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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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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如此粗鄙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也似染上了别样的高贵。此刻的他看着她,眼中孩童般清浅水雾,却有一种异常的光彩。
她不由的走上前去,为他整理衣衫,举手间就像是多年的夫妻,他微微的偏头,不被她的脑袋撞到,动作间都是难言的默契。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身前,总觉得像是一个钩子,勾起她心上的朱砂,牵扯体内的每一根神经。
“哎?”烛光一闪,他忽然发出异样的声响。
她猛然间扬眉去瞧他的眼睛,却正触碰他的唇。
“喂,你”她像是碰到烧红的烙铁,急急的退开,脸颊泛红。
欧阳伊耀只抿着唇,扬着奸计得逞的笑,责怪的话堵在心口,又见他目光森秀,满是无邪,全数咽了下去。
她在他的面前小女儿心性,抬手打他,才拍了一下,自己却也疼,纤白的手被他一把捉住,握在手中,轻轻的吹。
指尖都在颤抖。
“谁?!”福妈的声音机警,洪亮的声音响起了下雨的夜空,似是在提醒。
米雅一动,退身过去吹熄了蜡烛,欧阳伊耀顺势搂住她的腰身,下巴贴在她的头顶。
“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兰珠姑娘。”福妈趋近,声音平缓而安静。
“怎么我刚刚看到柴房有灯火。”这样的雨夜,身负重任的兰珠还是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米雅的浑身绷紧,欧阳伊耀却颇为平和,四指并拢轻拍她的背。
“是吗。”福妈的音调没有任何的波澜:“我倒是没瞧见。兰珠姑娘是不是花了眼呀。”
“不对。”兰珠的声音清脆而有力:“我肯定看到了。”
米雅和欧阳伊耀同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
却又听到福妈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啊呀,难道是老夫人的魂魄”
脚步声,停住了。
“阿弥陀佛,阿弥
陀佛”福妈念得这梵音佛语在这个头七的夜,显得格外的渗人。
纵然是兰珠这个胆大的丫头,总收住了脚步。
老夫人死的那一晚,她从厨房刚端了一碗药膳出来,忽听一声惊叫划破夜空,她双手一抖,那青花瓷的小碗“当啷”一声就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褐黄色的药膳,飞溅出来,沾湿了她鞋袜和衣角,像是陈年的尸骨中渗出的尸油,散发着恶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福妈的话句句戳在兰珠的心魔之上,她立刻像被踩住了痛脚小兽,话不多说,夺路而逃。
又过了一会儿,福妈的声音在门外低低的响起:“二小姐,她走了,你安心休息。”
米雅在屋内低低的“嗯”了一声,这时才觉着浑身发寒,刚才那个时刻自己太过紧张,阴湿的冬夜,居然也起了一身冷汗。
☆、香雪海
夕阳照耀香雪海,一切景色像是染了金。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这样的冷冬,窗子却大开了一扇,冷风袭来,窗棂挂着的那个红玛瑙风铃被吹动叮咚作响,小丫头喜儿小心翼翼的朝屋里望了望,只见老妇人神色冷厉,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来,吓得她双腿一软蹲藏了起来。
“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我处心积虑让你嫁给全西城最位高权重的男人是做什么?!一个男人都哄不住,一点儿小忙都帮不了,你怀了这个孩子也是白瞎!如今你哥哥被他下了大牢,你弟弟被朝廷捉了去,京城那边儿圣旨都要下了,你现在跟我讲你自己的男人你不知道在哪?性子软,不会说话也就罢了,你怎么像你那几个不争气的哥哥似的三五不着?”
此时的魏静姝背对着母亲,抬眼看着轻轻碰撞的玛瑙风铃,那个欧阳伊耀第一次去江宁回来给她带的礼物,此时听着它的撞击声,清脆凛冽,倒像是那个人的眼睛。夕阳移过窗畔,明暗之间,她眼角的泪光被她强忍着憋了回去。
她记得幼年时的母亲,总是笑的。可是府里的人却说大夫人是笑面虎,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女人。那时候她是魏家唯一的女儿,样貌随了娘亲,只有似雪的肌肤像父亲一般。人人见她都吃惊,没有想到魏大人这个嘴歪眼斜的大白胖子竟会生的如此美丽的女儿。因此,虽然是女儿身,娘却在府中有些母凭女贵的姿态。
爹爹的官越做越大,家里的姨娘也越来越多,奇也就奇在这里,姨娘们要么就是久无所出,要么就是生了儿子,再没有一个为府上添个女娃娃。于是她便更成了父亲的掌中宝,她的夫婿千挑万选,无非是要位魏家攀一个高枝儿,好用她的青春貌美为父兄铺路。
她从来都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想到这里也禁不住心如死灰。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去求他!而是你要怎么去求他才能够让这个事情解决。”
母亲尖利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她的手指拂过肚子,在上面轻轻的打了个圈儿,像是在安抚里面的孩子。
魏静姝垂下头去,木然半晌,说:“娘的意思,我不明白。”
魏氏倏地转过脸去,盯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少在这里跟我装傻。我是你娘,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在少帅府里待的这两年都白待了,别人不说,欧阳伊耀那个副官不会不认识你吧,他现在不在,你就是少帅府最能管事的人。就算是帮不了你二哥哥的忙,你大哥哥的事,你总算是说的上话呀!”
“可是,那是军中的事务,我一个女人哪里插得上话?”她急了,头皮发麻:“夫君就算是不在,也自有他的部下做主,放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我说放他们就给放呢?娘,你怎么怎么就这么不明事理!”她本不想要讲,可是咬了咬唇,一跺脚还是说了出来,不是她不想要帮忙,是她着实没有办法。
“你这时候倒是牙尖嘴利了,在欧阳伊耀面前怎么就一句话也说不出!”魏氏打断她的讲话,训起她来仍不管不顾。
魏静姝微微的别开脸,依旧不情愿的模样。
魏氏不耐烦了:“你干脆说一句吧!我是不是你娘!你还是不是魏家的女儿?”
“娘!”魏静姝破天荒的没有哭,她只是觉得烦,觉得厌倦,觉得无可奈何。可是她不想哭,她不能再哭了,大夫让她好生的养着,才能顺利的产出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她想要孩子,特别是属于他的。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再没有孩子。
魏静姝想到这里扶住了腰:“娘,我累了。这件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行!”魏氏说的斩钉截铁:“今天你必须给我个准确的答复!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魏静姝的脸色变了变,眼睛里透着难得一见的阴沉,隐忍着没有说话。
魏氏敏锐的感觉到,女儿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平日里她的声音大凡高一些,她都会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更别说会露出如此不耐烦的表情。仔细的平了一口气,魏氏又缓缓的开口:“静姝。娘知道你苦,也知道你现在怀了身孕,心里头烦。可是娘之所以为了你哥哥们的事来求你,完全是因为你帮的上忙。现在这帅府里,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可是如今是这样,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万一欧阳伊耀像你爹似的,七姨太,八姨太的带进门,你拦得住吗?你不行。是,她们的身份可能一开始并不如你,可是以后她们也怀了孕,生了孩子,以你的性子,这家里,还能有你的一席之地?没有了!那么你靠什么在这里站得住脚,在这个园子里对别人颐指气使?那还不得靠你爹,靠你自己的娘家?!”
魏氏说着,又看了看女儿的神色,接着道:“男人嘛,三妻四妾,正常的很。你可以不介意,可是你的儿子呢?你也不介意别人分他的财产?跟他争他的父亲?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事,没有娘家的人给你撑腰,你一个人在刀刃上走一遭,走错一步那可就不能翻身了,你想想,你真就不害怕?”
魏静姝的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可是狡猾精明的魏氏却看出了女儿心中的松动。
“你还年轻,欧阳伊耀忙着军务无暇顾及
这这些事,你大哥哥的事,其实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就算是你为他做了这个主,他也不会怪你的,何况你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现下唯一的儿子。你想想,要是你这次办成了事。不但你爹会夸你,连你哥哥都会感激你的,你就是魏家的一大功臣啊,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你倒是怕个什么劲呐!”
魏静姝品着这番话,似乎明白,似有又不太懂。末了她唯有苦笑:“喜儿,”她吩咐:“帮我去请陆副官过来,说我有一事相求。”
☆、请
其实西城是四四方方一座城,街道都是由南向北、由东向西,一般人家的屋子都是四合院,帅府原来的主人是个明朝的王爷,跟着朱元璋平了天下,打了江山,被封了候,那时候的京城并不在现在的地方,他的封邑也算是偏远,而这个王爷为人小心谨慎,总算是躲过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一家人偏安一禺,王府也就被留了下来,后来明朝覆灭,几经转手,直到大帅发迹,买下了这里作为府邸。
建园的那位是朱元璋的手下少有的几个书生出身,少帅府的设计建造都由他自己亲自设计督建完成,里面细小到每一个太湖石,都是由其精心挑选,移步换景,冬至秋移,自是不必多说。
此时的陆川跟着魏静姝的丫头喜儿走在通往后院的回廊里,小水潭边半座石雕的画舫掠过眼睛,水滴有什么“咕咚”一声冒了个水泡出来,然后又消失不见。
他习惯性的按住腰间的配枪,这个动作在他心中有事的时候会变得特别的频繁明显,而如今这个府里能让他觉得忐忑的人着实不多了。何况那一位还只身在外。
魏静姝的丫头喜儿跟陆川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为数不多的,来过她们园子里的男人。又一次还抱过主子,很惊慌的模样。今日可也巧了,主子让她去招人,其实她也是毫无头绪,可刚出门就瞧见陆川站在外头同管家说话。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过如此了。
“喜儿姑娘,夫人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陆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喜儿是个不爱多言的丫头,平日里跟她相熟的丫头婆子,在她面前叽叽咕咕的说上一通也不见得听她一句响儿来,陆川又是个大男人,她就觉得更害羞说不出话了,于是他问了她很多遍了,她也只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后来干脆就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陆川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丫头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不够机灵。可他心里偏就对发号施令的那位存了些心思,于是一路上更是少有的惴惴不安。
等到他们到魏静姝所住的院子的时候,魏氏已经不在了,魏静姝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八仙桌旁,拖着腮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很入神的样子。
“小姐,陆副官来了。”喜儿小声的提醒。
魏静姝抬眼正见他进门,即刻站了起来。慌乱之间眼睛对上陆川漆黑的眸子,还未说话,脸就先是一红。
“陆副官。”然而她到底是个闺秀,规矩礼节还是懂的,于是柳腰一动,对着他福了福。
陆川见她如此,紧走了两步上前,抬手想要拦可是又不敢真的挨着她,尽管是这样,因为他心急,没有掌握好度,走的还是太近了,于是她宽大的水袖轻轻的拂过他带着薄茧的手指,丝绸的质感如水浮过,就像是有人用鸡毛在他的在手指尖处轻轻一挠,陆川不由心中一动,虽然表面还是平静如水的模样,竟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小伙子一般,耳根子烧了起来。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需得说些话出来,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手,拇指又拂过腰间的枪口,转了一圈。
“喜儿,你先下去,我有话同陆副官讲。”魏静姝说着,对陆川又是一笑。
其实他来之前,她本已经在心中背熟了要对他说的话,一点一点,怎么说,怎么问,怎么转折,怎么求,都设计好了。可真见着一个大男人站在她的眼前,又生生的被憋在了喉管处,心思全乱。
他是典型的北方人,身姿伟岸,圆目方脸,平日里起话来声如洪钟,可是偏就此时软了下来。大约觉得,她是少帅夫人,造次不得。他跟别的军人不同,眉宇间总有些柔软之气,看着她的时候表情很温和,一点也不吓人。他能够如此谦和有礼的对她,魏静姝心头的不是没有感激的。
这个家里,真心的能够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又有多少呢。
魏静姝想到这里,心里轻叹,对他又福了福,樱唇微启,唤了声:“陆副官。”
“是。”
她今天穿了一件胭脂色的袄子,因为怀了身孕,原本消瘦的脸颊也逐渐丰盈起来,赛雪的肌肤透着桃花粉,煞是好看。微微挑起的杏眼里,如秋日里映着枫林的一汪深潭波光潋滟。乌黑如云朵的头发挽了坠马髻,有散发从脸颊的两侧垂下来,轻扫她的下颌,举手投足,轻轻的浮动,美不胜收。
别人总说她像大小姐,可陆川不那么觉得,夫人是那种温婉的美,像是寂静的夜里逐渐盛开的昙花,清淡优雅,并不浓烈。她似乎并不在乎别的花比她的开的更美,因为她只一个无人争艳的时刻。
陆川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只顾得低着头发呆,一个字也不说,于是便道:“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魏静姝心道他看出了自己的踌躇,脸不禁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僵在原地,使劲的咬了咬唇,狠了狠心,退后一步,从从容容的跪了下来。
“夫人!”陆川先是愣住了,随后又是一惊,立刻上前去拉,抓着她的手肘,可是她人虽娇小,这一次却下了决心,只稳稳的跪着,无法被撼动。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陆川纵然是行武出身,可是在她面前本就没了章
法,如今这一跪,“噗通”一声他这心里跟着就是一沉。
“陆副官。”魏静姝说着,对着他就是一拜:“我今日有一事相求,请陆副官一定帮忙,如若成功,静姝感激不尽。”
“不管是什么事。夫人先起来说话可好?”陆川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她微微垂首,只留出鬓边牙雕似的一段颈,陆川又要来拉她,被她伸手挡住,只听她问:“陆副官可知,我的哥哥现下在哪里?”
此话,一出陆川即刻明白了是什么事,不由的神色一变。
☆、争吵
米雅感觉好像才阖上眼睛没多久,便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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