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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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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只听见朱徽婧冷冷道:“还说什么坦荡荡,真是可笑!魏忠贤一党施政有误,你们想治他们的罪,却顾着朝廷的脸面,于是就耍什么惩治**的手段,是不是这样?就知道脸面!”
张问顿时大吃了一惊,这种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口中说出来,而且一句话就点破了玄机,实在太诡异了,张问不由得十分愕然地看着朱徽婧。
朱徽婧看着张问继续冷冷地说道:“张问,你给皇兄出的好主意,怪不得皇兄这么信你。你一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就弄出个惩治**的事由出来,为了减少外廷阻力、获得同僚的支持,你就先上书只征对内廷的**。但是等内廷魏忠贤所有的党羽都被治罪之后,你又会要求查外廷的**,以此清除魏党官员,是这样吧?”
张问说不话来了,他的这种布局虽然谈不上多高明,但是也不是那么显眼的,就算外廷的人,也弄不清楚他要干什么,结果很意外地被一个小姑娘给看破了
朱由校听到朱徽婧了一番分析,又看到张问一语顿塞、被他妹妹说的无话可说的样子,朱由校忍不住哈哈大笑:“张问,朕的妹妹读的书比朕还多,你这个进士不一定能说过她呢。”
这时朱徽婧看着张问不怀好意地笑道:“张问,你所谓的坦荡荡、所谓的济世救民,还不是在争权夺利,顾着斗来斗去,都想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大政刚略了?”
“不是这样!”张问涨红了脸,有点恼羞成怒道,“臣对皇上、对国家社稷的赤诚之心,从未有动摇。之所以要用这样那样的布局,完全是迫于无奈。您想想,臣有澄清吏治的理想,就直接制订出全面监督打击**的政略,能施行下去吗?国家的疾病、已经深入膏肓,不是简单一纸政令就可以治理的,只能缓缓从深层的地方慢慢调理。”
朱徽婧仰起头,问道:“那你说说,咱们大明的问题出在哪里?”
张问皱眉道:“我大明以孝治天下、以道德约束臣民的行为,道德在很多时候完全代替了律法的作用,比如在广大的乡村,是没有任何官吏的,官府的律法赏罚到不了那些地方。于是族老、乡老就代替了律法的管制,族老是长辈,用道德仁爱教化百姓,使其安分守己、安居乐业。这种办法在我朝前期是行之有效的办法,简化了行政体系,提高了政事效率,使天下平安无事。
但是这种办法到现在已经不适应时宜了,因为这种不合适,才导致国家控制力明显下降,税收收不上来、财政困难,臣的既定方略就是要改革、要变法!自古变法者都不是一帆风顺,所以臣有了心理准备,只能长远布局,才能达到变法的目的。”
朱徽婧若有所思地皱眉道:“不合时宜了?为什么不合时宜了?”
“根本原因就是大明朝发展到现在,财富已经极度分配不均,贫富悬殊巨大。殿下可以想象,当族老长辈天天吃肉喝酒、挥霍无度的时候,所谓晚辈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甚至有易子而食的惨状!这样的长辈,这样的道德,还有任何道德仁义可言吗?”
“易子而食?”朱徽婧的脸色变得煞白。
张问冷冷道:“不错,易子而食不是一个词,它就是现实存在的情况。把自己的孩子和人交换,投入滚烫的沸水中煮!当儿女在沸水中无助地挣扎、当啃着人的骨头的时候,道德是什么”
“你别说了!”朱徽婧的削肩微微颤?抖着,她最怕说死人之类的东西,听到吃人这样的内容,差点没吐出来。
张问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现状!我大明不是穷,一桌酒席能价值万两!一个歌妓能卖到几十万两银子,相当于几十万石米、几千万斤上亿斤米!这是穷吗?一个歌妓的身价能养活多少人?一个歌妓她就只是一个玩物
是的,许多地方有天灾,影响了农业收成,但是我们不是缺粮,真缺粮米价肯定飞涨,真缺粮我们有那么多银子,不能向别国购买?
财富分配悬殊太大,这才是现状”
张问的脸上有些伤感:“但是臣只是一个凡人,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臣不能让既得利益者把吃到口中的东西吐出来,臣真要这么干、骨头都会被别人嚼碎。但是,臣食皇上之禄,臣准备试一试!”
他扯了扯身上的大红官袍,冰冷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今儿早上臣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臣的妾室对臣说,官袍是她亲手洗的、她亲手烫平的,臣穿着这身官袍,就要对得起爱。”
朱徽婧神情复杂地看着张问,低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袁绣姑。”张问幸福地说道。过了片刻,他神情一凛,又说道,“皇上赐于臣尚方拜见,臣居庙堂之高,就绝不能因为别人要嚼碎臣的骨头,臣就束手待毙!”
张问的眼神、语气,让朱由校深深感受到了一种真挚,朱由校沉声道:“张问,你打算如何试?”
张问抱拳道:“立法。礼乐崩坏、道德崩溃,原来的道德规范已经失去了作用,就只能用法!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律法,取代道德,并建立一套监督、执行的体系,让新法能够比较公正地运行。”
朱由校一拂衣袖,说道:“什么样的体系才能使直接操作法令的人不结党营私?”
张问沉吟道:“臣也一直在探寻这个问题,目前想到一个办法,虽然觉得不够稳定,但是在皇上在位期间,定能行之有效,它的漏洞是权力更替之后可能会变形。
具体机构由锦衣卫、总督巡抚、官府、民间团体组成。由总督巡抚组织一个监察衙门,监察衙门的人不受地方任何官员节制、直接对总督负责,有权调查任何地方官;让民间团体,如各行业的行会等参与政事,监督监察衙门,有权向总督要求组织调查监察衙门;总督巡抚居于各地最高长官,由中央直接委派、属于京官,受锦衣卫监督,从而形成一个环环制约的关系。在律法面前,没有长幼之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只要保证律法的有效施行,皇上和内阁就可以通过颁布法令,达到调整财富流向的目的。这里有个漏洞,内阁的成员一变,施政理想就会改变,法令也会改变,无法长久。解决这个漏洞的办法,臣暂时也不知道”
朱由校沉思了许久,说道:“你的想法是用法制代替道德?”
张问点点头:“回皇上,臣正是这个想法。现在朝廷施政、考察政绩,动辄就是以道德文章敷衍了事,道德都崩坏了,这样的体系根本没法判断好坏了。于是没有了明确的规则,众人为了升官、为了自保,就相互抱团、结党营私,**、党争愈演愈烈。”
朱由校站了起来,在龙榻前面踱来踱去,良久之后,他突然站定,指着张问道:“朕让你做内阁首辅!”
他伸着手,长袖随风而舞,拂袖之间就能影响天下大势,这才是真正的王霸之气。
张问没有说臣惶恐啊何德何能啊之类的话,他站了起来,抱拳道:“臣想试试。”
朱由校的神情变得伤感,冷冷地说道:“你要不是不成功,真的会被人把骨头给嚼碎了!你要是成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张问明白,就算成功,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干的事儿已经很疯狂了。要说执政、要说做官,看似复杂,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游戏,在既定规则下去玩。而张问要干的事不是在玩这个游戏,他是要改变规则、订立游戏规则!历史上那些想改变规则、想变法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影响了太多人的利益,一旦失势,不弄你弄谁呢?
张问想起了绣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想起了那些爱自己的人,他怔怔说道:“皇上,臣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朱由校道。
“如果臣变法成功、国富民强之时,皇上能不能封臣一个爵位?”
这时朱徽婧笑道:“皇兄,张问这是在学王翦呢。皇兄要让他做内阁首辅,他就像王翦那样先向秦王要好处、秦王反而放心王翦了。”
张问怔怔道:“琉球(台湾)现在在红夷手里,到了那一天,臣想要个爵位、借点兵马,带兵把琉球要回来,在那里安顿我的家人。”
朱徽婧想起刚才让她有些感动的绣姑,顿时闭上了嘴,不再挖苦张问。
这时朱由校说道:“皇妹,你来写内容,朕亲笔签名,给张问一份圣旨,大明中兴之日,朕封他公爵,把琉球封给他,世袭罔替。”
张问忙跪倒在地,高呼道:“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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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一 烟花
天启二年末,内廷查出魏忠贤、刘朝等人贪墨内帑钱粮公饱私囊,上怒、杀刘朝,查得资产上百万两;因念及魏忠贤多年侍奉左右,皇帝特赦魏忠贤,将魏忠贤发配京城(南京)守灵。WWw。魏忠贤走到半道,自感愧对皇上、无颜苟活于人世,“自尽”身亡,帝下旨厚葬。
魏忠贤一死,客氏被一帮苦大仇深的女官宫女骗至浣衣局,遭人活活勒死
天启三年的春天就这样来临了,时间比感觉中来的快,当人们还在留恋年节的欢快的时候,元宵节已经到了,元宵节一过,这年就要过完了。
各大衙门已封印半月余,政府告天开印、重新运作还有一些日子,人们仍然沉浸在过年最后的快乐元宵节中。张问府上的丫鬟奴婢们这时候也没受多少管束、还发了红包,她们在院子里放炮竹、嬉笑游戏,一片欢乐的景象。
张问穿着一件厚实的袄子,绸缎长袍,还戴了一顶貂皮帽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富家子弟一般。他站在屋檐下,正在看众人玩耍。许多丫鬟都是十多岁的女孩儿,上边没管的时候,玩起来可疯了,嘻嘻哈哈的好不欢快。
绣姑正在张问的身边,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子,鹅蛋型的俏脸红扑扑的,唇上还特意涂了唇脂,看起来就像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
“年要过完了啊,相公又要很忙了”绣姑那张鹅黄的秀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伤感。
张问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这时绣姑突然扑兹一声笑了出来,见张问不解地看着自己,绣姑忙掩嘴止住笑声,说道:“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傻事,忍不住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嘻嘻。”
“什么趣事儿,和我说说,别一个人偷着乐呀。”张问微笑道。
绣姑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乐道:“小时候家里很是困难,平时都过着苦日子,一到过年呀,就穿新衣服、吃好吃的,大人们还会买糖葫芦给我们吃。那时候就觉得过年特别好,老盼着过年。可到了元宵节,年就要过完了,我就很舍不得啊,就拿着一根粗绳子拴在床角上,和我娘说要把年拴住,不让它走了那时候真傻呢,时间怎么拴得住呢?”
张问听罢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是呀,时间怎么能拴得住呢?”
绣姑眼神迷离道:“如果拴得住就好了,我就把时间拴在今天,一直和相公在一起相公,你说,为什么欢快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呢?”
“砰!”远远地一声炮响,只见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散开来,十分漂亮。
张问拉起绣姑的手道:“我们去逛灯市,京师的灯市你还没看过吧?”
绣姑的手被张问拉着,高兴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向外院走去。张问叫人准备了马车,带上玄月等几个人,便向左安门那边赶去。
临近左安门外的灯市的时候,马车便走不动了,大街上人山人海,轿子马车堵在一起,任你是谁都走不通。张问懒得等了,就拉着绣姑从马车上下来,抛下马车,和玄月一起三人步行向灯市走去。
空中烟花绽放,看方位是从西边放的,张问估摸了位置,对绣姑说道:“承天门前在放烟花,离得太近了烟尘很大,我们就在灯市上看吧。”
琳琅满目的各式花灯、稀奇古怪的货物,相互争辉,以灯市为中心的都市,十分繁华。绣姑的兴高采烈也感染了张问,让他的心情也欢快起来。其实逛的不是街,而是这种心情,如果张问孤零零地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就算再金碧辉煌,心情也同样会寂寞吧。
三人走到一家摆放着各式灯具的店铺前面,张问顿时就被一个琉璃灯吸引住了,灯外面镶着珍珠、里面还养着鱼吸引张问的不是这盏灯的别致,而是它就是去年灯会的时候张问送给秦玉莲的那种款式,勾起了张问的回忆而已。
店主看到张问等人,就走了上来,张问记不清楚这个店主是不是去年那个,不过店主的一番话让他觉得店主就是去年那个人。
“这位客官,您真是好眼光,您看这瓶身,是糯汁烧成,镶嵌珍珠,然后制成花灯,可以贮水养鱼,旁边映衬着烛光,透明可爱、别具匠心。别说是这别出心裁的设计,就说工匠精湛的手艺,别家想仿制,也做不出来这模样儿。这是今年最新款,独此一个,绝无雷同”
张问顿时笑道:“去年您就说独一无二,我家里还有一个相同的呢。”
这盏灯让他想起了浙江的那些女人,因为目前的政局走向渐渐明朗,张问已经派人去接她们了,估计二月间就能到京师。
张问想到这里,心里一暖,他对这些女人的感情肯定有差别,有的他很在乎、有的他不是很在乎,但是总得来说,都有些感情。他有时候挺佩服其他那些士大夫的,南北各地的士大夫阶层,侍妾少于十个的实在很少,他们都是玩几年、待侍妾年龄大了,就转手卖掉、或者抛弃,换新的。相处了这么久,直接就抛弃,没有一点留恋,真正把女人当玩物了,这才是无情的境界。相比之下,张问发现自己还是放不开,他更愿意和女人们相扶到老,当回忆起许多美好的往事时,那回忆里的人还在自己身边,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就在这时,突然后面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张问!”
张问和绣姑一起回过头,只见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纤弱的身材,一张秀丽得让周围万紫千红的宫灯都黯然失色的瓜子脸蛋,虽然带着稚气,但是那灵动的大眼睛,可爱的琼鼻,还有微微上翘的小嘴,让她看起来可爱得无以复加。
这个女孩就是遂平公主朱徽婧,张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宫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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