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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莫属-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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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看这年轻人颇为憨直,她会把他列入第一个推下崖去见阎王的对象。
    “我儿子才十岁,你跟他,简直差太大了。”即使是没好气地说,她仍是泪流满面。
    “这么小?就跟咱们头儿刚掳来的小孩一般大吧?”
    “你们又去掳人了?”沈非君微讶,随即不甚苟同地说道:“掳个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
    “大婶,咱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子嘛!”那年轻人有点委屈地说:“再说,要掳人要抢劫,也是咱们头儿指使咱们干的,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愿意。”
    哦?原来她的眼光没有错,这小子还真憨直到有点小善良的地步呢。沈非君进了这山寨,才知原来这山寨跟她想像中有所不同。
    她原以为山寨里个个都是恶贯满盈的强盗土匪,就像当年迫得她不小心落崖的盗匪一般,进来之后才发现其实还是有几个还有良心的人见那年轻小伙子想走进门,她防心立起,眯眼道:
    “你想干嘛?”
    “大婶,我没要干嘛,我是见你衣服缝完了,想收拾一下嘛。你放心,我对那昏迷的小姑娘没什么兴趣,那是头儿要的,谁敢动就是不要命啦。”
    沈非君暗暗运起气来防着,见他先在篓子里翻出他自己的衣服,用力扯一扯、拉一拉,然后满意地收回去扛起篓子。
    “大婶,你的针线活儿做得太好啦!你不知道咱们多缺你这深谙家事的人,老实说,我穿一件破衣穿了好几个月呢。”
    “你们打劫掳人,怎会没钱买衣?”
    那年轻小伙子一听,脸色哀怨起来。“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他好像好不容易找着可以大吐苦水的人,正要坐下。沈非君一见,男女授受不亲,就算独处一室她也不许,她眼明手快地踢掉他臀下的凳子,哭着说道:“我好饿小兄弟,你去弄点东西给我这个大婶吃吧。”
    不料,他一脸为难:
    “我是把大婶当自己娘来看啦,咱们山寨里的厨子当然没法跟镇上的来此,非但不能比,而且咱们的厨子是轮流的你没注意到我为什么瘦瘦干干、活像刚历经过水旱灾的难民吗?”
    换句话说,这里的食物绝对不会合她胃口。沈非君开始怀疑自己混进这种可怜的小山寨究竟意义在哪里?
    她只是想学她那个师父闯天下大显神威一下下、只想要来报点当年逼她落崖的仇、只想要为民除害留芳几世而已啊,呜为什么老是没法达成心愿?是天下可以大显神威的事太少了,还是她师父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她叹了口气,忽然心生一计,细声说道:
    “我其实会煮饭。”
    那年轻人忽地双眼发亮:“你会煮?煮那种一打开就香气传千里、白白软软的米饭?也会煮那种家客栈里好吃到流口水的菜?不不,我不奢求大娘你有多好的手艺,饭有点焦、有点臭味,菜有点难吃、有点难看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够下咽,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非君见他已经开始吞口水了,她点点头。“女人家嘛,总会一、二手的”
    瞧他激动得向自己伸出手来,明知他无恶意,只是要拉住自己的手表达感激之意,但她直觉翻掌以极快的手法,抓住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他的双手里。
    他愣了一愣,有点搞不清楚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不如你带我去厨房,我立刻做几盘菜——”
    “干娘,请受儿子一拜!”
    娘你个大头!沈非君心里恼怒,真想奔回天水庄问清楚鸣祥,她十年前跟十年后到底多了几条皱纹,怎会让人人见了她都以为她是大婶婆?
    她跟这年轻人讨了钥匙,紧紧锁住小木屋的门,让那吓到昏迷不肯醒的小姑娘有足够的安全,才肯随他往厨房去。
    那年轻人把肚子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也不把她这个弱质女流当成威胁,大剌剌地给了她钥匙,带着她在山寨里绕来绕去。
    “干娘啊,你也别怕,咱们头儿虽好色,但钱财更重要,那一对父子金光闪闪地经过咱们山寨眼下,没有先勒索一笔,他是不会来找女人的啦。”
    “哦呜呜,那父子真可怜”沈非君并非细听,垂着首走路,眼角不停瞄着四周。这山寨看起来好像很穷,走过的汉子一瞧见她半垂的哭脸,就吓得逃命。
    她长得这么可怕吗?
    “干娘,你不要以为做咱们这一行的很容易。占地为王是没有错啦,但是占同一块地太久,只要住在这里方圆百里的百姓都知道这里有强盗,谁还会经过这里?只有偶尔不知这里底细的旅客才会经过这里,让咱们抢一抢,尤其三年前干娘,你哭归哭,但可不可以声音小一点,我怕你听不清楚我在说话啊。”
    这小子根本是很久没有找到人可以聊天的吧?沈非君含糊地应了一声,默默地将走过的路子记下。
    “干娘,咱们当强盗的,最怕就是抢人不成反被人抢,三年多前,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外地人路经此地,咱们冲上去要抢劫,结果十人里有八个人一瞧其中一人的容貌,当下便吓得奔回山寨,余下的两个当场软倒在地。”那年轻小伙子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
    她闻言,悠然神往地答道:“那人不是当代数一数二高手中的高高手,便是德高望重的侠客,才会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吧。”
    “都不是!那人”如今想来还隐隐发抖。“那人的脸,好邪气啊!好像天生就该是一个大魔头,他见兄弟们奔回山寨,他竟跟着一路狂笑追来,我则是被另一名长相清秀的男子给拖行回来的你绝对料想不到他俩竟拿咱们山寨当客栈,那两个月简直是咱们一生中最可怕的恶梦!他们要咱们自给自足,不得抢劫、不得淫人妻女,不得天啊,我又开始背他立下的规矩了吗?不瞒你说,他列下的规矩有百来条,到现在我没一条忘呃,不是不敢忘,而是他用的手段让我想忘都忘不掉。呜呜,总之,当年他们好不容易走了,临走前却撂下狠话来,要咱们寨不得再抢劫,所以咱们闷了一阵子,头儿受不了才又开始抢这一抢,没见六爷他们出现,头儿便指上瘾了。其实,我好怕,怕他们哪天又突然冒出来等等,你要去哪儿?厨房就在这前头——”
    沈非君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目光呆呆地落在左边小木屋里的窗前。
    木屋的窗口是竖起一条条的铁栅,从缝里瞧见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那男孩原是远远地坐在里头,一瞄到她,忽地冲到窗口瞪着她。
    “是我眼花了吗?”沈非君用力眨了眨眼,慢慢地走向木屋。
    “干娘!你要去哪儿?那儿是关人的地方,不是厨房!”
    那年轻小伙子正要伸手拉住她,被关在木屋的小男孩见状,大声怒喊:
    “不要碰她!”
    那年轻小伙子愣了愣,见那小男孩一脸怒气,又见沈非君的眼泪像是大雨下个不停,他一惊,吓道:
    “你又怎么啦?”
    “我我想我儿子嘛!”
    “呃,大婶,你还是死了心在咱们寨里住下吧,一来你没赎金;二来你又会做家事,寨里的兄弟还算不错,说到这里我肚子好饿——”
    屋内的小男孩一见他又要碰沈非君,立刻大喊:
    “我要棉被!你们在搞什么?要掳人勒索,待遇这么差,连睡个觉都没有棉被,你要我活活冻死,是不是?活活冻死了,我瞧你们这种小山寨还拿什么赎金?我爹可是极疼我的,只要我说一声,你们再也找不着像咱们父子配合度极高的金主了!”
    沈非君尚未理解他的话,那年轻小伙子立刻叫道:
    “我马上去拿!我马上去拿我的给你!你可不要生气啊!干娘,咱们快——”
    话还没说完,沈非君打断道:
    “我来哄哄他,呜我看到他就像见到我儿子,我哄小孩最有一手”
    那年轻小伙子想了下,显然认为一个婶字级的女流不会在山寨里闹出什么事来,便点点头,道:“你就帮忙哄哄他,别让他哭,我可受够了眼泪,我去去就回!”
    一等他离开,沈非君见四处无人,立刻跑到窗前,伸出手紧紧抓住他软软好摸的小手。“小鹏,小鹏呜,娘好想你啊——”
    沈小鹏闻言,红了眼睛,低声恼道:
    “娘若想我,为什么还要摆脱我离家出走?”
    “娘有问过你,要不要跟娘走嘛”她抽噎道。
    “庄里有什么不好?娘,你干嘛离家出走?是谁虐待你?鸣祥?还是余叔叔”原有一肚子要质问他娘的话,偏一瞧见他娘的眼泪就没辙了。“可恶!娘,你别哭了啦!”沈小鹏心疼万分地从铁栅间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恼声说道:“娘,你哭了多久?一天吗?怎么眼睛肿成这样?”
    以前她哭,有他在可以哄,现在他娘的脸岂止是“毁容”二字可以形容的。
    “娘忍不住嘛,小鹏,小鹏娘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沈小鹏见他娘简直哭到要岔气了,只得转移话题,安慰她道:
    “娘,你别哭了啦,现下咱们不是在一块了吗等等,娘,你是昨儿个被掳来的?”
    见她含泪点点头,他心头肉一惊,豆大的汗珠落下。那昨晚偷听到被掳的姑娘当真是他娘亲,那
    那
    “娘,你”他困难地咽了咽口水,紧紧地反手抓住她的手。“娘,你别难过,他们欺负你,小鹏一定会帮你报仇,一定会的!可恶!我原本还抱着几分希望,只盼不是你,但”
    他想起这里山寨头目一脸淫魔样子,心里就已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如果我再大一点,就不必靠旁人来报仇了。”他咬牙切齿道。
    “小鹏再大一点,那就不再听娘的话了,也不会再把小鹏软软的身体给娘抱了,娘会很难受的。”
    沈小鹏闻言,差点要翻白眼了。“娘,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也对。”她抹抹眼泪,哽咽道:“娘救你出去!”
    “你怎么救?”沈小鹏暗暗叹息。“我知道你有点功夫,可是一拳难抵这山寨的所有盗匪,娘,你要怎么救咱俩?”
    “咦咦,连你也瞧轻娘?”
    “没没,你别又要哭了!”他心里连连叹息,却不得不哄着她。“我怕娘受伤,就算你有能力救我,小鹏也不要你救娘,我还没说完呢,你又哭。万一哭瞎了,你也别见到小鹏长大成人了。”他叹了口气,难受地摸着她娘有点粗的双手。
    她在天水庄里,何时吃过苦来了?鸣祥她义爹在时,虽有精神上的折磨,但他娘从未做过苦力,他在寻找他娘的过程中,知她竟在大云楼当洗碗工心里好生难受,他当作宝的娘亲,却在外头被人当奴工。
    “等出了山寨,娘若坚持不回庄,小鹏就陪你一块离家出走,去哪儿都好,可你要答允我,别再随便消失在我面前的!”
    沈非君感动得差点又要水淹小山寨,泣道:
    “小鹏长大了呜”若不是中间隔着这铁栅,她真的要好好地抱住小鹏软软的小身体。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我是故意被掳进来的。”
    “故意?”她俩母子怎么这么像?“小鹏,你在庄里过得好好的,干嘛无缘无故让人掳?”
    沈小鹏暗暗瞪她一眼。“我是为娘啦!你以为我闲着没事跟这些奇怪的山寨土匪玩吗?小鹏是为了救娘啦!”
    “你要救我?”
    沈小鹏微恼,原要将她张大的嘴合上,但忍不住又擦去她的眼泪,低语:
    “我不救娘,你要逃出这里,简直难如登天。”
    呃没这么难吧?是小鹏太看轻她了,还是小鹏也以为世间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威胁性?
    “你是小孩,怎么救人?现下你也被关在这里啊!”
    “我是小孩,可此你有用多了!自然懂得利用人嘛。”
    “利用人?”沈非君脑筋转得极快,想起之前那年轻小伙子所提金光闪闪的大金主,脱口:“你是说,那个冒充当你爹的人?是你余叔叔吗?”她终于注意到沈小鹏身穿极为“贵气”的衣服,说得难听点,是“俗气到金光闪闪的地步”。小鹏的品味有这么差吗?
    “不,不是。”沈小鹏迟疑了一下:“那人那人也是来救人的,我硬是死缠着他,才能跟着他一块被掳上寨。”
    “他也是来救人的?难道是跟我一起被掳来的那姑娘是他的亲人?”沈非君松了口气,见沈小鹏一脸迷惑,她解释道:“昨儿个我瞧见有个小姑娘路经此地,瞧起来就像是外地人,原要好心告诉她这附近有盗匪,结果你娘还来不及走两步,就看见一群山寨跳出来掳人。”
    沈小鹏闻言,心里突觉有异,半眯起眼,小心问道:
    “娘,那时你在哪里?”
    “我躲在树丛后面嘛。”
    “为什么你躲在树后,还会被发现?”他的口气略略拔尖。
    “呃小鹏,你在骂娘吗?你在气娘吗?呜娘好难受”
    就算是他娘掉了一湖的泪,他都不再心软了!可恶!可恶!他气得快要暴跳如雷了,气到若是突然头炸开来,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他拼命地深吸气,低语:
    “娘,其实你躲得好好的,对不对?其实你可以躲过这一劫的,对不对?其实,你没有主动发出声音来,对不对?你根本是故意引他们注意,一块被掳上山的,对不对?你以为你可以救那个天杀的小姑娘,可是你忘了你也是一个女人!一个会教人垂涎的女人吗?”
    “小鹏,你别生气嘛”她委屈地说道。
    “我不气,我不气!”他的头,气得好晕啊!如果阎王爷把他的寿命给判短,他知道那病因一定是被他娘亲给活活气死的。“娘啊,你根本就没有想到我,对不对?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根本不知道当我发现你被掳来时,我有多害怕,对不对?你宁愿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女人,就把小鹏从你脑中剔除,你知不知道我知不知道我”他眼眶遽红,哑声说道:“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娘,你不好好保重,你要我时时刻刻为你担心受怕,你一点也不心疼吗?”
    沈非君闻言,眼泪直掉,紧紧抓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
    “娘才没有忘了你呢。”这小孩平日别扭得紧,不肯说一句真心话,只有今天看来最可爱了,呜。
    “你有!”
    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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