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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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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的人出门就是个累赘!” 周姑娘坐在横榻上勉强笑了一下,从军士们一进屋开始,到现在的彼此自我介绍,她都没有起身,甚至没有丝毫移动过,风修文看着她用手搬动自己的腿以便移身,似乎有些明白了,心里不禁暗暗惋惜。
“哥哥说了,风韬将军是位正人君子,既然送来的是他的手书,那将军就必定在附近,有风将军在,可保我无恙。他说风将军高量雅致的名声远播,又怎么会伤害一个身患残疾的小丫头呢?何况,你们是有意招揽我哥哥,他尚无下落,你们又怎么会伤害我呢?”
“令兄还真是把人性揣摩个透彻!”
“他说这是知己知彼,兵法如此,做事也当如此。哥哥也并非要与将军作对,只是……我们刚刚离开家,见识到了外面这个世界,我哥那人……心性太活,精力充沛,他早说了要看遍三山五岳,踏遍江河大川,这是他的愿望,我想……等他玩累了自会回来寻我的。”周姑娘慢慢低头,手有意无意地放在腿上,“我跟他不一样,我喜欢随遇而安,过平静的生活。”
“姑娘……”风修文喉咙有些紧,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周兄还是个孩子心性,既为人兄怎么能随便抛弃妹妹,自己逍遥?”风修文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周维时候的情境,那人还真有点玩世不恭的任性脾气,但才学好,聪颖、大胆又思量全面,加上刚刚周姑娘分析的那番话,他不得不承认对周姑娘的说词,心里信了几分。
“周兄要四处走走,我们自然会鼎力相助,可撇下小姐的行径……修文还请姑娘允许,指明道路,待修文追回令兄,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必然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报……将军,刚刚在柴房发现一角门通向外面!”外面的搜查的士兵又有了新发现,打断了风修文的话,风修文听闻此报,立刻抬头看周维的妹妹,带着询问的味道。
看到风修文毫不言放弃的劲头和寻找出的如此别扭的借口,这位周小姐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无奈叹气:“我还能说什么呢?”
“多谢姑娘!”等到暗示,风修文抱拳行礼,然后急匆匆地转身外走,边走边下命令,“靳集,仔细照顾好周姑娘,这次不许再惊扰到姑娘。五人留守,剩下的人跟我来!”这次他不但要带回周维,这位周姑娘也必须带回安阳。
“将军!”里面的人抬高声音叫住风修文,
“周姑娘?”
“你确定不会伤害他?”
“是!”
“谢谢!”
风修文带着人走了,靳集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外,时不时地往里瞥一眼,这位姑娘已经没有在绣东西了,她拿着绣花绷子在呆呆地愣神,已经有一会儿了。
“将军!将军大人,门口的那位将军大人?”
“嗯?”靳集才反应过来,“姑娘是在叫我啊?我不是将军,我就是个校尉……”面对这位仙女似的漂亮的姑娘,靳集觉得自己手脚无措,手心出汗,有种面对皇上时才有的紧张。
“我的心乱了,想去佛堂静一静,能不能请将军帮个忙?”
“佛堂?”
“就在隔壁院,有个小佛堂。”
“啊,哦,好哦。”靳集满口答应之后才发现他……他怎么带她过去啊?难道要用抱的?靳集又脸红了……
“对面屋子里有个藤椅软轿。”周姑娘笑着解惑,靳集狼狈地跑出去叫人手了。
等他们几个七手八脚地把周姑娘放在蒲团上,靳集他们一起都退到外面,他们这些满手血腥的人,不信什么佛呀神的,不过佛堂里那么宁肃的气氛,看着菩萨他们觉得心虚,这周姑娘真是好人,她说一会儿帮他们诵经,超度死在他们手上的亡灵。
这边靳集几个在佛堂外面守着,那边风修文带人从角门出去,越追越远,越追风修文心里就越觉得不对劲儿,越追越觉得这条路没有人气,从军多年的直觉,这条路没有人踏过的味道。风修文慢慢减缓了速度,思索,然后只见他神色忽然大变,勒马回头:“停下,回撤!回撤!立刻折返。”
他错了,他被那张脸迷惑了,此刻风修文不得不承认,他忽视了多明显的事实!
现在是依然寒冬,既然那是周维的妹妹久居的房间,为什么屋子里没看见炭火?既然她行动不方便,周维不能带她走,她身边又怎么会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甚至手边连个茶壶、点心碟子也看不到?更可笑的是周维能在军营都穿貂皮大氅,他妹妹又怎么会寒酸到一件首饰也没戴?风修文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猪脑!此刻他敢肯定,别院里肯定已经发生了变故!
“靳集!”
“将军?”靳集很意外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周先生找到了?
“周姑娘呢?”风修文咬牙切齿地提起那位“姑娘”。
“佛堂里面念经呢!”靳集扬扬下巴,指着那扇关上的门。
风修文一脚踹开门,里面还哪有人影了!
“啊?可是……”
“搜!”风修文一挥手。周维又在他的眼皮底下溜了,这下子他现在还有什么忌讳,别说是供桌,就是连菩萨这帮人也敢砸,所以,那个活动板门,三下两下就暴露在人前。
“是暗道,将军。”
“追!”
等风修文顺着暗道走到出口的树林的时候,他知道已经没有机会再找到周维了,距离树林不远是官道,从那上面满是雨后泥泞的车辙人畜的脚印来看,他们追到周维的希望已经很小了,在兵分两路追踪余下的路程的结果证明,一方确实没有周维的踪迹,而另一方则通向一个有名的中山商人易货买卖,人流交杂的边境集市。
****
“哎哎哎,你是哪儿来的?我们这是官宦家眷的行旅,不接受搭车的路人!”舒大看着眼前这个穿衣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的年轻人很是奇怪,若不是中午车队停下来休息,他都不知道这车队里怎么还混进这么一号人物。
“喂,这位大哥,你真是说谎眼睛都不眨的,”这个年轻人从满是绢布、舞衣、道具的行李马车上跳下来,“这里明明都是伶人穿的舞衣、戏服,还有那么多乐器……是草台班子吧,还说什么官宦家眷?冒充士族可是大罪哦!”
“哎,你这小哥!我们这是卫国太乐令舒大人的家眷,太乐令!你知道太乐令是干什么的吗?还草台班子……呸呸呸,真是辱没斯文,败我们家老爷的名声!”
“哦!”不是草台班子,原来是“皇台班子”,专门负责给皇帝娱乐的歌舞队,“那你们收不收人啊?”
“笑话!”舒大看着这个胡搅蛮缠、雌雄莫辨的年轻人,“你当太乐令是什么?就算缺人也不能从马路上随便捡什么阿猫阿狗的算数,走走走……”
那个年轻人眼睛四处转了转,看到远处一位无论服饰和气度都远胜于眼前这个管事大哥的老头正看向这边,心生一计:“哎,话可别说太满,你们这一车的伶人加起来,也未必有我跳得好。”他挥手一指,把那边好几车的人都鄙视了。
“你……”真是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见过疯癫的,没见过这么疯癫的!
“吃惊了吧?想开眼界的话,借你的大鼓一用!”年轻人伸手一点,指的就是前面单独一辆车上摆着的一个直径足有一丈多的大牛皮鼓。这种鼓一般都是六到八个壮汉合抬合敲的,这么一个瘦得像小鸡的人就说要借什么鼓,这么外行的话,舒大当场就想把这个搅局的家伙拽住,晚了一步,这个年轻人身形一晃,避过他的手,三步两步跳上了装鼓的大车。
“你什么人?”
“这是要干什么?”
“快点下来……”
“你……”
这么大一张牛皮缝的鼓可不好遇,也算是个稀罕物,当然不能让一个外人随便碰了!所以,这一车的旁边立刻就有人伸手想拉这位年轻人下来。结果这位小爷跳上车以后,把靴子一脱,把外袍一落,露出里面的小袄襦裙,是个姑娘,众人一愣,这下子,倒没人敢随便下手拉了。
只见这位姑娘蹬上了鼓面,以脚为棰,脚腕极其灵活地以快节奏为主调,敲击大鼓,比平常敲一下顿两下的厚重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急促、明快又低沉的鼓声震得所有人心底都有点发颤,灵活的脚步以不输于用鼓槌敲打的节奏演绎着,当场就把平时专负责敲鼓的几个爷们给镇住了。
芭蕾,上流社会的淑女们塑形、培养气质的必修课之一,周若薇当然也会。芭蕾为她打下了一个良好的舞蹈基础,至于那些更为大众化的、难度系数不高的自娱舞蹈Jazz、Cha Cha、Hip Pop、Broadway……当然就是手到擒来,她不敢说是专业的,但起码有形有神,也是名师手下的高徒。
振奋人心的鼓声节奏感,伴随不出位的芭蕾舞特有的古典、含蓄和婉约,几分钟的即兴演出还不在话下。最后当她以Salsa扭动一千零八十度腰肢和脚下的紧密鼓点为结束的时候,明显周围已经鸦雀无声。
周若薇从鼓上跳下来,直接看那边激动得不能自已的老大人,挑高了眉毛:“怎样?收不收啊?”
舞娘
——自投罗网 PK 大隐于朝
就这,拽得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被太乐令舒大人当宝似的供起来了。
功底深浅,只要是内行人都看得出来的。但除此之外,她的舞蹈太新奇,她的鼓声太震撼,她的脚法太匪夷所思……所以一进来就被列为身价不凡的“当家花旦”,在接下来的路程里,算是讨了个公务舱,与另外两位头牌姑娘,呃,是领舞的红伶,同坐一辆马车。
“你们好!”
面对若薇的招呼,一个点头回应,一个眼角瞧人。
“我叫周若薇,请问两位怎么称呼呢?”
“我叫红袖,她叫绿裳。”那个微笑着点头回应的人,回答了若薇,“绿裳她……坐车不舒服,所以话不多……”
“红袖,干嘛跟她废话!”绿裳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明显不给面子的翻脸,“大人只是收留了她,又没有记录在册,也没更名换衔,还想跟我们平起平坐不成?不过是靠着几个异国调调的舞,让大家看个新鲜罢了。”
虽然话不中听,但这个绿裳还真是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行家哦。
别的若薇没往心里去,不过……
“为什么要改名?”
“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死活要加进来?”绿裳的语气很刻薄,“改名,就是改艺名!进了太乐大人家的门槛,从今以后你就是官家的艺伎了,从头到脚都是官家的人,没有姓,只有名。”
若薇觉得很新鲜似的笑起来:“听起来好像卖身为奴哦。”
“哼,真是好笑,那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呢?”绿裳用眼角瞥着她,“若是献舞的时候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中了,你以为你不会成为任人赠予、被肆意践踏的家妓么?就算对方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只要人家大人开口,太乐令大人敢说不么?别想着被贵人要走你就能从此飞上枝头当凤凰,做妾都是祖上烧高香的。被人要回去,也不过是个在宴会上被宾客转赠的妓,这样你也得受了!”
“啊?”若薇有点傻眼,她还以为这里应该是备受尊重的、代表着时代艺术顶峰的“皇家艺术歌舞团”,可是听绿裳这么说,那他们这些舞者跟妓院里的姑娘有什么不同啊?啊,甚至还不如人家,身为“头牌”自己都不能挑客人……晦气,呸呸呸!
看若薇明显被吓住的不自然神色,红袖开口安慰:“别,别听绿裳这么说。我们毕竟是官家的舞伎,是专门在皇家庆典、宴会上献舞的,怎么说都是皇上的人,哪儿是哪个大人说要就能要去的?若是表演得好了,入了皇上的眼,赏赐不说,或许还能得到皇上的垂青……”
若薇瞪得眼睛更大地看红袖,姐姐,你真的是在安慰我么?
待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之后,若薇干笑了一下:“被皇上看中也不是好事吧,宫里的规矩多,万一皇上也是七老八十的……”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红袖嗔怪,言语之间带上了憧憬,“天下谁人不知大殷的皇帝是刚即位三年的年轻帝王?连鼎鼎大名的宗天师都已经把他看成是继承天命成就大统之人,评价他说是‘少而灵鉴,长而神武’,皇上又怎么会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她掩口笑着。
若薇只觉得一道九天玄雷冲自己就劈过来了,不是因为红袖口中的梦幻味道,若薇管那个大殷皇帝好死不死啊,只是……刚刚明明她听那个管事的说是卫国的大人……自己是不是有些事情弄错了?
“这里不是卫国太乐令舒大人的车队吗?”若薇着重咬着卫国、太乐令几个字,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听姐姐的意思,呵呵,好像,我们……是要去殷国?”
“卫国积弱,梁楚一联姻,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卫国……呆不下去了。”绿裳的语气里除了冷冷的讽刺,终于有一丝伤感,“太乐令大人是审时度势的翘楚,他既然已经决定投靠北殷,等我们到了殷国,他就是殷国从六品的太乐令大人了。”
若薇勉强维持了许久的微笑,听闻这句话之后,终于僵化凝固在脸上了,闹了半天,这是去殷都安阳的车队?那……那谁来告诉她,她现在的行为是该叫“大隐隐于朝”,还是该叫“自投罗网”啊?
绿裳那个人面上冷冷的,言辞也颇刻薄难听,但不可否认,她对若薇是心存好意的,她以自己的方式在第一时间隐晦地警告了若薇如果决定留在这里,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当那个太乐令舒大人派乐舞教头以安排歌舞为名,要把若薇登记在册,按个花名、画个手印的时候,被若薇先打断了。
“向师傅,我想先问问,你是想把我编进这曲金莲舞里?做第一个节目?”
“怎么你还不满意?”向教头看着这个气质灵秀的丫头,那天她的那一曲确实很让自己震撼,激动之下与几位乐工熬了半个月编出了这个金莲舞,算是为她量身打造,除了绿裳和红袖还真的没人能让他这么做。至于说节目做开堂彩——她是新人,还有待琢磨,当然不能委以压轴或者大轴的重任,那些还需要绿裳和红袖的。
若薇耸耸肩:“如果是这样,我想我还是退出好了。舒大人到时候被免职丢面子是小事,万一上面拿我们一干小女子祭旗,被拉出去咔嚓了,那我多冤啊!”若薇说完就往外走,绝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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