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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女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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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从未这么坚定过。壮士断腕一般地来了,如今,却是风萧萧兮易水寒一般地走。是的,风已萧萧,心如易水。这一回,壮士一去,就永不复还了。而且,秋千将悄悄地一个人走。如果说,上一回孙拴柱逃离集圩,原本是想丢下秋千;那么,这一次,就是秋千下了狠心,要置这个老东西于不顾了。秋千心说,老孙你甭怪我,我也是叫你们逼急了。秋千我早已看透了,咱们这两个人,看着是一张床上睡着,其实过到了儿也是两条心。羊肉,终究贴不到狗身上,秋千我不伺候啦。

秋千悄没声儿的买了去大连的火车票。从大连换船到烟台,然后在烟台再倒长途车,才能回到集圩去。为了不惊动孙拴柱,秋千坚决不让王莲子和她小儿子开车接送。一大早,秋千像平常一样,做好了早饭,和孙拴柱吃了,就撵着他出去溜弯儿了。孙拴柱前脚走出,秋千就把整理好的行李包从大床底下拖了出来,挎上就走。出门走了二百来米,扬手招了一辆出租。直到坐进车里,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个小时以后,孙拴柱溜弯儿回去,才会发现秋千的失踪。那个时候,秋千就已经坐在南下的列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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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架秋千,被一双无形却有力的大手推搡着,在空中无助地飘来荡去。如今终于又荡回了原点,得以安全着陆。折腾了大半辈子,秋千再也没了折腾下去的心劲儿。海燕把秋千的家拾掇得十分干净,被褥床单都拆洗过了,弥散着好闻的太阳味儿,叫秋千由里而外的暖和。回到集圩的第二天,秋千才给孙拴柱的儿子媳妇打电话。电话是媳妇接的。秋千请她转告他们的爹,不必再等秋千,也不必再回集圩了。至于那套小房,老东西还有一个月的居住权。一个月以后,新房主就会入住。没等媳妇那冷霜般的语气变得尖酸,秋千就适时撂下了话筒。

他妈的。秋千忍不住地想,原本不负责任的感觉会这么好,这么轻松。负责任?干嘛要对他孙拴柱负责任?他孙拴柱对你负过责任吗?秋千惬意地钻进被窝,听着小火炉欢快的噼啪声,不管不顾外面正是大天白日,她要好好睡上一觉。睡足喽,才有精神计较以后的日子。秋千睡得真香,好久没有这么香了,呼噜声灌满了整套房子。她在梦里,像个孩子似的吧嗒着嘴巴,不知又梦见了哪种美食,是东北的杀猪菜,还是闽南的烧肉粽;是老北京的涮羊肉,还是集圩的绿豆凉粉?她不晓得,也不想晓得,正当她沉睡在黑甜之乡的时候,孙拴柱早已踏上了归途,即将再一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秋千应当有所预料。因此,当孙拴柱再一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并没有感到惊奇。老东西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儿,叫秋千又是怜悯又是羞愧。秋千一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怜悯和羞愧不值,一边还是重新安置他住下来。反正里外两个卧室。这一回,打死秋千,她也不愿意与那老东西同床异梦了。秋千对自己说,就当那老东西是个乞丐吧,人家几千里路专奔着自己来了,也不忍心撵出门去的,是不是?

听说秋千又回了集圩,赵小兰再上街买菜时,特意转了个弯儿。虽说当年秋千为朱卫红保的媒,并不那么称心如意的。但自从赵小兰礼了佛,就挚信了因果报应的道理。朱胜儒两年前查出了胃癌。一查出来,就已是晚期了,很快就水米不进,最终竟是被活活饿死的。这位光荣了一辈子的贫雇农,打小儿就挨饿,最害怕饥饿的滋味儿,最后还是死在这个“饿”字上,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吧?赵小兰跟着朱卫军过日子,两口子一个经商,一个当公务员,是眼下市场经济中最为合理的一家两制式结构。一个孙女儿远在德国留学,两三年的见不着一次面。赵小兰并不寂寞。白天除了买菜做饭收拾房间,其他的时间,就用来念经定省,按点烧香拜佛,初一十五的还要守斋。日子久了,倒修炼得慈眉善目,清心寡欲,成了个温良恭俭让的好老太婆。

《秋千女人》第八章(4)

赵小兰的这次出现,改变了秋千对于人生的认识。不夸张地讲,是给了秋千从未有过的祥和与幸福。

第一次跟随赵小兰,走进普照寺,听着大悲咒的唱颂声,秋千忽然变成了孩子。这个孩子,是在走了太远的路之后,在走了太多难走的路之后,才找到家的。她觉得好委屈,委屈极了,委屈得无以言说,只能听任眼泪无声往下流,哗哗地流,人,也不知不觉跪了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呀,擦也擦不完的眼泪,像两条欢快的小溪,流到身下的蒲团之上,很快濡湿了一大片。赵小兰不去管她。当初她第一次面对这庄严时的感动,也是用流泪来表达的。泪流出来了,那委屈就少了,心里眼里就都清亮了。

中午她们随了僧人们一起用斋。僧人们诵起了斋前课,那抚慰人心灵的唱颂,令两个女人再一次泪眼相望。素油炒的大白菜,白米饭,馒头,怎么就那么香甜啊?偌大的斋堂静悄悄的,秋千完全被那种静穆庄严震慑住了。原来人生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就是吃饭时吃饭,诵经时诵经,就是担当那该担当的一切,放下那该放下的一切呵。就是这样的啊。直到随着僧人们,做完了下午的功课,老姊妹俩这才搀扶着,依依不舍地慢慢出了寺院。这一天里,秋千几乎一直在流泪。那泪流过她的心田和脑海,把她的心和脑洗得那么清爽而透明。这是她一辈子也没有过的感觉,是她再也不想丢掉的感觉。随着秋千回家的,是她在普照寺里得到的一本《般若波萝密多心经》,一本《了凡四训》,还有一只小巧的念经机。

赵小兰再一次来找秋千,是一个傍晚,秋千正在厨房里做着简单的晚餐。换作从前,秋千独自忙碌久了,难免无名火起。现在不同了。秋千一下子还读不懂那本《般若波萝密多心经》,但是这一本《了凡四训》,是一位有案可稽的凡人撰写的,读起来又朴实又亲切。每天晚上,秋千端坐于床头,细细读着这本小册子,许多想了一辈子也没想通的问题,都在这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里,找到了答案或是通向答案的路。再看孙拴柱,是好是坏都是因果,秋千只当是在施舍了。

赵小兰的身后跟了一个人,是个高高壮壮的汉子。汉子的眼睛仍是有点睨斜,但因为这张脸已经有了沧桑,那睨斜,早已不像从前那样明显了。他是朱卫军。朱卫军没有开他那辆奔驰,是扶着赵小兰步行来的。秋千有近二十年没见到朱卫军了,乍一见面,才知道时光这东西都跑到哪儿去了。想当年那个暗恋自己的十七岁的少年,如今已然年过半百,花白了头发。

朱卫军是“文革”以后最早下海的那一批人。他的第一桶金,掘自海南最初的开放时期,是靠炒楼花一夜之间发起来的,颇具传奇色彩。而后,在海南楼市崩溃的前夜,朱卫军及时退步抽身,回到苏北,搞了一家中外合资的出租公司。这家出租公司从最早的本地客运,逐渐发展到长途货运,如今已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客货联运大集团公司了。朱卫军是听赵小兰说起,秋千这些年的遭遇,油然而生来见秋千的念头的。他与赵小兰合计了大半夜,不知怎样才能帮秋千帮到点子上。送钱?秋千定然是不会收的。送房子?于秋千似乎也没有必要。思来想去,朱卫军决定因地制宜,就利用秋千的现有条件,为她建一个正儿八经的家庭诊所。

谁知秋千不同意。秋千不同意的理由,是因为年纪大了。一些慕名而来的病人,秋千就拿自己的床当了治疗床,不过换张床单而已。再说了,无功不受禄,即使要建门诊,又何必劳驾他朱卫军朱大董事长?直到赵小兰说,建立门诊,正是广结善缘、治病救人的好依托,也符合佛家普度众生的思想教义,秋千这才不再言语。

朱卫军回去略加安排,第二天,一支小建筑队就开进了秋千的小院。他们把小院的院墙给拆了,向外盖起了两间平房,红瓦蓝墙的。房内刷了乳胶白漆,窗户开得又宽又亮,还装上了防盗窗。很快,随缘门诊的牌子就挂了起来。

4

秋千很快就忙不过来了。孙拴柱还是极想当她的助手,但他如今走一步挪三挪,说句话都呼呼带喘的,实在已是力不从心。海燕倒是现成的好帮手,怎奈海燕被秋千刺挠惯了,怕了这位老妈的性情。平日里只当她是只刺猬,远不得近不得,努力尽人子之道罢了。不知道秋千此时的心态状况已非从前可比。倒是赵小兰,每天准时出现,倒比打工的还尽心巴力,时间一长,不仅学会了灸疗,还学会了消毒针具,配制酒精,替病人拔针哪。

慕名而来的,多半是些老人儿,还有秋千当年治病下乡时口口相传的新病人。他们坐了长途车,推了平板车,甚至开了拖拉机而来,把门诊前面的路口搞得很热闹。对待这些病人,秋千把诊费放得极低,有时不但分文不收,还常常要贴进药费饭钱。自己的衣裳鞋袜,前一分钟还好好儿呆在原地,后一分钟时,就可能已经出现在哪个走进门诊的老娘娘身上了。秋千心里源源不绝地流出力气,支撑着她一天到晚连轴转,头也不晕了,眼也不似从前那样花了。再看孙拴柱那老东西,有时仍不免气闷,但多半也能忍而不发了。

《秋千女人》第八章(5)

秋千如此忙碌无功,孙拴柱一开始只觉得怪异,不知她是少了哪根筋。再看赵小兰风雨无阻地每天前来帮忙,这才惊觉,这两位老娘娘是将门诊当成了一种事业在干着。他是极想参与进去的,怎奈几十年来身体的亏空,这时节一一显现出来,常常令他陷入拆东墙补西墙的窘境。幸亏身边守着大夫,还不至于一口气捯不上来,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孙拴柱能做的事情,就是守着火炉,一壶接一壶地烧开水,然后趁着哮喘的间歇,将开水灌进暖水瓶里,满足门诊的需要。

刚进入秋天,海滨路两旁的悬铃木还没开始落叶,孙拴柱的哮喘就更严重了。他常常憋得两眼鼓突,脸皮发紫,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随时都可能过去的样子。秋千停了门诊,领着他去了市中心医院。这家医院,当年秋千和鲁闽海鸥们可没少光顾,是目前这个市最具权威性的大医院了。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肺癌,已是晚期。秋千将病况瞒过孙拴柱,立马请大夫为他做了手术。好在癌细胞还没有扩散,孙拴柱并没有感到非常的痛苦。住了三个来月的医院,孙拴柱坚决要求回家过新年。大夫的意思,也是以调养将息为要。秋千就把他接回了家,日夜伺候。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半路为夫妻?秋千回关营子时对关雎的感叹,如今不折不扣地落到了自己头上。她还是没能逃出这一劫。可是,现在的她心态不同了。也累也苦,但那累那苦不再是煎熬,而成了一种修炼。越到最后,孙拴柱的老年痴呆症越是严重,不大认人,大小便失禁。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变得干枯如柴,不可思议地瘦小。看着那个即将耗尽生命的身体,如同面对一只即将熄灭的蜡烛,秋千有一种由衷的悲悯,对孙拴柱的,对自己的,对所有人的。舍得舍得,没有舍,哪能有得呢?

突然有一天早晨,孙拴柱清醒过来,眼睛巴巴地瞅着秋千,跟着她这里那里地转。这么些日子了,孙拴柱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醒着也像是睡着,睡着也好像醒着,早就令秋千绝望了。过了一刻,秋千居然听到孙拴柱在叫自己:老苏,老苏……秋千一惊,连忙到他床边,伏下身体,想听清他在说什么。扶我坐起来。孙拴柱清晰地说。秋千愣住了,立马又高兴起来,以为病情有了转机。她把靠垫放好,果然扶着孙拴柱半坐半躺起来。秋千转过身子,想去给他热杯牛奶,手,却被他抓住了:老苏,秋千,再听我这老东西给你唠回嗑吧。秋千回头说声好,就在他床头坐下了。

孙拴柱好久没有说过这么连贯的话了。听他这么流畅地说话,仿佛原先的讲一句喘三喘是一种假象,后来的昏迷更是一种幻影,是专门拿来迷惑秋千的。孙拴柱说,老苏,你嫁给我这十六年,没享过我几天的福,倒是我让你受了不少累。实在话,我老孙跟了你,沾你老鼻子光了。没有你,我这把骨头,早就不知在哪疙瘩儿搁着了。你要是真相信有来世,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老苏哇。秋千制止他再往下说:老孙你说哪里话。你我夫妻一场,也是缘分。伺候你是应理应当的。孙拴柱说,是啊,是缘分。缘分就要尽啦。我死了以后,不要送我回关营子,我就埋在这疙瘩。你在南山给我找块地儿,我要守着你,好好护佑你,叫你长命百岁地活着。秋千强颜欢笑道,要我活成个老妖精不成?甭乱想了老孙,你会好的。

赵小兰的小脚刚扭进门,就看见秋千正端着一碗奶喂给孙拴柱喝。赵小兰是个灵醒之人,一下子就知道孙拴柱这是回光返照了。孙拴柱还向她点头招呼,说自己好多啦,多谢她这些日子的关照。听了这话,赵小兰心里那不祥的感觉更加重了。待秋千端了空碗回厨房,赵小兰就跟了进去。一语惊醒梦中人,秋千立马翻箱倒柜,往外找孙拴柱的“老”衣裳。趁着他这时候还清醒着,秋千又烧了一壶开水,兑温乎了,帮他擦身。六月的天气是这个小镇最舒适的季节,怎么的,孙拴柱也不应当选择这么个时候走,那样数九严冬、乍暖还寒的时节都捱过来了。

秋千为孙拴柱擦洗的功夫,赵小兰出门去找礼佛的老姊妹们。洗干净了的孙拴柱,此刻看上去脸色红润,神情平和,完全是一个健康老人的神色。秋千还为他剪了头发,修了手指甲脚趾甲,换了内衣裤。身子下面的尿布也换了干爽的。他重新躺了下来,内心没有恐慌,只有安宁。

果然,到了下午,情况就变得不妙了。孙拴柱开始呼吸急促,手脚先是不停地挣扎,很快又陷入了昏迷。赵小兰帮着秋千,把孙拴柱的身体理直,平躺着,一床薄被从脚盖到脖颈。床头点上了麻油灯,老姊妹们或跪或坐,开始唱颂观世音法号。一直唱颂到半夜时分,孙拴柱这才平静地嘘出最后一口长气,走了。老姊妹们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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