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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无痕-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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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麟身前,道:“大哥,你快站住,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萧青麟倏地站住,冷声道:“那些恶徒有没有跟来?”
狄梦庭道:“没人跟来。”
萧青麟背心受伤颇重,初时凭着一口真气支持,勉力奔行,待得听了这句话,说道:“你……你……”真气一泻,缓缓坐倒。
狄梦庭大惊,当下运指如风,点了萧青麟伤口旁七处穴道,止了血流,随即撕下衣襟,替他扎裹伤口。
萧青麟将他喝止,道:“我这点儿伤不妨事,你快看看雪儿怎么样?五血僧的刀风十分厉害,是否伤了她的脏腑?”
狄梦庭将两指搭在宫千雪的脉上,诊察片刻,道:“还好。她被劲风所激,致使气血逆涌,却无性命之忧,只须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萧青麟登时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道:“好险!这些年来,我从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可真忒也狂妄了!今日险遭神龙堂的毒手,若不是雪儿……唉……”他爱怜地望着宫千雪,道:“若不是她拼死送来‘玄英铁笋’,我怎能逃脱五血僧的连环杀阵?可她却受了重伤,我真是没用!危急关头,我非但没有保护她的周全,反而要靠她救命,我……我可真是没用!”他一连说出两句“真是没用”,懊愧之情溢于言表。
狄梦庭脸上一红,道:“我若能早一刻出手,咱们兄弟联手御敌,你和大嫂都不会受伤。我……我对不起你们……”
萧青麟道:“自家兄弟,如何这般见外?今天搅了你的婚礼,我也十分过意不去。”
狄梦庭道:“咱们兄弟一体,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背上的伤势不轻,快跟我回府去,我为你配药疗伤。”
萧青麟却道:“我不能跟你回去。”
狄梦庭道:“怎么……为什么?”
萧青麟道:“我行踪已经泄露,必会招来江湖仇家追杀。倘若回到凌府,大家都别想安宁。还是先找个僻静地方暂避一时,待风平浪静后再做打算。”
狄梦庭道:“现在还有哪里比凌府安全?你不必担心,若有人找上门来,兄弟替你打发了。”
萧青麟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眼下正值你新婚燕迩,这当口喜欢还来不及呢,总不能为了我弄得日日刀光剑影。”
狄梦庭道:“你说哪里话来?即使你不回凌府,难道寻衅的人还会少了?今天已经和铁衣山庄、神龙堂结下了梁子,总要做个了断。我只等他们放马过来便了。”
萧青麟道:“二弟,在江湖中不能意气用事!你现在与惜惜成了婚,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凡事须先替惜惜着想,可不能凭一时冲动做出卤莽事来。”
狄梦庭道:“是,大哥,我记住了。”
萧青麟道:“看这般情形,我在临安城中是呆不下去了。二弟,你给我找一身干净衣裳,再雇一辆马车,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狄梦庭道:“你打算去哪里?”
萧青麟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出了临安再说。”
狄梦庭担忧道:“城中到处全是江湖各派的眼线,都在打探你的行踪。你这时离开临安,实在太过惹眼,一旦被他们发觉,后果不堪预料。”
萧青麟笑道:“不怕。我自会随机应变。大哥闯荡江湖也非一日,总有法子脱身。”
狄梦庭道:“不行。你现在伤势不轻,万一被敌人察觉,如何打发得了?不如随我回凌府去,先看看风声再定主意。”
萧青麟叹道:“我回去凌府,便将杀机也带到府中。咱们兄弟虽是过命的交情,但连累了府中众多无辜,终是于心不忍。”
狄梦庭道:“你我兄弟的事,与别人毫无牵连。天塌下来我一人撑着。就是九大门派、四大世家的门人弟子一起到来,我也是这句话。”
萧青麟大为感动,道:“你这一片热心,真是……真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狄梦庭见他还在犹豫,急道:“大哥,你不替自己着想,也该为大嫂想想,她受伤之后极需静养,最是挨不得辛苦。”
一听提到宫千雪,萧青麟顿时心软了,见她脸色苍白,微有昏厥之状,怎还忍心让她再受奔波劳顿之苦?于是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咱们先回凌府吧。”
狄梦庭大喜,将萧青麟夫妇带回凌府,安顿在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又找来疗伤的药具,为萧青麟止血上药。待一切都收拾停当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狄梦庭告辞出来,急急忙忙赶回举行婚礼的大厅,哪知人声寂然,满厅宾客早已散得干干净净。他又来到新房,只见屋中的灯烛都亮着,却空无一人。他拉住一个家丁询问,才知婚礼散后,惜惜并没有回新房,而是被凌关山带到书房去了。
狄梦庭微觉奇怪,来到凌关山的书房,悄悄推门进屋。只见屋中一灯如豆,闪着昏黄不定的光亮,照着凌惜惜坐在桌边。
狄梦庭走到她身旁,见她双眼红肿,显然刚刚哭过,心中大是怜惜,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道:“惜惜,你哭了?”
凌惜惜扭过头去,不声不语。
狄梦庭柔声道:“你定是恼我不辞而别,把你一个人留在大厅里。唉,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大哥夫妻受了重伤,出去之后危险得紧,万一遇到强敌,他们如何应付得来?惜惜,你知道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见他受伤而坐视不理?”
凌惜惜道:“你讲义气不是坏事,可是……可是……为什么……?”话未说完,眼泪扑簌簌的如珠而落。
狄梦庭道:“怎么又伤心啦?为什么呢?”
凌惜惜只是哭泣不语。狄梦庭问之再三,不料越问得紧,她越伤心。
狄梦庭百思不解,说道:“惜惜,总是我不好,害得你伤心流泪。但请告诉我做错了什么事,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怨。”
凌惜惜道:“我是怨自己命苦,不是怪你。”
狄梦庭道:“好端端的怎会觉得命苦?惜惜,今天是咱们的大喜日子。你别哭了,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好么?”
凌惜惜抬起头来,说道:“庭哥,我知道你对我一片真心,也知道你极重兄弟情义,可是……可是……为什么萧青麟是你大哥?为什么不是别人……”说着又流下泪来。
狄梦庭听得莫名其妙,待想追问,却听房门一响,凌关山走进屋来。狄梦庭连忙施礼,凌关山摆了摆手,对凌惜惜道:“惜惜,你回新房去,我有话对庭儿说。”
凌惜惜站起身,深深望了狄梦庭一眼,走出屋门。
屋中只剩下凌关山与狄梦庭两个人。
狄梦庭等待凌关山开口说话,但凌关山一言不发,神情凝重,默默望着窗外的夜色,烛光从他背后照来,在墙上投落下一个巨大的人影。
屋中的气氛渐渐变得压抑。
过了良久,凌关山才缓缓说道:“世人只道惜惜是个福运无双的姑娘,不仅有惊世的容貌,更有亿万家产,天下的奇珍异宝,要什么便有什么,应该一切都不缺少了。可是只有她身边的人才会知道,她真正想要得到的,却永远不会拥有。唉,她其实是一个命苦的孩子。”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狄梦庭听他语音凄凉,不敢打断他的话,静静听他往下说。
凌关山道:“在她很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与双亲一起玩乐,总是羡慕的不得了,非要去见她的爹爹和娘,每逢这时,我便编瞎话哄她。后来她长大了,懂事了,便再也不吵着要见父母了。她知道自己从小就比别人缺少一份关爱。虽然叔叔也疼她爱她,可是叔叔再如何神通广大,终不能给她这份天伦之乐。”说到这里,他望着狄梦庭,道:“你也是自幼没了双亲,应能理解惜惜的心情。”
狄梦庭道:“我从小与师父一起长大,在内心深处,便把师父当父亲一般。”
凌关山点了点头,道:“风神医高风亮节,你得他教诲,也算是幸运。可是惜惜……唉,说来话长。那年兄嫂不幸去世,老太爷受不了沉重的打击,不久也随之仙去,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要我做到两件事,一是不让凌府就此衰败,二是照顾好惜惜。这些年来,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凌府的家业上,对惜惜更是关照入微,总算没有辜负老太爷的重托。”
狄梦庭道:“听说您为了照顾惜惜,至今未曾婚配。”
凌关山微微苦笑,道:“我以为好好照顾惜惜,便能弥补她从小失去的父爱,为此我拒绝了所有与我结亲的人。可是经过这些年,我才发现,那份来自父母的关爱,是别人无法代替的。惜惜虽然绝口不提,却无法忘记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每逢爹娘的祭日,便独自躲起来,暗自伤情。”
狄梦庭道:“以后我好好待她,让她慢慢忘记这段伤心的往事。”
凌关山道:“我也希望你能让惜惜快乐起来。毕竟我已经老啦,总不能陪伴惜惜一辈子。你才是她今生今世的依托,她爱你胜过一切人。可是……可是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却伤了她的心,也令我非常失望。”
狄梦庭只道他还为自己离开喜宴的事生气,便道:“我把惜惜一人留在喜宴上,实非所愿,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大哥受了重伤……他……”
不等他把话说完,凌关山插口道:“你对朋友讲义气,我不怪你,但为什么是萧青麟?为什么不是别人?”
狄梦庭奇道:“萧青麟怎么了?”
凌关山厉声道:“他是杀手!他父亲萧铁棠也是杀手!这父子两代杀手欠下了多少人命,天下人皆可诛之!”
狄梦庭闻听此言,顿时脸涨得通红,道:“难道我大哥就想做一个遭人唾弃的杀手么?谁不想清清白白的作人?谁不想安安稳稳的活着?可江湖中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涯,你若不想死在别人的刀下,就要先置别人于死地。我大哥纵想放下利剑,那些江湖恶徒岂肯放他一条生路?”
凌关山冷冷说道:“即便他已经放下屠刀,以前做过的恶事又岂能一笔勾销?”
狄梦庭道:“他以前做过什么恶事了?”
凌关山的脸色惨淡,仿佛记起一件噩梦一般的往事,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可是上一辈的报应,总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狄梦庭见他神情变化,一颗心也不由得揪紧了,小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关山道:“有一件事在我心中深埋很久,今天我要讲给你听。走,你跟我去见一个人。”说着走出屋去。
狄梦庭不明所以,随后跟着。两人出了书房,一路向后宅走去。凌府的院落极多,巷道纵横,凌关山手中没有提灯,在黑暗中东一拐、西一转,显然这条路是平素走惯了的,在岔路上从没半分犹豫。不多时,来到凌府最西角上,进入一个小院。
这个院子中栽满松树和柏树,大屋黑门白墙,透出一股沉沉的阴气,与寻常院落大不一样。进屋一看,只见屋中点着数十盏长明灯,三侧墙前都是长案,上面密密摆满牌位。灯光随风忽烁不定,映得屋中白惨惨的好不怕人。
狄梦庭心道:“原来是间祠堂。”凌关山走进里屋,这是看守祠堂之人住的屋子。只见屋中扔满了空的酒瓶、酒罐,到处弥漫着一股烧刀子的气味,角落里半坐半躺着一人。这人身材甚是高大,却缩头耸肩,形貌猥琐,手中抓着一个酒壶,胸前满是油渍,见到凌关山进来,只欠了欠身,醉眼朦胧地说道:“二爷来啦,坐下喝一杯。”
凌关山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又醉成这个样子。”上前夺过那人的酒壶,放在一旁,道:“今儿给你带了一个人来,听你讲讲以前的故事。”
那人摇头笑道:“咱是个粗人,蒙二爷关照,赏口酒喝。嘿,咱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想听故事,上书场听去。”说着伸手来抢酒壶。
凌关山将酒壶推开,不让他抢到,道:“这个故事就只有你一人知晓,你不说谁说?”
那人道:“什么故事?”
凌关山声音一沉,道:“二十年前,梅花庵血案!”
那人一听这九个字,全身猛地一抖,跳了起来,将几上的酒壶酒碗带翻了,乒乓一声,在地上打得粉碎。他定了定神,见凌关山和狄梦庭都看着自己,不由得面红耳赤,说道:“过去那么久的事啦,还说它作甚?”
凌关山道:“要你说,你便说,不要多问。”
那人呆了半晌,才道:“好,我说。”缓缓坐回椅上,又打开一壶酒,猛地喝了一大口,哪知喝得太急,突然气阻,大咳起来,将胸口衣襟上喷得都是酒水。
狄梦庭见他身子犹在不停颤抖,显然极是恐惧,心道:“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如今仍然把他吓成这般模样,可见那件血案必是骇人听闻之极。”
只听那人说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那年冬天出奇的寒冷。出事那天的前夜,临安落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方圆百里一片苍茫。城西梅花庵中的梅花开放,花红雪白,煞是醒目。远远望去,那斑斑腥红,红得象血一样……象血一样……象血一样”他一连说了三遍“象血一样”,脸色变得苍白无血,向左右连连张望,似怕隔墙有耳,又似怕有极厉害的敌人来袭,一付心惊胆战的模样。
凌关山不屑道:“时隔多年,对头也已不在人世,你怕什么?”
那人满脸尴尬,道:“二爷是笑话我胆小脓包么?”他自嘲地一笑,道:“倘若倒退二十年,我可不是这付模样。那时我年轻气盛,刚出道不久,凭着掌中一对链子枪,胜过不少厉害人物,在江南武林道上,提起我‘鬼手快枪’杜七的名头,也算得一个想当当的角色。后来我结识了凌府大爷凌少堂,相交甚是投机,便在凌府住了下来。唉,哪知这一住,便赶上了一桩血光之灾,把我快意江湖的美梦打得粉碎,变成了这付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德行。”
他长声叹了口气,陷如对往事的回忆中,道:“那年的腊月初九,城中下了一夜大雪,天亮后,四下都白茫茫一片,甚是萧煞。那时我练的是‘鸡鸣三柱香’的功夫,每天清早都到后院花园舒展拳脚。那天我才练了半套掌法,忽见大爷匆匆忙忙往后门而来,我走上前打招呼,哪知大爷看见我,脸色大变,不由分说将我拉到门旁,道:‘杜师傅,我有一事相求。’我见他神情惊惶,当即说道:‘大爷放心,有事要我料理,尽管直说。’大爷道:‘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你不要问我去哪!不要对任何人说看见过我!只当我从没有来过这儿!’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道:‘你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从后门出府,尤其不准我夫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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