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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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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缘从旁好奇问着:“究竟是何许人,不但能入了靳老爷的眼,还能抓住我这位冷徒儿的
心呢?”
“师父……”奚勍终笑出声,表情有些无奈,才将对方是兰家少主的身份说出来。
因为慕容缘早就隐居世外,自然不知‘兰玖容’这个名字在天朝有多么响亮,但想想既能得
靳恒的同意,家世也必定显赫。
如今徒儿找到能伴她终身的人,慕容缘自然替她高兴,而奚勍犹犹豫豫下,终于开口问:“
师兄……他人呢?”
“噢,你说玉凡啊。”慕容缘随后答道,“应该正在他房里,前些日子受了重伤,一直都在
休养。”
奚勍两耳一鸣,整个人竟愣在原地,半晌才不确定的问:“受伤?”
“是啊。”慕容缘抬起头看她,“这臭小子,也不知在外招惹些什么人,回来就把自己关在
房里,我看他当时那副模样,真是连路都走不了几步……”
奚勍身形微微晃了下,脑海里有股情绪几乎要爆裂开,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玉凡……他竟然受伤了?而且还是那么重的伤!
怎么可能,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呢……
奚勍呆呆想了许久,之后脚步一退,竟飞身跃往林后一方。
慕容缘瞧着她背影逐渐消失,才将目光转到棋盘上,若有所思地道:“再重的伤,痛过一阵
也就罢了,但这心里的……只怕就不这么容易了啊。”
说罢两指拈棋,落下沉重的一子。
☆、痛绝
奚勍身快如影,三下两下就纵掠过葱绿草丛,来到山坡西侧的一间小木屋前,周围遍满白色
山花,风吹时,花摇香溢,将一切都衬得那么宁静而幽谧。
奚勍静静立在那扇门前,待被风打散的青丝重新披顺于肩后,才伸手敲了敲木门。
很快;屋内就传来响动;奚勍心绪有略微紧张,在还没完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小门已被人从
内打开,一张美若白玉的俊逸面容立即映入眼帘。
树上一鸟;拍翅飞天。
当彼此目光触上时;周遭忽然有种万物即灭的安静。
看向眼前人,聂玉凡原本平静的褐眸里倏然闪过一丝惊愕;逐渐睁大眼;才发现那心心念念,
闭目都可描绘出的清丽玉颜,那让自己整日魂牵梦萦的人儿;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
他怔愣着,似乎还沉浸在一场梦里没有醒来;最后目中才浮现怎样都压不住的震荡,像粼粼
波光千层万圈地漾开。
“小;小娴……”
他口中干涩地吐出几个字,因着对方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你怎么来……”
下刻,奚勍目光滑向他胸前,先是一惊,随即快速撇过头。
面对她这种反应,聂玉凡也才恍然意识到,刚刚自己正换药净身,一听外有响动就急忙过去
开门,连上衣还未来得及穿,因此绑满绷带的半裸上身就这样不加遮掩的映入奚勍眼中。
聂玉凡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薄红,慌忙解释一句:“我,我以为是师父……”
接着没再多说,返回屋就去换上衣服。
而奚勍保持着方才姿势,脑海里仍浮现那被绷带绑满的手臂和胸膛,白皙玉洁的肌肤只有几
处可见,想此,她体侧两手,不知不觉地收拢攥紧。
他怎能……伤得如此之重?
然而自己却一直不知、一直不晓?
她暗自痛心难过的同时,聂玉凡已重新换好浅蓝衣衫,并趁势快速整理下房间,当再次出现
在奚勍面前时,一张清朗脸容正展露醉暖如阳的欣喜微笑,余晖照射下,琉璃一般纯澈明净,星
石一般炫灿迷人,满山坡纯白山花齐齐摇晃,全围绕眷慕着这位恍若风神之子一样的美好少年。
“小娴,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眼神里洋溢着温溺神采,嗓音中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愉悦。
奚勍闻言抬起头,一双清眸此刻却仿佛盛满寒冷至极的霜雪,连带周身都有冰雪飞扬,将对
方那份热忱全全激透冻结掉。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几乎带着逼问口气,盯紧聂玉凡,脸上全无笑意。
唇角扬起的笑意微僵,聂玉凡感受到她身上正散发出一股隐忍的怒愤,像慢涨潮水随时都欲
喷发,心头不禁砰然一跳——
她在生气……
她真的在生气……
小娴她……还是会担心自己的,是吗?
可紧接覆压胸口的又是一种无可言喻的悲恸与哀凉,聂玉凡深知伤势被她今日看到,就算想
瞒也瞒不下去,低头坦然道:“上一次我从碧云楼出来,途中遭遇一群蒙面人偷袭。”
尔后见彼此都干站门口,聂玉凡声音轻缓地补充句:“小娴,先进来吧。”
说完他侧身让开,奚勍则踌躇片刻,方迈步进入。
小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木床靠在墙角,床边摆放着木桌和几张椅子,空气里飘散着清爽
好闻的松木香,整个房间看去干净整洁,只有雪白床单上堆着几条绷带,显然是方才换药时才拆
下来的。
奚勍简单环视一遍,脸上表情并没有太大波动,之后停步在屋中央:“他们最后呢?”
回忆那一夜血景,聂玉凡压低眉,仿佛仍心有余悸,良久才道:“死了。”
奚勍睫尖凉凉一颤,扭头看向黯然低首的他,手指用力绞紧。
她太清楚玉凡的性情,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绝不会伤人性命,从相识至今,他甚至连小动
物都不曾伤害过,然而那群人……究竟做了些什么,究竟把玉凡逼到怎么样的地步?让他身受重
伤的同时,还亲手夺取掉他们全部性命?
奚勍黛眉蹙紧,心脏忽然有种被醋浸泡过的酸涩疼痛,极闷极胀,猛然间又想到,曾几何时
,那眼前人早已不是她当初所熟悉的师兄了,所以即便她现在担心,是不是对对方来讲也毫无必
要?
“那为什么,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我……”
奚勍直视他,漆瞳里有幽光闪烁。
聂玉凡却低头不语,如若把当初的缘由说出来,他们关系,就能恢复到以往吗?
夹杂在彼此间的隔离生疏,此刻,他已清清楚楚感受到。
聂玉凡的长久沉默,令奚勍眸色渐渐沉黯,心中耐性已被消磨殆尽:“你受了伤,门里就没
有其他人知道么?”
聂玉凡一惊,想她若回去追问,以纪琴性格一定会老实承认,恐怕还会因自己关系受到责罚
,不禁脱口道:“只有纪琴知道,不过是我交待她不要说出去,你别怪她隐瞒。”
奚勍内心瞬间一凉,随即冷笑:“你告诉她,却不肯告诉我吗?”
“不……”
聂玉凡听得有些没回过神,稍后正欲开口,却被奚勍打断:“算了,即使你跟我说,或许我
也帮不了什么,说了也是……”
流扫过那空空手腕,她声音渐渐低渺,犹如风烟在空气里消散掉:“也只是……无用罢了。
”
“小娴。”
聂玉凡虽没听清那一句,可心口就是莫名一痛,不由自主就唤起她的名字。
而奚勍微垂睫,眼中只坠落一道失望至极的情绪,良久启开唇:“今日我来,是有件事要跟
你和师父说的。”
聂玉听她突然转过话题,先点头小应一声,接着走到桌前替她倒起茶水。
奚勍则侧过脸,目光透过两旁垂落的青丝缝隙,忽明忽暗地转向那修长背影,凝入神地看着
,之中嫣唇轻轻启阖数次,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音,没想到,那句憋在心底的话此刻不知何原因
,竟会令她如此艰难的说出——
“玉凡……”
“我要成亲了……”
“兰家已经登门提亲,婚事也已订下,到时你若愿意,就来参加吧……”
茶杯上方冒着白雾热气,隐约飘来几许淡淡清香,可杯中的茶水明明还未倒满,壶嘴却已偏
离了方向,滚烫热水就这样直接浇到肌肤上,比火烧还要疼,还要烫,但偏偏那握住杯壁的左手
,不抖不动,即使白皙肌肤徒然红肿,也是如被胶黏住般不曾移开,似乎此刻受着万箭穿心,鲜
血沁渗,整个人也是浑然不觉。
当短短几句传入耳中时,聂玉凡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忽然间什么都看不到,隐隐听到体内
一根根神经在脆断崩裂,原来山崩地裂时,也不过如此啊。
待褐瞳中的焦距一点点恢复,聂玉凡手中的动作也骤然停止,可一停下,那双手就再已动不
起来了,提不起茶壶,倒不了水,实在颤抖得太厉害,控制不了了。
小娴,要成亲了……是跟那个人吗?
成为他的妻,他的人,从此携手一生,白首到老吗?
屋外的纯白山花,被风刮动,突然凄凄凉凉的碎散一地。
聂玉凡始终背对着奚勍,一道背影,却挡住他此时所有动作,所有表情以及所有悲伤。
“是吗……”
犹如隔过一个世纪之久,聂玉凡才慢慢应出一声,继而回过头来,朝奚勍微微笑着。
被茶水烫肿的手缩进袖中,聂玉凡目光落向奚勍,瞳孔在一点点动荡,心脏在一点点勒紧,
无数滴看不见的泪凝聚成一种千思万念,再化成七零八落的伤情碎片,拼合成唇边笑意,究竟含
尽多少的悲恸苦涩,看不懂,看不明了。
“小娴,恭喜你。”
其中,那如破败琴音所发出的颤抖,连自己听后都吓了一跳。
奚勍无声注视着他,默等许久,也没再等到对方其它的话。
最后她黯然垂落睫,浅笑逸出两个字:“谢谢。”
聂玉凡浑身猛一震,怔怔看着奚勍转身推门而出,随之闯入的光线照进他的眼,何时起变得
那般毒,疼得双眼火辣辣。
他就像块废木,茫然无措的望向那道敞开木门,不知过了多久,当一丝意识终于闪亮大脑,
聂玉凡才蓦然睁大眼,仿佛此刻全身每个细胞炸裂,待鲜血淋淋时,终于明白到——
小娴,她这次是真的走了。
失心疯魔一般冲出门口,那时已日落月升,星子闪耀,而那双散乱无助的眼开始在夜空下漫
无目的的寻找,带着痛绝后的清醒,只为求她之前所留下的半点残影。
不要走,不要离开他,真的不要离开他……
然而再也寻不到那抹纤影,聂玉凡呼吸一窒,才发现身体感觉如今竟一股脑全部涌现上来,
撕心裂肺的痛楚,歇斯底里的绝望,一时承受不住,几乎要嚎啕恸哭,昏厥而亡。
究竟痛在哪里?痛在哪里呢?
他狠狠拍打着自己身上各处伤口,用力到痊愈不久的伤口再次裂化开,血渗白布,可他依旧
不觉得痛,依旧找不到那惹他痛苦不堪的源处。
小娴要嫁人了,要彻底属于别人了。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挽回不了。
清瘦的身体轻轻一晃,终于再无力支撑,屈膝跪地。
他低垂发丝遮住脸容,直盯地面,一只手缓缓按住自己心房位置,恍然一惊下,眼中闪动薄
光,终露出一丝奇妙的悲笑——
原来他地痛,在这里啊。
*********
祁容正手执白玉勺喝着参汤,忽听屋外一阵聒噪,随即不耐地颦起雅眉,以雪帕拭去唇角湿
润,淡淡落下句:“池晔,让她进来。”
屋外顿时安静片刻,接着门“哐”一响,被人情急推开。
祁容仅用余光扫眼来者,便撇头倚在雪绒榻上,慢慢抚动指上的翡翠扳指,朝之丢一句:“
你还来做什么?”
风季黧被他异常冷漠的语调一惊,再看到那极其冰白的侧容,强抑心中的愤恨不禁喷薄而出
:“你竟然让她活过来?为什么?那本就是该死的人,你就让她去死好了,为什么还要救活她?
”
祁容耸肩冷哼:“这就是你心底所希望的?”
风季黧浑身不可遏止的颤栗,简直难以理解:“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愿舍弃所有功力去换
她一命?没有了功力,你根本就无法承受噬血蛊的毒性,这样做不就是在活活……”
‘等死’两个字被她猛然咔在喉间,风季黧感到一阵惊怕与恐慌,就算他不说,就算父亲不
说,可深知毒性的她岂会不知,现在看去尚且无恙,但日复一日,待蛊毒慢慢活跃将他侵噬后,
那祁容不就……
风季黧止住思绪不敢再想,身体摇摇欲坠,同时另一道消息令她更加恨到发狂——
“你决心娶这个仇人之女,是真要将她留在身旁吗?”
留在身边,究竟是想保护?还是要更加彻底的报复?
“这是我的事……”祁容半寐着眼,侧过脸注视对方,“这一次你伤她,我不计较,从今起
你也莫要再踏进兰府,而且……”
他静静看着风季黧,深沉的眸像夜一样无声无息将人笼罩,看得对方莫名发慌。
“至于那些不该说的,如果让皇叔跟她知道……到时,我不会再顾及任何情面。”他话音一
顿,接着毫无情感道,“会杀了你。”
最后一句,听得人心惊肉跳,那冰绝狠厉的气息仿佛将周围空气都抽走,让风季黧浑身僵硬
冷凝。
祁容,会杀她?
一心为他,一心想他活,可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如此?
风季黧干站原地,随即身体忽然痉挛着,恍似想明白,幽光尽处深如漩涡,有狂意翻涌,随
之一字一句笑出声:“你放心好了,对于他们……我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的。”
额前垂下的一缕银美流苏,衬得她此刻面容亮的出奇,连眉色间的阴霾癫狂也被掩盖掉。
绝对不会说的,因为她,还在等看一场好戏呢啊。
祁容,你千算万算,却始终漏掉那个人的想法。
以为凭结发夫妻,就能牵绊住对方吗?
当那恨意渗入骨髓时,要的,就是你的命了啊!
指甲揉绞着寒丝袖口,风季黧唇边抹开的笑容却越发诡谲妖异,犹如地狱毒花要将人完全吞
噬掉——
祁容,你让我痛,他日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给你。让你知道现在的选择,究竟有多么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兰兄的生命问题,请大家放心,绝不会让他只活一年的。
☆、玉融
六月初十;碧空如洗;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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