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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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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彻见灵儿这副情状,已是心疼万分,太后又逼得紧,便是再不松口也不成了,长叹一声道:“罢了,不过是一个妃子。”回身向着太后道,“母后爱怎么就怎么吧。”

说着扶着灵儿肩头,将她扶起,对上她满额的鲜血及双眼,心中心疼至极,口中低声吩咐道:“将谢昭仪送回宫去。”

话音一落,便有左右内侍上前,将灵儿扶着便送出紫宸殿。

少彻向太后缓缓道:“儿子乏了,母后还有何事?”

太后心意达成,倒也不追究少彻此刻的态度,施施然走下主座,纤手轻轻为少彻整理了一下仪容,中柔声道:“皇儿快去歇息吧。”

少彻略微点了点头,宣太后便起驾回了宫。

灵儿回了南徵宫,只觉额伤痛楚,命人去传了杜秋来与自己诊治,杜秋匆匆赶来,为灵儿洗净伤口,所幸并未伤及眼睛,只是在左额头上有一个指甲大的伤口。

杜秋一边为灵儿轻轻敷药,一边皱着眉头道:“太后怎地生如此大的气,下如此重的手。”

灵儿忍着疼痛,一声不发。今日之事让灵儿胆战心惊,她自小从未经受过如此大的折辱,看今日太后的模样,生吃了她都有可能。

看灵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杜秋叹了一口气,手上不停,对着青葛说着:“去吩咐小厨房,这几日饭菜中要去辛辣,多做些鲫鱼汤、鱼虾。少出门,不得已出门时也要蒙上头纱,仔细莫沾上灰尘留了疤。”

青葛因刚哭过,眼睛还有些红肿,仔细听着杜秋嘱咐,口中问:“杜秋姐姐,小姐额头不会留下疤吧?”

杜秋抚慰她:“无妨,我去配置一些药膏,每日涂抹定不会留下疤痕。”青葛忙不迭地点头:“我这就去吩咐小厨房。”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杜秋给灵儿上好药,见灵儿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心疼,拍了拍灵儿的手,劝慰道:“娘娘在想什么。”

灵儿惨然一笑,往身后的桌子一靠,轻轻道:“真想回家。”

杜秋被她语气中的神伤勾起了自己的思乡之情,也陪着黯然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说罢,却觉得不能如此低落,忙道,“总得走下去不是,快打起精神来。”

灵儿点点头,道:“说的是,路还长着呢。”

午时一刻,圣上旨意便下来了,圣旨称明义郡主出身高贵、聪慧端丽,惊才绝艳,贤良端方,礼聘入宫,晋封正二品妃,赐号璇。十月十五行册封礼。

而灵儿的册封礼却就此搁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

☆、108南无法

少彻妥协了;向生养了他二十二年的母后妥协了。

他非嫡子,也并不是众人心意中的太子;年幼之时;父皇虽未立太子;但朝臣后妃、天下百姓,无一不知在那重重的宫墙里;美丽端方温婉贤良的皇后娘娘膝下有一位天资卓越、聪慧稳重的七皇子,乃我大周的国本。

他常常见着那些朝臣对待七弟毕恭毕敬,就似对着未来的国君一般;而待他;仅是尊称一声六皇子而已。

他常常见到他美丽的母妃徜徉在宫后苑;望着御河边的垂柳、低飞的燕子、地上蜿蜒盘着的枯草,叹息。

先帝虽多有内宠,却始终与先皇后伉俪情深,毕竟是少年结发、情深意长。

不似他。

他不喜欢自己的皇后,母后为了他拼劲了半辈子的心神,向所有能用到的人妥协、拉拢,甚至一些强权手段,换来了他的继位,他不想违逆自己的母后,只得娶了自己的亲表姐为后,可是他心里却抗拒这种强加于他的意愿,他与云贵妃自幼相识,云贵妃又救了他,他曾说过要一辈子对她好,纵然自己并不爱她,可仍旧为了她顶撞母后,坚决要纳她为四妃之一,他的私心里,并不是为了云贵妃而抗婚,而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心平衡一些。

宣太后走后,少彻在寝殿蒙头大睡好些时辰,醒了梦梦了醒,灵儿满头满脸鲜血的样子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左右是睡不成梦,心绪烦乱,便一纵身起来,换了常服往殿外而去。

阮章提了宫灯在前头引路,身后一群宫监随着,宫灯的影子在他的影子旁缠绕来缠绕去,让他烦乱不堪。

待走近了南徴宫,便吩咐了众人在外守候,只让阮章带着便往殿里去。

花圃前寥寥几个宫娥行过,见到他均静默下跪,青葛正捧了一碗汤水往殿后而去,见陛下来临,忙俯身拜倒,口中呜咽道:“圣上,小姐她一个人在花园里坐着,已经两三个时辰了。”

少彻点点头,示意阮章留步。一个人往花园里走了。

宫灯并不明亮,影影绰绰地照着路边的花草,穿过回廊转角、帷帘影壁,在那玉阶上瞧见了正坐着的谢灵儿。

少彻静静地望着她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她就那样抱着膝坐在那里,头深深地埋在膝上,长发逶迤在地,悄无声息。

天上的星子忽明忽暗,是云被夜风吹的散乱,遮住了星子的光亮,风吹着桂香,飘过来飘过去,风也微微吹拂她的发丝,丝丝缕缕地拍打她环着的手臂。

不知怎地,少彻突然想起一些天荒地老、至死靡他的词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一样头脑清明、心意笃定,就像旱涝终将会得雨,沧海终将变幻成桑田一般地笃定自己的心意。

他似乎看到她终将变老的那一天,头发白了,腿脚也不利索,他巴不得这一天快点儿到来,好跟她说,你瞧,我陪你到了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他这般想着,一动也不动。

许久才想起去抱她,她略微有些诧异,泪水迷蒙的双眼像在寻找他的所在,久久才对上他心痛的眼光。

少彻一阵痛楚,双手揽紧了她,口中轻声慰藉:“灵儿。”

灵儿倚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轻声说着:“六郎纳了璇妃,还会想起灵儿么? ”

少彻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将头微微靠上,口中道:“便是贤妃淑妃云贵妃,朕都不曾理过,更别提璇妃了。”

灵儿抹了抹眼泪,仰头看他:“那灵儿未进宫之前,六郎喜欢谁?”

少彻一笑:“朕还以为灵儿从不吃醋呢,今日转了性子?”

“快说啊,六郎二十几岁了,从小长到大,总有几个喜欢的。”灵儿不依不饶。

少彻笑道:“朕小时候喜欢一个胖丫头,长大之后便没再喜欢谁。”

灵儿不去想他说的胖丫头,只问长大之后的:“可是天下皆知六郎最宠云贵妃。”

“云贵妃小时候在宫里长大,曾救过我,不然哪里有如今的六郎?”少彻向着灵儿宠溺一笑,去看她额上的伤,口中问着,“你未进宫前可有喜欢的人?”

灵儿心念一动,想起元修,现在虽已淡忘了,但仍不敢显露神色,靠在少彻怀里道:“灵儿才多大,又不曾见过生人。”

少彻微微一笑:“说的是,朕竟比灵儿大了七岁。”灵儿仰头去瞧他,笑他:“灵儿在秀船上,曾想着皇帝是什么样,老觉得是个白胡子老头,后来见了,竟是这般俊俏的好郎君。”说罢自嘲地笑了笑。

少彻听灵儿这么说,失笑:“你年幼时也进过宫,怎还会以为朕是个白胡子老头儿。”

灵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候在金陵,家里头听戏,戏台子上的皇帝都是老头儿,久而久之,就以为天底下的皇帝都是老头……”

少彻一笑,见灵儿神色又有些低落,便敛了笑容问她:“方才在想什么?”

灵儿摇摇头:“想一阙词。”仰头去看少彻,看他探寻的样子,便轻轻念道:“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少彻听她声音婉转,语调轻慢,想着词里的情景,只觉心头说不出的熨帖。

“我常常想,咱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在田间地头搭一间屋子,种上好些蔬果瓜菜,生三四个娃娃,等有钱了,就去镇子上开间肆铺,卖些胭脂水粉、绸缎布料,若是你有心考取功名,我便在家里织布耕地,侍候公婆……”灵儿说着说着,已然痴了。

少彻静静地听她这般说着,久久不能言语,于是揽她更紧轻叹一声:“对朕来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或许才更加真实一些。”扶着她的肩头,恳切着向她说,“我虽不能给你寻常百姓的生活,可我会真心待你,绝不会移爱她人。”

灵儿倚向他,郁郁道:“六郎是皇帝,又怎能只爱我一个。”想起太后几日的态度,心中更加清明,“只要六郎心中有灵儿,灵儿便心满意足了。”

少彻道:“朕不愿看到你伤心。”

灵儿沉吟许久,忽而直起身子,跪于少彻身前,神色肃穆道:“恳请圣上不要夜夜昭幸臣妾,长此以往,前朝后宫必定会认为臣妾专宠善妒,独霸后宫。今日太后娘娘斥责臣妾的话,臣妾仔细思量之后深以为,圣上不仅仅是臣妾的夫君,还是后宫诸位姐妹的夫君,还请圣上体恤臣妾。”

少彻一手托她起身,灵儿不动,口中道:“圣上不答应,臣妾绝不起身。”

少彻无奈,苦笑一声:“你当真这般想?”

见灵儿点头,少彻一手伸向她眼前:“朕答应你。”灵儿心中苦涩,站起身来。

其时天色已晚,少彻牵着灵儿之手入殿,摆膳进餐不提。

到了第二夜,少彻果真没有昭幸灵儿,而是在紫宸殿彻夜披注奏折,整宿不眠。之后几夜均是如此。

这一日傍晚,灵儿左右无事,便携着青葛、雪竹在宫后苑里散步,十月里了,宫后苑的芙蓉花开的正娇艳,重重叠叠的花瓣远远瞧着婀娜极了,花色有粉有红,间或还有些白如玉的。灵儿挨近了花瓣,轻嗅花香,却听有洞箫声森森入耳,很是清幽雅致。

因了心中有事,灵儿到底是高兴不起来,那萧曲吹的却是妆台秋思,昭君初至塞上、临镜梳妆,只觉思乡情切,很是忧愁。

萧曲倒也贴切,灵儿在这后宫里何尝不与昭君一般?虽寻得白头一心人,却仍旧怀念垂髫幼年在家乡的乐事。

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正兀自思量着,却听有一声清脆脆的声音响起:“姐姐。”

灵儿抬眼一瞧,却是苏琳琅,她着了一身水红色的衫子站着,笑模笑样地看着灵儿,灵儿微微一笑,抬手招呼她:“妹妹今日倒有空。”

琳琅走至灵儿身边,笑容娇俏,灵儿素来知晓琳琅怕羞,旁人若不热情,她便会有些冷清,便挽了她手,亲亲热热的,琳琅见灵儿如此热络,略带些羞赧道:“妹妹闲在宫里左右无事,本想去姐姐宫里叨扰,可想着总去也不大好,便来着这里,没成想姐姐也在。”

灵儿淡淡一笑,右手轻轻拂动手边的一朵水红的芙蓉花,瞧见琳琅并未戴什么发簪首饰,清清爽爽地,便笑着摘了一朵芙蓉花,往琳琅发髻上一簪,打量了一番,称赞说:“妹妹娇俏,正如这俏生生的芙蓉花一般,当真是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琳琅本是笑的俏丽,听灵儿这么一说,便有些羞赧道:“妹妹不及姐姐令人见之忘俗,君王早就将妹妹给忘了。”

听她说起君王,灵儿心中也有些郁郁,便劝慰道:“圣上政务繁忙,自是不能人人照拂到,妹妹多等些时日,圣上自会昭幸与你。”口中虽这样说着,心中兀自一阵酸涩之气上浮,竟有些难受起来。

琳琅闻言面色欣喜,浅笑道:“听闻璇玑过几日也要入宫,妹妹真是欣喜。”

灵儿因了璇玑一事屡受责骂,此时听了也不好多言,只是点头道:“璇玑一入宫便受封正二品妃,这是极大的荣耀。”

琳琅神色间便带了些向往:“璇玑出身高贵,哥哥又是咱们大周的战神,圣上自然另眼相看。”说着,神色便黯淡下来,“不似妹妹我,出身寒微,又曾是舞姬,能入宫来已是上辈子修的福,琳琅不求得到圣上眷顾,只求和姐姐在宫中平安做伴。”

灵儿看她自伤,忙劝慰她:“妹妹说的什么话,各人有各人的命,妹妹温柔良善,只是时运不济罢了,若机缘到了,直上青云也说不定。”

二人边走边说,慢慢出了宫后苑,顺着宫道一路走回南徵宫,其时暮色四合,冬日里黑的早,夜色便一点一点儿地降了下来,宫人们静悄悄地点燃道路两旁的宫灯,见灵儿身着宫妃服侍行来,便一一背转身子对墙,待灵儿一行走过才继续点灯。

寂静如井的宫廷夜色中,却听两声木鱼咚咚声起,迎面远远的,有几人缓缓而来。

灵儿瞧着那打头的像是太后娘娘宫里的金宝姑姑,心中有些发憷,低了头原地等候,金宝跟随太后久了,素来眼高一等,待行到灵儿面前,见她低眉垂目很是谦卑,便有些倨傲道:“昭仪娘娘安”

灵儿忙微笑道:“姑姑安好,这是往哪里去。”金宝一笑:“昭仪娘娘没瞧见我领着惠济庵的师父去佛堂么?”

灵儿微抬双目,见金宝身后跟随了三位身披极大斗篷的姑子,因在夜色下,又披着斗篷,倒看不清楚眉目,便双手合十恭敬道:“师太有礼了”

并不听人回应,金宝便笑了笑方想说话,她身边的小婢女轻声道:“姑姑,快些走罢,免得……”

金宝回身一瞪她,那小婢女旋即收了声。金宝微微一笑:“走了。”

灵儿微微颔首:“姑姑好走。”

金宝便带着身后三位师太行过,只是还未走过琳琅,琳琅却忽的跳动了一下,口中惊慌失措道:“有老鼠。”灵儿便觉脚下有小小黑影子刷地一下子窜过去,灵儿忙稳住心神,琳琅吓得花容失色,竟倏地抓住那最后一名师太的手臂,那师太被她拉扯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抬眼看灵儿与琳琅,灵儿搭眼正瞧见她眉目极其俊秀,那姑子对上灵儿的眼神,忙低下眼睛,不再看她。灵儿心中不安,揽了琳琅在怀,口中轻声道:“莫失了仪态。”

那金宝姑姑听见惊呼,立即转身,见那最后一名师太歪了歪身子,眉头一皱怒不可赦,回身腾腾几步走至琳琅面前,一个巴掌呼上,口中道:“惠济庵的师父也是你可亵渎的,仔细我禀告了太后娘娘将你治罪。”

琳琅吓得忙跪倒在地,口中连连道:“姑姑饶命,嫔妾失仪了。”

灵儿忙道:“姑姑,苏妙人不是有意而为,还请姑姑谅解。”

那金宝姑姑听灵儿口中称琳琅为苏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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