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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尘梦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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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当然印象甚好。
我去拜访了刘鸿生,是一个江湖好汉,甚觉得可以合作。招商局方面派人去接洽,派的是“江大”;虽然知道“老太爷船”不甚满意,也就无可如何了。
大约是第3天也忘记是第4天,我们就一切运上了江大,我上船之后,就发现了他们在统舱内私卖不少客票,但是除了安全的顾虑以外,并不妨碍我们,我们怎么办呢?同他买办交涉,他避着不见面,船急于要开,只好息事宁人!?
船到上灯以后,又发现了非但私卖船票,并且这些私搭的客人,还点着洋烛打麻将。我发火了,派人找买办责备了他一顿,当时虽然制止了,却无法长期监视。一直担心着睡眠始终不安。而这只老太爷船却走了3天方到上海。
我们这次在南京,枉费了三星期,现在总算安抵上海,仗着刘鸿生的准备非常周妥,当天安全地运进了法租界的天主教库房,丝毫没有损失,我心头一块石头方才落地。
第二天,我再去复勘库房的工夫,刘鸿生也来了,他发现了库房外层的办公房内,有同人吸烟的洋火,他一匣一匣地投掷出来,我感激他的热诚,道谢他的盛意。
第三天,宋院长也来巡视了一次,我的任务终了,急忙回到了北平。在我的离平时期,寅村确是常到我家代我省问母亲。这是令我十分满意的。
此后,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都陆续出发,运的人,大约是马衡、袁守和、沈兼士、俞星枢,各出马了一次,次序我不大记得清了,大的困难,不客气说,都是我第一次替他们解决了,头难已过,他们都顺利而且安适地完成了任务。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高等法院官员驾到(1)
1933年5月1日,那天正是一个星期日,我正在午后昼寝醒来,突然来了一桩希奇的事;院方来了一个电话说:“有要事,院长、秘书长都到了,请马上过去。”
我匆匆地到院,果然,易先生、玄伯、星枢、庶务科虞科长、秘书处的董科员寅复等等,黑压压挤了一屋子正乱着,中间还夹着生人,他们介绍,我方才知道是南京最高法院一个检察官叫朱树森,他拿了天津高等法院的一封介绍信,以参观名义来院,虞科长接待见他,他忽然变为要求调查一些文卷。虞科长打了一个电话向秘书长请示,正值院长在秘书长公馆,因此他们都同来了。现在,问我要秘书处的处分物品一部分在我手内的文件。
当时,我立刻拒绝了。我说:“他拿来天津高等法院的介绍参观信,如何能看文件呢?根本上,院长、秘书长都不必来,虞科长请一个示拒绝好了,为什么弄得那样严重?”
他们恍然大悟,然而已经迟了,并且经过院长的面允,总务上有关的帐册都交给他了。
我对他说:“我们院内的文件,是不能交出去的;只有请您到院内看。”
经商量的结果,他要求提来的文件集中封存在本院,他明天来看,秘书长玄伯只好允许了。他又要求,召集经手处分物品的人员听候他问话,自然,也无法拒绝。
第二天一早,我们到院,那朱检察官也来了,并且带了一个北平地方法院借来的书记吴姓,他自己也带一个书记官姓黄。
我们在会客室集合,取出昨天提存的文件。本院出席的人是李秘书长、俞处长、我、秘书处董科员仲复、会计科程科长星龄、经管处分绸缎的书记尹起文。
在朱树森杂乱地问了许多处分物品情形的经过之后,并未到一个什么阶段,忽然,那尹起文站将起来,含糊地说:这都没有什么,就是边说边走向上面一张长桌之上,上面放着一大堆售品通知单,通知单之中,有一处内面折着一只角,他将手指顺着这折角处挑起。大家的眼光,不期然都集中在他那举动上。
他又接着走回来,拿着这一卷通知单,口中喃喃地道:“就是这一笔秘书长同院长购买的有3000块钱的绸缎皮皮货??不在星期日买的。大家都有一些”
这样说着说着坐回了原坐位,将这通知单存根交给了朱树森。
朱接着随意看了一下,问道:“秘书长,这是您买的吗?”他眼望着李玄伯。
秘书长期期艾艾,支吾着答复:“我我我记不大清楚。”
我们都以奇怪的目光看着这双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处分的物品,”朱又接着问:“还是先估价而后发卖呢?还是先选定而后估价?”
“这个是先估价的。”尹起文忽然又站起来答复:“我敢以人格担保!”他似乎非常地勇敢。
朱以非常奇异且不满的目光闪了一下尹起文。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高等法院官员驾到(2)
我明白了一切:朱、尹本来有默契的,尹是张继的嫡亲和张夫人关系很近。昨天有预约而没有让朱导演用到。第一个动作,没有到时期而尹突然地发动了,这还无妨。朱问,先估价与后估价的问题,他的意思是要尹答“后估”,方才可以更入李、易的罪名;尹呢?他觉得来证明长官“犯罪”,究竟有些歉然,而且有些内愧,将来胜负如何尚不可知,又突然动了一个两面讨好的念头,况且本来就是先估价,他没有肯仰体朱的意思,又加了一句“我敢以人格担保”,来表示一个义侠的动作来讨好李秘书长,这不免使朱有些惘然了。
朱树森不能再问下去,他收拾文卷,带着那书记走了,声言:明天照时再来续问。我们此地职员也都散去,只剩玄伯、星枢硬拉着我三人研究此事。
玄伯售货3000余元的故事,我不大清楚,但是照玄伯吞吐的情形,事实是不虚的了。我不客气地告诉他说:“照我的看法,这件事你承认与否都没有关系,物品公开发卖,为什么你买不得呢?所以承认也有不要紧。而你今天态度上不该吞吐;高兴说有就有,说无就无。什么叫‘记不清’呢?你显得软弱与心虚了。这事昨日他们预先有接洽是无疑的!可惜,尹起文是个下驷之才,朱树森也不见得高明。他估高了尹的知识,以为他‘闻弦歌而知雅意’,哪里知道‘对牛弹琴’毫不理会,答复是反面,并且加重了‘人格担保’一语,将他的全部企图推翻了,所以他问不下去了。”玄伯无话可答,星枢也无从置一词。我们也就各散。
第二天,朱来了,仍旧李、俞、我三人奉陪,他人暂时都没有出席。朱只带了黄书记,还有法警。一开头,朱就拿出笔录,玄伯问他要看,注意的,当然就是“人格担保”的一点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没有!?
这一下,玄伯慌了,他提出责问:“为什么不写这一句:是先估价,我敢以人格担保!这是在坐诸君所共同听见的,朱先生,你没听见吗?”
“是的!”朱答:“但是,笔录是书记官的权,他漏了,并且尹已经签过字,我是不能添改的!”这当然也是预定的答词。那吴书记不来,也是为了此故。
玄伯再三要求,他再三拒绝说他无此权。最后说:“你用一个书面说明,用两个人证明,我替你附卷。或者尹起文自己再写一个书面声明。”
我知道又是一个骗孩子的玩意,而玄伯非常无聊,一定要照办,并且要我同星枢做证人,我也只当是哄孩子,不能不答应。后来■尹声明他当然不肯了。
说了半天废话,大家要午餐,朱吃了饭还要来,他们两位都穷于应付了,李抬出我是他老丈人的同窗,要我午后一个人来抵挡,他们翁婿二人的事,我又如何拒绝,尽管心里很烦,颇不情愿,为了朋友我只有答应。
下午,我再同朱见面,开始闲谈,我发问了:“朱先生!你此来,用的是天津高等法院介绍信,而你一切动作,不是用介绍信就可以这样做的。我们这里因为是文化机关,大家对于公事是不甚熟悉,从院长起就是这样。我是比较在政府内务部做事久,算是懂得一点,所以,在我觉得你这样做,应该拒绝的,但是院长答应了你。”
“是的!”他说:“但是我当然有特殊任务。”
我问:“你是等于问案?”
“是的!”他说,“我们检察庭可以随地开的。不比推事。”
我问:“那谁是原告呢?”
“那不能说!”他说,“这有特殊关系!还没有到发表的时候。”
我们彼此沉默着。朱又翻了那一搭通知单存根,他说:“我要提这几张存根带出去!”
我说:“不可以!”
“检察官有扣押之权的。”他说,并且翻出了一条法令给我看。
“不!”我说,“我们也有特殊规定:‘故宫博物院的片纸只字不能携出神武门!’”
“我带有法警,可以强制执行!”他说,摆出不客气的神气。
“我们故宫的警卫,可以扣押你!”我也只能针锋相对了。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高等法院官员驾到(3)
我们僵持了几分钟,僵得很。于是他又转弯:“请示一下院长好不好?”
“我打个电话商量一下是可以的。”我说:“你请坐一下!”
于是我到办公室去打电话,又同我们的法律顾问江翊云商酌许久,江建议:让他抄一份去。院长也同意了。我回到客厅准他照抄,这样下台了。
他又请求:要查看一下帐目,这不是我的事了,我叫人去请了俞处长、会计科程科长来应付,我走了。
三个钟头以后,俞星枢来寻我,他非常惶急,说是:“程科长被带走了,因为发现有600多元的帐目不符。”他已经报告了院长,并且李石曾先生也知道了此事。他们约定马上到李先生家里会商一下,所以来约我。
俞说:“我想不到有这样严重!”
“600多元倒不算一回事”我说;“也许真是错误。即使是弊,也是会计负责”。
他说:“何以北大的帐目,多少年不报,也不做,毫无问题呢?”
“那是他们的运气。”我答,我才知道了俞处长的作风是学有所本,不是胡涂。
我们同来到石曾先生家里,在那里的,已有吴稚晖、易寅村、李玄伯、星枢。石曾说:“我们到小汤山游玩一下如何?”
知道要去商谈,大家自然同意,于是,一起去到小汤山他的别墅。
四十、小汤山李、吴致函汪精卫
在小汤山,六个人住了一夜,朱检察官来的突然,形迹奇怪,又不说谁是原告,大家互相商议这一案的动机与主持人,始终不能确定。当时的推论,一致都以南运问题为中心,必系有人企图阻止,由这一动作,当然侧重到清室方面;清室方面现在主持何人呢?想到了第六区署长延庚??肃亲王的外甥??李先生当时故意留着他监视我们自己的。于是得到一个结论:他们眼见我们搬到第五批,恐怕南运一空,于是联合了各方反对派,如高友唐、周肇祥发动这一案来策划一个阴谋,用这方法来破坏,大家都以为很对,尤其李、吴二老。
于是决定对策用李、吴二老出名密电蒋介石及行政院长汪精卫,大意是:
?
(上略)日寇进逼,北平形势日亟,古物南迁,方第五批,顷有自称最高法院检察官朱树森以天津高等法院介绍参观函来院,而到院以后,调查文誊帐目,携带法警,传集本院职员,临时开庭侦讯,声称奉有密令,不肯宣示案由。恐系亡清余孽,蒙蔽最高法院,有意捏案控诉,以图阻止古物南运。恳迅予彻查,并告最高法院勿为所蒙,以重文物续运。切盼!吴敬恒、李煜瀛叩。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高等法院官员驾到(4)
我们第二天回平,电报已经发出去了。下午程星龄也回来了。朱树森没有再来。引起了我的思索,并且我有些怀疑昨天大家的揣测,似乎太空洞,不一定切合实际。我也是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条道路。
我想:朱树森既来办案,又如此神秘重大,他一定与南京最高法院随时有电报往还,要在电报局方面去了解,或者可以得些线索。我正有一个朋友在邮电局管理电务,我因主编《故宫周刊》时常与各地专家学者读者电报邮件联络,寄刊物,传稿件,业务频繁,关系密切。决定去同他商量。我见了他之后,将此事向他说了,要他设法。
“明电呢?”他说,“或者容易有办法,恐怕是密电,那就束手了!”
“是的!”我说,“密电呢,当然作罢!”
“还有一层,”他说,“即使明电,要请您保证不公开,倘使凭此打起官司,您如何得到的呢?牵涉我的饭碗问题了,还恐怕有其他后患,我更受不了。请您原谅!”
“当然!”我说,“我决不要您受累。”
他答应:“且看机会。”
大约不过一日以后吧!机会来了,电报局送来一个电报到我家里,外封写着是“长安饭店,朱树森先生”,电文是:
佳电缓办,即查古物有停运否?俾转政院勿藉案停运。张嘱尹即来,费先筹给,程已保外否?并电复!烈蒸。
原来此电是明电,并且送到长安饭店,可这位堂堂大检查官已经走了,此电无法投递。这朋友相当谨慎,他知道此电内容,又在无法投递的状况下,在邮电局立场,已经知道朱是因故宫博物院公事而来,我是院中人,送给我转,在局与经手个人都是合法的。所以他嘱咐报差送到我的家中。
我拜读了一遍,恍然大悟:原来是郑烈以检察长的地位指示检察官朱树森的。郑烈是张太太要张继荐与王宠惠的,那时王做司法院长,派了郑烈这个最高法院检察长的职位,他因此拜了张继的门下。电中的“张”,便是张太太无疑了。
第二天清晨9点,我到院,将这份电报交给了寅村,建议他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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