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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5-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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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神色淡淡的:“有福没福,都一样是皇上的孩子罢了。”

有深切的嫉恨从玉妍婉好的面庞上一闪而过,她盯着海生道:“我的孩子没福了,就轮到你的孩子有福?别做梦了,我就眼睁睁看着,你的永琪夺了本宫永珹的福气,便能有福到什么时候去!”她说罢,拂袖离开。

嬿婉掩袖道:“哎呀!嘉贵妃静养了这些时候,火爆脾气竟一点儿没改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还这般口不择言,真是无礼。”

如懿看也不看她一眼:“嘉贵妃的火爆脾气不改,你的嘴也未曾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惯会调三窝四挑人嫌隙。”

嬿婉忙忙欠身道:“皇后娘娘,臣妾只是看不过眼……臣妾……”她一急,眼中便有泪珠晃了晃。

如懿懒得看她,径自携了海兰的手离开,亦嘱咐忻嫔:“你怀着孩子,肝火不必那么大。等下本宫会让人送《 金刚经 》到你宫中,你好好念一念,静静心气吧。”

嬿婉看着如懿与海兰离开,久久欠身相送,神色恭谨异常。片刻,她方站起身,任穿过长街的风悠悠拂上自己的面庞,轻声道:“春婵,你从宫外抱来的那只小狗在哪儿?咱们去瞧瞧。”

春婵道:“在烧灰场那儿交给小太监养着呢,那儿太脏,怕那狗惊了小主,而且那狗……”她有些害怕,不敢再说下去。

嬿婉含了稳稳的笑意:“远远地看一眼,就远远地看,本宫喜欢那样的小东西。”

第八章 萧墙恨(上)

三月的时节,天暖气清。

忻嫔自被如懿提点过几句,也安分了不少。她到底是聪慧的女子,识进退,懂分寸。闲来时海兰也说:“其实令妃似乎很想接近娘娘,求得娘娘的庇护。”

如懿望着御苑中开了一天一地的粉色杏花,风拂花落如雨,伸手接在掌心,道:“你也会说是似乎。难不成你怜悯她?”

海兰低首:“不。臣妾只是觉得令妃的恩宠不可依靠。没有孩子,在这个宫里,一切都是假的。”

“有孩子就能好过到哪里么?你看嘉贵妃便知了。”如懿抬首,见一树杏花如粉色雪花堆拥,又似大片被艳阳照过的云锦,芳菲千繁,似轻绡舒卷。枝丫应着和风将明澈如静水的天空分隔成小小的一块一块,其间若金粉般的日光灿灿洒落,漫天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像是被风吹开的雪朵,随风翩翩轻弋,摇曳暗香清溢。

二人正闲话,却见三宝匆匆忙忙赶来,脚下一软竟先跪下了,脸色发白道:“皇后娘娘,八阿哥不好了!”

八阿哥正是玉妍所生的皇八子永璇,如今已经九岁,鞠养在阿哥所。玉妍所生的四阿哥永珹已被皇帝疏远冷落,若八阿哥再出事,岂不是要伤极了玉妍之心。

如懿与海兰对视一眼,连忙问:“到底什么事?”

三宝带了哭腔道:“几位阿哥都跟着师傅在马场上练骑射,不知怎么的,八阿哥从马上摔了下来,痛得昏死过去了!”

海兰便问:“奴才们都怎么伺候的?当时谁离八阿哥最近?”

三宝的脸色更难看:“是……是五阿哥最近,所以是五阿哥伸手想救八阿哥,可是来不及。那马儿跟疯了似的跑,谁也拦不住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八阿哥摔下马来了!”

海兰脸色发白,人更晃了一晃。如懿情知不好,哪怕要避嫌隙,此刻也不能避开了,忙问道:“八阿哥人呢?”

海兰亦急得发昏,连连问:“五阿哥人呢?”

三宝不知该先答谁好,只得道:“五阿哥和侍卫们抱了八阿哥回阿哥所了,此刻太医正在救治呢。”

如懿连忙吩咐:“去请嘉贵妃到阿哥所照拂八阿哥。愉妃,你跟本宫先去看看!”

阿哥所内己经乱得沸反盈天,金玉妍早己赶到,哭得声嘶力竭,成了个泪人儿。见了如懿和海兰进来,对着如懿尚且不敢如何,却一把揪住了海兰的衣襟撕扯不断,口口声声说是永琪害的永璇。

永琪何尝见过这般阵势,一早跪在了滴雨檐下叩头不止。如懿看得心疼,忙叫宫人伸手劝起。不过那么一刻,海兰己经被玉妍揉搓得衣衫凌乱,珠翠斜倒,玉妍自己亦是满脸泪痕,狼狈不堪。

如懿当即喝道:“都闹成这个样子,叫太医怎么医治永璇!”

众人草草安静下来,如懿不容喘息,即刻吩咐道:“今日在马场伺候八阿哥的奴才,一律打发去慎刑司细细审问。还有太医,八阿哥年幼,容不得一点儿闪失,你们务必谨慎医治,不要落下什么毛病。嘉贵妃,你可以留在这里陪着八阿哥,但必须安静,以免吵扰影响太医医治。”

如懿这般雷厉风行地布置下去,玉妍也停了喧哗,只是睁着不甘的眼恨恨道:“臣妾听说,永璇坠马之时是永琪离他最近!你!”她死死剜着海兰,“你的儿子夺了永珹的恩宠还不够,还伤了我的永璇!若是永璇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如懿不动声色将海兰护在身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我都为人母,难免有私情。若是本宫来处置,你也不会心安,所以永琪是否牵涉其中,这件事本宫与愉妃都不会过问,全权交予皇上处置。你若再要吵闹。本宫也不会再让你陪护永璇!”

玉妍无言以对,只得偃旗息鼓,含泪去看顾榻上半身带血的永璇。

如懿见海兰惊惶,轻声安慰道:“事情尚未分明,只是意外也未可知。你自己先张皇失措,反而叫人怀疑。”

海兰忍住啜泣道:“永琪刚刚得皇上青眼,就扯上这些说不清的事,岂非我们母子福薄?”

“是否福薄,不是你们母子能定的。本宫先去看看永琪。”如懿行至廊下,见永琪连连叩首,额头己经一片乌青,心下一软,忙扶住了他道:“好了!你又没错,忙着磕头做什么?”

海兰欲语,泪水险险先滑落下来,只得忍耐着道:“永琪,这件事是否与你相干?”

永琪脸上的惊惶如浮云暂时停驻,他的语气软弱中仍有一丝坚定:“皇额娘,儿臣在这里磕头,并非自己有错,更非害了八弟,而是希望以此稍稍平息嘉娘娘的怒火,让她可以专心照顾八弟。”

如懿松一口气,微笑道:“皇额娘就知道你不会的。至于今日之事,会让你皇阿玛彻查,还你一个清白。”文人小说下载

里头隐约有孩子疼痛时的呻吟呼号和金玉妍无法停止的悲泣。如懿心头一酸,永琪敏锐地察觉她神情的变化,有些犹疑道:“八弟年幼,又伤得可怜,皇阿玛会不会不信儿臣?”

如懿正色道:“你若未做过,坦然就是。”她低声道,“要跪也去养心殿前跪着。去吧,本宫也要去见你皇阿玛了。”

对于如懿的独善其身,皇帝倒是赞同:“你到底是永琪的养母,这些事掺在里头,于你自己也无益。”

如懿额首:“是。臣妾的本分是照顾后宫,所以会命太医好生医治永璇,也会劝慰嘉贵妃。自然了,还有忻嫔呢,太医说她的胎像极好,一定会为皇上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皇帝以手覆额,烦恼道:“前朝的政事再烦琐,也有头绪可寻,哪怕是边界的战事,千军万马,朕也可运筹帷幌。可朕的儿女之事,实在是让人烦恼。”

如懿笑吟吟道:“多子多福。享福之前必受烦忧,如此才觉得这福气来之不易,着实可贵。”

皇帝抚着她的手道:“但愿如此。那么这件事,朕便交给李玉去办。”

如懿思付道:“李玉是御前伺候的内臣,若有些事要出宫查办,恐怕不便。此事也不宜张扬,叫人以为皇家纷争不断,还是请皇上让御前得力的侍卫去一起查办更好些。”

皇帝不假思索,唤进凌云彻道:“那么八阿哥坠马之事,朕便交由你带人和李玉同去查办。”

凌云彻的眼帘恭谨垂下:“是,微臣遵旨。”

凌云彻做事倒是雷厉风行,李玉前往慎刑司查问伺候永璇的宫人,他便赶去了马场细查。遇见如懿时,凌云彻正带着四名侍卫与李玉一同从慎刑司归来。

见了如懿,众人忙跪下行礼。为着看顾永璇和忻嫔,这两日她两处来往,不免有些疲倦,眼下也多了两片淡淡的乌墨色。然而嘉贵妃甚是警觉,也不愿让她过多接近,更多的时候,如懿亦只能遣人照顾,或问问太医如何医治。

众人行礼过后,凌云彻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辛苦,是为八阿哥操心了。”

长街的风绵绵的,如懿从他眼底探得一点关怀之意,也假作不见,只问:“你们查得如何了?”

李玉忙道:“慎刑司把能用的刑罚都用上了,确实吐不出什么来。但是……”

凌云彻眼波微转,浑若无事:“是伺候的宫人们不够用心。至于如何责罚,该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示下。”

如懿只觉得疲乏,身上也一阵阵酸软,勉强道:“也好。你们去查问,给皇上一个交代便是。”

凌云彻见如懿脸色不大好,忙欠身道:“娘娘而色无华,是不是近日辛苦?”

容珮忙道:“娘娘方才去太医院看八阿哥的药方,可能药材的气味太重,熏着了娘娘,有些不舒服。奴婢正要陪娘娘回去呢。”

李玉忙忙扶住道:“娘娘玉体操劳,还是赶紧回宫休息吧。”

如懿扶了容珮的手缓步离去。李玉凝神片刻,低声向凌云彻道:“凌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凌云彻示意身后的侍卫退下,与李玉踱至庑房檐下,道:“李公公有话不妨直言。”

李玉袖着手,看了看四周无人,才低声道:“听大人方才审问那些宫人的口气,像是在马场有所发现?”

凌云彻一笑:“瞒不过李公公。”他从袖中取出两枚寸许长的银针,“我听说当日八阿哥所骑的马突然发了性子,将八阿哥颠下马来,事后细查又无所见,结果在那匹马换下来的马鞍上发现了这个。”他眼中有深寒似的凛冽,“银针是藏在皮子底下的,人在马上骑得久了,针会穿出皮子实实扎到马背上。马吃痛所以会发性,却又查不出伤痕,的确做得隐蔽。”

李玉听得事情重大,也郑重了神色:“八阿哥身为皇子,谁敢轻易谋害?凌大人以为是……”

凌云彻只是看着李玉:“李公公久在宫闲,您以为是……”

李玉脱口道:“八阿哥是嘉贵妃的儿子,自然是对谁有利就是谁做的。”他骤然一惊,“凌大人是在套我的话,这样可不好吧?”

“哪里哪里?”凌云彻摆手笑道,“李公公在皇上身边多年,眼光独到,不比我一个粗人,见识浅薄。”

李玉凑近了,神神秘秘道;“凌大人还来探我的话,只怕是心里也有数了吧?您猜是谁?”

凌云彻脸上的严肃转而化作一个浅笑:“或许是意外也未可知。”他指了指蔚蓝的天空,“或许也是天意。”

李玉何等乖觉,即刻道:“那是。皇上交代给凌大人彻查的,凌大人查到什么,那我查到的也就是什么,绝对和凌大人是一样的。”他拱手,“嘉贵妃摆明了失宠,何必为她得罪一个得宠的人呢?且那人都于咱们俩有恩,这就是该报恩的时候了。”

凌云彻将银针笼进袖中,轻轻一笑:“公公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二人相视一笑,结伴离去。

这样的主意,或许是在查到银针的一刻就定了的,所以即便是与赵九宵把酒言欢,谈及这件事时,他也是闭口不言。宫闱之中波云诡谲,殡妃之间如何血斗淋漓,诡计百出,他亦有所耳闻,何况,玉妍一向对如懿不驯。

隐隐约约地,他也能知道,八阿哥永璇的坠马,固然是离他最近的五阿哥永琪最有嫌疑,也是五阿哥获益最多,让己经元气大伤的玉妍母子再度重创。但若五阿哥有嫌疑,等同生母愉妃海兰和养母如懿都有嫌疑。他是见过如懿在冷宫中受的苦的,如何肯再让她陷落到那样的嫌疑里去。哪怕仅仅是怀疑,也足以伤及她在宫中来之不易的地位。

所以,他情愿沉默下去,仅仅把这件事视作一次意外。

于是连赵九宵也说:“兄弟,你倒是越来越懂得明哲保身了,难怪步步高升,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我呢,就在坤宁宫这儿混着吧,连我喜欢的姑娘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

凌云彻隐隐约约知道的是,赵九宵喜欢永寿宫的一个宫女,也曾让自己帮着去提亲,他只是摆手:“永寿宫的人呵,还是少沾染的好!”

赵九宵拿了壶酒自斟自饮:“你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永寿宫的主位不好,难道她手下的人都不好了?”他颓丧不已,“只可惜,连个宫女都看不上我!”

凌云彻捧着酒壶痛饮,只是一笑。赵九宵喜欢的姑娘看不上赵九宵,他自己喜欢的女子,何曾又能把他看在眼里呢?

幸好,赵九宵不是郁郁的人,很快一扫颓然:“但是,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好了。偶然看见就可以。”

凌云彻与他击掌,笑叹:“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怎么不是呢?他也是如此,偶尔能远远地看见她就好。在深宫杨花如雪的回廊转角,在风露沾染、竹叶簌簌的养心殿廊下,或是月色如波之中,她被锦被包裹后露出的青丝一绺。

能看见她的安好,便是心安所在。

他这样想着,任由自己伏案沉醉。有隐约的呜咽声传来,恍惚是阿哥所内金玉妍担心的哭泣声,抑或是哪个失宠的嫔妃在寂静长夜里无助的悲鸣。

他只希望,她永远不要有这样伤心的时候。

八阿哥永璇能起来走动已经是一个月后,无论太医如何精心医治,永璇的一条腿终究是废了。用太医的话说,即便能好,这辈子行走也不能如常人一般了。

金玉妍知道后自然哭得声噎气直,伤心欲死。连皇帝亦来看望了好几次,他看着玉妍哭得可怜,便许她携了十一阿哥永瑆一直住在阿哥所照顾永璇的伤势。

如此一来,玉妍养在宫中的爱犬失了照顾,常日呜呜咽咽,更添了几分凄凉之意。好像这春日的暖阳,即便暖得桃花红、柳叶绿,却再也照不暖嘉贵妃母子的哀凉之心了。

宫里的忧伤总是来得轻浅而短暂。说到底,哀伤到底是别人的,唏嘘几句,陪着落几滴泪,也就完了。谁都有自己新的快乐,期盼着新生的孩子,粉白的脸,红艳的唇,柔软的手脚;期盼着孩子快快长大,会哭会笑会闹,期盼着凤鸾春恩车在黄昏时分准时停驻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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