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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_作者:沁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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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偏生有那么多人感兴趣。 
心理学家说好奇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那么……我鄙视将其发扬光大的一群同类。 
我想起烈对付媒体一贯高杆的手腕,却被告知“你所见到的报道与他们实际掌握的只是九牛一毛。”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早已与各大媒体达成了什么密不可宣的协议。 
我不明白,“你不是烈帅吗?”难道就不能告诉那些记者们离得远点? 
他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连波,我并不是神……连美国总统也无法完全避免这个问题。” 
话是没错,可他所用的语气刺痛了我。 
于是拎起皮包冲出他的办公室,中止了这次约会。 
对,你没听错,是约会。 
他这周的行程安排中,竟然没有一个小时以上的自由时间,我只得来到他的办公室“伴公”。 
聂青告诉我因为前段日子积攒的公务过多,所以“稍微”忙了一点。 
我的天!是我们开始谈恋爱那短短的时间吗?“稍微” ……那真正忙起来会怎样? 
当我百无聊赖地给他办公室里的所有花花草草都浇了遍水后,他才微笑着抬起头看我;“连波,你准备把它们都淹死吗?” 
我摊摊手,放下喷壶,走过去拿掉他的公文,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到他膝上,“这么说有失公允……那完全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才注意到我来了。”说着挪挪屁股。 
他眼神变得幽深,刚要……电话突然大煞风景地响起。 
再后来……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冲出来,然后一直等他的电话到今天。 
“还在吗?”颜公子打出一连串问号。 
“连波!”大姐的声音同时传来。 
她轻轻推开门,显然是刚回来,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外面好像是烈的车子。”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大腿被键盘架磕的生疼。 
“小心点!”大姐说。 
我早已顾不上那许多,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是烈的车子,早已熄了火,静静地停在我家门外。 
司机小何看见我,忙走过来解释,“先生刚下飞机,吩咐我开过来……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点头,走过去悄悄打开车门。 
他靠在后座上,熟睡地像个孩子。 
我坐进去,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过来是想看我一眼吧,又不知道我的小姐脾气发完了没有,就那样在我家门外静静的等着……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三天……烈,知道吗?随便一个电话打过来,哪怕一个字不说,也足以消弥我的全部怒火。当然,我也可以打过去……可女孩子毕竟要矜持一点的,何况是我摔门而去,总要有个台阶下,哪怕小小的一阶也好。 
出差了吗?不要紧,你已经回来,而且就在我的身侧。 
应该幸福呵,不知为何却涌起浓重的悲哀。 
我知道我爱他,亦知道他爱我,遗憾的是……我更知道我们并不适合,并都为了使自己适合对方而痛苦着。 
终于明白大姐为什么迟迟不肯答应莫言,齐大非偶……许多事不是“磨合”两个字便可解决的。 
烈比之莫言……在许多方面又更甚。 
我则自问永不会修炼得如大姐般好脾气。 
几乎是一种直觉,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 
荒诞吧?在任何实质问题也未发生的甜蜜热恋期,我便有这种不详的预感。 
可这感觉是那么强烈,由不得我忽视。 
“连波……”他醒来,一只手抚着我头顶柔发,怜爱地唤着。 
我禁不住心软,没有阻挡他的靠近和进一步的索取。 
爱人与被爱都不容易,我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回到房间,刚好见颜公子发过来一句,“还在吗?” 
同样的三个字他已经发送了满满一屏。 
我无比愧疚,连忙坐下来回话,“不好意思,刚才出去了一下。” 
他松口气,“和好了?” 
“嗯。”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不想骗他。 
“许多事情错过了便不再来,还是想清楚。”他似乎别有深意。 
“你为我担心?” 
他假装晕倒,“……傻瓜也看得出来。”故作夸张的言辞,却不掩情意真切。 
我感动,“谢谢。” 
颜公子笑了,“你说过拿我当‘姐妹’,姐妹间不要轻言‘谢’字,那是开始疏远的表征。” 
“你何时变得这般文质彬彬?” 
他一点也不懂得谦虚,“我本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别忘了我们相识是因为一阙纳兰词。” 
哈,不知为什么,我立刻想到自诩风流的秋大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你让我想起了我的顶头上司,秋猪头。” 
他略停了几秒,立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控诉,“‘猪头’?你用我的昵称去叫别人!” 
我傻了眼,一时想不到如何来安慰他,勉强道,“你不是不喜欢……” 
“……我更不喜欢你去叫别人!” 
我惊讶,并试图转移话题,“小颜颜,你反应很快哟,而且打字速度也提高了。” 
他不上当,仍端着架子,“解释……并做出澄清,不然的话绝交!” 
晕,跟秋猪头那个家伙还真像,都是幼稚园大班小朋友的作风。 
“开出你的条件,我考虑一下。”我说,他无非看穿我今天抱了恻隐之心,借机敲竹杠而已。 
“那以后你都叫我‘老公’ ……” 
我拒绝,“不可以,这个要求根本没有正当理由。” 
“当然有!我比你大,所以‘老’;‘公’则是我网名中的一个字,连起来正好是‘老公’!” 
简直是歪理,听起来却似曾相识,并印证了这个家伙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资质。 
我无法,只得答允,但严令他不得叫我“老婆”。 
互道再见,大家都满意地下线去。 
你问我为什么也满意? 
呵,很简单,看过鹿鼎记吗?太监在里面都叫什么来着? 
可怜的颜公子……快堕入梦乡时,我犹在想。   
项姐虽不同意,但秋大少隔级特批我暂时放下手头工作。 
他难得认真,“这个时候对任何一对恋人来说都很关键。”看得出他本人亦作如是观,一旦爱上了……什么工作、家族通通都会给他抛在一边。 
我暗恨烈为什么不能像他这样,面上却不肯显露分毫,“谢了。”神色仍是淡淡的。 
“还是免了,否则……大恩不言谢,唯以身相许也。”正经了没几分钟,又开始调侃。 
项姐翻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先走了出去。 
她总力持维系正常的上下级关系,最终往往却被我们的唇枪舌战搅得晕了头脑。 
若我是她,也会选择避开主战场去找管亲亲诉苦的。 
很可惜……今天我并无心思与他开战。 
“喂,知道哪里卖正式又不大暴露的小礼服?”大姐和罗珊娜都没空,而我又是一向不大喜欢遛名店的。 
他打个响指,一副“你问对人了”的神情,“说比做麻烦……我带你去吧!” 
不容分说地架起我就走。 
打开门正好管特助要进来,“待会儿的会议……”抱了好大一摞文件。 
“有急事,会议由你代我主持。”他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在管倾寒的一脸茫然中,电梯门关闭。 
仍是那辆熟悉的红色保时捷,他握紧了钥匙,略深沉的脸色告诉我他仍记得上次的惨痛经历。 
哈,没有什么比他听到烈描述我的吉娃娃犬“多多”如何如何可爱时,表情更为滑稽的了。 
我差点笑破了肚皮。 
不过凭良心讲,秋猪头这个人还算度量大,被我捉弄过无数次还是笑眯眯的,从没真正跟我红过脸。 
接触长了,我也发现他绝不是开始想象的花花大少。只是天性比较飞扬活脱,加上生就一副衣裳架子,脸又长得唇红齿白的,不开口也会惹来许多桃花劫。 
但还是看他不顺眼,见面就斗嘴。 
烈有时很奇怪,“陈曦很多地方与秋相像,可你们相处的便很好,为什么总跟他过不去?” 
我耸耸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他也很配合就是了。 
大姐总说有我们在很吵却也热闹,最适合在冷清的聚会中活跃气氛。 
他帮我选了两件小礼服,黑色和淡绿色。 
“任何一位女士都应当有一件这样的黑色礼服,”他指着剪裁大方又简单的第一件说,“而淡绿色……很适合你。”嘴边是抹坏坏的笑意,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的“相亲”见面。 
当着店员,我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去打量自己在镜中的身影。 
绿色雪纺纱面料,垂感很好又不失飘逸。背后两条长飘带,走起来令人摇曳生姿,还可以绕向颈中当作纱巾,巾尾便随意地垂在胸前,极具美感。 
这件确实很适合我,喜爱的舍不得脱下来。 
我把信用卡给店员,换衣服的当儿,他却替我买下了那两件礼服,“喂,女人,存心败坏我的名声是不是?” 
我笑,他是那种旧派作风,对女伴向来无微不至,出外就餐时替人拉开椅子,女士站起来他同时也跟着起立,临走时体贴地拿过外套及手包等等。同样的原因,我和他一起来这里却自掏腰包,在他看来很没面子就是了。 
“那就谢了。”恭敬不如从命。 
“嘿嘿,别高兴得太早,我会加倍从烈身上得回来的。”他故作阴险的笑。 
我心情愉悦,忍不住夸他几句,“说真的,你看衣服的眼光还真不错!”很少有男人——尤其是事业成功的,肯陪着女伴在名店街一逛一个下午的。 
他飘飘然,“如果你懂得讨好我,下次还可以考虑带你来。” 
我笑,“才不要!我怕被你的男友追杀。” 
他要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男友?你说我是……”对一向骄傲的他那几个字实在难以启齿,“同性恋?” 
“我没说,你自己说的。” 
“你……” 
…… 
如果你某天下午自名店街附近路过,看到有个拉风至极的红色跑车中,某个帅哥抓狂到疯癫的话,别稀奇哟,那正是我的杰作呵。   
如果你不曾为了爱人委屈自己,那么就不叫真正爱过。 
但……前提是不要丧失自我。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对吗? 
呵,不奇怪,有个叫叶连波的畅销小说作家在《海的家事》一书中写过。 
我曾以为我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虽然不是很美也不温柔,更谈不上聪明睿智或精明强干,至少是独一无二的叶连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耳边犹记我对项姐所发豪语,“叶连波三字,便抵得过所有!” 
那时的我,只是刚从校门出来的穷学生,尚处在倚仗老母解决食宿的“米虫”阶段。仍坚持着自己的文字梦,不肯接那些人物自传或小报娱乐版等的滥俗邀稿,“我要有自己的品味和风格!”正是这句话引起了项姐的注意,才伸手将我一把自新人堆里捞出来。我感激涕零,但在第一部书临出版时与她犟了起来,坚持不肯改笔名。 
所有的人瞠目结舌,看着我斗胆在老虎头上拔毛。 
我也曾以为她会把我骂回来,或者干脆取消还未签订的合约。 
没成想……项姐居然答允了,大跌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眼镜。 
“你……真像年轻时的我呢!”后来她对我说。 
我点头,自动理解成,“不必谢我,我原谅你……就如同原谅年少时莽撞的我自己。” 
说出来? 
不,那怎么行,她会真的怒了的。 
看到这里,你会说,好有性格的叶连波对不对? 
我想我终于辩驳清了,不是我恃才傲物,更不是恃宠而骄,只是与生俱来的固执而已。 
我苦笑着,回忆着曾经的我自己。 
曾几何时,我心爱的烹茶吟诗,插花弈棋或者种种稀奇古怪的趣事变成了参观拍照,出席酒会或开幕礼等等无聊而冗长的“任务”。 
对,任务,非他强加给我而是我自己的加压。 
生活在截然不同两个天地里的人必须互相迁就对方,既然他做起来比较难,只有我多努努力。 
但努力的结果是……我把自己弄丢了。 
你笑了,“我”不是叶连波吗? 
不,我不是。 
或者说,不再是了。   
有一天我终于忍受不了宴会的无趣,偷偷溜了出来。 
不防有人跟着蹑上来,“连波,想去哪儿混?” 
一副黑道口吻,却是再熟悉不过的语调。秋大少! 
我叹气,不再缩背屈膝,站直身子转过头来,“活得不耐烦啦,这么大声!”语气很彪悍,声音却小得像猫叫。 
他笑,不以为意,“想去哪儿?你又没有车……小何是绝对忠于烈的,你休想他载你下山。” 
“笨,你不知道世上还有出租车一说吗?”我学项姐翻着白眼。 
他笑得更加灿烂,也学我的语气,“笨,你不知道太平山顶的烈氏大宅连道路都是私家开的吗?烈邀请的客人都有自己的汽车,根本没有出租车到这里来。” 
我倒没想到这点,垮下脸来,“那我用走的,不用你管。”说罢转身欲行。 
他拉住我,深深叹息,“丫头,忘了我开车来了吗?” 
我扭着身子不肯回头看他。 
怎么会忘呢?我这么聪明一个人…… 
怕他为难罢了。 
因为我知道……烈待会儿找不到我一定会很生气。 
心里难受得像堵了大团浸湿了的棉花,涨痛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胸腔。 
可我还是坚持要走……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华美的宴会大厅,尊贵的客人们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一切看上去那样完美……可不是,烈帅举办的晚宴又哪里不成功过?据闻本港上流社会中以取得烈氏晚宴的邀请函为荣。 
许多母亲带着初入社交界的小姐们来此,结识她们未来的夫婿。 
出道已久的名媛和交际花们,对着那些榜上有名的金龟们虎视眈眈着。 
更有常登在杂志封面上的名流夫妇翩翩双至,演绎一出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的戏码,真假难辨。 
我……却在其中扮演着大家都不敢得罪的,表面上恭维,暗地里艳羡,心底却说不定在鄙薄的烈帅的未婚妻角色。 
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 
唯一让我待下去的动力是烈会与我共舞,在晚宴后的舞会上。 
但就连这小小的快乐也被那个色女破坏掉了。 
对,色女……我这么叫她,一点也不过分。 
意大利人确实天性热情,但再怎么样对着别人的未婚夫大抛媚眼兼毛手毛脚也太过分了吧? 
不知道那个亿万富翁是怎样教女儿的,也许他认为钱可以买来世间的一切包括人的尊严。 
烈怎么可以这样,当着我的面与别的女人共舞……在没得到我允许的前提下? 
我假装要去洗手间,微笑着走了出来。 
说不在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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