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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墓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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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婆的眼中闪烁着过去的时光。
这时,美也子在旁边叫唤她们。
“姑婆!久弥他”
“哩!他卧病在床,明天再让他们见面,我想他大概也活不久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久野医师老说没有大碍,真不知道那个蒙古大夫到底懂些什么。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渡过这个夏天呢。”
“他得了什么病,”
我第一次开口。
“是肺病,所以你一定要保重一点。春代的肾脏不好,不能生小孩,所以才会出嫁之后又回来娘家。如果你不多保重,我们这个家即将后继无人了。”
“小梅,你放心,这个家来了一个这么健壮的核子,我们不必再担心继承人的问题。不过,这下可有人不能如愿以偿了,呵呵呵!太爽快了。”
“小竹说的没错,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呵呵呵!”
薄暮的黄昏时刻,宽广的宴客室里,两个像猿猴般的老太婆失声大笑,不禁令我毛骨悚然,她们的笑声中很明显地透露出邪气与阴险。
我逐渐陷入这个被古老传说与惨痛记忆纠葛在一起的家族里
三酸图屏风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对于一个神经质的人来说,只要换床,就绝对无法人睡。
一整天长途旅行已便得我的身体十分疲惫,再加上全身的神经像针刺一般痛苦不堪,使我彻夜清醒。
在三宫车站与诹访律师道别、旅途中装扮亮丽的美也子、公车上巧遇吉藏、丑陋的浓茶尼姑、村庄里的人们、看起来像猿猴般的小梅与小竹姑婆他们的身影和相遇时的情境;都杂乱无章地在我脑海中出现又消失,而最后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就是春代姐姐说的那椿怪事。
小梅和小竹姑婆果然年事已高,和我稍微闲聊之后,就累得回房休息去,我则到深房去洗掉一身尘埃。
从澡房出来时,姐姐对我说道:
“从明天开始你再过去和大家一起用餐,今晚你是客人,就在宴客室用餐。西屋的少奶奶,请你留下来作陪好吗?”
说完,姐姐和女佣阿岛两人将晚睛拿进来。
“哇!我有口福了。”
“请上座,没什么好菜,都是一些当季的料理,待会儿如果耽搁得太晚,我会请人送你回去。”
“好,那我就不客气罗!”.这一餐幸好有美也子作陪,餐后她也没有马上回去,我们三个人天南地北地闲聊杀时间,话题最多的当然还是美也子。她用愉快的语调谈些不得罪任何人的谈话,逐渐提到我初来乍到时受惊吓的心情,同时也拉近了我与姐姐之间的距离。
但是,谈到后来,连健谈的美也子也逐渐没有后题而沉静了下来。沉默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流转的当儿,我趁着这个空档环视宴客室里的摆饰。
刚才不知是小梅还是小竹姑婆所说过的话,深深地列在我的脑海里。
“你就是在这里出世肋,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八年,这间宴客室里的景物和当时都一样,所有的纸门、屏风,挂画,还有拉窗上的匾额”
由此可见,我那可怜的母亲大概每天都望着这些屏风。挂画和玫窗上的匾额度日吧!想到这里,我内心里胀满对母亲深切的怀念之情,便我不由得重新观察这个地方。
墙上挂着一幅白衣观音的挂轴。想到当时妈妈所承受的痛苦和内心的悲哀,我当然能体会妈妈为什么这么虔诚地膜拜观音像,记得自我懂事以来,妈妈就是观音菩萨的信徒,客厅里摆着一幅观音像,她朝夕供奉,从不怠慢。
在观音画像的旁边挂着两个能乐面具,像般若金刚那般狰狞的面孔和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呈现强烈的对比,使得这问宴客室内形成鬼与佛同居的怪异景象。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拉窗匾额上题着“鬼手佛心”四个字。
隔间用的画是中国画风和东洋风格融合在一起的山水画,从画的意境和手法来看,可以了解到这幅画已经有相当长的历史。
另外还有一样东西非常引人注目,那就是六曲屏风。屏风的前面摆着一只落地花瓶,屏凤上画着三位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古代中国人物。当我无意间瞄向那扇屏风时,姐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这扇屏风最近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呢!”
到目前为止一直沉默少语的姐姐冷不防返一这句话,不禁引发我的好奇心,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是什么样的怪事?”
美也子也不禁将身体向前顺着问。
“这个嘛说出来你们可别笑我幄!那屏风里的人会。从里面走出来哩!”
美也子一听,不由得瞪人眼睛看着姐姐,我也来回地注、视着她和屏风土的画。
“这屏风上的画究竟是什么?有什么典故或来历吗?”
“我也不知道这个典故对不对”
姐姐腼腆他说道:
“这座屏风叫三酸图屏风,上面所描绘的三个人是苏东坡、黄鲁直还有金山寺的住持佛印和尚。据说苏东坡有一天:邀了好友黄鲁直去拜访佛印和尚,和尚很高兴地拿出桃花酸宴客,这幅画就是描绘他们三个人尝了桃花酸之后皱眉头的样子。在中国,懦、道、佛三家虽然各有不同背景,但是最后却殊途回归。以上就是三酸图的典故,”
接着姐姐又愉快他说出下面的事件:
“这栋离馆的门窗平常都是锁着的,因为房间里面湿气不能太重,以免装演、摆设长霉,所以我每隔三天就将门窗打开来透气。就在两个月前,我和阿岛一起来打开门窗时?”突然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人曾经进来过的感觉,然而当时我井没有太在意。过了两、三天,我们再来打开门窗的时候,果然还是不对劲,屋里的确留着有人来过的痕迹,屏风的位置也有一点偏,但是我们查看木窗,却没有任何异样。我猜想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于是背着阿岛偷偷将小壁橱抬过来,并且把屏风的位置与榻榻米的边缘对齐,这么一来,如果有人碰到屏凤或是搬动小壁橱,马上就可以发现了。第二天,我一个人又偷偷跑来查看。”
“有被移动过吗?”
“那一天没发现什么异状,我以为是自己多疑,于是又过了两、三天再来看。”
“结果呢?”
“屏风两端都已经离开榻榻米的边缘。”
“怎么会?”
美也子和我不禁惊讶地相互对视。
“木窗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没有。我为了再次确定,打开木窗之前特别仔细查看了每一扇窗户上的插销;结果也没有被撬开或拆开的痕迹。”
我和美也子再次相对互视。
“来人会不会是从庭院的那个方向闯进来的?”
“要来这里除了我们刚才走过的长廊之外,没有其他的人口,长廊的门当时都已经从主屋那一面上锁,而且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我身上,另一把由姑婆保管,”
“会不会是你们家的人进来过?”
“应该不会,哥哥他卧病在床,根本无法站起来,姑婆和阿岛不可能有事到这里来。”
“好奇怪喔!”
“真是不可思议!”
“我开始觉得有点可怕,但又不能随便对别人提起,考虑了很久,最后拜托山方的平吉睡在这里。”
后来我才知道这栋当时曾经招待过城主的建筑物,曾经住了许多所谓山方、牛方、河方的人,山方就是专门收取山上运下来的木材制成木炭的人;牛方看字面也可以明白,就是照料牛群的人;河方是专门负责将木炭装船运至N车站的人。最近已经有货车可以运到N车站,但在以前都是顺着河流运出去。
“然后?有没有再发现到其他异状?”
“这个平吉平常很爱喝酒,所以我用酒作条件拜托他睡在这里。记得好像是第四夭的早晨,我过来探询前一夜的情形时,却发现平吉不见了,同时还看见有一扇木窗被打开。我大吃一惊,四处寻找他,结果发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用棉被蒙着头大睡。于是我叫醒他,问他许多问题。
我们默默地盯着姐姐,只见她倏地满脸通红。
“平吉说,当天半夜屏风里的人物竟然从里面走出来了!”
“怎么可能。”
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屏风。
“屏风里的三个人都走出来吗。”
“不是,走出画境的只有佛印和尚一个人。刚才我也提到平吉这个人很爱喝酒,如果不喝酒就睡不着觉,那天晚上也是一样,他喝得醉眼迷蒙,好不容易才躺下去睡着了。到了半夜时分,他突然惊醒,发现在睡前明明已经关掉电灯。现在房里却隐约还有亮光,于是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发现屏风的前面好像有人。他吓了一跳,大声喊了一句;“是谁?结果对方好像也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平吉看得很清楚,就是画里的和尚。”
“哇!很有趣幄!结果呢?平吉后来怎么了?”
美也子兴趣盎然地问道。
“平吉的声音似乎吓到了对方,那人身体一转,突然就消失了。喔,不,先前不知道从哪里照射进来的光线陡然熄灭,房间里一片漆黑,然后和尚就不知去向了。原本醉醺醺的平吉立即被吓得清醒过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开电灯,首先查看木窗,通通没有异状,所有的插销都没有被动过,再去查看长廊上的门,仍然是锁着的,那个人果真是从画里走出来。发现到这个状况,再大胆的人也会在一瞬间崩溃,于是他打开一扇木窗逃了出去。”
“好奇怪喔!”
“嗯,真不可思议。”
我和美也子又再次面面相觑。
“这的确是件很怪异的事情。平吉自己也说:虽然昨晚是第一次看见屏风里的人物现身,但是之前的几个晚上睡到半夜醒来,总感觉有人注视着我,我猜那一定也是屏风里的人,”不管平吉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但是我认为是有人经常进出这栋离馆,因为我终于找到证据了。”
“什么证据?”
“听完平吉的描述后,我除了请他保守秘密之外。特地再回来查看一次,结果发现屏风的后面掉了一张怪异的纸。”
“怪异的纸。”
“那是一张古旧的日本纸,上面用毛笔画了一些类似地图的图案,同时还写了一些‘猿腰挂’、‘天狗鼻’等奇怪的地名,旁边又加往一首诗歌。”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低吟一声,美也子也跟我一样感到很震惊,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垂下眼盯着榻榻米,不再抬头。从她的神情看来,一定知道我随身携带的护身符里也有一张相同的纸,我记得自己不曾对她提过这件事,一定是诹访律师告诉她的。
“怎么啦?你们知道这张纸的内容吗?”
既然美也子已经知道,我就没有必要再隐瞒。
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我的纸上写的不是“猿腰挂”、“天狗鼻”。
我不知道该不该将护身符里的纸拿出来,然而姐姐和美也子都没要我拿出来看,所以我索性默不作声,姐姐似乎也领悟到这两张纸或许有某些特别的含意。
“这倒很奇怪喔!我要好好把那张纸保存起来,改天我们再拿出来比对看看。”
随后,姐姐、美也子和我都陷入沉默之中,姐姐随兴地说出她的冒险经过,没想到却跟我的身分有某些关连,因此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如此轻率,居然在外人面前暴露了我的秘密。
聪明的美也子当然也了解姐姐的心情,因此绝口不再问那位身分不明的入侵者究竟如何,很快的就仓皇离去。
过没多久,我躺在这间问题重重的离馆里就寝,纷沓而至的疑惑和不安,像走马灯似的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去不去
第二个牺牲者
到了天快亮时我才好不容易睡着。当我睁开眼时,一道明亮的光线由窗子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我看了一眼摆在枕边的手表,发现快十点了,才吓得跳起身来。
以前住在都市时,周围总有许多噪音,因此无论怎么晚睡也都不致于太晚起床。然而,第一次在我的出生之地过夜就睡过头,实在不好意思。
当我急着由床上起身时,想不到窗子被我的动作震得嘎嘎作响,姐姐听见窗子震动的声音,便从主屋那边走了过来。
“早安。你的行李放着就好了,我会叫阿岛来收拾的。”
“早安,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你可能太累了,而且我又跟你说了那么多无聊的话你睡得还好吗?”
“嗯,还好。”
“你的眼睛红红的,昨晚一定没睡好吧!我如果没有跟你说那些废话就好了。但是,你昨晚也没有跑到主屋那里去呀!”
昨晚姐姐在临睡之前,曾经说过她不会把走廊那头的门锁上,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到主屋去找她。她虽然说过那些话,但是在她慢条斯理,谨慎的谈话当中,我可以感受到她的诚意,以及比昨天更加亲近友善的态度,这使我非常高兴。
然后姐姐带我到主屋去,她的仆人立刻端早餐给我。我看了看左右,似乎全家只有我一个人睡过头。
“姑婆她们呢?”
“姑婆年纪大了,都起得很早,她们正在等着你起床呢!”
“抱歉。”
“你千万别这么说。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放轻松一点,而且我们乡下人也没有那么多繁文褥节需要遵守还请你多多包涵,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听到这样贴心的话语,我的心仿佛水侵入砂中一般,慢漫地被她感动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善待我,我不禁鼻头一酸。为了掩饰我的窘态,我赶紧将头低下。这时,姐姐不知怎么了突然红着脸、眼睛往膝盖下望。
用餐中,我一直等待姐姐提起昨晚说过的地图那件事。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再提起。我心想:反正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所以不必那么急。
直到我用完早餐,姐姐才不好意思地跟我说:
“嗯姑婆她们正在等着我们,而且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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