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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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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正举着伞,因为少彻的身量高,她甚至踮起了脚,风如此大她的身体竟有些往前倾的样子,于是她的额头正对着的是他的鼻梁,和微翘的嘴唇,彼此之间的距离暧昧之极。

灵儿啊了一声,举着伞连连后退了几步,雨瞬间落到了少彻的发冠和肩头,他眉头皱了皱,往前走了一步,又到了灵儿举着的伞下。

她此刻定是慌乱的很,少彻瞧着她略微吃惊的眼睛,不禁心中暗自笑了一声,又往灵儿身前挪了挪。

灵儿一阵慌,稍稍退了些,将伞往少彻面前一放,道:“你自己打吧。”

少彻微微侧了侧头,露出俊美的弧线,笑了笑转了脸,将手背在身后,并不去接灵儿手中的伞,漫不经心道:“你打。”

灵儿吃惊地看着他,这把伞是一把用兽皮做成的大伞,伞骨是细细排列了三十六根的细竹,因是御制,很是沉重,她此刻手举着伞越发吃力,只觉得腕骨酸疼不已,便带了几分焦急道:“我要回去了,多谢您的相助。”她迟疑,“你自己打好么?”

少彻看她一脸郁郁,额头还粘了几根发丝,心中越发的好笑,面上仍不动声色,闲闲问:“你叫什么?”

灵儿心中怪他唐突,忽而却想到了那日雨中和元修的相遇,霎时有些温情上浮,只推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宫娥……”看向他略带些浅笑的脸,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在宫中迷路的皇亲,便道,“大人若是在宫里迷路,小的可为大人指路。”

少彻哦了一声,心中却感好笑,低头看她郑重其事的模样,颇感兴趣道:“你如何指?”

灵儿心中犯了愁,她其实并不大明了这宫殿群的道路走向,便有些犹豫道:“大人预备去哪里?是朝见圣上,还是打算出宫?”

少彻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口型,眉间带着一缕玩味,低头道:“我,在宫里有一个情人……”

话未说完,灵儿脸色大变,慌忙去捂少彻的嘴,道:“大人说什么胡话!”说着便往周围警惕地看了几看。

少彻嘴巴被她的手捂着,只觉纤手虽湿冷却柔软极了,正感受间,灵儿看了四周只有风大雨急,便有些放心,将手舀开了,大眼睛瞪了瞪少彻,做出一副警示的样子,她自己此刻心里竟觉得自己变得机警不少。

想着便略略带了责备的语气道:“宫里都是后妃宫女,大人这么说,不怕出事么?”

少彻瞧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可爱之极,心中越发的想要逗她,便装成一副肃穆的模样来,点点头:“不怕。”

灵儿显然是被他的答案惊到了,不想揽祸上身,沉吟了一时,才道:“大人还是自己打伞吧。”说着将伞柄往他面前一送,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少彻。

少彻摇摇头。

灵儿急了,威胁道:“我松手了啊。”

少彻仍是巍然不动。

到底是不敢将手松开,灵儿无计可施,跺了跺脚,急道:“大人有手有脚,为何让我打伞?”

少彻看她气急败坏,眉目间笑意愈盛,将手轻覆上灵儿握着伞柄的手,握紧了。

灵儿大惊失色,忙挣脱,少彻巍然不动,带着一脸笑意,气定神闲地的看着灵儿。

他的手委实漂亮,干净修长,无名指上还戴了一颗鸀松石的戒指,不过再好看的手此刻在灵儿眼里都成了登徒子之手,使劲地将手从他手中挣扎,灵儿连连倒退了好几步,退出伞下,霎时间,雨便包围了她,将她劈头盖脸的打的狼狈不堪。

看了少彻一眼,灵儿有些怨恨的转身便走,少彻心中暗笑,往前追了几步,将伞置于她的头顶,气定神闲地在她身边走。

灵儿纳闷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看着身边一手打伞一手背在身后的少彻,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气恨,走的更快。

只不过她的步子走的急了,竟变成了小跑,而少彻的腿长,仍是在她身旁走的不慌不忙。

灵儿忽的止住脚步,板着脸向他发问:“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少彻也板了脸,道:“名字。”

灵儿思量一刻,胡乱绉了一个:“梨花。”

少彻发笑:“不是。”

灵儿呆住,少彻看她怔住,便指了指方才那梨园子,口中道:“初十二戌时三刻,我在这里等你。”他也不管灵儿的反应,又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宫殿,说,“现下你将我送到那里。”灵儿傻呆呆地听他指挥,还未及反应来,少彻已抓住她的手臂,大步流星地往那座宫殿走。

灵儿被他拽着手臂拖的脚下踉跄了几步,挣脱了几下,挣脱不开,只能跟着小跑了几步,却仍是跟不上他的脚步,被拖的一踉跄一踉跄的。过不了一时,便到了那宫殿门口,少彻才停住脚步,拉起灵儿的手,将伞柄置于她手中,自顾自地便往那宫殿里走了。

只剩灵儿举着把伞,愣愣地站在雨里。

☆、74子宁不嗣音

于是雨缠缠绵绵地又下了好几日,每天听着雨声,无端地在榻上做梦,梦见花、梦见归雁、梦见敏园的秋千架、梦见钟山淮水、梦见江柳生烟,梦见夜色苍茫的昆明湖上晓月成钩、光影幢幢。

这样胡乱做着几日的梦,七月初十二那天便来了。

身为宫嫔,那一日和他的见面已属违禁,她那日早晨偷偷溜出去,又**的回来,明瑟又是心疼又有些埋怨,只怪才人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那男子瞧装束分明是位皇亲贵胄,不然也不会在九殿下母难之日在宫里醉酒,也不会独自一人出没在南徵宫后的偏僻之地,要知道早年间,太后娘娘就曾口头说了,称昆明湖曾有两位宠妃在此溺死,乃不祥之地,宫妃后嫔宫娥内侍无事尽量不要出入此地。

因此,那昆明湖边一向冷清,若非灵儿在涉水台长跪,又罚清扫梨园,她也不会识得这里。

想来,当日那银冠子姑姑是因了昆明湖的诡秘之说,故而让她去涉水台罚跪的吧。

而那被溺死的宠妃,却都是先帝年间落水而亡,只是,一位是先死而后弃尸,另一位则是活活被人捂着口鼻按在水底窒息而死。

后来前些年,有一位小宫娥误入昆明湖后,回来竟疯了,到处胡言乱语说昆明湖有妖精打架,这疯话说多了后来就被拖出去活活打死了事。

于是,这昆明湖也渐渐冷落了起来,除了管清扫的宫娥,宫里人去的倒很少。

明瑟曾跟灵儿细细说了这些宫中的秘事儿,可惜灵儿偏是个犟人,说自己还是喜欢无人的清静,便经常去昆明湖边上走一走。

殿里的穿堂风甚是凉爽,吹得帷帘一时起一时落,灵儿坐在红木榻上,执了一卷书,看一时睡一时,醒一时梦一时。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灵儿很是苦恼。

此时已是戌时一刻,殿外的夜风带着一股子清冽的花香,大约是木褀的香味,穿堂入室,堂而皇之。

都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她便是要去赴约了么?

灵儿摇摇头,打消自己的念头,明瑟的话还犹然在耳边,她在宫中已然是被漠视的一个,若是这样,一辈子也就在这宫里消耗得了,纵然她仍没有什么法子博宠,却也万万不能做出累及父母家族的事来。且不说他是为了见他的情人,便是单纯的见面,若被人瞧见,她也是清白自毁,百口莫辩了。

只是,他的样子却有些阴魂不散,他总是带着一抹浅笑,在眉间、在唇角、甚至在他的手指之上,他比元修少了一分温润,却多了一分俊朗。

说起来,他和元修还是有些相像的。

思来想去,灵儿竟想去偷偷地看一眼,为着什么,她也说不明白。

这样想着,便丢了书卷,将长衣披上,蹑手蹑脚地迈出殿,仔细着不被明瑟和雪竹瞧见,开了后门便出去了。

因只着了一双软绵绵的鹅黄丝履鞋,走在地上便悄无声息地,周遭静寂如井,地上有些落花落叶,踩在上面似乎连鞋子都侵染上了丝丝香气。

将将行到昆明湖,灵儿留了个心眼,有些调皮地蹲在开的正艳的木褀花丛后,自从宫里不许种植晚香玉之后,宫里便围着昆明湖移栽了一长溜木褀花丛,因是成材移植栽种的,竟有半人高,若是藏于其后,定是谁也瞧不见。

灵儿心里巴巴地想着,瞧一眼他,她便瞧瞧溜走,这样谁也瞧不见她,也抓不着她的把柄。

耳中听着有宫人隐隐约约的敲更声,灵儿从木褀丛的缝隙里去瞧那梨园子,隔的不远,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灵儿有些懊丧地背转过身,心中想着他只是随口一言,自己却当真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寻她定然还是说他那情人一事,想到此就释然了,多一事不若少一事。

心中轻松,刚想站起来,却在抬头的刹那,瞧见那湖边缓缓步来一人。

沐着月色,踏着湖边渐次淹没的泥土,他走着走着,忽有些孩子气地去踢湖边的小石子,踢一下,发冠上的宝石便在月色中闪一下,好像有星星镶在他的发间。

在这样的月色晕染下,越发显得他眉如墨画、面如冠玉。

灵儿轻叹一声,这样的男子,当有一位怎样的情人来配他?是皎若何汉星,还是洁如天山雪,亦或是山中玉人、出世仙才?

背转了身坐在地上不再看,她忽然有些颓丧,这世间的男子,不管再俊朗再明媚,都与她一星儿关系都没有,她此生再想寻一位良人,那是再无可能。

她的良人,不管她承不承认,不管那位良人厌不厌弃她,都只有一个,那便是这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帝王。

将头埋进臂弯,妄想着能躲起来让一切烦心事儿不再寻她,只是只低了一会头,竟有轻轻的脚步声踱至面前。

灵儿唬的猛抬头去看,只见面前高高地立着一位天神般的男子,正是少彻。

他此刻正低了头去瞧灵儿,眉头微皱,疑惑她为何在躲在这里,只是仅看着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忽一闪神,他竟以为自己要掉进去了。

灵儿看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慌了:“我路过这里……看花来着。”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木褀花。

少彻看了看她身后这一丛木褀树上并没有几朵鲜亮的花,只是一笑,便挨着她,坐了下来。

灵儿疑惑地瞧着他坐在了自己身旁,忙站起身,慌乱道:“您坐,小的先行告退。”话音未落,少彻已然一只长手将她拉下,她被拉的身子一歪,竟倒在少彻的肩头。

灵儿慌的忙远离了他,他心中好笑,也不看她,道:“你就这么怕我?”

灵儿瞧着他弧线美好的侧面,竟似不能抗拒一般地点了点头,少彻看向她,眉头挑起:“为何?”

灵儿定了定神,镇定道:“小的是内宫宫娥,您是外朝臣子,与规与矩,你我都不该……”说着对上了他的眼睛,灵儿又是一阵慌乱,竟说不下去了。

少彻微微一笑,眼光转向烟波浩渺的湖面,口中说着:“宫娥?那你几时能出宫?”

灵儿闻言心中一阵黯淡,自嘲道:“圣上什么时候放我,我就什么时候出宫呗。”

少彻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往湖里砸去,扔的极远,在湖面泛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转回头去看灵儿:“你叫什么?”

灵儿楞了楞,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她的名字,女子的闺名不能轻易示人,更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她犹豫着反问:“那您呢?”

少彻笑了笑:“我是六王。”

灵儿心中回想了一下,却并无六王的印象,宗武是九王,元修是七王,那么,他便是七王的哥哥了,心中登时有了些好感,脱口而出:“怪不得您能在宫里到处行走。”

少彻看她:“你见过我?”

灵儿将头摇成拨浪鼓:“小人哪里见过殿下这般大人物。”少彻见她阿谀奉承的样子很是可爱,只微微一笑,指着面前飞的零星发着光的流萤,道:“你去捉一只会发光的小虫给我。”

灵儿瞪大眼睛:“什么?”说完便去瞧他的神情,少彻果然郑重其事的冲灵儿点了点头,灵儿不敢相信地凑近了些去看少彻如星辰一般熠熠的眼睛,少彻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只觉心头一震。

他从未见过这般乌黑明亮的眼睛,像一泓清泉,映着他的脸,清晰极了。

转过头不去看,道:“怎么,不愿意?”

灵儿嘟嘟囔囔道:“我还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少彻倒听清了她的话,站起身道:“你若送我一只发光的小虫,我便将满天的星子都送与你。”

灵儿楞了一下,好奇地指了指天上,道:“天上的星星?”少彻点点头。

灵儿无奈地站起身,便去扑那零零星星的流萤,跳来跳去,好不活泼。

少彻瞧着她身形窈窕,一双鹅黄色的丝履鞋若隐若现的,玉衫子上的飘带荡来荡去,忽然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一时间竟痴了。

过了好一会儿,灵儿却一只手攥着,一只手捂着跳过来将手掌张开一个小缝给少彻看,口中献宝:“殿下送给你。”

少彻俯身凑着那缝隙去看,果真瞧见一点一点的萤光,便伸出手去接,灵儿小心翼翼地将流萤过到少彻手里,又让少彻赶紧将手盖着,别让它跑了,又凑着少彻的手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她的脸此刻凑在少彻的手旁,因凑的极近,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打着他的手,痒痒的,少彻心中一阵悸动,手一松,流萤竟忽的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转,便瞧不见了。

灵儿略带些失望的神情瞧着少彻,好似在埋怨他将流萤放走了,少彻略有些歉意,却并不显露,此时隐隐约约的敲更声响起,已是亥时了,灵儿心一慌,忙匆匆行了个礼,说着告退,便急急忙忙的跑走了。

少彻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

于是便过去了好几日,这一日晚间,灵儿在殿里头便听着外头吵闹的很,她一向闲散惯了,也不知外头的事儿,到了夜间,却听雪竹欣喜万分的跑进来喊:“才人,咱们快出去瞧热闹。”

灵儿一阵疑惑,跟着雪竹便到了南徵宫外头,却见宫墙外的道路两侧挂满了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那灯,用青色的绢和竹枝的撑子做成了星子的形状,因为是青色的,内里放的烛火亮着火,星星点点好似银河里的星星汇聚,那光却清冽寒冷,照的夜光如昼,灯影漫漫。

灵儿瞬时便愣住了,雪竹在一旁拍着手开心道:“又不是元宵节,竟然在阖宫上下挂了这星子一般的灯,真的好美。”

灵儿缓过神道:“各处都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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