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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眼看剑-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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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任不知酒葫芦为什么对这只怪物如此惧怕,却也无可奈何,眼见无法逃脱,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与风儿对视。酒葫芦哆哆嗦嗦的摘下腰间的葫芦,揭开塞子,一连灌了十几口,才渐渐平息下来。

程天任只道酒葫芦喝了酒定然会胆气壮些,谁知等了半晌,全无一点声息。他回头一望,不禁气得闷哼了一声,原来酒葫芦已抱着葫芦酣然入梦,睡梦之中,他不停的咂嘴嗫舌,似乎对酒香回味无穷。程天任刚想叫醒他,忽然发现铁栅栏外的风儿也闭起双眼,不一时,呼噜声起。望着两个酣睡的“怪物”,程天任阵阵苦笑,心想莫说叫醒,只怕自己一动,铁栅栏外面那个就醒过来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却转过千百个念头,思量着脱身的法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上来,酒葫芦全没有一丝动静,风儿却已经醒了。望着风儿闪着绿光的眼睛,程天任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待要叫醒酒葫芦。谁知转身之时,却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

“前辈你……”程天任刚要打招呼,却猛然发现有些不对。面前之人穿着、打扮、长相都与酒葫芦一模一样,但程天任却明显感到这人并不是酒葫芦。

“臭小子,你发什么呆?”

那人一开口,程天任立时听出这是木杖翁的声音。他好奇的向四周打量着,道:“前辈什么时候来的?酒前辈呢?”见石洞内并无酒葫芦身影,他灵机一动,恍然大悟,一边在石壁上敲打一边道:“前辈,暗道在哪里?”

木杖翁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你在搞什么鬼?什么明道暗道的?”

程天任寻了半天不见密道,看木杖翁的样子又不象故弄玄虚,忖道:我方才一直目不转睛的瞅着洞口,若前辈从洞口进来,我没有道理看不见。难道木前辈的功夫已臻化境,可以做到来去无踪?

木杖翁见程天任茫然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道:“莫非你方才看见二弟了?”见程天任点头,他又问道:“二弟被一个老太婆追得四处躲藏?”

程天任笑道:“既然前辈都已经看见了,为什么不帮酒前辈?”

木杖翁却又不再理他,双眼望着洞顶,缓缓道:“我为何为追不上一只乌龟?没有道理,实在没有道理!”

程天任听他又提起乌龟的事,不禁奇道:“这是只什么龟,竟劳前辈如此费神?”

木杖翁脸色苍白,长叹口气道:“任是什么乌龟也追不上的,追不上的。”

程天任听这话说得蹊跷,道:“前辈不妨说出来让晚辈参详参详。”

木杖翁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你听好了,有一只乌龟在我身前一丈之处缓缓爬行,我发力急追,等我到了那龟先前的所在,龟已又向前爬了一段,我复又向前,但等我到那龟所在之处,龟又向前行了些许,以此类推,我虽与那龟越来越近,却总也追它不上。”

程天任已听明白了,奇道:“但以前辈的武功,莫说只在一丈,便是十丈百丈也只是须臾间事,又怎么会追不上?”

木杖翁击掌叫道:“奇就奇在这里,这其中定有什么关节不通,臭小子,你说这关节到底在哪里?”

程天任顺着木杖翁的思路想去,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不禁问道:“这是谁出的题?”

木杖翁摇着头道:“还不是来天山的那个臭小子,他说我若猜不透他的题便须放他出那‘天罗七煞阵’……”说着又陷入冥思苦想。

听了这话,程天任霍然开朗,怪不得雪崩时没见到完颜亮,原来他早已出了阵。不禁暗暗可惜让这恶贼逃了出去,又转念想这题目实在有些刁钻,越想越觉这说法颇有道理,不觉有些烦闷,目光向旁边石壁上望去。石壁上一只雪蜘蛛正在觅食,它爬几步,便停下来等一等,过了片刻再爬几步又停下来。

“我想到了!”程天任蓦然大叫一声。

木杖翁吓了一跳,疑道:“你想到什么了?”

程天任兴奋的道:“咱们只顺着出题之人所说的去想,自然入了他的毂了。”

木杖翁焦急的道:“臭小子,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道理?”

程天任道:“出题之人故意这等说,便是要让咱们认为那龟是一刻不停的向前爬去。”

木杖翁奇道:“这个自然,难道龟还会停下来等你不成?”

程天任道:“若是长久看来,确是如此。但前辈只往细处去想,想一眨眼之间,甚或半眨眼之间,再往细处想,那龟还是一刻不停么?”

虽没有什么半眨眼之说,木杖翁却已明白了程天任的意思,那龟一步之间已隔了多少刹那,这刹那之间自己必已越过那龟,这便是人动而龟不动了。明白了这道理,木杖翁仰天大笑:“不错,不错,这道理当真再简单不过!我怎么就没想到!”笑了一阵,蓦然想起一事,急道:“你方才说二弟怎么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入棺

程天任一时没转过弯来,想了一想,才道:“酒前辈被焦婆婆追赶,躲到这洞中来……”

木杖翁蓦然长叹一声:“苍天,你为何如此弄人?”只可惜苍天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倒是程天任奇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杖翁道:“你可听说过焦仝?”

程天任茫然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

木杖翁点点头,道:“四十年前,江湖上提起焦氏夫妇,无人不羡。焦仝号称‘归元神掌’,因经历奇特,年纪轻轻便练就了一身上乘的内功,尤其那一套‘归元掌法’更是难觅敌手。他的夫人水若兰号称武林第一美人,出身大理名门,不但美貌绝伦,更兼家传渊源,内外兼修,功力竟不逊于夫君。焦大哥英雄盖世,焦大嫂侠骨柔肠,端地是一对神仙眷侣。”说到这里,木杖翁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已深深陷入对往事的追忆。程天任虽无缘结识二人,但听他描述也如临其境,心中竟生出无比欣羡,不禁又念起百合,一时也想得呆了。

“二弟与焦氏夫妇相交甚好。那一年,焦仝二十五岁,焦大嫂刚满二十,他们二人新婚刚届周年,便有一个大胖小子,其感情深笃可想而知。那年也是这般时节,焦氏夫妇像往常一般派人到刑州城外送信,约二弟同去郊游,二弟自然也欣然前往,谁知这一去竟生出天大的祸事来!”木杖翁忽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言。

程天任已听得入神,浑忘了身处险境,不禁追问道:“什么祸事?”

木杖翁默然半晌,才接着道:“二弟于途中得到一个消息——一个关于‘九鼎藏宝图’的消息。”

“‘九鼎藏宝图’!”程天任屡屡听人提起此事,实在好奇已极,忍不住叫了出来。木杖翁却并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只顾自道:“据说此图就藏在天山绝顶神木峰。他得了这个消息自然高兴莫名,见了焦氏夫妇毫不隐瞒便说了出来。他二人也十分欢喜,三人商议一番,决定同上神木峰夺取藏宝图。”

程天任忍不住插嘴道:“酒前辈武功盖世,再加上两个高手相助,这藏宝图自然手到擒来了。”

“那时三人也是这般想法,谁知到了神木峰之后才知道大谬不然。”木杖翁自嘲的一笑道。

程天任奇道:“莫非世上还有人连三人联手都打不过?”

木杖翁忽然神情有些落寞:“也许有,也许没有,有的时候这些并不是那么重要。当三人到达天山之时才发现,这件事已经尽人皆知。那时中原武林人材侪侪,英雄辈出,当年徽宗老儿安安稳稳坐了几十年太平皇帝,一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么多武林高手争夺藏宝图,岂不是……”程天任神色大变。

木杖翁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不错,自然很惨。江湖中人本就互有猜忌,还未到天山的路上,便已发生数十场打斗,死伤不下百人,其中不乏江湖一流高手。从天山脚下到神木峰一段战况更是惨烈,数十里盘山路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峰顶的积雪竟被鲜血染红,数月不退。”

程天任虽未亲历当年惨况,但想一下心中也惊悸不已,忍不住道:“那三位前辈岂不是危险的很?”

木杖翁叹息一声道:“三人虽并无害人之心,但当时夺宝之人已成惊弓之鸟,见到江湖中人便疑心对自己不利,轻则横眉冷对,重则刀剑相加,更有那等被吓破了胆或神志不清的,见人之后,不论敌友,举刀便剁,是以误伤之人也屡见不鲜。那段山路当真步步陷阱,步步惊心,稍不留神,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三人武功虽不弱,此情此景之下也只得处处小心,加意提防,一路行来,竟连个安生觉也没得睡。那一夜,是轮到焦大哥守夜,”木杖翁忽然神色骇然,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睡得正香,只觉眼前人影晃动,睁眼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向我逼近,当时我只道是敌人来袭,想也未想,便使出十成功力一掌拍出。谁知那人并未料到我会出掌,措手不及,竟被我一掌击中,立时被我掌力震飞,直坠下悬崖去了。只是掌力刚及他身时,他突然转过身去,以后背接了我这一掌。”

程天任沉声道:“那人便是焦仝?”

木杖翁颓然道:“此时焦大嫂也醒了过来,我们突然发现焦大哥与他们的儿子都不见了踪影。我方恍然大悟,原来我掌力击中的就是焦大哥,他之所以转过身去,以后背接了我一掌,是为了护着他们的儿子。焦大嫂得知详情之后,半晌不语,忽然仰天大笑,口中只叫着‘儿子,儿子’,一瞬间便跑得没了踪影。这些年……这些年我躲在天山,最怕见到的便是她。”

其实程天任早已猜出木杖翁便是酒葫芦,因为此刻说话的声音虽是木杖翁,但腰间却明明挂着那只酒葫芦。他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错,焦婆婆是因丈夫和儿子的死发了疯,但他却因此事变成了两个人,一个靠酒来麻醉自己,另一个甚至完全不敢面对此事,不知道究竟谁更可怜些。

二人各怀心事,石洞中陷入沉默。半晌,程天任忽然道:“前辈,莫不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

酒葫芦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一来当日告诉我消息那人在武林中身份显赫,断不会妄造谣言,再者神木峰顶确然藏有宝图。”

这下颇出程天任意料,他不禁奇道:“前辈得了藏宝图了?”

酒葫芦苦涩一笑道:“说起来当真造化弄人,中原武林为此大伤原气,武林高手损失殆尽之际,忽然杀出一批西夏高手,藏宝图竟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夺去。”

“孤独老人洛一笑!”程天任讶然失声。原来被叶知秋偷去的当真是藏宝图!

酒葫芦奇怪的看了一眼程天任,却并没有追问他,却拔下葫芦塞仰头咕咚灌了口酒,蹲下身去,隔着铁栅栏向风儿道:“当年焦大嫂抱养你的时候才巴掌大小,四十年了……唉,咱们都老了。臭小子,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你,我把它引开,你快逃命去吧。”还未等程天任答言,他忽然揭开铁栅栏门,身形弹起,如一道白光向外冲去。风儿似乎早已料到,它本半伏着身子,只等铁栅栏一开,已闪电向酒葫芦蹿来。谁知酒葫芦并非向掠向洞外,却是向着一侧的洞壁掠去,也不知他如何在洞壁着力,只见他与石壁一触即分,瞬间已飞出石洞,直比高太尉脚上的蹴鞠还要灵活百倍。风儿一击不中,双足在铁栅栏上一顿,身子竟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紧随着酒葫芦飞出石洞。这一人一兽仿如事先演练好的一般,前后不过一步之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入棺

程天任愣愣的望着没入洞外冰天雪地中的两个影子,浑如在梦中,只是若是梦,这必是个噩梦,因为在风儿的爪子与铁栅栏相撞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了火花一闪!这时,背上被风儿抓伤的地方传来一阵彻骨疼痛,这阵疼痛却使得他头脑清醒起来。顾不得再想,打开铁栅栏,大步出了石洞,略辨了辨方向,便深一脚浅一脚的急行起来。

风吹雪舞,遮了眼,迷了路,落在身上,化成水滴,浸入伤口便是一阵刀割般的痛楚,但这痛楚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水合着血不多时便凝成了冰,身子便渐渐麻木了。雪越飘越大,程天任身上越来越重,脚下却仿如踩了棉花。他也顾不得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找到香儿,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焦婆婆有没有折磨香儿,只要能早一刻见到香儿,别说这阵风雪,便是性命丢了又有什么!

本来,他十分确定焦婆婆是从这个方向把自己带来的,走了半晌,他却越来越没有自信。就在举步维艰,眼睛也开始刺痛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排脚印,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那只怪兽的脚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程天任竟狂跑起来,跟着脚印,不多时便到了焦婆婆住的石洞。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抓起一个雪团向石洞内投去。雪团落入洞内,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一丝声响。他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入石洞。

石洞中干燥温暖,程天任还没有走到洞底,身上的冰雪便纷纷跌落。他一边抖着身上的冰雪大步向洞里走,一边大声叫道:“香儿,香儿!”连喊数声,洞内全无一丝回应。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猛然加快脚步。

他终于来到铺着兽皮,堆着干柴的洞底,但这里却并没有想见的人。微一思忖,他立即转身向洞外走去,来到洞口时,他突然发现想要脱身已并不那么容易。就在不远处,那只凶猛的荒漠猫正踩着积雪缓缓的向石洞奔跑,就在程天任看见它的同时,它已加快脚步向洞口冲来。程天任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向雪地中奔去。刚刚冒雪跋涉半天,他只道力气已然耗尽,没想到这一奔跑起来,他却仍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只可惜追他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如果未被封住穴道,展开踏雪寻梅步法,一定可以摆脱这只讨厌的怪猫。就在程天任心里刚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风儿已到身后,其实他并未听到背后有任何异动,只是心里突然一紧,几乎不由自主的头偏了一偏,几乎就在同时,风儿的利爪贴着他的鬃角擦过。如此寒冷的天气里,望着被利爪擦掉的一撮头发,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风儿落在雪地上并不稍停停,身子缩成个毛茸茸的球状,一下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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