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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4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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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不了麾下将校的无能之辈?纵使忍一时之气;也比贸贸然翻脸;以至于不可收场的强”
    这边厢范承佳已经打定主意吞下这一口气;那边厢杜士仪暂时在客院之中安顿好;正在书案前铺好纸亲自磨墨;预备往长安城写奏疏的时候;就只见赤毕突然悄悄闪了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墨锭;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又到这鄯州都督府内外转了一圈摸底?”
    “习惯了;再说出门在外;摸清楚地形以及人员配备;若有万一;应变也更加快些。”赤毕笑着上前;等来到杜士仪身边时;就把之前在围墙边上听到范承佳及其从者的一番对答给复述了一遍;这才低声说道;“这郭英又竟然能够让那位范大帅如此忌惮;而且说什么部将故旧遍布河陇;由此可见;郭家分明是陇右地头蛇;而且骄狂难制。如果郎主打算异日留在鄯州;此人决不能留
    所谓的决不能留;当然不是说要杀之而后快;而是说一定要想一个绝妙的办法将人远远调开;而不是留在身边掣肘。杜士仪会意地点了点头;却摆摆手不再多说;等到赤毕悄然退下;他继续磨好墨之后落座提笔;斟酌片刻便在奏疏上起笔书写了起来。等到张兴和鲜于仲通联袂来见时;他已经写了洋洋洒洒数百言;向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先坐;却是依旧奋笔疾书;等到告一段落方才搁笔。
    “太白他们都安顿好了?”
    “是;但他们闲不住;已经出了都督府;去湟水街头逛了。”身负监管之责的鲜于仲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而张兴连忙接口说道:“不过;有清臣在;应该能够约束青莲居士他们不要太过恣意。而且宇文郎君自告奋勇;跟着一同去了;嘱托我二人不要离开;以防中书有其他吩咐。”
    那么一堆人当中;李白王之涣孟浩然那性情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杜甫年纪太轻;镇不住那三位。只有颜真卿是年纪轻轻却出了名沉稳老练;宇文审在父丧之后经历大变;再加上出身世家;有什么事还可靠些。杜士仪自忖不能拿条绳子把人都拴在身边;只能点了点头。
    “有清臣和文申在;想来应当能够镇得住他们。这样;吐蕃使臣还不知道何时能来;所以我在鄯州停留的时间;一时半会还说不好。再加上今日范承佳和郭英又这上下之间显然微妙;我既然暂居鄯州都督府;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杜士仪把之前赤毕听来的话对二人说了;见他们果然异常警醒;他自然满意;当即嘱咐道;“第一;你们俩趁着这几天走一走看一看;打听打听郭家在陇右节度使麾下的旧部。第二;打听一下这些年鄯州出兵和吐蕃交战的各种细节。第三”
    这次;他顿了一顿;这才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赤岭互市;是之前两年陛下就许下的。这两年交易的是什么;金额有多少;茶叶占比几何;每月交易几次;以及交易额最高的商人是谁;这些;你们务必小心打听。自己不好出面;可以⊥底下的从者出面;记得分散零碎;只让人觉得是下头人好奇就行了
    尽管杜士仪自己就有个出自关中首富之家的妻子;但之前因为手中把控的最重要商路是从蜀中经都畿道河东道;而河陇之地都有当地豪族和父子相传的不少世代将门;所以茶行的铺开进展得缓慢而又小心翼翼。而如今王容暂时还带着儿女在长安;刘墨和白姜夫妻已经来了;他却暂时不想这条线露得太深。
    一路辛苦;随扈杜士仪和李俭等人到鄯州的金吾卫军卒;自然终于得以轮番休假。唐人好酒;军中亦然。当天晚上;范承佳为杜士仪和李俭接风洗尘;麾下军将如郭英又等多半出席;而次日上午;十几个得以轮休的禁军士卒自是结伴来到了一家酒肆。
    这个一大早的时辰;酒肆中的客人还很少;除却一张桌子被一个宿醉的客人占据;但其他大多数的坐席都是空的。当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前的时候;为首的一个瘦长军卒当即丢了一串钱过去;随即豪阔地说道:“上最好的酒;然后请最好的胡姬来跳舞”
    陇右之地;其他的没有;美酒醇烈;胡姬妩媚;这几乎是所有酒肆的最大特点。因此;那伙计揣着沉甸甸的一贯钱;当即毫不犹豫地到里头嚷嚷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只见几个高鼻深目的西域胡姬便快步出来。尽管有的尚睡眼惺忪;有的酥胸半露;可在男人们那些**裸的目光下;她们穿梭在坐席之间媚眼如丝地给人满斟上了酒;继而就在狭小的空间中舞了起来。
    这里和长安那些有名胡姬酒肆不同;胡姬的颜色未必最美;舞姿未必最动人;甚至连那供表演的舞台也不齐备。可是;在坐席之间急旋而散开的裙摆之下;每一个男人都能看到那裙下的旖旎风光;一时之间就只听起哄声鼓掌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声;竟是让最初安静的酒肆显得喧闹十分。甚至有人猴急到一个忍不住;竟是径直站起身勾手把一个舞姬拉到怀里恣意上下其手;过足了手瘾方才放人离去。
    等到一曲终了;十几个人彼此猜拳赌斗了之后;得胜者自然就搂了一个胡姬到里头胡天胡地去了。此次一出来就是十几天没碰女人;每个人心里都憋了一团火;尽管几个来自西域的胡姬都是身体壮健;可哪里禁得起这些大汉死命折腾。待到最后四五个人心满意足地出来之后;伙计就满脸讨好地上前赔笑解释。
    “小店的胡姬气力用尽;接下来无法再出来献舞了”
    “哼;也不看咱们是什么人;刚刚这么大逞雄风;她们还能站得起来才是怪事了”一个络腮胡子得意洋洋地嚷嚷了一句;接下来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女人就算了;这湟水的胡姬怎么及得上长安?快送酒来;比刚刚更好更烈的酒”
    “是是是”
    十几个军汉再次开始推杯换盏痛饮之际;外间又有十余军汉进了这酒肆来;却都是鄯州这边军中的装束。见店里已经有了些别的客人;为首的中年大汉皱了皱眉;等到在另一边落座之后;就招手叫了伙计来;点名让自己一行人平素相熟的胡姬前来陪舞。可是;那伙计听到最后;竟是有些惶恐地搓着双手。
    “刘郎;昨晚客人原本就多;店里的胡姬应付不过来;天明方才睡下;这一大早的刚刚又来了众多客人;她们眼下人都瘫软了;恐怕伺候不了”
    此话一出;对面一个耳尖的汉子一口喝尽了杯中美酒;旋即带着醉意哈哈大笑道:“说得没错;你们来晚了;要女人下次记得赶早”

第七百三十章 斗殴溅血
    河陇之地多豪俊之士;尤其军中兵卒;越是年岁大的;便代表从各种严酷战事中活下来的次数多;自然就更加悍勇了。因此;即便领头的中年大汉起初就已经从对方的服色不同上;认出对方恐怕是那两位朝中特使的随行军卒;可是此时此刻遭到这样侮辱的挑衅;从上至下的所有人顿时全都被激怒了。一个性子最为急躁的年轻人砰的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一骨碌站起怒喝了一声。
    “狗鼠辈;你说什么”
    那洋洋得意出口讥嘲的汉子;原本只是逞一时之快;可突然被人骂是狗鼠辈;他顿时也为之大怒;一时拍案而起道:“你家祖爷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可他这反唇相讥;当即就被一记迎面而来的拳头给中断了。眼见得其人被那一拳打得飞起;砸得后头一张桌子和上头的酒具乒呤乓啷掉了一地;他的那些同伴在最初的呆滞过后;顿时齐齐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怒发冲冠地站起身撩起袖子应战;而那边厢打人的军汉也不甘示弱;振臂一呼;也叫来了自己的同伴助阵。
    顷刻之间;小小的酒肆中就打成了一团;伙计见机不妙暗自叫苦;慌忙滑脚往后头去通知店主;而角落中最初就酩酊大醉的那个酒客;此刻也终于抬起了头。不是李白还有谁?
    “一大早的吵闹什么”
    李白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见是迎面一个盘子带着凌厉风声丢了过来;他信手一抄;稳稳当当地将其放在旁边;随即就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战。当有人不长眼睛地混战一团直接打到了他身边的时候;他不过闪避或是格挡;轻轻巧巧地就再次把自己置身事外。须臾之间;这酒肆之中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固然是乱七八糟的酒具碎了一地;而在群殴之中被打得倒地不起的也不在少数。
    尽管后来赶到的酒肆东主大声嚷嚷劝架;又哭天抢地调停;可打出了火气的两边人哪里肯让;最后竟只见寒光一闪;有人掣出了兵器。
    面对这情景;刚刚还作壁上观的李白终于遽然色变。然而;即便他眼疾手快;隔着老远的距离;也没法阻止那一刀下去的血光四溅。就当他霍然起身预备阻止接下来的杀戮之际;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阵尖利的呼哨声;紧跟着就是一个声若洪钟的大嗓门。
    “鄯州都督府的府卫来了;快走快走”
    见刚刚打得正酣的那些鄯州军士卒立时开始且战且退;虽有人想带走伤重的同伴;可终究因为受伤倒地的人实在是太多;大多数都只能顾着自己奔逃。而角落中刚刚站起的李白想了一想;捅开窗户纸看了一眼大街上那个大声嚷嚷的军汉;最终悄然往后头溜之大吉。等到鄯州都督府的府卫最终赶到;看到的就是一团糟的酒肆;以及满地痛苦呻吟的人。
    杜士仪怎么都没想到;仅仅是自己这一行人抵达的第二天;左金吾将军李俭的部属就在酒肆与人发生了群殴。若非范承佳闻讯之后大惊失色;立时调集都督府的精锐府卫前去弹压;封锁了整条大街;只怕转瞬间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这场械斗的行列。
    “是左金吾卫的禁卒在酒肆寻欢作乐的时候;因为胡姬和鄯州军的一些士卒发生了口角;推搡之后进而大打出手。到最后;竟是有人忍不住拔刀大动于戈;听说砍伤刺伤好几个;若不是范大帅的府卫到得快;只怕要闹出大乱子了。”赤毕因为只是粗粗打听了一下;再加上范承佳传令封锁消息不许议论;因而他所知也有限得很;“此次李将军的部属说是金吾卫;其实是来自北门禁军;骄横惯了;就不知道究竟是哪方有错在先;而李将军又会怎么说。”
    论理两边都不是自己人;杜士仪大可作壁上观。可他既然是和李俭同行;一路上对方好歹也对自己尊礼备至;他自然不好置身事外。在听完了赤毕的禀报之后;他就立刻往见李俭。可刚到李俭那儿打了照面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只见一个从者飞奔直闯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那从者话一出口方才发现杜士仪也在;愣了一愣后方才称了一声杜中书。他本想上前去附耳禀报;见李俭目光严厉地摇了摇头;他只好低声说道;“据说有鄯州军的三个士卒因为受伤过重死了;他们的妻子带着儿女在鄯州都督府门前跪地陈情;请严惩凶手。”
    李俭原本就已经气得不轻;此刻待听说已经闹出了人命;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双手紧紧交握;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就去见范大帅;你传令下去;约束随行所有军卒不得外出;但凡涉事人等;一概看押起来;伤者立时命医士调治;然后你给我调几个妥当人;一个一个仔仔细细查问。当时缘何闹事;又是谁先动的手;又是怎么会动的兵器;给我一五一十问清楚”
    等那从者应声离去;李俭才想起杜士仪也在场;当即苦笑着拱了拱手道:“未曾想骄兵难制;第一天到湟水便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杜中书;此事是我管教无方;我先去收拾善后;还请杜中书放心。”
    这一路上攀谈相交;杜士仪能够看得出;李俭是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人;因而;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就没有强出头;抚慰了几句后便先行离开了。等到他回了自己的宿处;就只见一个白衫青年在门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等候;不是李白还有谁?
    “太白?”
    李白听到动静就已经侧过头来;此刻连忙快步上前;直截了当地问道:“酒肆之中禁军和鄯州军群殴的事;想来君礼应该已经听说了吧?不瞒你说;我那会儿正好因宿醉在那酒肆中趴着休息;因此正好在场。”
    杜士仪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连起头去打探消息的赤毕都忍不住难以置信地问道:“李十二郎是说;昨夜不曾归宿?”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于咳了一声;这才岔开话题道:“总而言之;我那时候也差不多快睡醒了;所以还大略清楚一点事情发生始末。是禁军这些士卒一大早去那胡姬酒肆买醉;把店里的胡姬都弄得无法见客;因此后来的鄯州军士卒本来就恼了。偏生禁军之中还有人出言不逊;一时对方反唇相讥;禁军之中就有人先动了手;这下子自然两边都齐齐加入;打了个不可开交。大约气昏了头;最后有一个人拔刀动兵器砍伤了人;可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报信说鄯州都督府的人到了;鄯州军的人多半仓皇逃窜;我生怕被人截住;于是也就赶紧溜了。”
    幸好幸好;否则这一位要是在酒肆之中被人抓个现行;那就连杜士仪也会说不清了
    赤毕暗自庆幸;而杜士仪却眉头一挑问道:“太白;照你这么说;群殴从最初开始;一直都是只动拳脚;最后才有一个人动了兵器;而且也应该只是伤了一个人?你确定没有看错?”
    “我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只因昨日下午尝到那酒肆的酒香大异于长安;所以回来后露了个脸;就瞒着其他人溜出去了;大清早的早就酒醒了;只不过是在那儿补眠而已。我可以担保;至少我走的时候;地上虽是倒了一地的人;可是受了兵器伤的;应该就是那一个人。”
    “这就怪了。据说府卫赶到时;被砍伤刺伤的人有好几个。”杜士仪拧起了眉头;随即转头对赤毕说道;“你去打探打探;刚刚说受伤过度因而身死的那三个士卒;是内伤还是外伤;是拳脚所伤;还是兵器利刃所伤;动作快”
    等到赤毕立时应声而去;李白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君礼是怀疑;我走之后;还有人浑水摸鱼?”
    “希望不要被我料中;否则;就不止是群殴;而是别有隐情了。”
    天不遂人愿;尽管杜士仪并不希望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但等到赤毕打探回来禀报;事情偏偏就是并不简单。
    “你是说;身死的那三个鄯州军士卒;全都是刀伤?而鄯州军的其他伤者;身受兵器伤者还有两三人?反倒是禁军清一色的拳脚伤;无有一处兵器伤痕
    赤毕知道这个答案必定会让杜士仪大为震惊;可他反复核实确是如此;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蹊跷;但事实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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