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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独立路-李光耀-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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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之前,政府官员先陪同该区议员(如果是反对党选区,则由其他选区的议员代表陪同)到当地动员店主、已知的社区领袖和所有地方组织领袖,协助他们制定计划。过后这些人会欢迎我到他们的选区,同我一起讨论他们的问题和需求。我坐敞篷吉普车前去,扬声器装在车上,麦克风拿在手里,向民众讲话。我规定了在哪些地方停留,他们早就集中在那儿等候。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共产党人在全民投票中一失败,人民知道他们只争取到25%的空白票,人人都振作起来。他们现在准备站起来支持我们。
店主和基层领袖会用沉甸甸的大花环欢迎我。花环采用的是万寿菊、鸡蛋花,有时甚至是胡姬花,比较穷的团体用纸花。这些花环用金属丝装饰和扎起来。华族代表向我献上绣了名字和表明支持我们的金色字句的锦旗。我把数十面锦旗收集起来,悬挂在他们最后请我参加露天晚宴的地点。晚宴是10人一桌,至少开20桌,有时多达50桌,由成功的店主出钱招待我和他们选区的领袖。
访问非常成功。我提出了反对陈修信和敦拉扎克的无理要求的论点,人们纷纷支持我。访问过的群众越来越多,有地位的人也越来越多。领袖们急于欢迎我,让人们看到自己支持人民行动党政府。跟随我一起访问选区的官员采取后续行动,听取人民对铺路,开渠,供电,安装路灯、水龙头以及设立诊所、学校和民众联络所的要求。容易处理的要求他们马上处理;比较难的,能做到的话,我答应研究并满足他们。对传播信息以应付共产党人的宣传来说,联络所是有用的。我们开始建造。那是简单的木结构建筑,石棉天花板,水泥地面,装上电灯,有把吊扇、一张乒乓桌、一张康乐球桌、一台黑白电视机。
一路上我不时得停下来,耽搁了时间,欢迎委员会会等上几个小时。老大娘和小姑娘会要求我处理个人的问题。印度人会带我到庙宇去。在我要走的过道上撤鲜花,并在我前额涂上一个彩点。那是表示尊敬贵宾。华人也会把我带到他们的庙宇去,在门前敲锣打鼓舞狮欢迎我。总理光临他们拜神的场所,对他们的信徒来说是好事。我会在神坛前烧香,神坛上供奉的一些是佛教神祗,一些是道教神祗。马来人会出动由12到14个拿着铃鼓和手鼓的年轻人组成的鼓乐队欢迎我;老人会把马来饰帽戴在我头上,那是用锦缎摺成的头饰,通常戴在领袖头上。
社阵的支持者会在一些道路两旁喝倒彩,发出尖厉的嘘声奚落我。一天我经过华侨中学,四五十名学生用手帕遮住脸的下半部,高举谴责我背叛人民的标语牌。有一天下午,在黄埔,前臂刺上私会党歹徒花纹的社阵流氓包围我,企图把我推进大沟渠。保安官员迅速干预,坚决对付他们,使我得以离开。亲社阵的工会会员在会所楼上高声漫骂。一天晚上,他们在芳林区高声恫吓我,在天台展示抗议布条。我叫电视台人员把灯光对准他们,拍下他们的镜头,他们把灯关掉自动消失。我请他们现身,下来跟我辩论,他们不干。我向四周数千人指出,当群众公开同共产党人对抗时,他们就把灯关掉躲进黑暗里。
这些访问很累人,也耗损精神。星期日早上我八点就动身,平日则在午餐过后不久。下午总是又热又潮湿。在每个停留站我会发表10到15分钟的演讲,用两三种语言也许得花上半小时到一小时。有时一天演说10次,每次都分别用马来语、英语和福建话或华语,总会大汗淋漓。我会随身带着三四件背心和衬衫,不时悄悄溜进厕所或商店后面换上干衣服。我也带上一条小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每天握手没有几千次也有几百次,不时有人使上了劲,把我右手握得青肿疼痛。背部由于撞到吉普车的金属横档,也青肿疼痛。为了让右手休息,我学会伸出左手,同时把自己的虎口贴紧对方的虎口,以防手指被人挤压。吉普车的横档后来缠上厚厚的毛巾以减轻碰撞。
当时我还年轻,不到40岁,精力充沛。民众的热烈反应鼓舞着我。我说福建话和华语,使华人深信我不是英国的傀儡,而是为他们的前途进行斗争。马来人支持我,因为他们看到我跟华族共产党人斗。印度人人数少,感到害怕,发现我同各民族打成一片,跟他们说巴刹马来语和英语,以至用泰米尔语向他们问好,感到放心。
一座精致的象牙雕
访问一次比一次成功。消息通过人们在咖啡店里的交谈,通过报纸和电视的报道,很快就流传开来。人们的热情迅速高涨,尤其是店主和社区领袖。我成了政治上的〃流行音乐明星〃。许多店主原来就反对年轻的共产党人,却不得不捐钱给他们,现在有机会表明自己真正支持谁支持我和政府。我在讲台上的时候,他们不但亲自送来花环和横幅,还把家中陈列橱里的纪念品带来,缠上一条红丝带,外加一张红卡写上姓名住址,祝我好运。我忘不了的一件礼物是一座年代悠久的精致的象牙雕,雕的是一艘大帆船,用一块黑漆板托着,装在玻璃盒子里。这是主人最珍贵的艺术品。他是个店主,50岁左右,两鬓灰白。他用福建话祝我幸福长寿。这件艺术品至今仍然摆在我的会客室里,是我珍爱的礼物。它使我想起人民对我充满热情并接受我为领袖的令人振奋的时刻。这些小店主对我的信任,鼓舞着我继续战斗。
访问的成功导致林有福在议院质问自治邦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但是我能回答说没滥用公款,因为接待和购买点心的开支全是人民自掏腰包。这应该归功于组织者,他们为能争取民众支持我而感到自豪。地方领袖乐于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欢迎我和跟我一起坐在台上或是晚宴桌前的镜头。形势变了,我感受得到。
跟随我访问选区的官员逐渐树立了强有力的团队精神。他们千辛万苦地完成了许多次访问。听我解释以及对如何改善新加坡人民的命运提出劝告之后,他们开始跟我认同。从1962年11月到1963年1月,我们一起面对冷淡、毫无反应、有时甚至采取敌对态度的群众。随着我逐渐取得突破,同人民相处融洽无间,他们认为这也是他们的成就。这些人包括开吉普车的马来司机。他必须静静地坐着,听我用他听不懂的语言演说数百次,直到我讲马来话时才精神为之一振。还有兽医部官员、管理公路和沟渠的公共工程局官员、供应水电的公用事业局官员以及电台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等。
他们都为我欢呼打气,包括电视台的华族女录音员梁兢冰。她的丈夫蒲德华当时是伦敦《观察家报》驻新加坡通讯员。蒲德华在他的一部著作中描绘了她的经历:〃有时我们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到达,突然间灯火通明,有人喝彩,有人喝倒彩。在一片喧哗之中,他会精神振奋,推开人群走动,对围绕身旁的舞狮队员笑将起来,全然不把砰然爆开的鞭炮放在眼里,毫无畏惧他脸上曾被灼伤过一次,却置之不理。我们确实感到自己是个团队,就像一支部队,为他感到自豪。那是情不自禁的。〃
对我的成功来说,做出最重要贡献的是电台福建话节目的高级主持人谢正直。他自愿成为我的老师,留意我在演说中犯下的严重错误,第二天跟我一起坐下来,指出错误,教我正确的短语,有时教我几句简洁有力的成语。但这不是他提高我的演说水平的唯一办法。说话说得太多,过于疲倦,往往使我声音沙哑。一天晚上我在中巴鲁用粗嘎的嗓门说话,他递来一包切成片的洋参,包洋参的纸上印着邻近药材店的商号。在他劝告下,我不再含润喉糖,而是把一片洋参含在嘴里,马上见效,口舌生津,喉咙清凉起来。自那以后,访问期间我口袋里总带着一包切片洋参。
电视也使我的演说效果大为加强。1962年9月在伦敦的时候,阿历佐西曾经安排让英国广播公司的休·伯内特对我进行电视模拟访问,检讨我在屏幕上的表现。我看过早些时候拍摄的一个节目,里面有我的镜头,对自己形象凶巴巴感到吃惊。伯内特这回说我看上去很自然,叫我放心。我只需要一些指点:总要盯住镜头,说话时绝不用手捂住嘴巴或鼻子,坐在椅子上一定要前倾,后仰会使你显得懒散。他的主要忠告是:〃自然,直接,千万别造作。〃我放心了。电视是在1963年2月引进新加坡的,它成了我们强有力的武器,尤其是用来对付共产党人。他们的技巧是群众大会的技巧,演说者咆哮,做鬼脸,夸大姿势,目的是让人群后面的人看得到。用可变焦距镜头拍下来,演说者显得丑陋和气势汹汹。他们没有伯内特提意见,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当我在花大气力争取群众支持时,本区域却有令人不安的事情发生。1963年1月20日,印尼外交部长苏班德里奥博士宣布有必要跟马来西亚对抗,因为马来亚让自己成为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工具。几天后,菲律宾总统马卡帕加尔也谴责马来西亚是个新殖民主义力量。10天后苏班德里奥告诉外国通讯员,要是马来亚同印尼的敌对行动蔓延到婆罗洲三邦,可能会出事,包括发生实际冲突。第二天,肯尼迪总统公开表明全力支持马来西亚,认为它是〃该地区安全的最佳希望〃。苏加诺却加强咄咄逼人的言论。5月1日,他把全部的注意力转到婆罗洲三邦,坚持应该先让它们独立,再度谴责马来西亚是殖民主义的新形式。
对于这些抨击,东姑的最初反应是召回驻雅加达大使,接着马来亚宣布立即加强海陆空三军。随后远东英军总司令5月3日宣布,他有足够的兵员、战舰和飞机,可以应付婆罗洲的任何紧急状态。局面越来越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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