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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不翻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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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文退后一步,拉开与裳于晨的距离,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被他拍得麻痛的背脊,“我们在约好的地点等了你近一个月,很担心。孟州城是你必经之地,我们只想打探你的消息。”束文边和颜悦色地缓缓轻诉边将清朗目光掉转向贤儿、渝沛,面露询问。
“束文兄,放心,我没事。”裳于晨走过去拍了拍男子的肩,率先走进船舱边走边道,“贤儿、渝沛,进来。”
束文轻轻一笑,知道他带来的人必是无须防备的自己人,他转身对齐爷吩咐:“齐非,为客人引路。”说完,也进了船舱。
“是,老爷。”齐非垂首领命,对男子恭敬有加,言听计从。
这个名唤束文的公子哥儿不简单!贤儿几乎在踏进船舱后便已笃定。与这艘船不起眼的外表形成对比的是,灯火通明的船舱内,雕梁画栋、装饰得古朴典雅,所用所摆俱是上好材料,名贵珍品,却又不显招摇、刻意。船主若没有不凡的出身决不会有如此品位、雅意、闲钱!
不久,一行人来至船廊尽头的房间,裳于晨交待贤儿与渝沛等在舱房之外,自己跟随束文、齐非走进舱房。
这间舱房素雅淡然,整间屋厅被翠竹包裹,精雕细琢的竹制隔断将舱房分成两间,外间摆设着固定在船板上的桌几、凳椅,内间责被垂下的厚重幔帘隔阻住视线。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漂亮小男孩正跪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把玩着一只小而精美的船形玉雕,见到裳于晨,他并不感到陌生,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着惊喜。
男孩跳下椅子跑到裳于晨面前,拉住他双手,甜甜地笑着。
“好乖。”裳于晨笑着摸摸男孩的头,然后,将小男孩拉拢在自己身前,他伸出一只攒握成拳的手,在男孩面前张开来,只见一个铜制精巧的鬼面具躺在他手心里,引得小男孩惊奇地睁大双眼。
“怕不怕?”他笑问。
小家伙摇摇头,好奇地注视他手中的铜面具。伸出白嫩圆润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铜块。
“鬼面帖?”一直默立在门旁守候的齐非疑惑地看着裳于晨。“鬼面帖”是“鬼面医”的信号与标志,因难得一见,被视为珍物。“鬼面帖出,病愈天泽”,“鬼面医”将病人医好后,便会留下“鬼面帖”,“鬼面帖”会在不定的时间内自溶,这段时间也许三年五载、也许一时三刻。大多数“鬼面帖”会转瞬即化。只要“鬼面帖”不溶,便可凭帖寻请“鬼面医”医病——前提是必须做到守口如瓶,不泄露“鬼面医”的任何蛛丝马迹。此刻,“鬼面帖”现身,难道夫人的病已愈,但为何夫人她没有丝毫病愈的迹象?
裳于晨将“鬼面帖”交到男孩手中,道:“齐爷,我当初曾医过你。两年前,也是你拿着帖子寻到我的。你该知道我的规矩。”顿了顿,他起身来至垂着厚厚帘幔的隔断前,定定地注视着厚幔,缓慢却异常清晰地开言道:“上次分别时我看出你已回想起很多往事。你的头痛之疾已医好,不会再犯。‘鬼面帖’上一次便该下,可我想证实你心内所想、想再见你一面,才会拖到今日。我懂你的心,所以,我不会搅扰你,更不会让任何人搅扰你。我知道你从来都是纵容我、疼宠我的,因心存顾虑,才不愿见我。我知道是你提议来孟州打探我的消息,因你担心我。我知道你此刻就在幔帘之后流着泪听我说话。我知道束文兄会爱护你、珍惜你……这些……我全都知道……所以,我放心。”
“你——”束文欲言,被裳于晨抬手制止。
“束文兄,我方才交给孩子的‘鬼面帖’永不会溶。不必相送,请留步,告辞了。”说完,他向幔帘郑重施礼,叫上贤儿、渝沛步下楼船。
下船后,裳于晨并未离去,他定定地站在岸上似在等待着什么。直到那艘船收起船锚,他仍未有丝毫离去的意思。贤儿、渝沛迟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在等些什么。终于,贤儿没了耐性,转身走开。
“贤、贤儿,等等我。”渝沛高喊,跟着贤儿的步调,转身、抬脚,却被裳于晨一把拽回至身边。
“大哥?!”
“渝沛,你要见见大皇姐。”裳于晨不动声色地沉声低语。他知道她会出来见他,他知道她一定会出来见他!
渝沛瞠大双目瞪着他,不置信地张大嘴。大、大皇姐?十年前被父皇钦指嫁予大敕国皇太子,据说猝死于送亲途中,却始终找不到尸身的大、皇、姐?大皇姐竟然真的还活着?!
果然,在下一刻,两道身影出现在渐行渐远的大船船头,一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父母身边卖力地向裳于晨挥手。
“看到了吗,渝沛?”裳于晨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欣然一笑,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轻问。
“……嗯。”渝沛点了点头后,低垂下头。
“皇姐自十年前意外失了记忆,从此患上头疾。两年前,我开始为她医病,终在三个月前,医好了她,那一次,她已经知道我是谁,却不愿相认。我明白,她是怕我破坏了她的平静。你看到了,皇姐很幸福。渝沛,其实,我完全可以向你隐瞒我与皇姐的真正身份,之所以告诉你是因我们手足相亲、骨血相连。”裳于晨扶着他的肩转身向客栈走去,接道,“明日,我们出发去京都。关于我与皇姐的行踪,待回去后,说与不说你自己决定。渝沛,如论如何我希望你懂我、懂皇姐。”
渝沛无言地听着兄长言轻却语重的字字句句,脚步变得沉重起来。他有些茫然、失落和无措。又仿佛于一瞬间明白了一些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皇兄说得似有道理,平静的日子、平凡的生活——对于注定要在深远宫闱、规矩礼数、明争暗斗中度过一生的他们确是种奢侈的诱惑。
这些日子混在兄长、贤儿身边,留连于市井街道、布衣百姓之间,身侧、耳旁、眼中看到的听到的全是新鲜又随意的事物言谈。没有了宦臣、宫女的随侍,没有了师傅的唠叨,没有了父皇的威仪,没有了母后的遵嘱,没有了贴身侍卫申则、武率的亦步亦趋……他竟会时常不自禁地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些日子里的每一天都是轻松、适意、安然的,这些感受本该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也许,下意识里连他也动心于这样过活。只是,他没有皇兄、皇姐的勇气、胆量,更没有他们与世无争的魄力、超然!
他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似乎只有咬紧牙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他不知自己回去后能不能做到守口如瓶,不知道自己这次出宫到底是对是错……可,总算他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他亲眼看到皇兄、皇姐都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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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一艘宽敞、舒适的船只平稳地行驶在河面上。河岸两旁滋出嫩绿的柳枝,随春风摇曳着。粉色、紫色、黄色——百花披上万色,嫣然斗艳。春风带着轻柔笑靥撩拂过万物,春燕不时啾唧着滑剪过碧蓝晴空。
春日愈浓、春景宜人。
船头躺椅上,裳于晨懒洋洋地感受着春日阳光的沐浴。
如此美好的春日,如此悠然的时光,应该有个绝佳的心境相匹配才合适。但,此刻他心里却很不爽朗——双目再次半眯着瞟向不远处正在垂钓的贤儿与渝沛。
“笨蛋!笨蛋!笨蛋!”贤儿大叫着捋起袖子,毫不客气地敲打渝沛的脑袋,“叫你松线,是让你放长鱼线懂不懂!谁叫你把鱼竿扔到水里了?!”
“明明是、是你说:“快松,快松——’”谁知道到底要松什么东西?他是谁啊,当今大尚天朝五皇子,让他钓鱼?吃鱼他还成!
“还敢还嘴!”贤儿拿起仅剩下的鱼竿,独自盘坐在地,利索地将鱼线甩了出去。靠水吃水,钓些鲜鱼上岸后摆个鱼摊,她好歹可赚些碎银子。原以为这小子能当个帮手,可他却险些让她钓鱼的家伙全部报销,“走开!早该料到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贤儿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渝沛颓然地走到兄长躺椅旁,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撑着双手,扬起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线,与日光对视。
“大哥。”
“嗯?”裳于晨随口应声,目光仍停驻在贤儿身上。
“大哥,贤儿实在是个特别的女子。”太不一样了,跟他从前接触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没有其他女子或真或假的娇羞怯涩,没有其他女子或虚或实的卖弄风情。她总是把喜怒真实地挂在脸上,不顾形象,自在地举手投足。她娇俏可人的面容与灵动的活波个性,他都……好喜欢。自从在她面前再难说句完整的句子开始,他就晓得他真的、真的喜欢上她了,“她总是一身男装,举止也挺粗鲁。但我发现,她其实长得不错。”岂止不错,他甚至觉得天下女子中只有她才是最标准的美人!
“渝沛,要叫贤儿姐姐,她比你大很多。”裳于晨不动声色地掩饰着自己的不悦,看了弟弟一眼,幽幽开口。由于他伤势的缘故,他们在孟州城停留得太久了。期间,渝沛对贤儿越来越亲近、粘缠,他早料到这不是好兆头……等等,自己这是——吃醋吗?
“很多是多少?”对了,他还不知道她的年纪。
“五岁。”他随口应答。吃醋?是,他承认。
“原来只有五岁!”渝沛坐直身子,长吁口气,“大哥,母后比父皇年长八岁,不是也成夫妻了。大尚律法没哪一条规定妻子不能比夫君大,是吧?”
“是。”裳于晨脱口而出,看着贤儿的眸光于不知不觉间变得深沉起来。
“方才听船家说晚上我们就能进京都河界了,是吗,大哥?”渝沛回首偷望了贤儿,马上又红着脸转回头来。
“是。”
“这次回宫,我要贤儿留下来陪我。”渝沛压低声音满脸通红地向兄长通报自己的打算。
“什么?”裳于晨的目光仍旧深沉地紧锁着贤儿,忽然他愣了下,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弟弟,“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要贤儿陪我留在京都。”渝沛红着脸,傻笑出声。
“上一句!”他伸手按住弟弟的肩,一脸郑重地俯下身。
“我问大哥是不是今晚就能到京都——”
“不是这句!”
“我好像说——母后比父皇大八岁,大尚律法没规定妻子不能比夫君大……”渝沛边重复方才的话,边谨慎地望着兄长越逼越近的脸。
“再上一句你说了什么?嗯?”裳于晨微侧头,紧抿唇角,等待弟弟的回答。
“我问你贤儿比我大几岁……”皇兄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简直跟父皇一模一样。明明艳阳春日,怎么忽然冷得打颤?!
父皇、母后、大尚律法都搬出来了,还妻子、夫君?这孩子想得未免太长远了吧?!他忽然放开弟弟,清清喉咙,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瓷壶为自己添了杯茶水,饮一口才道:“渝沛,你喜欢贤儿——”
“大、大哥,你胡说什么。”他慌乱得手舞足蹈,回头看了看贤儿仍在专心垂钓,才长吁了口气,红着脸凑到、兄长耳边接道,“我好喜欢她,真的!好喜欢……”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裳于晨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弟弟清晰缓慢地吐出四个字,“到此为止。”
“啊?”什么叫到此为止?到底什么东西要到此为止?
“渝沛。”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下颀长的身躯,然后在弟弟面前坐下身,道,“你的喜欢到此为止——不,渝沛,你的喜欢最好永远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渝沛瞪大眼睛大喊大叫。
“嘘!”裳于晨探手捂住弟弟的大呼小叫,压低声音,道:“你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当然!”渝沛扒下兄长的手,急躁地坐直身子,“大哥,为什么?”
“贤儿——”他顿了下,随后正色接道,“她是我的。”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恍然了。他竟然可以把这几个字如此平静、真切、专注、且占有欲十足地说出口,就好像这的确是个事实。
“不可能!”渝沛震惊得一个不稳向后仰倒,又立刻爬起来正襟危坐,“我不信!谁会信!”
裳于晨一言不发地与弟弟对视,片刻后,他突然手撑着船板缓缓起身,径直走向专心垂钓的贤儿身旁,照她的样子盘腿而坐。
“贤儿。”
“千吗?”
“你不小了。”
“我知道。”
“我也不小了。”
“关我屁事。”
“现在订下吧。”
“拿订银来。”
“我给过了!”
“不记得了。”
“你真的忘了?”
“我到底还跟你订了什么!”
“你我终身。”
“你我终身……啊?!”顾不得手中最后一根钓竿也最终落人了水中,贤儿猛转过头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们的终身大事不能再拖了。”他一手撑腮,一手拂过她惊诧、错愣的小脸。
“你、你——我、我——”她瞪大双眼,诧异地结结巴巴,根本无法让自己表达出完整的词句。他、他、他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叫“我们的终身大事……”?他方才有没有说过“我们”?
“噢,你也觉得我们该成亲了——是啊,住在一起这么久,彼此该有个名分了——”他完全明了她要说什么似的重重点头,一副故意摆出的喜上眉梢、暧昧的样子,加上他特意将音调拖的长而又长,旁人听来定会认为他们早就私订了终身,只差拜天、拜地、拜父母了!
他的玩笑太过了!太过了吧!
贤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疑惑地、愤懑地、涩然地瞪视他!
“啊——”这时,一声凄凉的惨叫划破春日晴空,惊起岸边树梢栖息的鸟儿。只见渝沛抱头仰天长啸,接着,他掩面奔入船舱,呜咽着告别自己的初恋。
入夜,船儿行进京州都城外的运河。已可见进入京都的城门,城门附近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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