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为相-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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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盛当然清楚。本朝对言官的待遇极好，就是本人得罪了皇上，其家人也不会问责的，更别提闹市街头公然劫人，但吴涛威会干这事？

“会不会弄错了？”苏盛这话是向着御史才问的，吴涛威在湖北一带势力很大，有御史盯着他，武昌总兵还能轻松些，要是言官败走，又得他直接对上了。

“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今天有人绑走我的女儿，明天就会有人欺负其他御史的家人，我都察院的人有何安全可以保证？”赵剑秋这话让旁边的御史纷纷点头，兔死还狐悲呢，何况他们是一个部门的。

“苏总兵只要守住城门，不许可疑人出处便可，另外请借一百人给赵某，赵某要去搜查总督府。”知道苏盛也有他的难处，赵剑秋不勉强他直接对上吴涛威。

按都察院的请求借兵，那这是朝廷规定许可的，甚至言官可以调动兵马，在圣旨之前抓捕嫌疑的官员，也是朝廷给予的特权。

但这次赵剑秋好像并无证据，苏盛就得留个心眼，虽然他也希望能整倒吴涛威，但事情不明朗前自己还是不出头那好，“那赵御史。城门处就由苏某负责好了，保证不让可疑的人从这里溜走。”

赵剑秋点头：“如此便有劳了。”她原本便不需要苏盛负责这事，他只要尽责守城门就行。

……

驻军兵马进城，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吴涛威，但得知是御史调集的人马，那按本朝规矩，这事总督也不能主动过问了。

虽然不能主动参与，但身为地方上最高长官，吴涛威必须把事情动态尽量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他派出去的人刚到了大门口就转回来向他报告，外面有人拦住不让他们出去，好像是都察院的御史。

难道是冲自己来的？吴涛威也是吃惊，他自问最近没做过什么惹怒御史的事，还是当年的事终于发作了，不，不会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想了想，吴涛威先命人看好后宅的家眷，然后才换好官服开门出去。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赵剑秋正好带着兵马赶了过来，士兵手举着火把。将总督府团团围住。

“赵御史，你这是？！”吴涛威先一步发问，话里带着怒气，还隐藏着一丝惧意。

“吴总督，对不住了，”赵剑秋拱拱手，先礼后兵，“小女被人绑架，而据现场的人指认，是你府中人所为，所以赵某只好登门要人。”

“开什么玩笑？！”吴涛威怒道，“我的家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但他心里倒松口气，不是为了以前的事就好，他的人当然不可能去干绑架，肯定是弄错了。

任谁也不会马上承认，赵剑秋早有准备，她招招手，后面走上前一个布衣男子。

“小的是街上卖包子的阿旺，今天下午确实有两个人抱着个小女孩经过小的包子铺，因为那小女孩一直在哭，小的就多留心了一下，正好认得那个抱着小女孩的人正是吴大人府上的吴超。”阿旺说道。

“胡说，”吴涛威训斥道，“哪里来的刁民，敢污蔑本官的下人？！”

“这么说，吴大人府上的确有个叫吴超的下人了，那不如请他出来，当面问问？”赵剑秋不冷不热的说道。

“赵御史，你不能凭一个刁民的信口开河。便找我总督府的麻烦吧？”吴涛威极不悦的道。

“是不是信口开河，吴大人将吴超叫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吴大人你也看见了，赵某带了这些人过来，总不能什么也不做，转一圈就回去吧？”赵剑秋刻意侧了侧身，让他看清楚身后佩带武器的军队。

这分明是威胁！但吴涛威还是转身吩咐：“叫吴超出来。”真不让人出来对质，别人肯定会以为他在心虚，反正有他在，赵剑秋还能将吴超屈打成招不成？

结果在门口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去叫人的管家才过来禀告：“大人，吴超不在府里，据说他乡下的家人有事找他，已经出城了。”

怎么这么巧？众目睽睽之下，吴涛威面子上挂不住了：“就是出城了也要把他给本官叫回来！”怎么会这么巧？他心里也犹豫了。

赵剑秋倒是好整以暇：“真要去城门倒不用找人了，那边有人等着他的。”

仿佛为了证明她的话，果然又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老爷，”先下马的是木头，他负责在城门口指认，果然就有了收获，“我们找到那个敢绑小姐的坏人了！”

后面过来的居然是武昌总兵苏盛，还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吴总督。”他打招呼。既然真的抓住了嫌疑犯，苏盛自然要过来看热闹了。

“苏总兵。”吴涛威强忍着不满拱手回礼，然后把怒气冲吴超发，“你这个奴才，出城干什么？”怒虽怒，但他不能不护着自己的下人，更不能让人扯上自己。

吴超当然不认账：“老爷，小的只是出城回家，不知怎的就被绑来了，求老爷给小的做主。”他手被反绑着，但嘴没给堵上。当然要替自己分辩。

赵剑秋走近他：“你可认得我？”

吴超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认得，您是都察院的赵御史。”

她来武昌五年，到总督府至少上百次了，认得也不奇怪，赵剑秋点点头：“那你可认得小女？”她继续问。

“不认得。”吴超这回答得飞快。

“是吗？”赵剑秋绕着吴超转了几圈，转得吴超忐忑不安，突然就从吴超后面衣领上扯下颗绿色的小珠子，上面还沾了点麦芽糖。

“你说没见过我女儿，那我女儿的珠子怎么会沾在你衣领上？”赵剑秋质问道。

“我…”吴超没想到还有这个事，他有些慌了。

赵剑秋趁机逼问：“我女儿在哪里，是不是你杀了她，快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甚至凌厉起来。

“我没有！”谁也不想跟人命扯上关系，吴超本能的拒绝，“她自己跑了！”

就等他这句话，赵剑秋完全冷静下来，她冲向苏盛：“苏总兵，各位大人，你们都听见了？”

的确，吴超说人跑了，那就证明之前他确实绑架了人家的女儿，吴涛威在众人注视下，不得不先一步上前斥责吴超：“你这个恶奴！还不把赵大人的女儿交回来！”

吴超也意识到自己失口承认了，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但他也有委屈：“赵大人家的小姐真的自己跑了。”这么大的人连个小女孩都看不住，他自己也觉得丢脸。

赵剑秋居然也点头：“小女是自己跑了，所以你现在只要告诉本官，这事是谁支使你干的就行了。”

“我…这事是小人一个人干的！”吴超不肯说实话。

“原因呢？”赵剑秋也不急。

“小人缺钱花，才一时糊涂！”吴超一口咬定。

“蠢材，你要缺钱可以向本官开口啊！”吴涛威先怒冲冲的责怪他，再向赵剑秋说道，“赵御史，这个事都是下官管教不严才发生的，这个恶奴下官不会保他，是杀是刮…”

“是杀是刮由本官看着办？”赵剑秋打断他的话，这种话她五年前就听过了。“吴总督办案一向仔细，这回怎么就如此着急，这事真是吴超一个人做的吗？”

没等吴涛威回答，赵剑秋就继续问吴超：“那个和你接头的人是谁？”

“没有人！”吴超忙说道。

他答得太快了，分明有什么人要掩护，赵剑秋也不指望他，冲那边的王勇点点头，王勇就从一直守护的一顶小轿中抱出了惜惜，走到众人跟前。

“惜惜，是不是这个人绑了你？”赵剑秋指着吴超让惜惜辨认，事情还未了结，她当然不敢再把惜惜留在家里。

“是的，”惜惜点头，“他衣袖藏着刀…”她带着怯意道。

对这样一个小女孩动刀子，在场人看吴超、甚至吴涛威的目光都带上了不屑。

“贤侄女不用害怕，这人到城门时就被抓住，他的刀子已经被我们搜出来了。”苏盛乘机表现武将的英雄气概，又间接证实了惜惜的指证是真的。

所以赵剑秋先冲他拱拱手：“辛苦苏总兵了。”然后对吴涛威说道：“吴大人，据小女说还有接应吴超的人，想必也是府上疏于管教的小人，所以还请吴大人将府上的下人都叫出来，让小女辨认。”

吴涛威脸色十分难看，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家丁会惹上御史，但事实就在眼前，他也想知道是谁给他惹的麻烦，再加上众人都在场，也容不得他说不，于是只好板着脸让管家去叫人。

吴府的家丁一个个出来，惜惜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喊道：“就是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未成年

“吴佳！？”吴涛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被惜惜指出的人。“怎么会是你？！”吴超也就算了，吴佳可是吴府的老人了，怎么也会？而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

“老爷，吴超家里缺钱用，是我给吴超出主意，让他绑赵御史的孩子换钱，我对不起老爷。”吴佳比吴超有勇气，但也是把责任都扯到自己身上。

“笑话，谁不知道我们御史最穷了，找我们敲诈十万两的银子，这是哪个没脑子的人能干的！”御史甲冷笑，他看不得这边假惺惺的演戏。

“吴总督的家丁还能不知道我们御史穷？”御史乙也冷笑。

“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有人是见不得我们御史在湖北查案吧。”说是有人，但御史丙就直接盯着吴涛威。

“我看不动大刑他们是不会招的。”御史丁表情严肃。

这些御史们，差不多和赵剑秋一样，都是被自家上司踢到这号称没案情的武昌的，如今居然能盯上了吴涛威，他们岂能错过。

言官的嘴皮子向来锋利，而且一连两个下人都扯进了绑架案，要说这事和吴涛威没关系。在场的人几乎都不信，吴涛威心里也明白，所以他被说的又羞又恼，却不争辩，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但有人却见不得吴涛威如此委屈。

“大胆，总督也是你们这些小人能议论的？”从门内冲出一个人，指着御史们呵道。

气势不小，但人不大，在场的人也都认得他，那是吴总督的孙子吴士坤，今年只有十二岁。

“士坤，快回去，这儿没你的事！”吴涛威马上就赶人，表情异常的紧张。

赵剑秋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吴少爷，我听说这吴超是在你身边当差的，不会连这吴佳也是你的人吧？”

“是又如何？”吴士坤毫无惧色，“他们是少爷我的人，而且正是本少爷让他们去教训你的！”他这话快得吴涛威根本来不及拦。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吴涛威急得斥责他。

“爷爷何必怕这种小人？！”吴士坤傲然道，“这些小人一直盯着总督府，为了升官而把爷爷当着眼中钉，他让我们日子难过，这样的人岂能轻饶他？”

御史盯住吴涛威，是有想立功的因素在，但他们也没有因此而使出什么屈打成招、栽赃陷害的手段，赵剑秋不知道什么原因会让这小少爷如此恨他，不过。“既然吴少爷承认了是绑架案的主谋，那请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吧。”

“什么？！”吴士坤才不干呢，“我朝律法，十四岁以下不得上刑，你身为御史怎能知法犯法？！”

这小子不是仗着这条律法才如此胆大妄为的吧？赵剑秋好言好语：“吴少爷，我们不是要刑罚你，只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还有，吴总督身为你的监护人，也请一并回去。”真要钻空子，小孩子哪比得上大人。

可吴士坤仍然不惧，他很神气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你看清楚这是什么。”

“玉佩？”赵剑秋是看清了，但不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

“那是皇上御赐的，”苏盛轻咳一声，代为解释，“当年皇上念在吴郎中因公殉职，特赐此玉佩，希望吴少爷平安长大，品性如玉。”只是可惜…

“原来如此，”赵剑秋点点头，“皇上仁慈。可惜吴少爷你辜负了皇上的期望，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吴总督，请吧。”

怎么他拿出了皇上的玉佩，这些人还是不害怕，吴士坤这才有些慌了：“爷爷，奶奶和娘亲不是说只要我带着皇上赐的玉佩，就没人敢动我吗？”

吴涛威真想揍这个不懂事的孙子，但还是下不去手，只能叹息：“妇人之见，妇人误事啊！”

什么都往妇人身上推，他怎么不怪自己溺爱孙子呢，对被大人管得骄慢无知的小孩子，赵剑秋替吴涛威说明：“吴少爷，所谓皇上赐的物品有很多种，只有向免死金牌那种才可能保命的，但那种特别的东西只有开国功臣或者对我朝有极大贡献的人才能拥有，而且会记录在册。至于其他的，只是代表皇上对臣子的一种奖励和期许。但无论得到哪种，臣子都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利用它做坏事。”

现在说这些大概是晚了，在场的人也大概都明白了，这位小少爷得到皇帝的赏赐是好事，结果家里人把这种好处夸大了，小孩子又不懂大人所谓的虚荣，真以为靠着这个就能横行无忌，结果…

吴士坤现在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终于向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大哭起来：“爷爷，我不要去。救我，爷爷…”

这是吴家唯一的后代，一瞬间，吴涛威好像老了十多岁，“赵御史，士坤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老夫跟你去。”当年他来不及救儿子，已经是抱恨终生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这个孙子。

赵剑秋可不敢只把吴士坤当孩子看，一个指使别人绑架、杀人，还懂得利用皇权保护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有点邪气，所以她说道：“这事究竟怎样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还是请吴总督和小少爷一块去趟御史府吧。”

“赵御史，你！”吴涛威在武昌权威颇大，但今晚事出突然，他来不及把自己的心腹官员都招集过来，其实招集过来也没有用了，文官手上根本没有兵，而且他这个孙子已经当众承认了。

“罢了，老夫就跟你走一趟！”吴涛威咬咬牙，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他抱起惊慌失措的孙子。“士坤别怕，爷爷不会让你有事的。”

“老爷！士坤！”后宅的女眷听到消息纷纷赶过来。

“苏总兵，这边有劳了，下官带吴总督前走一步。”赵剑秋冲苏盛拱拱手，带着嫌疑人和御史们打道回府，留下苏盛“安抚”那些女眷。

……

终于抓住了吴涛威的把柄，虽然已经是半夜三更，但御史们都兴奋得毫无睡意，所谓打铁要趁热，他们决定连夜审问吴涛威。

这一路上，吴涛威已经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