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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病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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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随便记录一些生活的片段。夜市或是街头等。
28
昏黄的路灯。柯广独自行走在某天桥上。
出租车上放着某电台播出的节目,女主持的声音:下面我们要播出的文章叫做《童贞的永失》,作者柯广。三岁那年我第一次看到爸妈的争吵,妈妈躲藏在墙角里不停的哭泣。我的童年也一直笼罩在黑色与恐惧之中……
镜头远拉,对准茫茫的路灯,停止。
29
在某咖啡屋角落里。杂志社记者采访柯广。
特写。
30
远镜头。火车,荒漠,天空。背景音乐为鼓声。
31
下雨的黄昏。柯广一人蹲在垃圾场一页一页撕毁自己的手稿并烧毁。
浓浓的烟雾笼罩着他的脸。
镜头闪烁着鄂西南边远小村的场景:衣着褴褛的小孩,农田里的妇女,野山上的牲畜,破旧的瓦房,小道公路上的板车……(特效,晃动镜头)
寂静的夜。
32
柯广光着脚在铁路上奔跑。微笑。
独白:我一直在幻想着我有一份真正的快乐。
33
镜头回到柯广烧毁稿件那里。
脸。特写。阴郁,苍白,泪水。
34
柯广蹲在酒吧门外抽烟。
35
柯广站在呼啸的火车对面。沉默。目光迷离地看着前方。
火车的车厢里传来青蛙乐队的歌:
我想的爱情不是这样,我想的未来不是这样。
它太美,让人麻醉……
36
柯广在茫茫人流中背道而驰,离开了,远去了。
镜头远拉,淡出。
屏幕闪出字符:如果你还年青,请继续寻找你的自由之路。行动起来吧,亲密地接触无政府主义吧。它并非一场竞技表演,而是全人类的心灵盛会……
迷失的病孩 第三部分
E:欲望废墟(1)
我只是一个穷孩子
寄生在这座城市
我听到肉体崩裂的声音
那么浓烈 只是再也没有爱
——田禾
一。意外相遇
1
PLAY,再倒带,停止,一段黑白片。北京。
火车到达北京南站的时候是5月8日凌晨7点。我深深地记得这个时刻。
这年的夏季,北京让我感觉呼吸阻塞。天刚亮,我就带着太阳镜,背着茄黄的皮格小包,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待了12个小时的硬座车厢里钻了出来,随着人潮涌向那惟一的出站口。挤过出站口,各种小偷及骗子涌满了道路两旁,还有各种拉客的司机及旅店服务员,我从他们的身旁傲慢而平静地走过。
南站很小,没有我所想象的空旷广场,也没有与这座城市相对应的繁华建筑。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追随于90年代初新纪录片拍摄者吴文光的《流浪北京》而来到这里。
坐在地铁上,我意识到自己的漫无目的及无助,我并不是想要来到北京,只是想离开曾经的那个地方,那个埋葬理想与爱情的地方。地铁一站一站的飞驰,我看着人们上上下下,没有一点陌生。我想我是一个注定漂泊的人,从来不会有故乡的概念。
在地铁出口处,看到一个流浪歌手拿着把破旧的吉他弹唱着许巍的《那一年》: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该去的方向……看着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和田树在地道唱歌的日子,我毫不迟疑地向他的琴袋上扔了张五元的钞票,他没有停止歌唱,只是看着我的长发微笑。或许他早已意识到,在这歌声背后,我们隐藏着某种共知的世界。
从地铁里转到城铁,然后又坐在出租车上。
司机一路给我讲着各种关于北京的故事,并给我留下了电话号码,说我下次来北京要去哪里玩的话依然可以找他送我。当我发现所有人都游离在光头与长发之间时,司机告诉我说到了。
付完账下车,给一个电影学院做独立电影同时又玩朋克的朋友打电话让他出来接我。十分钟后坐在他寝室里,随手拿着几本《当代电影》及《电影艺术》翻了起来。四个人的寝室肮脏而凌乱。到处散乱着艺术杂志和地下DV碟片,墙上贴着各种电影明星海报及当代艺术展或是各种话剧演出海报。他带我在他们食堂吃过晚饭,然后去北影后门一个小酒吧看电影展览。我心目中的波希米亚开始诞生。
在后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带我游遍了所有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地方。从霍营,迷迪音乐学校,圆明园画家村,到三里屯酒吧一条街,中关村,五道口,后海。几天时间下来,我的背包里装满了各种打口CD,地下乐队的小样,地下艺术刊物,各种版本的地下电影碟片,还有各种各样的摇滚体恤衫。
我们从清华西门向东一直走,路过左边的臭河和右边的钢琴厂,到达了我心目中那个树村。再往北走了20多分钟,到了树村后营,远远的就听到一些乐手在那里排练。我心花怒放。
他告诉我,他们乐队的排练房不在真正的树村,他说树村只不过是一个乌托邦。
初到北京的日子里,我一直住在他们的排练房里。一间阴暗而潮湿的地下室。
偶尔我会狠命地敲鼓。我的琴依然带在身上。
关于树村,它是指位于上地开发区西南的树村后营。因为一些北京地下新金属乐队的崛起而成名于2000年,后被一些媒体和外地梦想青年当作心目中那块惟一具有传奇性的艺术净土。于是不断地有艺术青年背叛家人涌向这里,又不断地有人失望地离开。树树曾经住着“痛苦的信仰”、“黑九月”、“病蛹”、“T9”、“夜叉”等金属乐队的乐手们。他们选择这里,只是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能自由地从事自己的音乐创作。以致后来在树村排练的乐队越来越多,“秋天的虫子”、“挂在盒子上”,以及“木马”、“微”、“PK14”、“废墟”也偶尔出现。
乌托邦不会存在,只有理想和青春继续。
2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在一次去后海玩的时候碰到那个给了我童年存在过的证据的人。羊君。
那是在后海的一家静吧里,有几个弹唱歌手在里面弹唱,轻微的音乐抚摸着我漂荡的心。在我去洗手间的路上,一个女孩子从我的身边飘过,我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一眼,然而正是那一眼,改变了我在北京所有的生活。
当我再次呼喊她的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里的不知所措及惊疑。
我是广,还记得我吗?我的热泪不自觉地涌了下来,她在我的面前变得摇摆而模糊。我是广,我再次对着她的身体呼喊。还没等她有任何反应,我已紧紧地拥抱着了她的身体,只是她不再是活在我童年里的那个羊君,她已然变得陌生。
七年,七年的时间让我们有了共同的缅怀。我和羊君沿着什刹海的边沿走,偶尔累了就坐在那些水泥椅子上休息。我听到羊君静静地在我的耳旁哭泣,她说,广,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请你不要试图去回味童年,那是回不去的梦想。天已经很晚了,我脱下衣服给羊群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没有任何言语地朝前走。
羊君的出现打乱了我在北京的一切计划。
在七年前,我觉得羊君已永远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也许她的再次出现,不过是我再次被命定的伤口。我们不再是小孩子,我们的欲望有了最直接的表达。三天的时间里我们都在亲近,直到泪腺干涸,直到身体红肿,直到欲望生锈,直到世界黑暗。眼前的羊君没有了童年时的纯真与那可爱的小辫子,取而代之的是饱经世事的沧桑与浓郁的艺术气质。
E:欲望废墟(2)
在后海的一个小胡同里,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身边不停地有一些车夫路过,穿着印有“什刹海”字样的橘红色背心,亲切地问我们是否要坐车。胡同的两旁有很多闲适的人在走棋或是打麻将,还有一些酒吧的服务生在收拾门面以备晚上营业,后海湖里有一些青年在游泳,偶尔从岸边传来一些酒吧里跑场歌手排练的声音。
后来我们在后海湖边找了个石椅子坐下来,她静静地聆听我讲述着她爷爷死的那个晚上的情景,冰冷的眼泪湿润着我的胸口。
我说,羊君,其实你爷爷是吃药死的。他死的那个晚上一直呼喊你的名字,只是你不在。那是你离开后的第二个冬天,村里像往年一样下着很厚很厚的雪,人们都蜷缩在家里的火坑旁等待着第二年春天的播种。你还记得那口老枯井吗,就是供全村人吃水的那个?说到这里羊君点点头,没有说话。我想羊君是不会忘记那个枯井的,因为我们小时候去得最多的地方也就是那里。枯井里有个大的山洞,很深很深,那时我常和羊君一起躲在山洞里乘凉。
我接着说,那口枯井一到冬天的时候就干涸了,所以村里人都没有水吃。他们在那座大阴山背后五六里远的森林里挖了一个小井,所有人都在那里抢水吃,然后用水桶一担一担地挑回家。由于你爷爷年老体迈,又是冰天雪地的崎岖山路,所以你爷爷只能靠村里的好心人送水吃。
有一天,你爷爷也冒着寒冷在那里等到了一担水,然后担啊担啊,可是在还没到家时就摔倒在了山路上,桶破了,人也伤了。当天晚上,你爷爷就吃药了,吃了两大杯农药。可能是药力不够,过了三天后才彻底死亡。他躺在床上拼命地撕咬着面前的那块木板,并不住地叫着你的名字。
羊君的哭声开始大了起来,我感觉得到她整个身体的颤抖。
你爷爷埋藏的地方我至今还记得,在那个小山包上,就是我们曾每个夏天都去摘野果子吃的那个地方。听我爷爷说,那里风水很好,前面没有大山挡住视线,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3
广,我们以后只是生活在一起,不发生任何关系好吗?羊君说完,迅速地脱掉她的内衣,并扒掉了我身上仅存的内裤。她说,来吧,最后一次。
我的欲望在燃烧中熄灭,我听到了世界末日的呼唤。我的汗臭味在她的身上盲目地奔跑与前行。我已经习惯了羊君总是只在我开始和结束时尖叫,中途她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那里为我营造便利的战场。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羊君的眼泪。
我轻轻地亲吻她的眼睛,然后问到,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
羊君一直哭一直哭,并没有说话。我喜欢吻她的眼睛,因为吻她眼睛时我就仿佛再次看到我的童年。
一整夜的时间,我都躺在羊君的床上抽烟。我在等她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
她说,其实我对男人早已没有了兴趣,我恨男人。说这些的时候,羊君的眼泪一直在流。
我为她点上一支中南海的烟,然后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环视这个小房间。我注意到那些摆放错乱的画板,每个上面都写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我陡然意识到,我或许应知道一下她离开那小村落后到底去了哪里。于是我问了她。
羊君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安,她蜷缩了下身子,开始了她的讲述。
她说,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一直喜欢火车脏脏的感觉。到达西安姑妈家,心里却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回到村里爷爷身边,怎么才能再次跟你们在一起。在姑妈家的日子他们对我一点也不好,有时姑妈甚至会毒打我,所以我常常一个人躲藏在街上不回家,也不上学,独自睡在一些小巷子里的木椅上等待天亮,或者是拿着从姑妈家偷来的钱去街上的游戏机室玩上一整夜,我并不喜欢玩游戏,但我就是不想回家。表哥他们从来不带我玩,甚至常常欺负我,赶我离开他们家。
说到这里羊君停顿了好久,我为她倒上水。
广,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被人强奸的感觉。那是我表哥干的,可是我无法向任何人诉说,只能独自承受痛苦,并且在那之后他每个星期都要霸占我的身体。我想过离家出走,所以上到高二时我就不想上学了,可是后来姑妈将我托付给了一所高中的艺术班学画画,提前考到了北京。来北京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连电话都没有打过。姑妈写信来告诉过我一次说表哥因为犯罪被抓去了监狱,我没有回信。
她接着说,我感觉我没有了任何亲人,在北京的日子我一直过得不好。在美院时,每天疯狂地画画,晚上去酒吧陪聊赚取生活费及学费,再后来我还是没能逃过世俗与堕落的牢笼,被一些男人包养,用身体去换取金钱兑现的自由。
我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羊君,我第一次感觉到她的陌生。
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快,这个世界玷污了多少纯洁的心灵?本来我以为羊君的一切只是一次艺术的堕落,可万万没想到是这社会的肮脏。
我想起羊君曾告诉我,她喜欢脏的火车。
可为什么什么都是脏的呢?
羊君说,面对这个世界,她每天漫无目的地混着,等待着哪一天就会非自然地死掉。也曾无数次地尝试过自杀,可是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E:欲望废墟(3)
再后来她说,广,我们一起去后海找个酒吧演出吧?你弹琴我唱歌,每天晚上演出两个场子,这样就够我们生活了……
4
我给阳萌打了个电话,问了下酒吧的情况,还提了下田树策划的摇滚音乐节,阳萌说田树的赞助还是没有拉到;但田树依然在忙碌,他心目中的那个计划一直在燃烧。
我说,希望能办成,这是一次乌托邦的盛会。
阳萌还问了些我在北京的情况,并说他有很多乐手和张楚的电话号码,说张楚也在北京,你可以去找他。
我说不用了,张楚除了他的那首凄惨绝望的《姐姐》让我痴迷外,其它的我都不喜欢。更何况他也是一个自闭的人。
有一次在地安门附近的一家小店里,我问一些朋友,你们知道乳房乐队吗?
他们都说知道,并说那是一只很优秀的另类朋克乐队,甚至有很多人会唱他们的歌。听到这些,我由衷地为田树感到高兴;我还得知已有几家唱片公司注意到了他们,乳房乐队的未来在我的心中瞬间明朗起来。
在一家三联书店,我和羊君买了本《先锋戏剧档案》,羊君给我介绍起了《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一种特有语境中的自由表达及政治隐喻。我还给羊君找了一个武汉朋友办的一本朋克杂志《CHAOS》,她看了后说他们办得太牛了。
之后我带着羊君去亚运村无名高地酒吧看了一场摇滚演出。羊君问我为什么喜欢摇滚,我说摇滚是给有特殊经历的人听的,没有这种特殊经历那么他永远不会知道摇滚是什么。羊君说,我喜欢摇滚只是因为那些摇滚男人。说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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