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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驭龙-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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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掏钱买了一点儿香烟冥器,出得街上,低头而行。
他穿着既朴素,手中又拿着香烟冥器,谁也不会多望他一眼。而他却一直走到城西,见到有一座寺庙,便歪人去。
这刻上香之人不多,他把香点燃在巨大的石炉内,又把冥器放在鼎内焚化。
火光熊熊之中,他仿佛瞧见薛飞光凤冠霞帔,一身大红吉服,正与另一个男子交拜天地。
一阵悲饱凄凉之感袭上他的心头,使他不知不觉中涌出两行清泪。
他认为这些香烟冥器乃是一个预兆,此刻他简直在祭奠自己。
因为以前的裴淳已经随同薛飞光的出嫁而死去,现在他已经是一无牵挂之人,只差在还未曾剃去头上的烦恼丝而已。
突然一只手掌落在他肩头,由于这只手掌落下之时并无劲道,所以他不曾闪避。
侧眼一看,原来是一位老僧,长得慈眉善目,一望而知乃是得道之士。
老和尚徐徐道:“施主年纪尚轻,所以凡事拋撇不下,其实人生在世,不过是受苦受难,你何不脱下臭皮囊,得到解脱之乐呢?”
裴淳想道:“老师父以为我在祭奠亡故亲友,所以出言劝慰。唉!
他怎知我乃是在祭我自己呢?”
他脑海中浮现出圆圆的脸庞和那两颗迷人的酒涡,便顿时又被痛苦淹没。
老和尚从他表情中瞧出他正陷在强烈的痛苦中,心中仍悯不已,便又道:“世间万事万物,都因为一失去便难再得,是以使人感到宝贵,但是这个感觉其实只是幻象,全然不真。”
裴淳这回被他说中心坎的隐痛,惘然道:“老师父说得不错,一旦失去就永不可复得,是以才弥足珍贵。”
老和尚道:“可是不论你如何珍惜爱重,亦终将化为乌有。既然如此,施主何不勇敢地接受这个不移的至理?”
他的话自然蕴含得有无穷奥理,裴淳痴痴地想道:“对啊!我非接受这个事实不可。既然如此,何不去见她一面,大家把话说开,她嫁她的人,我当我的和尚,免得将来牵肠挂肚。”
他抬头深深望了老僧一眼,躬身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还望大师容许小可在贵剎歇息一下。”
老僧欣慰地微笑道:“施主既管休息。”
裴淳便在僻静的偏殿内坐憩,等侯时光消逝。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之时,老僧亲自来邀他用饭,但他委婉地拒绝了。
这刻他只需要宁静,不管心中痛苦也好,紊乱也好,也不想有人插入其间。
木鱼声和诵经之声散布在整座寺内,他静静地听着,心想自己的一辈子也将在这经卷木鱼和暮鼓晨钟间渡过,可惜这些声音总令人有寂寞之感。
天色已黑,他悄然走出寺门,缓缓向薛家走去。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这刻若是径直跨入薛家,薛飞光的命运立时改变。
不久,他已走到街口,转入去便可见到薛家大门。正当此时,一阵急骤蹄声传入耳中,他立刻警觉地闪人黑暗中。
四匹马联辔驰到,其中有一匹全身血红,鞍上是个紫色的姑娘,正是紫燕杨岚。
其余的三骑是千里独行姜密,生离死别管如烟和九州笑星褚扬。
裴淳不由得皱起眉头,因为他一见到杨岚就觉得头痛。现下他正想俏俏去见薛飞光一面,杨岚一到,只怕会陪伴着薛飞光,因而使他不能与薛飞光单独晤面。
他这时与薛飞光相距不远,可是奇妙的命运使他们无法立即见面,以致失去了这最后的机会。原来他又回到那座寺庙,借宿一宵。
在那寂静的寺庙中,裴淳大感落寞不安。明日便是薛飞光的出阁佳期,他对此既已无力改变,那就唯有暗暗祷祝她嫁给一个好夫婿。
不过,照闵淳的推测,薛三姑为了报复,定要把薛飞光嫁给一个老丑之人,只不知实情如何?
假使当真如此,岂不是自己害了薛飞光?因为追溯本源,都是那一天他借了杨岚的姻脂宝马前往三和镇拜见李师叔,才会碰上了薛飞光,因而使她做出许多违逆薛三姑之事,以致发生了今日之事。
这一夜他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翌日他挨到中午时分,忍不住又向薛府走去。
他只想探问出薛飞光的夫婿是谁,人才身世如何,至于见不见薛飞光之面,现下已无关重要了。
远远已见到薛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气象,府门外来往之人甚多,裴淳悄悄走近去瞧看。
突然间有人叫道:“裴淳,你当真赶来啦!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话声清脆,却是女子口音。裴淳冒出冷汗,心想怎的这么倒霉,竟被杨岚见到。
转眼望去,一个全身紫色的美貌少女笑嘻嘻走来,又道:“你打什么地方来的?”
裴淳苦笑一下,反问道:“令师兄在不在?”
杨岚小嘴一撅,道:“难道跟我说话就不行么?好!你自家找他去,我不告诉你。”
裴淳只好一味苦笑,眼看她转身离开,心想这样也好,免得被她盘问不休,而自己却实在没有这种心情与她敷衍。但杨岚只走了几步,便又回心转意,走回他身边,道:“你很难过是不是?我请你喝酒吧!”
裴淳啼笑皆非地瞅住她,却发觉她这话很认真,并非开玩笑,不禁一惊,正要推辞,杨岚已拉住他一只手,向街外走去。
他自然不愿意在大街上跟一个少女拉拉扯扯,只好屈服,道:“好!我跟你走。”
不久,他们走上一家酒楼,在二楼捡了一副近窗临街的座头,杨岚点了七八道莱,又打了三斤黄酒。
酒菜上时,杨岚嫌酒杯太小,着堂官换了两只大杯,都斟满了,举杯道:“先干一杯。”
裴淳吃一惊道:“你这么能喝吗?怪不得一叫就是三斤之多。”
他硬住头皮举起酒杯,跟她干了。他们如此豪饮法,使得楼上数十食客都投以惊讶的眼光。尤其是杨岚全身上下皆紫,甚是美貌,更加惹人注意。
杨岚连接与他干了三杯,顿时颊染桃花,配颜可掬,又好看又可笑。
她大声嚷道:“裴淳,再来三杯,我现在才知道酒是这么好喝,纵有千愁亦可解得,哈!哈……”
客人们见到她的醉态,都窃笑私语。裴淳窘得什么似的,忽然酒力上涌,也纵声大笑道:“说得好,纵有千愁也可以解得,干杯!”
他们大声说笑,大口干杯,霎时已喝完三斤。杨岚一面叫酒,一面向裴淳说道:“你可知道她嫁给谁?哈!哈!就是黄达,长得又老又丑,真是我见欲呕,可措一朵鲜花竞插在牛粪上。”
裴淳身躯一震,眼眶中涌出泪水,心想薛飞光如此美貌活泼而又千伶百俐之人,竞嫁给一个老丑的丈夫,如此度过一生,岂不可悲?
杨岚又大声笑道:“哈!哈!你也有伤心的一日,真是可笑。”
裴淳眼睛一瞪,怒道:“有什么可笑,你这个心肠毒辣的女子,可恨极了。”
杨岚气哼哼地伸手打他一个耳光,清脆响亮,骂道:“你敢骂,再骂一次定要取你性命。”
四下的客人简直在看戏了,人人都忘了进食,不住指指手划脚喧笑不已。
杨岚转眼四顾,怒道:“酒为什么还不打上来?”
堂倌见他们已醉,装没听见,都躲开了。杨岚又大声叫喊,客人们都哄笑起来。
她顿时大为动怒,起身走到最近的一张桌了,有四个客人都带笑仰头望她。她冷冷道:“你们笑什么?”突然出手,连珠般响了四声,敢情这四人脸上都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但见这四人半边脸又红又肿,伤得不轻,都疼得哇哇大叫。原来杨岚乃是练过上乘武功之女,手劲自然不比寻常之人。
她刚才掴了裴淳一个耳光,裴淳因武功深湛精妙,当然没事。这四个客人如何能与他相比,一巴掌下来便疼得叫爹叫娘。
她这一出手打人,四下哗声顿起。杨岚更是忿怒,随手拿起一个圆形小碟,暗运内劲一甩,这个小圆碟迅急旋转着平平飞出,发出呜呜之声。
小圆碟向丈许外一个客人颈上疾射,劲道十足,若是碰在脖子上,准能招那人头颅切下。
说时迟,那时快,裴淳一纵身已落在那客人身边,一手抓住桌子往上一提,桌面迎着圆碟来临。那桌上许多酒菜碗筷等物乒乒乓乓跌了一地。
那只圆碟平平射中桌面,咋的一声,竞深深嵌入坚硬的厚木板上。
楼上的客人们都瞧见了,无不在心中叫一声:“我的妈呀,这小娘儿们好厉害。”
谁也想得到这个圆碟连坚硬木板也插得人去,碰上人的身体自然更不必说了。
因此人人大惊失色,先后起身开溜,霎时间已溜个干净,整座楼上只有她和裴淳两人。
裴淳叹口气,道:“杨姑娘,我们也走吧!”
杨岚发狠道:“我不走,还没喝够呢!”
裴淳道:“我们找别一处去喝,这儿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呢!”
杨岚道:“好吧!你一定要陪我喝一百斤才行。”
醉语中由裴淳扶着下楼,他向柜上望去,大声问道:“要赔多少银子?”
那掌柜陪笑道:“通通算在内就算五十两吧!”
裴淳探手入囊,不觉一怔,原来囊中只有十余两,离五十两之数尚远。他的手拔不出来,那掌柜的面色就顿时沉下来。
正当这极尴尬之时,一个人大步走到柜边,向那掌柜说了几句话,那掌柜的便立时换上笑脸,道:“大爷请吧,这一点儿小意思不要提啦!”
裴淳却认出那人,叫道:“易大哥几时来到此处的?”他说话之时,连自己也嗅到强烈刺鼻的酒臭。
那人回过头来,腮下一部大胡子,正是穷家帮高手易通理。他道:“在下刚到,想不到恰好碰上了少侠。”
他跟他们走到街上,裴淳正想动问淳于靖的下落,杨岚却怒喝道:“走!走!谁要你跟着我们?”
易通理立刻道:“那么小人告辞了。”转身扬长自去。
裴淳满腔酒意,头脑微微迷糊,对此也不甚在意,扶着杨岚顺大街走去。不久,他们又踏上另一家酒楼上。
这一次他们轰饮笑闹都无人骚扰,四下的客人们最多份伤投以好奇的一瞥,便又赶紧把视线移开。
他们实在喝了不少,都醉醺醺地胡乱说话。杨岚向他哈哈笑道:“裴淳,我很对不起你。”
裴淳睁大双眼,道:“什么事对不起我?”
杨风道:“我心中很爱你,所以应该嫁给你,让你忘记薛飞光和云秋心她们。”
裴淳道:“这如何算得是对不起我的事情?哈!哈!妙极了,你嫁给我吧!”
杨岚伸手给他一个耳光,怒道:“胡说,谁要嫁给你来?”
裴淳发楞道:“这不是你说的么?那就一定是我喝醉了,自己以为听到你这么说。”
四下的客人们都听见这番对话,有些人到底忍不住失声而笑。
杨岚也笑得花枝乱颤,要知他们内功精深,虽然酒量很差,可是方醉即醒,比常人快十倍也不止。这是因为他们发散酒力特别快之故。是以他们始终是在半醉半醒之间。
她笑了好久,才道:“不,是我说要嫁给你的,可是这正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因为后来我已爱上别人,所以现在不能嫁给你,不能帮你忘掉她们。”
裴淳苦笑道:“不要紧,横竖又不是你第一个不嫁给我。”
“你爱上了谁?”
杨岚道:“你猜猜看,当然是你认识的。”
裴淳道:“是朴日升?”
她摇摇头,裴淳又问道:“是我淳于大哥?”
她又摇摇头,裴淳叼一声,道:“好了,我竟忘掉你的师兄神木秀土郭隐农。”
杨岚道:“都不对,他现下正与金笛书生彭逸两人拼命借酒消愁,听说已剧饮了三日三夜之久啦!”
裴淳长叹一声,道:“郭兄是为了你而饮,彭兄则是为了薛飞光,唉!咱们应该找他们一同痛饮才对。”
他们的话题又缠到别处,美酒一壶接一壶地倾饮不停,酒楼上已没有别的客人,但他们兀自不停对酌,两人忽而长歌,忽然大哭,又或是纵声长笑。
足足闹了个把时辰,楼梯响处,一个人走上来。倾饮中的两人见到他,都停杯瞧他。
此人长得雄壮而潇洒,相貌英挺,年约三旬上下,背上一刀一剑交叉插着,正是宇外五雄之中的老二闵淳。
他在另一张椅上坐下,道:“好啊!你们可真痛快,却不通知兄弟一声。”
杨岚呆呆地凝视着他,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裴淳见了一拍桌子,把杨岚骇得跳起身。
裴淳指住她的鼻子道:“我知道你爱的是谁了,就是闵二哥,对不对?”
闵淳笑道:“兄弟哪有这么好的福气呢?”
杨岚狠狠地道:“放狗屁,你明知我喜欢你,但你却故意胡扯一通。”
闵淳可也有点儿招架不住,搭讪地笑道:“姑娘别发狠,有话慢慢说。兄弟只不过是个异国的浪人而已。”
杨岚纵声大笑,笑得钗横鬃乱。但泪水亦随着笑声涌出,可见她笑乃是假,悲才是真。
她断断续续地道:“你是来自异国的浪子……哈!哈!我竞爱上了一个浪子!”
裴淳感到场面十分尴尬,但他自家酒意上涌,一忽儿已忘了尴尬不安,仰头干了一杯,道:“好一个异国的浪子……来!来!小弟敬你一杯。”
他扯闵淳落座,硬要他饮。闵淳酒量一向不错,加以走遍天下,轰饮无数,练成极豪的酒量,是以毫不推辞,杯到既干,一口气就饮了七八杯之多。
杨岚爬在桌子上抽咽起来,双肩不停地耸动。裴淳抓住她的头发,往上一抬,她的面庞便随手而起,微向上仰。
裴淳大笑道:“我现下替你们两位做媒,杨姑娘,你可愿意嫁给闵兄?”
她毫不迟疑地应道:“我愿意。”
裴淳道:“但你须得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服从丈夫,听从丈夫之言。不可倚恃身负武功,骄傲自大,有亏中馈之责,你答应不答应?”
杨岚道:“我答应。”
裴淳转头望住阂淳,大声道:“闵兄,你可愿娶她为妻室?”
闵淳郑重地道:“兄弟愿意之至。”
裴淳道:“你可能有一天返回高丽,但无论到何处去,都须得携带着她,不可把她拋弃,这一件你答应不答应?”
闵淳道:“我答应。”
裴淳起身道:“那很好,你们两位现下已结为夫妇,以后同生共死,祸福齐当。目下可在此交拜天地。”
他的安排井井有条,使人实在怀疑不得他乃是喝醉了酒。
闵、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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