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的故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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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不用那么直接吧……

　　　　陈：只要能让你清醒，我不在乎话有多重。

　　　　柳：碗儿……这段时间有人……约我……

　　　　（沉默。柳如嫣看到电脑前的陈莞楞楞的看着屏幕，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低头飞快敲着键盘。）

　　　　陈：从16岁认识你，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有人追你。小嫣……

　　　　陈：他是谁？姓名年龄职业？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柳：他是一个律师，我们认识，有一个月了吧……

　　　　陈：律师？一个月？……小嫣，他，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柳：人还不错，很亲切，打电话来约我也不让我反感。

　　　　陈：就这样？……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有朋友在法律界工作，帮你打听打听。

　　　　柳：不必了吧……估计他也不算有多成功的。

　　　　陈：别废话，告诉我。

　　　　柳：……他叫，云曦。

　　　　接到云曦的电话是五点整，晚餐的约会是前一日就定好了的，现在打过来只是再次确认和提醒。非常周到的礼数。柳如嫣放下电话，凝神注视着电脑屏幕上方的摄像头，好半天才自嘲的笑笑，现在陈莞怕是睡得正熟吧，自己这副傻样是断不肯让她看见的。

　　　　五点三十五分，柳如嫣打开办公室大门，微笑着朝大厅的职员道别。走出办公楼大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靖文？”柳如嫣迎上前，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唐靖文看了看柳如嫣，笑，“来找煜啊，听秘书说他下午三点过就离开‘清远’了，过来找他一起去吃饭。”

　　　　“可是他今天没过来这边啊，应该是和客户出去了吧。”柳如嫣答着话，余光瞟见大门口的一辆白色“宝莱”，云曦正微笑着靠在车门旁等她。

　　　　唐靖文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又回头扫了一眼柳如嫣，那目光几乎是锐利的，接着才笑着开口：“既然是这样，我就回去了，他肯定在家等我呢。不打扰你了Susan，玩得高兴点！”

　　　　下班高峰期的车道是城市的肠梗塞，开出公司五百米不到就完全不能动弹了。云曦回头看看合眼假寐的柳如嫣，轻声问道：“很累吗？那我们吃完饭就送你回家吧。”

　　　　柳如嫣睁开眼，抱歉的笑笑：“不是累，只是刚才……恩，今天大概真不能陪你看电影了，吃过饭我还得去一个地方。”

　　　　云曦给了柳如嫣一个安慰的笑容，看看前面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随口问着：“刚才那个是你们公司老板的夫人吧？在佟远的婚礼上见过的。”

　　　　“恩，唐靖文，跟我们老板结婚快三年了。”柳如嫣也平视着前面，眼神里有了一丝怅然。

　　　　“那你跟你们老板认识多久了呢？”

　　　　柳如嫣讶异的转过头，看着云曦。云曦马上解释道：“因为以前好象听别人说过‘喜宝’的创始人是一对同学，十多年的情谊，所以配合得特别默契。”

　　　　“我跟沈煜的确是高中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他当初创立‘喜宝’本是想给我们老同学一个自由发展的空间，没想到半途我们中的一个跑去美国结了婚，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他苦苦支撑着了。”柳如嫣平静的诉说着事实，心里微微泛起苦意，只怕他知道的比这个由同学创立公司还要多吧。

　　　　然后云曦没再说什么，前面的车辆缓缓的移动了，他专心观察着路面，以一种很羡慕的口气说：“感情这么好的同学现在很少见了，我就挺后悔当初读书的时候怎么没交到几个能伴随一生的朋友。出了社会后，就更不可能了。”

　　　　“那也是靠缘分吧，”柳如嫣浅笑，“感情的事，都挺玄的。有时候同桌三年讲不上十句话，有时候隔着两个街区不同的学校也能成为朋友。不过我的朋友得来都挺简单：就是我座位周围的人。到现在沈煜都还常常抱怨我社交能力太差，许多场合还得由他亲自出马才行。”

　　　　转过一个弯，云曦扭头看了一眼柳如嫣，温柔的说：“你是学不来圆滑的。”

　　　　晚餐后，云曦坚持要送柳如嫣去她办事的地点，于是，街灯亮起来的时候，车子停在了华中的大门口。

　　　　透过车窗，柳如嫣看到了靠街一面的南楼通明的灯光。“谢谢你，实在是很抱歉。下班后才想到今天是以前班主任的生日，我……”

　　　　轻轻覆上柳如嫣放在膝盖上的手，云曦用微笑打断她的话。车里没开灯，借着树阴下昏暗的路灯，柳如嫣看见他眼里的一片柔情，似水如银的流光中隐隐倒影着自己的慌张。

　　　　“如嫣，”云曦低低的嗓音轻抚着她的心，渐渐平息着她的局促紧张，“别跟我这样客气，让我一步一步的更亲近你，好吗？”

　　　　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柳如嫣假意抬手理了理头发，很快掩去了脸上的一抹潮红，再面向云曦时，便是一双晶亮的大眼和略带淘气的笑容，“好吧，我以后不再跟你客气，可你以后也别再叫我如嫣，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风尘气太浓。所以他们要么叫我小嫣，要么叫我Susan。你可以任中挑一个。”

　　　　云曦想了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我不能和他们一样的叫你。你的名字那么美，我想从中挑一个占为己用，嫣……以后就这样叫你可以吗，嫣？”

　　　　嫣……

　　　　嫣…………

　　　　柳如嫣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下眼眶里猛然升起的那股酸意，握紧的手掌中印下了深深的指甲印。“云曦！”冲动的转过头，却只看到那个笼罩在满是树叶班驳阴影中的男子，眼中闪着不解。一辆一辆的车子自他们身边驶过，车灯使那双清泉的眼眸忽明忽暗。在这明暗交替间，柳如嫣胸中的那股热浪也渐渐，渐渐的熄灭。终于，她转过头，淡淡开口：“不，别那样叫我……以前没人那样叫过我，我会反应不过来的。”

　　　　“嫣！”抓住柳如嫣搭上车把的手，云曦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以前没有没关系，以后我天天这样叫，叫上一年，两年，十年……你自然就不会忘了。嫣，以前没有的，让我以后慢慢的都给你，一切都给你……只要你愿意去接受……接受我，好吗，嫣？”

　　　　华中这几年的变化很大，翻修了几座旧教学楼，操场也换成塑胶的了。新修了一座图书馆，灯光照在白晃晃的墙壁上很有些气派，以前那座爬满了爬山虎的旧图书馆也闲置下来了，三层高的老楼一片漆黑，晚风中只听到满墙的绿叶簌簌做响。一切都在改变着，更新着。柳如嫣突然想起大学时上过的哲学课，老师站在讲台，豪气云天的说：新生事物是不可战胜的，它有着天生的优越性。柳如嫣想笑，牵了牵嘴角，终于还是放弃了。一个几乎不曾改变的旧人，穿行在焕然一新的旧地，寻的也是一个同样拒绝改变的旧人。

　　　　来到旧初中楼的篮球场，这里荒芜了许多，杂草稀稀拉拉的从水泥地面的缝隙里长出来，篮球架上的球框锈得不成模样，四处一片衰败，愈发明显的反称出回忆里的那分热闹喧嚣。四下环顾，很轻易的，在球场的一角找到那个身影。他站在那儿，背对着柳如嫣，孤傲的挺直了背。

　　　　“吃过饭了吗？”柳如嫣走上前，随意拣了块青石坐下，吓走了一只原先酣睡在石头上的灰色蚱蜢，纵身一跳跃入草丛中，再也寻不着踪迹。

　　　　沈煜没有回头，僵直的凝视着前方，深深皱着眉头，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淡淡月光下的五官失去了平日的柔和，勾勒出的轮廓是坚毅的隐忍不发的。

　　　　“还是回去了吧。靖文下午过来找你吃饭，没见到人，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家了。这会都没看见你，估计她也没吃，还是……”

　　　　“为什么？”沈煜干涩的开口，声音是疲倦至极的，“为什么你要失言？”

　　　　柳如嫣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和他望向同一个方向，那是学校的大礼堂，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地方。

　　　　“夜风很凉，”柳如嫣看着沈煜紧闭上双眼的侧影，说：“我知道今天陈莞跟你说了什么，先回家吧，明天到公司再说，好吗？”

　　　　“家？”沈煜睁开眼睛，笑得极其讽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张文书，这就叫家？很多年前，是谁告诉我这样的婚姻不可能建立起一个家，那个共同生活的地方只能叫做房子的？”

　　　　柳如嫣叹了口气，“我以前说的是你的父母……”

　　　　“那么同样的情况到了我身上就可以让你全盘推翻自己的论调吗？”沈煜猛的转过头，狂躁的低吼：“你明知道我跟唐靖文在一起是多么无可奈何，却仍要在我面前时常提起她，提起那场我根本不愿意承认的婚姻！柳如嫣，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把我的心撕裂碾碎你才甘心吗？从高中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你还要无视我的感情到什么时候？你非要把我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吗？？”

　　　　“我没有！”好象一把钝刀慢慢划过她的心，柳如嫣痛苦的看着沈煜，“你知道我不是想伤害你，你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你知道我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沈煜……为什么我们都要这么傻呢？那么多年过去了，陈莞嫁去了美国，我们的母校也变得陌生，可为什么你和我，还是执着傻气一如当年？”

　　　　沈煜凝望着柳如嫣的脸，看着那滴眼泪从眼眶慢慢滑到腮边，闪闪映着月光。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抚上那玉般脸颊的冲动，沈煜眼看着那滴泪簌的坠下，落进他的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小嫣……”

　　　　“我没有失言，”柳如嫣抬起泪眼，唇边是一抹绝望的笑，“我说过，当我能够爱上其他男人的时候，我会让自己爱上你。现在，我和云曦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了，当我二十岁时，我说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别人，那是小女生的气话；而当我二十七岁时再说这话，那便是一生悲凉的开始。云曦……云曦……他有美丽的眼睛，绅士的风度，他甚至也叫我，嫣……可是，他不是他，不是……所以，我没有办法爱上他。”
（二）1994。10
　　　　“嫣，你慢点好不好？我没看清……”

　　　　“嫣，纸太厚我塞不进去……”

　　　　“嫣，为什么我捏出来的形状比你的丑那么多……”

　　　　“嫣……”

　　　　“停，停！”柳如嫣高举右手，非常之恼怒的转过头，“Roy，这个‘嫣’字现在是不是成了你的发语词了？类比古文的‘若夫’英文的‘well’？”

　　　　Roy眨眨眼睛，一脸的单纯无辜：“嫣不喜欢吗？可是我很喜欢，嫣的名字里我最喜欢这个字。不然你想让我叫你……如嫣？如嫣姑娘，近来可好？多日不见，可想煞小可了！”

　　　　好好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就变得分外的轻佻暧昧。柳如嫣愤怒的握紧拳，看到Roy很配合的做出噤若寒蝉的表情，只好无奈的笑了：“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比我小我就真把你当成弟弟了！你怎么可以……变得这样皮啊？你不是，不是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谈吐不凡玉树临风的天才白马王子吗？你，你……”

　　　　Roy怔住了，不敢置信的低叫：“刚才那一串定语是用来修饰我的吗？天啊，我一直以为象白马王子这样梦幻的字眼只能属于我哥哥的，没想到你们竟会那么大方，用在我身上。真是谢谢大家了啊！”他扬起唇角，惬意的笑容里带着孩童的稚气和狡黠：“还有，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没有侍宠而骄。而且，嫣喜欢的是这个真实的带点傻气的Roy，而不是那个用许多形容词堆砌出来的空壳，对吗？”

　　　　柳如嫣受伤似的捂住眼睛，假意痛苦的呻吟着：“对对对，我喜欢这个连幸运星都不会叠的笨小孩！但是拜托，你一个男生不要笑得那样春花般灿烂好不好？长得比女生还漂亮就算了，拜托就别再对我倾城一笑了可好？仅有的一点女性自尊都被你丢到南太平洋岛了！”

　　　　Roy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星辉闪耀在那双澄澈如清泉的眼眸中，“嫣，你才是我的维纳斯啊！在我心中的地位一百年不动摇！”

　　　　“好啦，让我看看你的‘狗屎星’！”柳如嫣一把抓过Roy手中那颗不方不圆看不出任何形状的“幸运星”，长叹一口气：“人家说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就会为你关上一扇窗。我以前就纳闷上帝怎么那么偏心，给你那儿提供了最好的通风条件，打开了所有的门窗。现在我要为我的浅薄忏悔。”

　　　　“真那么差啊？”Roy看看自己的，又看看柳如嫣的，终于丧气的点点头，“那我不能给我哥带去幸运了。其实他的命本就比我幸运千倍，也不差我这点祝福的。”

　　　　柳如嫣看看那双失望的眼睛，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怜惜，快快展开面前的两颗幸运星，塞了一张到Roy手中，一本正经的教育道：“没听过铁杵磨成针的故事吗？没听过勤能补拙的成语吗？如果中国足球都有冲出亚洲的一天，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何况还有我这个名师悉心指导嘛！来，离你哥的生日还有一个月，希望尚在人间啊！”

　　　　Roy迟疑的拿起那张纸，刚想开口，身边传来了一个压抑的阴沉的声音——

　　　　“两位上物理自习的兴致很高啊！”

　　　　天煞！柳如嫣一把扯过Roy手中的纸，连同自己的一块迅速塞进抽屉中，头低得快碰到了桌面，完全不敢回头看物理老师那张七窍生烟的脸。

　　　　完了……上次物理课打瞌睡的事已经让牛顿奶奶龙颜大怒了，这次……完了完了，高三还被请家长，这面子都丢大发了……

　　　　“孙老师，昨天试卷上那道电子与原子碰撞的题，我后来想了想，觉得用数学的一元二次方程判别式求极值似乎更加简单。”好个临危不俱的Roy！柳如嫣在心里大大的赞赏了一番，却依然不敢抬起头。

　　　　“哦？用一元二次方程式？”果然，几句话就成功转移了牛奶奶的注意力，Roy更加殷勤的站起身，笑容可掬的说：“请老师允许我在黑板上演算一遍，我想让大家多了解一种思路，以后遇到相同题型就会多一份自信。”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