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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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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无情绝对服从。

——不只是为了害怕、畏惧,也是出自于一种衷心尊重和崇敬。

无情跃坐默然。

尽管,四童担心得连心都快呕出来了,还是得退,不敢上前护主。

他们知道无情自有分数。

无情是不是真有“分数”:一种对付温文人或对抗“声毒”的方法?

不知道。

但无情有盒子。

——一个白可儿刚交到他手上的锦盒。

无情突然打开了盒子。

盒子原来不大,只差不多一本书的样子,但一打开来,却不断的也迅速的变大,就像一册串连着的竹简,一旦张展了开来,一层又一层,一页又一页,瞬间已长大得足以把无情遮掩起来。

本来是一个盒子,现在变得像是一具屏风。——也许,不同的只是:屏风大抵是四扇折门,多至八扇不等,但这口盒子“倒出来”的至少有七八十页。

页上都密密麻麻写着字。

——写的是什么内容,一时间,谁也看不清楚。

但眼急而快的,还是看到了几行字,大概也只能够来得及意识到:

这是经文!

——到底是什么经文,那就谁也来不及看清楚,纵看清楚的也不一定能看得懂了。

经文已展了开来,并且护住了无情。

无情就在那些书页内。

书页是经文。

这样说来,无情就像是人在盒中一样。

那就够了。

不管那经文的内容是什么,书页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它却偏偏能完全掩护住了无情,使他免于“声毒”的侵害!

惊雷无声。

无声的惊雷。

钱光乍亮。

乍灭的钱针。

美丽的事物大抵都是不久长的。

璀璨也是。

——璀璨若长久,那就不理不璨了。

也许,灿烂之所以为灿烂,就是因为它灿亮之后,很快就要腐了烂了。

温文的“钱音声毒”就是这样。

很灿亮,但不久长。

一闪即灭。

如流星,自长空,划过。

他的音符之毒在街心如一个无声的爆炸,即炸即收,旋爆旋灭。

一切平伏。

无情无盖。

他的手一抖,书,又收回到盒子里。

盒子依然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盒子。

不大不小的一只盒子。

就像是一本书。

虽然只是一本书,却不一定是一本普通的书——有些书因为作者的才识过人,使它成了铄古震今、惊天动地、流芳百世、经典之作。

是有这样的书。

真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事。

无情一收了书,书还原为盒,他就把盒子往身边一放,双手十指已搭上膝上的筝弦。

他说:“好个无声之毒。”

温文道:“却毒不倒你。”

无情道:“我听了你的,我的也要请你赐正。”

温文道:“你弹,我听。”

他虽然这样说,可是,神色再也不轻松,不从容。

不是他不想轻松、从容,而是轻松不起来,从容不下去了。

如果说,刚才无情应对他“钱毒”的神态是如临大敌,而今:他面对无情的筝声却似是大军压境,生死关头,更是肃杀异常,半点松懈不得。

无情的神情却变得若有所思。

有所思。

他思想的时候神态很俊,甚至有点悄,很有一般静若处子之美。

那是婉约和冷峻的合并,一向深思熟虑得近乎深沉的地,这时候却似是一个正在恍概括梦的孩子,又似是一个正在仿佛思慕的少年。

所思为何?

何为所思?

他正在寻思的时候,手指已拔动了筝弦。

不徐。

不疾。

看似如此,但一个一个音符,却很快很疾,既准确又酣畅的“流”了出来。

音乐“流”得很淋漓,但指法看似不怎么快。

因为弹者自在。

自得。

这音乐听似并不怎么,但直击人心,又深得人心,令人听后心中有一股舒美,一种感动,足以把一切四个字堆砌的形容词句,都为之打破,撕碎,不但派不上用场,只令人觉得俗不可耐。

这就是无情的筝。

他的音乐。

他心灵的流露。

——可是,他却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弹筝?

只是他十指纤秀有力,一弦一弦的拔了过去,很快的,也很自然的,甚至也很自负的,就已拔到了筝弦最外、最细、最高音处。

那儿的三四条弦,特别幼细,在阳光映照下,也特别亮丽,像银针,像绿剑。

音乐弹到那儿,突然间,大家都听不到声音了。

万籁皆寂。

杂声全隐。

——众弦俱寂,无情手中指下,成了唯一的高音。

最高调的乐音竟是无声的!

——无声的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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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是我死的日子 6.千呼万唤的无声

琴有弦。

弦却无声。

人有情。

出手无情。

本来这口筝正弹到高情处,却似突然忘了情;本来乐声正奏到浓情时,却忽然成了薄情。

就像奏者指尖的一记失手。

留了个大白。

也如美妙舞者的一次失足。

落了个大空。

又似浪子的一次薄幸。

伤了女人心。

这筝乐一路“流”到水穷处,正不见雾不见水,却见柳暗花明,恍如一片幽香,细细碎碎,净净踪踪,袅袅绕绕,娇娇娆娆,终于成了千呼万唤的无声,迂回在身,纠缠在发,徘徊在衣,缠绵在心。

那是千呼万唤。

却无声。

无息。

温文人却大惊失色,为之屏息。

他温文的笑容已转为一脸肃杀,突然撤手,拎出两面旗帜,往前往后,一向左向右,各自一甩。

旗衣割风,发出尖锐的呼啸。

然后温文发出一声断喝,各把旗子往青龙,白虎二方位一插,右手一翻,指缝亮出七八根银针,马上嗖嗖连声,飞弹而出。

他发出了暗器。

——向他自己!

他身上、肩上、乃至喉上、脸上的要穴,连着了七八枚针,他还不甘心,左手食中二指骈伸,一连在自己身上疾点了几处穴道。

然后他才喘了一口气。

长长的一口气。

无情这时也停了手。

不再弹下去。

筝止。

他仍端坐,双日平视温文。

温文这才恢复了笑容。

可是他现在的笑意,己带了三分尴尬,三分不安,和四分敬畏。

“好筝,好指法,好明器。”他说,“好个‘相见争如不见,有情却似无情’的‘相见筝,无情针’手法!”

无情道:“承让,兄台银针封穴,旌旗摊道,空前绝后,破绽绝灭!阁下只撤出两面龙虎旗,要是连杀手锏‘三面红旗’一齐发动,只怕我早已给你清除出街口了。”

温文人苦笑道:“没有用。”

无情目光如电,飞梭似的在街心两旁巡扫下一眼,扬了扬眉,道:“哦?”

温文人惨笑道:“就算我把和老弟的‘一面王旗,两面龙虎旗,三面大红赤未旗’一齐示出来,只怕也不能把你请回轿子里去!”

“和老弟”当然就是他的胞兄弟:温和人。

他们两人在“老字号”里是“哼哈二将”,在洛阳温晚麾下也常焦不离孟。

——就像后一个班辈的“金童”温渡人和“玉女”温袭人一样。

不过,这一次,温和人却似没有来。

温文只独自一人。

温和并没有跟他联手。

无情肃然道:“文兄过谦了——若加上他们二位,只怕在下想回到轿子里也在所不能了!”

话一说完,他就出手。

他一出手,就是左三枚“活杀透骨钉”,右五支“暴雨梨花钉”!

迄今为止,无情一直都没有主动出手。

——温渡人、温袭人攻击他的时候,他也没有主动出手。

——连温文人出手之前,他也没有抢先出手:他一直都只足在还击而已。

可是这次不同。

他抢着出手。

——难道,这次的敌人,还要比温文人,温渡人、温袭人加起来都更可怕?更可怕得多!?这才迫得他争取先机,先下手为强!?

他在打“活杀透骨钉”!

打的方位是黄裤大街左旁(亦即位于无情左侧)的一个摊子:

那是个卖绍兴紫砂茶壶、茶杯的摊子。

摊子后有一个人。

老人。

——不,严格来说,他应该是个年青人,但从样子看去,却甚风霜、沧桑,举止神色,都像是一个老人。

这老人居然没有在长街格斗时走避,反而出在茶具摊子后面,正在挥笔记事。

他信笔疾书,写得那么用心、用神,一面写,一面还抬头看场中的一切变化,好像非常享受,也十分投入。

无情的三枚透骨钉,正是打向这名“老人”!

这“老人家”是谁?怎么能令无情主动出手,且一出手就如此不留余地?

黄裤大街虽然是主要官道,两旁住的大多是大户人家,非富则贵,但凡是热闹之街巷,必百店林立,商贾云集,乃至小摊贩也特别多,这是闹市旺地的恃色。

这儿也一样。

既然街道之左有摊档,右边也不例外。

无情的五支梨花钉,就是打向那“老人家”的对面(也就是无情的右侧)。

对面的摊档:

那是一家卖鸡蛋、鸭蛋、鹅蛋、乃至鹌鹑蛋的地方。

总之,那家摊子什么蛋都卖:

东主是一个年轻人。

——不,严格来说,这是一个样子长得非常年青、有活力。生气勃勃的“老人”。

这青年也没因为这场大街上的毒器、明器之斗而离开,却跟对街老人一样,埋首疾写,以炭笔在纸上狂书。

他们在这动乱街头,就像人在书斋一样,看一阵,写一阵,一点也不受怕担惊。

无情那五口梨花钉,就是打向这看来“与世无争”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无情对拦路劫因的温文人尚且留有余地,但对这道旁小贩却不容情?

杯子有什么用?

答案恐怕非常简单。

杯子,通常都是用来盛水、斟茶、甚至喝酒用的。

蛋呢?

答案更简单。

如果蛋不是用来果腹的,那就是让它延续生命——那就像鸡生鸡蛋、鸭生鸭蛋、乌龟生的当然是王八蛋一样明显不过,也理所当然。

不过世事无绝对,有时候,像现在,杯子和蛋,居然会有这样的用途!

三口杯子,平平飞起,分别“叮叮叮”挡掉了三枚“活杀透骨钉”!

另外五只鸡蛋,亦及时弹起,迎向五口“暴雨梨花钉”!

钉子当然穿过了蛋,但准头已失,“夺夺夺夺夺”,一连五口,都打入了摊档的木架子上,直投入木头内。

乍听起来,倒有点像落雹的声音,当然,一点也没有梨花的优美。

却仿佛带了点梨花的幽香。

场中的人都为这突然的变化而震愕。

只听那“老人家”仿佛是喃喃自语的道:“好钉,好钉!”

另外那名“年青人”却分外感触的说:“好险,好险!”

无情对对方以三口杯子、五只鸡蛋就“破”去自己猝发暗器这一变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而且好像还早在意料之内。

他也在感叹。

他叹说的是:

“好杯子,好鸡蛋!”他的语态充满了尊敬和奋亢:“寂天寞地,惊天动地,温氏双平,好打不平。”

然后他向左右一抱拳,语恭态敬地道:“在下盛崖余,拜见二位前辈!”

他执礼甚恭——一向冷傲的地,加上腿废不便,很少如此毕恭毕敬的礼下于人的。

来的是谁?

来者何人?

——他既然如此尊重这一老一少,又为何一出手便用暗器“招呼”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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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是我死的日子 7.惊天动地的寂寞

他施礼之际,最错愕的是温文。

他没想到无情竟已发现了那两人!

——这两人来了,却不见得会出手,而且身份向来都是隐蔽的、而今,却已给无情扯破了,掀开来了!

恐怕已事无善了!

是以,虽然在这些人里,最差愕莫已的是他,但最快反应过来也最快有了反应的,也是他!

他飞身,极快,眼看是飞向街口,却候然迎转,掠在向道旁,乍看是掠柱街边,却蓦地直冲而起,转眼已急冲向无情,却快到无情左侧七尺半之远,骤然之间,又改扑向无情身后的轿子!

说时迟,那时快,温文的转动修为只怕不在他施毒手法之下,霎时间,他已趁无情不备,冲至轿前!

他已占据了轿子!

他要绝无情的后路。

——因为他知道,他也风闻过:无情最可怕的,是不止一个无情,无情已够难对付,那“轿子”的机关又是另一个“无情”,更难应付。

无情仿佛是有四个:一是无情本身,一是他制造的轿子,三是他手下的四名刀剑童子,还有一“个”当然是无情施放的暗器,——所以别因为无情天生残废而小觑了这个人。

这个人口怕比江湖上一百个最难缠的人加起来都不好对付得多。

他跟无情己动过手。

他占不了上风,也占不了便宜。

他只好先占领了他的轿子。

他霍然掀开了轿帘,准备抢了进去。

——这是一件极犀利的“武器”,尽管他可能不晓得如何运用,但强占了总能绝了无情的“后援”。

因为这“轿子”可能就是敌人最强大的武器!

何况,“双平”已至,温文已无退路,一定要力争表现,打奇大敌!

温文一把手揭开了轿帘。

可是他并没有立即“闯”进去。

他甚至没有后续的行动。

因为他怔住了。

完全愣住了。

他睁大了眼,好像看见完全不能置信的“事物”。

他呆立了一会。

谁也看不到轿子里、轿帘后的是什么?有什么?只看到本来疾如鹰隼的温文,如今却凝在那里,呆如木鸡。

然后他就做了一件事。

放下了帘。

也放弃了轿子。

为什么?

是什么事让他突然放弃了“抢轿”计划?

是什么变化使他中断了“夺轿”行动?

轿子里有什么?

帘子后是什么?

谁都想知道。

可是谁都不知道。

无情并没有立即去阻上温文抢轿的行动——虽然,那顶“轿子”的确是他的“大本营”。

对他而言,那“轿子”也几乎是他的“家”:他一生里许多重要的时间都是在这顶轿子里度过,许多劲敌大仇也因这顶“轿子”而伏法,解决。

——谁愿意让“外人”闯进他自己子手建立的“家”!

可是,他却没有立即出于阻止。

除了他己发出暗器“惊动”了在两旁街道上的两大温氏高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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