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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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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船不住接近。

刘裕潜进水里去。







纪千千和小诗被风娘唤醒过来,匆忙梳洗更衣,出帐下马,跟着风娘驰出营地。

夜空满天星斗闪烁不定,极为壮丽。

幕容垂亲切地向她们问好,然后与纪千千并骑而行,风娘和小诗紧随其后。

随行的只有数百名亲兵,恍如在深夜出动的幽灵兵团。

纪千千心中有点奇怪,尽管荒野弥漫着一片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可是她一见到幕容垂,竟生出安全的感觉。不知是因他胸有成竹的神态,又或是因不住认识到他鬼神莫测的手段。

可是说到底幕容垂仍是她的敌人,不仅剥夺了她们主婢的自由,更令她与燕飞分隔两地,饱尝相思之苦。

不过在这一刻,她的确希望幕容垂是胜利的一方,此想法令她感到矛盾和难受。

人马沿野林边的荒原缓缓朝西推进,在没有火把的照明下朝某一目的进军。

把营地抛在后方。

幕容垂欣然道:“幕容永亲率五万大军,于昨晚离开长子,途上休息了三个时辰,黄昏后继续行程,该在天明前到达台壁纪千千”嗯“的应了一声,没有答他。

幕容垂歉然道:“希望这场精彩的战役,可以补偿千千失眠之苦。”

纪千千目光投往前方无尽的黑暗,心忖愈精彩的战争,愈是惨烈,杀戮愈重。

只恨自有历史的记载以来,人与人间的斗争从未停止过。几千年来一直不断进行着不同规模、不同形式、不同性质各式各样的战争。

可是亦只有通过战争,她和小诗方有回复自由的机会。她对战争该是厌恶还是渴望呢?







刘裕从沙船左舷近船尾处,探头偷看甲板上的情况,女刺客己躲进小船舱里,只有五、六名大汉在操舟。这些海盗横行惯了,又从没遇上过能威胁他们的对手,或根本不相信有人敢未找他们的碴儿,所以警觉性非常之低,除工作外就是忙着高谈论,话题则离不开杀人和女人两件事。船桅高处分别挂上两盏风灯。

刘裕心忖即使自己就这样挂在船尾处,大有叮能到达贼巢前仍不被发觉。轻按船边,刘裕灵活地跃上甲板,然后步履轻健地闪往一堆似是装着酒的大坛子后,避过其中一贼扫过来的目光。

此时船身轻颤,改变航向,拐弯朝大海的东北方驶去。

刘裕设法记牢所处的方位,揣测贼巢该在离岸不太远的岛屿,因为坐的这艘沙船绝不直远航深海。同时心中大讶,既然贼巢非是在偏远的海岛,因何却能避过本地官府、帮会和沿海渔民的耳目呢?脚步声渐近。

刘裕探头一看,两个海盗正沿右舷朝船尾走来,连忙审视形势,到两盗来到酒坛所在的右方,这才从左边俯身急行,一溜烟般进入敞开的小船舱。

船舱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四个舱房,人声从其中一个舱房传出来,是两个女子对话的声音。

刘裕把耳朵贴上邻房的房门,肯定房内无人后,小心翼翼推门闪入房内。此时他把呼吸调节得若有如无,踏地无声,因为只要稍有疏忽,像女刺客那样的高手,纵然没有警戒之心,也会自然生出感应。

掩上门后,刘裕靠门静立。

房内只有简单的设备,中间处摆放了一张榻子,靠窗处是两椅一几,门旁的角落放置大柜。

刘裕正要运功窃听隔邻的对话,体内真气早依意天然运转,收听得一字不漏。

一个粗哑刺耳的女声道:“小姐今次送给焦爷的肯定是最好的贺礼,最妙是焦爷还以为小姐尚须一段时间争取何锋的信任哪想到小姐己为他立了大功。”

娇笑声响起,道:“男人谁不好色,我‘小鱼仙’方玲耍几下销魂手段,便勾了何锋的魂魄。噢!还未到吗?真想看到老大骤见何锋首级惊喜的模样。”

刘裕心中暗叹,又是美人计。同时晓得此女是焦烈武的私宠,只不知焦烈武对她迷恋的程度。不过听她悦耳的声音,配合她的艳丽和动人的体态,兼之武功高强,即可肯定是令人迷恋的尤物。方玲令他想起任青娓此女的武功当然不是任青娓的级数,但也差不了多少。想不到海盗里竟有如此高明的女性高手,由此可推想焦烈武的厉害。

该是侍婢的女子道:“菊娘不是哄小姐你欢喜,自小姐来后,焦爷整个人不同了。我侍候焦爷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其他女人像对小姐般,对小姐他肯定是动了真情。小姐真的可以迷死男人,连我都看得心动。”

方玲笑骂道:“你敢向我嚼舌头?小心我向老大告你一状。”

船身忽然抖动起来,在海面左摇右摆。

刘裕移到窗旁,探头外望,前方隐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冒出海面,竟然是个孤岛。

菊娘的声音传人耳内道:“快到哩!遇上霸王岛的急流了。”

刘裕心中大喜,知道终寻得贼巢。

焦烈武的拿手兵器是霸王棍,此岛以霸王命名,不用说也该是焦烈武海盗团的秘密基地。此处之能够保密,与因霸王岛而来的急流定有关系。

隔邻的方玲道:“我们的老大是最不平凡的人,别人将急流视为畏途,他却以急流来做最佳的掩护。任官府水师船如何庞大,如不熟急流水性,也难免舟覆人亡。”

刘裕心中一动,再探头外望,沙船正在不断改变航向,似要绕往海岛的另一边。他仰望夜空,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紧记着沙船行走的角度方位。

菊娘道:“焦爷是有大志的人嘛!他视小姐如珠如实,不但因小姐美丽可人,更因小姐可以作他的好帮手。”

方玲道:“现在天下大乱,正是有志之士乘势而起的好时机。天师军刚攻陷会稽,还杀了那胡涂虫王凝之,朝廷自顾不暇我们的机会终于未了。”

刘裕乍闻坏消息,心神剧震,脑里一片空白,像失去思考的能力。对王凝之他并没有感情,可是却不得不担心谢道韫母子和到了会稽去的宋悲风。

一时间他再听不到隔邻的对话。

孙恩失利于边荒,曾偃旗息鼓,现在终于再次发动。

孙恩的天师军一直是南朝的大患,也是谢安的重负,令人联想起汉代张角之乱。比起张天师,孙恩不论才智武功均更胜一筹。而现在的形势更对天师军有利。

司马道子绝不会和刘牢之衷诚合作,只会利用谢琰,把刘牢之和北府兵拖进战争的泥淖襄,以削弱北府兵的军力。

北府兵若完蛋,他刘裕也告完蛋。只恨他却被流放盐城来送死,保命己不容易,还如何为北府兵出力?孙恩的上上之计是不急谋北上,他会全力巩固攻占的地盘,然后等待以谢琰和刘牢之为首的北府兵远道征伐。击垮北府兵后,方挥军北上,攻打建康和广陵。

由于江南是造船业最发达的地方,孙恩可以建立庞大的战船队,沿东岸直达沿海和大江两岸的任何城市,迅捷快速,只要能占据建康周围的重镇,孤立建康,那攻克建康将是指日可待的事。

孙恩的天师军容纳了南方本土世家的精英人材,非是乌合之众,像徐道覆便是第一流的军事家,他能带领天师军从逞荒全身而退,己充份显示出他的识见和本领。

天师军的起义代表苦江南本土世族豪强,对北来侨迁大族不满情绪的大爆发,仿如肆虐大地的洪流,即使司马道子、刘牢之和桓玄携手合作,能否遏制这股叛乱仍是未知之数,更何况南方正处于四分五裂的时刻。

沙船剧烈摇摆,把刘裕惊醒过来,回到舱房内的现实去。

忽然间,他感到与焦烈武的生死斗争微不足道,完全不关痛痒。

当然他不是认为焦烈武变得容易对付,而是失去与焦烈武周旋下去的耐性,只希望能速战速决,解决掉焦烈武,然后全速赶返广陵去。要死,他也要和北府兵的兄弟死在一起。而不是当逃兵开溜了事。

他再往外看,沙船尚须一段时间才可以绕往孤岛的东面。

刘裕也知道不是可说走便走的。依照军规,纵使破掉了焦烈武的大海盟,也要留在盐城,先把情况上报,再等待上头的指示。刘牢之若仍要留他在盐城,他也没有办法。

幸好还有向谢琰求助的一着。

只要使人通知孙无终,他便有办法知会谢琰。不论谢琰如何高傲自恃,际此用人之时,该不会错过起用他的机会,说到底谢琰清楚他和谢安、谢玄的关系,对他的信任远高于刘牢之和其它北府将领。

刘牢之虽是谢玄派系的人,可是何谦因他而死,王恭更是被他所杀,谢琰不信任刘牢之是必然的事。

燕飞曾指出投靠谢琰是下计,不过现在情况有异,只要他能完成斩杀焦烈武的任务,想去讨伐的又是天师军,当然便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一颗心灼热起来。

如何才能毅掉焦烈武呢?就这么深入虎穴去做刺客行吗?纵使焦烈武名实不符,被他轻易杀死,自己也没命逃离孤岛。二干个凶悍的海盗并不是闹着玩的。

何况只看方玲的身手,便知焦烈武的霸王棍不在他的厚背刀之下。

这么一座孤岛有多大地方,他不被发现己是奇迹,何况须潜入焦烈武的居处,以进行刺杀行动。

想到这里,脑际灵光一闪。

刘裕走到门旁,暗自调息运功,务求达致最佳的状态,同时整理脑内的计划。

成功失败,就看焦烈武对方玲的宠爱,是否如菊娘所述的那样子。

缓缓推开舱门。

刘裕踏出无人的廊道,移到方玲和菊娘所在的舱房门外。

说话声仍在房内继续着,可知方玲和菊娘正处于情绪高涨,旁若无人的状态中。

刘裕缓缓拔出厚背刀,闭上眼睛,心明如镜,在脑海里描绘出房内的情景。

方玲可能正半卧床头,而菊娘则坐在床沿。房内的布置该与邻房相若。

他是不容有失的,如错失此次机会,他将永远失去杀死焦烈武的良机。

意在刀锋。

果如他所料,体内真气天然流转,集中往刀锋处,与以前不同的是轻重由心,刀气既可裂人肺腑,也可只是制着对方穴道尽管他功力和刀法均大有精进,可是在公平决战的情况下,要杀死方玲这样的高手,也要在艰苦血战之后或可办到。

想生擒她则是绝不可能,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高手相争,胜败只是一线之隔。何况现在他完全掌握主动,蓄势而为、出奇不意、攻其不备。

“砰”!

木门四分五裂。

床上两女骇然张望时,见到的只是漫天刀影,也不知哪一招是实,哪一招是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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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六 卷 第 五 章 台壁之战



幕容垂和纪千千并肩立在一座小山岗上,前方三干多步处就是连接长子和台壁的官道,右方半里许远似是虚悬在黑夜里的点点灯火,便是筑于高地处的台壁战堡,在黎明前的暗黑襄,有种说不出的惨淡和凄清。

在台壁下方尚有数排长长的灯火阵,是大燕军驻扎在台壁北面的营地,以截断台壁通往长子的走马道。

在两人身后是旗号手和鼓手等十多个传讯兵,还有风娘和小诗。

战士重重布防,把小山岗守得密如铁桶,保护主帅的安全。

纪千千瞥幕容垂一眼,后者神态静如渊海,沉默冷静得似像一荨岗岩雕出来的石像,完全没有人该有的贪嗔恐惧情绪。

纪千千猜不到这场仗会如何开始,因为一切平静得似不会有任何事发生,除台壁和其周围的灯芒,天地尽被黑夜笼罩,只有当长风刮过原野时,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方令人感到大自然并不是静止的。

忽然左方两里许外的高处亮起一点灯火,连续闪耀了五次,倏又熄灭,回复黑暗。

幕容垂淡淡道:“来哩!”

纪千千不由紧张起来,再偷看幕容垂一眼,这位在北方最有权势的霸主,仍是那么神态从容,似是一切尽在算中。心忖假如自己不是心有所属,说不定会因他的丰采而倾倒。想到这里,暗吃一惊,自己怎可以有这种想法呢?幕容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左方的官道,柔声道:“千千在想什么呢?”

纪千千心道我绝不会把心中所思所想告诉你的。道:“如被对方看到报讯的灯火,岂不是晓得有埋伏吗?”

幕容垂哑然笑道:“战场上岂容有此错失?在部署这场大战前,我们早研究清楚地形,只有我们的位置和角度才可以见到灯光。传讯的灯也是特制的,芒光只向适当角度照射,而敌军则被林木阻隔,看不到刚才的灯号。”

北面远方传来振翼之声,宿鸟惊起。

幕容垂若无其事的悠然道:“幕容永己输了这场仗。”

纪千千愕然道:“皇上凭什么如此武断,不怕犯了兵家轻敌的大忌吗?”

幕容垂不以为忤的欣然道:“千千当我是轻忽大意的人了。我不是故作豪言,而是以事论事。我敢夸言必胜,是因看穿了幕容永的意图。如果他不是继续行军,而是选择在台壁北面建寨立营,今仗鹿死谁手,则尚为未知之数。”

纪千千细察宿鸟惊飞处,分别在官道两旁的密林里,显示幕容永的先锋部队正分两路夹着官道而行,难怪道上不见人踪马影。

她还在建康之时,常听到有关北方胡人的骑射本领和战术,什么只要在马背上,登山涉水、穿林过野均如履平地。甚至视黑夜为白书,来去如风。当时她仍认为传言夸大,可是这些日子来随大燕军昼伏夜行,今晚又目睹幕容永的大军于黑夜来袭不到她不相信。难怪自胡人入侵中上,仿如狂扫落叶般把晋室摧残得体无完肤,最后只能退守南方,偏安江左。

于此更可见淝水大捷的意义,把形势完全扭转过来。

纪千千道:“意图?是否指对方要在台壁北面突袭皇上,截断长子与台壁官道交通的诱饵呢?”

幕容垂微笑道:“千千看得很准确,只漏了幕容永发动的时间,他们于黎明前抵达,是要在天明的一刻全面进击,正因有此时间上的限制,令我不用目睹便可以掌握敌人的行军方式。”

纪千千自问没有这样的本领,请教道:“对方采取的是什么行军方式呢?”

幕容垂语带苦涩地叹道:“千千没有一句话称幕容永一方作敌人,令我很伤心,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千千仍不站在我这一边吗?”

纪千千淡淡道:“皇上太多心了,不要和千千斤斤计较好吗?皇上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千千只是俘虏的身分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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