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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往生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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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面面相觑,亦不敢多言,只得随她入海而去。围观群仙里有人忽道:“这几个龙族的小家伙闹得什么玄虚?”旁边一人道:“你管它呢。我等飞升在即,何必为这些旁的事分心。”又有一人冷笑道:“飞升在即,那是理所当然。你们金鳌岛如今上面有人,还怕不能飞升么?”先前那人反唇相讥:“好说好说,你们九龙岛吕真人如今见掌瘟部,称昊天大帝,与那昊天上帝不过一字之差,我等在雷部的先师们却又多有不及了。”对方嘿嘿冷笑,亦不再言语。
原来自万仙阵一战后,三岛十洲炼气真仙多有损伤,但终究根基不曾损伤,又有一些人间散仙,不分截教,阐教,尽皆赶来。
只因这飞升之事不比封神,上了榜后法力再难寸进,凡登得紫府者从此名注仙册,更兼天界日月星辰近在咫尺,日精月华近水楼台,于灵气吸纳一节可谓得天独厚,修行何止一日千里,远非人间可比,乃是参悟大道必不可少的一步,因此除了少数生性淡泊懒散的仙家不曾赶来,足有百余万真仙齐聚于此。
一个黑面长须,颊生黑鳞的道人站在一头百丈红鲸背上,大声朝头顶一名悬浮在半空的白须老者说道:“如今又值三百年大会之期,听闻阁下曾数番与会,届时还望指教一二。”
那白须老者微微一笑,正欲答言,老者身后一名小童却撇了撇嘴,神情甚是不以为然。
黑面道人看见,冷笑道:“这位小哥如此面生,想是阁下新收的高足罢?”
白须老者笑道:“此位乃是家师。”
那黑面道人闻言面色急变,这才看到那小童足踏白莲一朵,头顶隐隐三花聚合,道行之高竟是自己修道以来仅见,犹豫一下,待要躬身行礼时,那小童却眯缝了眼睛望向岛上不住旋转的青色巨球,竟是懒得看他一眼。
黑面道人正觉尴尬,忽然海中有人叫道:“往常大比之日,不消半个时辰木公便会现身,今日怎地过了半日,也不见出来?”
众仙听了,果然已经待了小半日,那青球只是不住旋转,不见东王公出现,不由议论纷纷。
正说间,忽然听得当空钟声悠然,清音缈缈,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童稚之音,和着那悠悠钟响,奶声奶气地唱道:
“著青裙,入天门,揖金母,拜木公!”
原来西王母虽然入主瑶池已久,这几句词儿依惯例依然不改。那歌声空灵悠远,仿佛直透九天十地,满空青云愈浓,忽然一道白光,其细如发,自高天之上笔直降下,直射入那岛上的青色巨球之中。就听得球中有人作歌曰: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
絙瑟兮交鼓,箫锺兮瑶虡。
鸣篪兮吹竽,思灵保兮贤姱。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随着歌声,青球愈转愈快,忽然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轰然炸开,无穷青云裹着重重火气四下横流,现出那苍灵之墟上太真紫府,青玉为宫,巨木环绕,枝叶间烟火萦绕,琼楼玉宇高耸千里,楼台间真火蹿动。宫顶一轮红日如血,霎时间龙啸九天,满天丹霞中隐隐现出六条全身赤红的千丈巨龙,俱顶生百角,红舌如火,全身筋肉虬结,鳞甲哗哗作响犹如海潮一般,奋力拉着一辆独轮巨车,自熊熊火云中徐徐而出,车上万杆旌旗迎着那高天之上的罡风猎猎飘扬,车轮滚滚向前,声若雷鸣,响彻长空。车前车后四神环绕:
东边一个牧童,乘一头赤红火牛,发挽双髻,左手执柳鞭,右手持玉规,头顶隐隐现出一神,鸟身人面,遍体翠羽,两只巨爪如兀峰一般,各握一条千丈白龙,那双龙昂扬嘶吼,口喷毒焰百丈;
北方一神,人面鸟身,身长一千五百丈,耳穿一对青蛇,足握两条青蛇;
其右又有一神,人面鸟身,身长千丈,亦耳穿一对黄蛇,足握两条黄蛇;
西方又有一神,亦是人面鸟身,身长千丈,亦耳穿青蛇,爪握一对赤蛇。
又翼人百万,或人面鸟身有翼,或鸟面人身,鸟喙利爪,聒噪不已,皆讙头国,翼民郡之民也。
当下东方芒童,禺<豸虎>;北方禺强,西方弇兹,簇拥着龙车上一人,冠三维之冠,服九色云霞之服,遍体烈火飞扬。
其时百万群仙只看见当空一轮红日普照,皆目不能辨物。寥寥道行较高者,看出那漫天真火中有龙车之形,车上坐着的虽然依稀便是东王公模样,只是满身火气,正自惊讶,忽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顿时只觉身如微尘,分离崩析,顷刻间再无知觉了。
太阳真火之中,东王公仰天长笑,头顶一物,有眉有眼,双翅展开有数千里宽阔,射出一道白光,横扫天上地下。
穆王一十七年,太微东霞扶桑丹林大帝上道君东王公,与南瞻部洲百万散仙,齐没于东海。
茫茫云海,流云滚滚,如沧海横流。
虚空里一株虬龙老松凭空而生,树冠如盖,被风吹过,针叶纷落。树下一老一少,围着一张玉石棋盘,博弈正酣。
那老者面目依稀,被云光掩映,看不分明,惟见头顶圆光照耀方圆丈许,时明时暗。那小童却不过十二三岁模样,腰间围一张青色荷叶,发结总角,生得面如白玉,口似樱桃,眉目清秀,一双凤眼朝天,只是双目之中茫茫然不见瞳孔,惟有点点青光上下滚动。
老者思考良久,方才落下一子,小童却是不假思索,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兔起鹘落,就见落子如雨,又听得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哒哒作响,每一子落下都隐隐有雷鸣之声,响雷满天,震得老松不住摇晃,万千松针纷纷掉落。说来也怪,这一老一少下起棋来分明一慢一快,速度天差地别,却又你来我往,激斗越酣,丝毫不显突兀。
骤然间一道红雷闪过,粗大无匹的雷火正落在那株虬劲老松上,喀嚓一声,真火熊熊,就听得满天雷光中一个粗豪的声音呼呼大笑,一老一少视若无睹,任凭头顶栲栳大小的火团纷纷掉落,依旧从容相博,丝毫不为所动。忽地那小童跳将起来,欢喜拍手道:“那老儿,你又输啦!”
老者微微叹息一声,声音苍老中隐隐有天地之威,顿时将那满空雷声压了下去,笑道:“小友神乎棋技,吾于此一节却大是不及。”
小童嘻嘻笑道:“难得你这老儿说这般话。却是不易,不易!”忽地脸色微微一变,苦苦冥思起来,半晌,问那老者道:“我似是忘了甚么。你可知道?”
老者轻轻摇头道:“吾只知道,你我已然皆输了一局。”
却说那周天子穆王,为幻先生说动心向长生,遂率七萃之士,驾赤骥﹑盗骊﹑白义﹑踰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八骏,造父驭之,伯夭向导,自镐京出发,越漳水﹐经河宗﹑阳纡之山﹑又过群玉山,车轮滚滚,一路向西。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安得大千复混沌 免教造物生精灵
话说天下群仙三百年大比,忽然天降异象,东王公与百万仙人齐没于东海。然而这等本该震动三界的大事,不独那群仙门中全无动静,便是天界诸神亦恍若不知,仿佛这世间从来便不曾存在过他们一般。
九重天上,瑶池之中,百亿亩青莲绽放如云,直接天际。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上帝横卧花间,周身青气滚滚,以手枕头,鼾睡正浓。诸灵妃玉女侍列左右,俱颜容姝妙,端丽可人,只是一个个笑嘻嘻地,纷纷窃窃私语。更有胆子大的,手拈孔雀之翎,虚搔昊天上帝鼻孔。那上帝打个喷嚏,声如惊雷,却不惊醒,翻身又睡。众玉女天妃掩口轻笑,又有人取来笔墨,在上帝面上涂画黑圈,相视大笑不已。
正闹间,忽然北方天际一抹黑云压境,滚滚而来,云光中一人黑袍披发,足踏龟蛇,顶罩圆光,急匆匆飞至,转眼落在瑶池中。昊天上帝蓦然张开眼来,身边玉女天妃无声无息,一齐消于无形。上帝脸上墨迹犹湿。
昊天看了面前之人,认得是佑圣真君玄天上帝,起身懒懒道:“贤弟此来有何话说?”
真武大帝冷笑道:“昊天,你倒好生清闲!叫我替你奔波,自家在此温柔乡中醉生梦死,却不知人间异变,看你怎生处置?”
昊天讶道:“贤弟此话从何说起?”
真武道:“方才我在宫中闲坐,忽然心血来潮,掐指算时,不明所以,只觉得没由来心中忐忑。我放心不下,去那人间看时,一切如常。”
昊天笑道:“一切如常,又有何说?”
真武怒道:“你自己看看,虽然一切如常,想我玄门自三清立教以来,莫分截阐二家,桃李遍布天下,何止百万弟子。这中土道统,如何只有这点基业?”
昊天听了,眉头微皱,站起身来伸手向着莲池一拂,一阵香风卷起亿万青色宝莲,片片飞散,现出一面水镜,有百亿里方圆,将那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不分蠃、鳞、毛、羽、昆五虫者,尽数呈现,千姿百态,蝇营狗苟者,繁衍生息如常。只是惟独南瞻部洲境内名山大川,三岛十洲,白云深处灵光稀少,如雨夜星沉,屈指可数。沉思片刻,忽地问道:“我玄门修道之人,历来皆是如何飞升?”
真武略一愕然,旋即道:“自然是功行圆满,要历那三灾之难,九重天劫,全凭自身修为抵挡。熬得过的,方得名注仙班;熬不过的,形神俱灭,把多年苦行都作泡影。”
昊天沉吟半晌,良久方道:“吾已知之。贤弟请回,此事我自会上奏。”
话音甫落,早有执殿的灵官来报玉清天元始天尊召玉帝觐见。昊天笑道:“我正说,便来问了。”
真武即驾云复回本宫去了。玉帝正欲行时,忽然看见身后一名玉女侍立,唤作夜光,容姿清雅,白衣如雪,立于茫茫青气之中,周身微微有光,玉递看了惊讶,问道:“众人都已散去,为何你尚在此处?”
夜光严整衣冠,从容雅步,上前向玉帝道:“妾身宿昔何幸,仰侍御前。亲奉供养,已经亿劫。三清境界,金阙王京,寂淡逍遥,快乐自在。嬉游圣域,餐听法音,如今陛下何忍弃妾身如蔽履?”
昊天听了,双眼微合,轻声叹道:“毕竟是痴儿。纵然执念如此,又作何用?”张开眼来,身边并无一人。玉帝径来玉清天面见元始不题。
话说穆王天子率七萃﹐驾八骏,自京城出发﹐越漳水﹐经河宗﹑阳纡之山﹑又过群玉山,游历天下,望昆仑而来,不觉驰骋九万余里。忽一日,一条大河挡住去路。穆王下车亲至河边观之,只见波涛汹涌,巨浪滔天,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又有一块石碑,高三丈余,上刻数行赤红篆字曰: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向导伯夭奏道:“此即弱水也。须以异兽生祭方可渡之。”穆王不悦,道:“这等荒僻之地,又无山岭林木,哪来甚么异兽?”
正说间,自那岸前水里蹿出一只白色水狐来,其后跟着一条黑毛水貉,见了穆王车驾,惊叫一声,转身就逃,早有护驾侍卫张弓射之,二兽惨叫数声,当场毙命,尸身沉下去了。须臾,河中恰似开了锅一般翻腾不已,忽听一声大响,一条巨蛇,通体雪白,与一只方圆数丈的青壳大龟彼此盘绕,从河心升起,周遭尽是龙蛇龟鳄之类,咆哮嘶鸣,好不凶恶。穆王大惊,左右军士皆有惧色。眼看那群兽翻滚腾挪,直奔岸上而来,忽然西方一声厉啸,声震天地。穆王众人皆心胆俱裂,直唬得魂飞魄散。说来也奇,那些怪兽听了这身长啸,一个个俯首贴耳,老老实实,竟由东而西自行排成一座浮桥,为首龟蛇目视穆王,微微点头,却似邀他上桥之意。
穆王大奇,也不顾左右劝告,命车驾上了“浮桥”,果然如履平地,一路平安无事,过了弱水,群兽自行散去。又行数日,早至昆仑山下。
原来这昆仑乃是万山之祖,与那不周山并为天柱,高二千五百余里,方圆九千里。穆王自东方而来,所至之地乃西昆仑也。穆王下车步行,遥遥望见那山脚下红艳艳一片火海,烈焰升腾万丈,正所谓“火炎昆冈,玉石俱焚”。穆王讶道:“我闻昆仑仙境乃仙家至福之地,怎地却如炼狱一般?”众皆心惊。话音未落,只见那火光突然大盛,焰光中隐约一只大鸟飞出,顷刻不见,随即烟火俱消,只见苍松绿柏,群岭叠翠,一个道人,大红道袍,一身火气,腰间挂个红葫芦,立于山前,笑道:“周天子,来得好快也!”
穆王看时,却不认得。来人笑道:“吾乃正是当日西极幻人也。显化其相,此乃吾之真身。”穆王心中稍定,道:“道长何来?”
道人笑道:“非是何来,此即吾家也。周天子西游,一路礼仙敬道,贤名径达上苍。我特来为陛下开路。”
穆王大喜,道:“孤何德何能,敢如此厚爱,不胜惶恐之至也。”
道人便把手一指,一道金桥横驾昆仑,其长不知几千里。穆王车马沿桥而上,道人自去了。
周天子车驾一路上行,月余方至西昆仑山顶,眼前现出宫阙无边。怎见得那西王母之城?其一角有积金为天墉城,面方千里。其北户山承渊山,又有墉城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阙之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西王母之所治也。其地之堂皇如是。
穆王于殿前恭候多日,不见西王母芳踪。直到第十日二更时分,南天忽然光华大盛,只闻香风滚滚,仙乐袅袅,瑶池金母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别有五十天仙,侧近鸾舆,自高天而降,落于殿前。穆王观之,著黄金褡孎,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玄鐍凤文之舄。视之可年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
穆王目不转睛,呆立半晌,方才下拜。又命左右献上美玉三车,金珠玩物无数以悦西王母。
西王母遂邀穆王入宴,以玉膏劝之,酒过数巡,少添*。金母容眸流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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