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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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回来的时候，早过了九点钟。李泽本来不想再去打搅木子的，可他还是轻轻推开门子，走了进去。
木子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心有节制地跳动着。
她的头发凌乱地披在她的脸上，更增添了她妩媚的风姿，让人恨不得上前为她整理好发丝。
望见她那苍白的脸，干涩的嘴唇，他便无比忧伤起来。
以前木子那双飞涨起红潮的脸庞，象珍珠一样闪烁着光芒的嘴唇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脯上时，脸色才变好了些。
他上前为她整理好头发。可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你没有睡着吗？”
“是啊！你刚走进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我一直装睡，看看你到底干什么！”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脸贴了上去。
“你啊！真是的。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呢！”
“我等着你回来嘛！”
“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再注意身体，没有你在身边，我也睡不着啊！”
这句话含着木子对李泽的全部依赖，令李泽觉得温馨极了。他把木子搂紧了。
木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几乎到了透支的地步。
李泽看着一日日消瘦的木子，内心无限痛苦，可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木子从他身边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阳光洒在窗台上，李泽用手去触摸着阳光，可什么也摸不到，只不过想幻觉般空虚，他感到忧伤极了。
“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不要这样折磨我，好吗？”李泽在那次从中山公园回来时，对木子说。
“恩？”木子连回答的声音都没了。
去中山公园的时候，空中飘着几朵霞红色的云朵，看上去象绽放郁金香的时节。
可事实上，已经到了红叶季节。公园里的树木，大部分都颓败的没有枝叶了。远处山上雾气暮皑飘渺，好象要出现海市蜃楼一样。依稀可以听清楚门外边天泰体育馆内足球比赛的喊叫声。园内的路面落了一地的树叶，踩上去发出苦闷的声响，沿街道一路向前，落叶排成了一条龙的形状，要飞起来一般。
“你以前经常来这儿的吧？在这里工作的时候。”
木子抬起头，温顺地问道。
“恩！那时候可无聊了。所以经常来公园散心。可是什么风景也观赏不下去。真是悲哀啊！”
“在这个公园里，留下了你的足迹。如今，我也顺着这条道路，寻求你的足迹和回忆。”
她的眼睛望着远处池塘边随风飘荡的柳条。有些椭圆形柳树叶漂在水面上，慢慢动着。
“足迹和回忆？这个地方有什么可回忆的啊！”李泽反驳似地笑了。
“毕竟是你拥有的东西，所以我也想一起分享。”
“分享什么呢？这些东西，有什么可分享的，不过全是痛苦罢了。”
“痛苦也好啊！”
“痛苦也一起分享吗？你真是傻瓜啊！”
“是啊！我就是个傻瓜啊！”木子把脸贴到了李泽身上，两人踉踉跄跄走着。
在一个小亭子附近，聚集了好些人。原来是有个演唱会。李泽望了木子一眼，便搂着她走进小道，走进了惨淡的樱花丛中。
“这些樱花树开放的时候一定很美丽吧？”木子抬头望着眼前的樱花树，陷入了沉思。
“是吧！”
青岛的樱花绽放时节是四月中旬到五月上旬，青岛的温度比日本略高，所以开花的时节也提前一周左右。在五一黄金周期间，正是樱花开放的盛期。那时候有好些关于樱花的活动，象”春之樱“活动，”全民健身日“，诸多活动都是围绕樱花而设置的。樱花的美丽不仅给城市带来了美丽的风景线，也给所有的市民带来了好心情。
即使到了落叶时节，李泽还把樱花盛开时节的美丽风景牢牢地记在心里。
眼前枯萎的树枝仿佛又开满了粉红色的樱花，李泽也陷入这种自我幻想的景象中了。
“可惜……”木子讷讷地说。
“可惜什么啊？”李泽问。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这样美好的风景了。”
“怎么会呢！很快就到春天了。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看到青岛盛开的樱花了。”
“我……”木子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忧伤地望着李泽。
李泽明白她指的什么，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再言语。可他自己的心中，一股忧愁却慢慢从小到大扩展开来。
“我……我们到那边看看吧！”李泽说，“那边的长青树，看起来真是鲜亮啊！”
“……”木子转了转身子，应道：“好吧！”
他们穿过堆满落叶的小道，在池塘的边沿上坐下。
池塘里，红色的金鱼游来游去，互相嬉戏，那副情景象是刻在画中的一样。
木子从旁边拿起一根枯萎的树枝子，把它伸进池塘里。鱼以为是食物，都飞快地游过来，可发现不是时，便懊丧地游开了。于是木子从包里拿出没吃的饼干，把它扔进池塘里，红色的金鱼又都聚集了过来。
木子绽放了那许久没有笑容的脸庞。
看到木子那灿烂的笑，李泽也感觉舒服了很多。
可到离开的时候，木子的脸却苍白无比，看上去象抹了厚厚的粉一样。她走路都有些困难了，脸上不断地冒汗。李泽几乎是抱着她的。
看着木子脸上的汗水，李泽感觉到心里什么东西陷落下去了。
夜晚，天空呈现昏黄色，青岛的天空，并不是黑色的，而是像雨下在地上，跟泥土混在一起的那种黄。
李泽跟木子在屋子里。木子躺在李泽的腿上，这时木子喃喃的说：“我走后，你不要伤心，好吗？”
李泽无语，那怎么可能呢！李泽痛苦地对自己说。
李泽从桌子上拿起杯子，大口大口地猛然喝着。
木子看见了，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喝水呢？“
“水可以转化成泪水的吧！我怕自己的眼泪流的太多，所以拿它来补充。”李泽一边喝着眼泪一边流着。
“不要哭，为什么要哭呢？”木子笑着面对着李泽。
“答应我，不要走，答应我，不要走，好吗？”
“恩？”
“你知道吗？我现在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爱着你，所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他的泪已经流到了下巴，可没有丝毫去擦的意思。
“明天带我回西藏，好吗？”木子的声音显得极其微弱。
“恩！”李泽含泪的答道。
大概，每个人在伤心，或者受到挫折的时候都会想到家。
“你给我再吹次笛子，好吗？上次我没有听到，一直觉得很遗憾。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恩！”李泽的声音中好象卡了什么东西，觉得万分难受。
笛声在黑夜中响起，慢慢向远处传播着。
栈桥一带铺就的全是拳头大小的鹅卵石，走上去觉得好象是赤脚贴在地面上走一样。
作为青岛标志性的建筑，栈桥象“五月的风”一样，有其独特的韵味，伸展在海里面的栈桥，远远看去象修建在沿海腹地的港口一样。当年德国人修建的栈桥，如今已经深入人心，被人们所熟知。
在长长的道路上，有些妇女在地上卖贝壳一类的装饰品。还有些人在路旁为人照相。
海风沐浴过的栈桥，令人觉得丝丝寒意。
两旁的路灯，已经照的很远了。对面海天大酒店在霓虹灯中若隐若现，象是隐藏在云雾后面一样。
李泽一转身，发现木子已经不在眼前了。她独自顺着栈桥走到了里面的那个小亭子旁，把身子俯在岩石上，那副形象看起来柔弱极了，可是又隐隐约约显示出木子那隐晦的心理来。
他也走了过去，跟她一样俯在岩石上。他从背后伸过手去搂住了木子。
“在看什么啊？”
”远处那是什么啊？一闪一闪的……“木子问道。
李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她指的是灯塔，灯塔在黑夜中一闪一闪的，宛如星星一样。可瞬间增加的光芒，却又有些刺眼。
“是灯塔啊！”李泽干脆地说。
“是灯塔吗？一闪一闪的，我还以为是对面的灯光在海中显示出来的样子呢！”
木子说着天真地笑了。
“可是，隐在海中央的灯塔，人能分辨出它的方向吗？”木子自言自语道。
“有什么方向性可言啊！只不过是为了解除人心理的恐慌罢了。”
“什么吗！再怎么着我也知道灯塔是指引方向的啊！你净瞎说。什么解除人心理的恐慌，是解除你自己心里的恐慌吧！”
“……”李泽喃喃无语。
“不过从某一方面说，灯塔的作用也真如你说的那样啊！解除人心理的恐慌，给在孤独的海里游荡的人们一点精神安慰。从这方面理解，你的话也不无道理啊！”
木子又强调了一句：想想也确实是这样的啊！
“我的心里，也需要有这样的灯塔来引路吧！”李泽默默地想道。
“其实，青岛这个城市……已经被浸入了过多的外来文化，它也象人那样，纯洁的思想被浸入了很多复杂的思绪。对它本来而言，它恐怕也不愿意这样的吧？”
“城市怎么能跟人相比呢！人是有思想的，城市是没有思想的啊！”木子柔弱地反驳道。
“可，毕竟，两者之间有其相同的关联之处啊！”
“也对。但是……”
“对了，我很久不见你抽烟了啊？”木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注视着李泽。她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便把它戒掉了。”
“戒掉了？这可能吗？烟一旦抽上不是很难戒掉的吗？”
“是很难。可是，一心想有所改变的人……总能做的到的啊！”李泽恍然笑了起来。
木子认为李泽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怕抽烟影响到她的健康才戒掉的。她这样认为着，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极了，不禁把脸贴在李泽怀里。
栈桥上的人渐渐地所起来。李泽感到身上有些寒意了，便对木子说：“冷不冷？”
“不。一点也不。”木子暧昧地回答。
“海边的海风太大，别吹坏了身子感冒才好。人都过来了，我们到那边去吧！”
“恩”木子点了点头。李泽搂着木子穿过栈桥，顺着海岸朝树木多的地方走去。
但是，树叶也已经凋零了。只有低矮的冬青和落叶松，还在风中微微晃动，抖动它那柔弱的身子。
当天晚上，在木子睡着以后，李泽独自走了出去。
他走到海边，顺着海岸一直向前走着。海水一直涌到他的脚下。
海洋在怒吼，而他，心里却在流泪。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李泽抬头看了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在冬天，哪会打闪呢！
可不一会儿，又一道闪电从空中闪过。
是什么光呢！还是闪电呢！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从空中滑过，李泽确信那确实是闪电。
过了一会，起风了。李泽裹了裹衣服，仍旧向前走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空中飘落下雨丝来，凉凉地，滴在他的脸上，他不明白，这是泪水，还是雨水。
直到四周发白时，他才回去了。
吃过早饭，李泽带着木子向朋友去告别，朋友惋惜地说：“怎么这么快就走呢！不多住一段时间吗？”
“不了，我还有事。”李泽的眼中步满了血丝，看出来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那好吧！我也不留你们了，需要我开车把你们送到车站吗？”
“不用了，我们在临走时，想再看一下青岛的冬天景色。”
“哦！这样子啊！那祝你们远行一路顺风啊！”
“谢谢了。”
李泽寒暄完，两人便拿着行李离开了。
他们在青岛的路上走着，李泽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扶着木子，木子脸色白的吓人，几乎就要倒下了。
李泽感到自己已经记不清木子的模样，他痛苦地想道，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记不得她的样子，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回过头，一时不刻地看着她，生怕忘记她的模样。
木子的眼睛，却在注视着海面。
他这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木子母亲当年的情景，父亲是注定和木子母亲死在一起吗？可即使他们在死的那一刻，他们也是幸福的。此刻的李泽，真恨不得象自己的父亲那样。
坐上了车，李泽找了两个好座位，让木子累了的时候可以躺一下。
外面的景物一片凄凉，清洁工在打扫卫生，前面扫着，可后面立刻落满了黄色的叶子。
木子把头靠在李泽的身上。
车开动了，窗外的景物开始飞驰。
木子把手放在李泽的手中，李泽使劲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上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俯眼一看，原来是那个以前李泽送她的戒指。
李泽把木子搂紧了。
“要高兴，以后不要再这样忧伤，好吗？”木子用凄惨的目光看着李泽。
“恩！”李泽感到自己无法再反抗什么东西了。
很久，没有木子的动静，李泽晃了晃她，说：“睡着了吗？别冻着。”
李泽用自己的衣服把木子的身体盖了起来。
“恩！”木子翻了翻身子，“快到西藏了吗？”
“还早呢！”李泽回答说。
“回去你想吃什么东西呢！我去买来给你做。”
“不用了，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李泽的声音变的颤抖了。
静止的片刻，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风的声音。
李泽望着窗外，这时他感觉到手中木子的手无限的松弛下去，靠在他身上的头也低下了。
他吸了口冷气，用手晃了晃木子的身体，喊道：“木子……木子……”
他的喉咙间仿佛堵了什么东西，感觉再也不能呼吸了。
他的心颤抖了一下，像失去控制的飞机一样向地面扎去。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
“恩！怎么了？”木子动了动，她拉住李泽的衣服想坐起来，可她的手一点劲都没有。
他用手抚摩着木子的秀发，用尽全身的劲把她搂在怀里。她的脸都被他压扁了。
“没事，没事。”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你怎么哭了？”木子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李泽。
李泽抽出木子身下的右手，擦了擦眼睛，勉强笑了笑：“没事的，刚才有沙子从窗户外吹进眼睛里了。”
“……”木子喃喃地说，“我要你踏着我为你铺就的花瓣去建立自己的幸福，可是，现在，我却成了你的累赘。”
木子以前曾无意间说过，这铺就的花瓣就是人所谓的痴情。那时，木子虽是无意间说的，可是李泽却记得真真切切。
“我要你踏你就踏过去嘛！我不要你谢谢我。只要你能幸福，哪怕是付出再大的努力，又有什么呢！”
“那么，你怎么不踏过去呢？为什么要让我来踏呢？”
木子那时顿时陷入了遐想，慢慢地走了出去。
那时，木子过分认真的表情使李泽感到惊讶。是什么促使木子说出这样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