林是缅因州的一处地名,因作者斯蒂芬·金常年居住在缅因州,经常在小说中使用那里的地名。因其以Sh开头,下文中断破者们便以“Shit”代称之。』屋”(平力根本不知道这名儿的由来),所以,断破者们也都顺势称之为“屎屋”。在林荫道的另一端,还有一个更宽敞的住所——构造曲线不尽规范,却不失优雅,安妮女王则称之为丹慕林屋(同样,由来不详)。这样的房屋若在克莱姆森大学或密西西比大学里的兄弟会出现大概会自然一些吧。断破者们把这一处叫做“心碎屋”,有时候则称“心碎酒店”。很好。几乎相同人数的獭辛和坎-托阿都在这里居住和工作。至于断破者们,就让他们开开玩笑吧,再千方百计让他们相信:身在其中的职员们对此一无所知。
平力·佩锐绨思和来自泰勾的芬力并排行走在林荫道上,两人都沉默无语……但路过下了班的断破者们——不管他们是独自一人还是结伴而行——时,他们就会说点什么。平力谦恭有礼地和他们打招呼,那是他一贯的姿态。他们也得到回礼,有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却愠怒地咕哝一声。尽管回礼各式各样,但每个人都会有所表示,平力认为这就是一种胜利。他在乎他们。不管他们喜欢与否——很多人不喜欢——但他确实关心他们。他们要比阿提卡监狱里那些杀人犯、强奸犯和武装暴徒好管多了。
有些人在阅读过期报纸或杂志。有四个人凑成一组玩掷马蹄铁。另一个四人组在高尔夫轻击区玩球。坦尼亚·利兹和乔伊·拉斯特苏维奇坐在一株优美的古榆树下下国际象棋,阳光透过密叶在他们脸庞上投下轻颤的斑纹。他们带着真心的愉悦向他问好,为什么不呢?坦尼亚·利兹现在已是坦尼亚·拉斯特苏维奇了,就在上个月,平力亲自主持了他们的婚礼,就像一艘战舰上的船长。平力心里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这艘名为厄戈·锡耶托的精良战舰,在雷劈漆黑的大海中巡航,点亮船上灿烂无比的阳光灯。老实说,阳光一次次熄灭过,但今天的损耗值几乎算得上最小了,只有四十三秒。
“你们好吗?坦尼亚?约瑟夫?”总得叫他约瑟夫,而不是本名乔伊,至少当着他面时不能叫乔伊;他不喜欢那个名字。
他们说一切都好,再献上新婚燕尔的人儿才有的迷死人的笑容。芬力没有对拉斯特苏维奇夫妇说什么,但是在林荫道尽头、靠近丹慕林屋的地方,他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停下了脚步,那人坐在人造大理石长椅上,正低头看着书。
“恩肖先生?”獭辛问。
丁克抬起头,眉头轻轻一挑,不失礼貌的征询表情。他脸上的情况不容乐观,满是痤疮粉刺,但脸色却和眉头一样守着毫无表情的礼貌。
“我注意到你正在读《大法师》,”芬力说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正在读《收藏家》,真巧啊!”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丁克答。表情一丝未变。
“我在想,你对福尔斯③『注:约翰·福尔斯是英国当代著名小说家。有三部长篇小说拍成电影:《收藏家》(电影中文译名为《蝴蝶春梦》),《大法师》以及《法国中尉的女人》。』有何高见?我现在正忙着,但也许稍后空暇时我们可以聊聊他?”
丁克·恩肖仍然“冰冰有礼”地说:“也许稍后空暇时您可以拿着您那本《收藏家》——硬皮精装,我希望是——捅进您毛茸茸的屁股里,横着。”
芬力满怀期待的笑容消失了。他一欠身,做了个标准的鞠躬动作。“先生,很遗憾你会那样想。”
“那就他妈的滚蛋吧。”丁克说着,又打开书,笔直地竖起来,遮住自己的脸。
平力和芬力继续巡逻,又陷入了沉默。厄戈锡耶托的总管尝试以不同的方式接近芬力,想知道他被那年轻人的言语伤得多深。平力只知道,这个獭辛对自己的阅读能力颇为自豪,也非常喜爱人类的文学作品。接着,芬力自己消解了这场尴尬的麻烦,用两只长有尖利长指甲的双手——他的屁股其实并不是毛茸茸的,但手指却确实是——放在了两条大腿之间。
“只不过检查一下我的卵蛋是不是还在那儿。”他这样说,平力觉得在这位保安主管的话语中听到的幽默感是真的,而不像装的。
“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情。”平力说,“要是在蓝色天堂有后青春期躁狂症的确凿病例,那便是恩肖先生。”
“‘你要把我撕碎了!’”芬力呻吟着痛喊一声,当他的总管惊吓地瞪着他时,芬力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细长的两排牙,“这是一句有名的台词!电影《无由反抗》④『注:《无由反抗》,一九五五年的美国电影,詹姆斯·迪恩是其中的男主角。电影讲述一个反叛青年在一晚之间面对亲情、爱情和友情冲击的故事。』里的,丁克·恩肖让我想到了詹姆斯·迪恩。”接着,他又思忖了一下,说:“当然啰,他没迪恩那勾人心魄的俊俏脸蛋儿。”
“他这个案例很有意思,”平力接着说,“他曾被征入一个暗杀计划小组,由附属电子公司掌控。他杀了管他的机器人,跑了。当然,我们逮住了他。他从来都不算是真正的麻烦——对我们来说不是——但他总带着一副浑身不爽的臭屁态度。”
“可是你觉得他不会惹麻烦。”
平力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不,不。最近几个星期以来,我发现你特别神经质,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别那么——妄想狂。”
“我爷爷常说一句谚语,”平力说,“越是快到家,越要担心怀里的鸡蛋别掉下,我们现在就快到家了”。
这话说得对。十七天以前,也就是最后一批狼群飞驰而过电弧16实验站大门之前不久,放置在丹慕林屋地下室里的机械设备第一次观测评估到了熊和龟光束的弯曲。从那之后,鹰和狮的光束也突然折断了。很快,就不再需要断破者了;很快,倒数第二柱光束就会彻底瓦解,不管有没有断破者们的帮助。原本岌岌可危不牢靠的平衡体现在突然迎来了震动。很快,完美的平衡态就将毁于一旦,塔就会倾倒。而光束必将断裂。闪亮一时,再不复存在。倾倒的将是那座塔。最后一柱光束,也就是狼与象之光束,可能只能再撑一个星期,最多撑不过一个月,不会更久了。
这么想一想可能会让平力高兴起来,但他却乐不起来。他的思绪更多地转向绿斗篷们。上一次约有六十多人通过了卡拉边界,惯常的人数、惯常的装备,他们理应也像惯常那样于七十二小时后返回,并像惯常那样掠来卡拉的小孩。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问芬力对此有何看法。
芬力停下脚步,神色转而黯淡。“我认为那可能是一次病毒。”
“什么?你再说一遍?”
“电脑病毒。丹慕林屋的电脑设备就经常发生这种事故,而且你要记住——不管绿斗篷在一群农场主们眼里有多可怕,他们毕竟只是长着腿的电脑。”他停顿一下,又说:“要不就是卡拉的乡巴佬说不定想到什么法子能杀死他们。难道他们撑着后肢爬起来进行反抗会让我感到惊讶吗?是有一点,但不算太惊讶。特别是当一些有胆量的人站出来、愿意领导他们的时候。”
“或许,一些像是枪侠的人?”
芬力凝视着他,直到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了才撤回目光。
泰德·布劳缇甘和斯坦利·鲁伊兹骑着十变速自行车出现在人行道旁,总管大人和保安总管向他们挥手打招呼,他们也都挥了挥手。布劳缇甘的脸上没有笑容,但鲁伊兹却露出智障者特有的快乐而松弛的微笑。他的两只眼角都挂着眼屎,脸颊上的胡楂粗粗硬硬,嘴边还耷拉着闪闪亮的口水,但即便如此,这家伙惹起麻烦来也不可小觑,向上帝发誓他确实如此,这么个家伙现在却和布劳缇甘混在一起,要知道他完全可以干出些更糟糕的勾当来;而布劳缇甘呢,自从这家伙被他们从康涅狄格州的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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