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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宝刀(高庸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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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站着四名镶白边的少女,花厅的门却掩而未开。

红衣少妇领三人来到廊下,道:“谷主要亲自问你们的话,请将随身兵刃留在厅外。”

这是规例,也是礼貌,红衣少妇说得也很客气,令人无法拒绝。

冯援向两人点点头,解下了随身刀剑,何凌风和费明珠也只得照办。

四名少女接去兵刃,推开了花厅长门。

冯援昂首而入,却发现花厅中空无一人,正面一张长案,案上摆着纸、笔、墨砚等物,案后有四把椅子,全都空着。

正感诧异,那红衣少妇已经跟了进来,用一柄小锤,在门旁玉兽上轻轻敲了三下,道:

“凶嫌三名带到,请执法升座。”

两旁侧门垂帘掀动,鱼贯走出来十二名身穿红衣蓝边的妇人,分列在桌案左右,每人都佩着长刀。

冯援纵肩笑道:“看这阵仗,真像打官司过堂啦!”

身后红衣少妇立即沉声喝道:“不许随便说话。”

接着,门内又缓步走出来四个女人。

这四人,最年轻的已有六十来岁,年长的怕不有八九十岁,一个个鸡皮鹤发,形貌枯槁,分别在四张椅子上落了坐。

她们身上也穿着红衣,却镶着银边。

冯援知道这四个老太婆身分不低,心里暗暗好笑:看情形,真成了杀人凶嫌,千万别被判个“立斩”,那才冤死了。

左右案头,两名镶蓝边的妇人各在小凳坐下,摊开了纸笔,竟是要“当庭录供”的样子。

中间靠右首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妪先开口,道:“本谷承上天垂爱,秉祖先遗训,深山聚族而居,与世无争,与人无尤,愿世人永享太平,同登寿域。是以对暴虐杀戮,悬为厉禁,凡有干犯禁例者,一律从重治罪。”

她的话声刚落,左首另一个老妪突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喝道:“你们三人叫什么名字?由何处来?为什么杀人?一件件从实招来。”

何凌风和费明珠都没有开口。

冯援对她问了些什么话,根本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注意到这老太婆的巴掌拍在桌案上,其声虽响,桌案却文风未动,案上的纸、笔、墨砚,丝毫没有震动,整张案桌,却已向下陷落了一寸多。

陷落并不是案脚没人地下,而是案脚本身缩短了。

这表示老太婆的掌力,已达到“隔砖碎纸”、“隔山打牛”的上乘境界。

冯援自忖无法办到,心里不禁骇然暗惊,因此忘了答话。

红衣少妇在身后催促道:“童姥姥问你们的话,为什么不回答?”

冯援定了定神,道:“哪一位是童姥姥?”

红衣少妇道:“就是左首第二位,刚才问你们姓名来历的。”

…………………………………

 

第二十章

冯援笑道:“她们一共有四位,如果都问起话来,真不知应该先回答哪一位才好,咱们有三个人,如果都回答,也不知道应该先听谁的。我有个建议,不知贵谷愿不愿意采纳?”

那姓童的老妪道:“你说说看。”

冯援道:“干脆,你们四位由一人发问,咱们三人也公推一人回答,这不是省事得多吗?”

姓童的老妪眼中一亮,回顾左右同伴道:“哦!这倒是个好主意。”

四个老太婆便互相谦让推举起来。

冯援趁机对何凌风道:“七郎,你来答话,态度不妨强硬一点,一切照实说,但暂时别提天波府的事。”

何凌风道:“老大哥为什么不愿出面?”

冯援低声道:“这谷中事事如谜,咱们要想活着出去,就得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预留转环的地步。”

何凌风会意的点点头,心里不禁诧异:冯大哥一向傲视群侪,几时也学会通权达变起来了?

这时,四个老太婆商议也告结束,仍由那姓童的老抠发言道:“你们商量好了吗?谁是答话的?”

何凌风应声道:“我。”

童姓老妪道:“很好,不过本座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既然出面答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完全责任,一字一句,咱们都留下笔录,绝不能反悔。

何凌风道:“这是当然。”

童姓老妪点头道:“现在,你先报你们三人的姓名和居处。

何凌风便自称天波府杨子畏,同时也照实报了冯援和费明珠的姓名来历。

那四个老太婆听了,不由露出惊讶之色,大家急急低声商议起来。

过了片刻,仍由童姓老妪问道:“你说你是天波府杨子畏,他们两人分别来自千岁府和香云府,这都是真话吗?”

何凌风道:“是的。”

童姓老抠又道:“那么,天波府中共有几个杨子畏?”

何凌风道:“只有一个。”

童姓老抠登时沉下脸来,道:“希望你最好说实话,本谷对于谎言讹诈的人,处治一向极重。”

何凌风抗声道:“怎么?难道天波府的事,你比我还清楚?难道你这谷里还有另外一个杨子畏不成?”

童姓老妪脸色连变,却没有争辩,话题一转,道:“你们三人到大巴山来,是为了什么原因?”

何凌风毫不隐瞒,将姊妹会如何假冒冯婉君,如何盗取胭脂宝刀,如何用借刀杀人之计,引诱自己三人前来大巴山,以及如何以特制木牌和绳索,企图嫁祸……等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他一面说,两个负责笔录的女子运笔如飞,一一都记了下来。童姓老妪道:“刚才你所说的姊妹会,究竟是什么组织?首脑是谁?你都知道吗?”

何凌风道:“我若知道这些,就不会中她们的借刀嫁祸之计了。不过,有件事可以肯定,昨夜田伯达四人被杀的时候,她们一定在附近,现在可能还留在山区没有离开。”

童姓老妪道:“这是不可能的,本谷的巡山使者,无分日夜,都在山区巡逻,从未发现她们的行踪,何况,她们既然千方百计盗取胭脂宝刀,怎会得手之后,又将胭脂宝刀送还给你?所谓嫁祸之计,实在很难令人置信。”

何凌风道:“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说的却句句都是实话。”

“你敢跟本谷巡山使者当面对质吗?”

“当然敢。”

“好,传本旬当值巡山使者上庭。”

那红衣少妇应声上前,道:“属下木兰蓝队第七队巡山使者花琴应讯。”

童姓老姬道:“花琴,你是本旬期的当值使者吗?”

花琴道:“是。”

“死者尸体是否由你发现?”

“是。”

“这三人也是你擒回来的吗?”

“是。”

“很好,你把事情经过再呈报一遍。”

“属下轮值本句巡山,奉命接应……。”

童姓老妪突然截口道:“简短一些,只说说发现尸体的经过就行了。”

花琴应了两声“是”,才接着道:“属下是昨夜子夜以后发现慧元大师等四人踪迹,天亮时猱到窟穴岩下,四人已死在一个火堆旁,经过分头搜索,在一处洞穴外截住了三名凶嫌,当时三人曾持械拒捕,最后才俯首就擒。”

童姓老妪道:“有没有查获凶器?”

花琴道:“经查证,四人都是被胭脂宝刀所杀,伤口吻合,凶器在姓杨的手中。”

童姓老妪道:“尸体上有没有木牌?或者被绳索捆绑过的痕印?”

花琴道:“没有。”

童姓老妪又道:“当时凶嫌可曾否认过杀人?”

“没有。”

“附近可有其他可疑人物出没?”

“也没有。”

童姓老妪目注何凌风道:“听见了吗?你还有什么话说?”

何凌风大声道:“这些情形都是我说过的,当时这位姓花的巡山使者并没有问起杀人的事,要我们从何否认?”

童姓老妪冷冷一笑,道:“就算她没有问,你们眼看着四具尸体躺在岩下,岂有不申辩的道理?再说,凶器物证俱全,你们持械拒捕,更证明心虚情怯,如今徒作狡辩,已经来不及了。”

何凌风还想再说,童姓老妪已站立起来,高声道“侦讯终结,听候宣判。”

其余三个老太婆也同时站起,厅中气氛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童姓老妪跟其余三人低语了一阵,肃容道:“凶嫌杨子畏、冯援、费明珠,共谋杀人,干犯本谷禁例,犯后不知悔悟,犹欲设词狡赖,罪行重大,不堪原宥。经本庭合议,判处极刑,以警效尤,凶嫌暂移监禁,待命行刑。”

说完,拂袖退去。

费明珠低问道:“极刑是什么?”

花琴冷冷答道:“就是斩首示众。”

费明珠大怒道:“这简直太不讲理了,冯大哥、杨大哥,咱们动手……。”

她口里才喊着动手,呛呛连声,十二名镶蓝边的女子已同时长刀出鞘,一拥而上。

寒嗖嗖的刀光,直逼三人腹背,冯援等却赤手空拳,手无寸铁。

何凌风望着冯援苦笑道:“老大哥,咱们这才是真正中计了。”

冯援哼了一声,道:“姓花的,你说谷主要亲自问话,原来竟是诓骗咱们的?”

花琴道:“谷主要听过四位姥姥回报之后,才能决定是否亲自讯问你们,因为判决执行,还得谷主批准,如果你们运气好,仍然有机会见到谷主。”

冯援道:“咱们若托你转达一句话,你能替咱们转告谷主吗?”

花琴道:“可以。”

冯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就麻烦你转告贵谷谷主,胭脂宝刀和破云八大式刀谱都是假的,如果她想知道真正胭脂宝刀和刀谱的下落,请她来当面问我。”

头—昂,接道:“监牢在什么地方?诸位带路吧!咱们累了一夜,正好去牢里休息休息。”

花琴张大嘴,怔仲的呆望着他,似在咀嚼这些话中的含意。

甚至何凌风和费明珠也想问问他。

冯援却昂首阔步,当先走出了花厅……。

牢房在庄院后的山脚下。

两排宛如地洞的石屋,虽嫌狭小些,倒很干燥整洁,每间石屋都设有桌椅床铺,还有盟洗和方便等用具,颇具“套房”风味。

牢房都编了号,左边是单号,右边是双号。

管理牢房的一名镶蓝边的中年女子,名叫尤二娘,带着四名“木兰白队”的年轻少女。

这位尤二娘待人倒很亲切,一点也没有“牢头”、“禁子”的凶狠样,或许是牢房的“生意”太清淡了吧!一见送来三位“贵客”,竟高兴得合不拢嘴,忙进忙出,又是茶水,又是饭菜,“招待”真是无微不至。

冯援等三人被安置在左边相连的三间牢房,冯援住一号,何凌风住三号,费明珠住在第五号。

吃过饭,洗过脸,尤二娘特地为每人送来一杯热茶,笑着道:“各位远来是客,有罪无罪,都不干我的事,我只把各位当客人看待,缺吃缺用,尽管告诉我,千万别做出傻事教我为难。各位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出谷去了,就算能逃出谷口,也绝对逃不出大巴山。”

冯援笑道:“尤二娘,你放心吧!咱们出去是一定要出去的,但决不会越狱逃走,咱们要堂堂正正进来,风风光光出去,否则,用八人大轿也请不走咱们。”

尤二娘连声道:“这样最好,等各位出去时,我替你们挂红放鞭炮送行。”

冯援道:“送行倒不必,现在请你先出去,让咱们舒舒服服睡个午觉。行吗?”

“行!行!行!”

尤二娘笑着连连答应,自和四名少女退去。

冯援张臂伸腰,打个呵欠,喃喃道:“折腾一夜,真该好好睡上一觉了,养足精神好跟谷主谈谈条件。”

说完,果然倒身上了床。

隔室的何凌风却无法这样平静,用手敲着墙壁道:“老大哥,别睡呀!咱们该商议商议……。”

冯援懒懒的道:“商议什么?”

何凌风道:“你告诉她们,说胭脂宝刀和刀谱都是假的,这究竟是真话?还是哄她们的?”

冯援含混的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人生若梦,又何必认真。”

语音渐渐低沉,接着,便响起了鼾声,竟然真的睡熟了。

何凌风满腹纳闷,无从问起,只好长叹了一口气,仰面倒在床上。

正心中烦乱,忽听费明珠在隔室低叫道:“杨大哥,快来,快来……。”

何凌风不耐道:“干什么?”

费明珠哑着声音道:“你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一件事。”

何凌风道:“别烦了,没有什么可谈的,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费明珠道;“不行,我一定要现在就告诉你,我在这边墙上看到一些字……。”

何凌风道:“字怎么样?”

费明珠道:“好像是大嫂留下来的——。”

何凌风一翻身跳起来,急道:“你说什么?谁留的字?”

费明珠道:“看口气,好像是冯姊姊,语句含意又好像不是。”

何凌风道:“你读给我听听。”

费明珠读道:“为雪挫折之辱,宁冒生死之危,郎入冰官,妄囚石牢,天波一脉从此断矣……下面还有好些字,已经看不清楚了,落名却是婉君两个字。”

“婉君?”

何凌风倒抽一口凉气,低语道:“他们果然来了迷谷。”

费明珠道:“可是,你不是好好在天波府吗?她为什么说郎入冰宫?又说‘天波一脉从此断矣’,这些话是什么含意呢?”

何凌风没有解释,也不能解释,只好催促道:“你再仔细找找看,还有别的留字没有?”

过了好一会,费明珠才道:“没有了,只有这些字刻在床头旁的石壁上。”

何凌风又问:“落名下面可有日期?”

费明珠道:“没有……啊!等一等……这儿有个‘甲’字,下面一个字只有一半,好像是‘寅’字,可惜没有写全。”

何凌风喃喃道:“那是去年了,不错,时间很符合,一定是她。”

冯援突然接口道:“是她又怎样?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让别人休息休息?”

何凌风忙移向右边石壁,低声道:“老大哥,婉君和杨——”

冯援道:“我都听见了,此事早在我意料之中,但咱们必须装着不知道,无论谁问你,都别改口,除非当面见到婉君,了解了全盘经过。”

何凌风道:“依你推测,婉君会不会还在迷谷?”

冯援道:“咱们最好不要胡乱推测,只要见到谷主,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何凌风叹道:“谷主真会见我们吗?”

冯援道:“为什么不会,这不是来了吗?”

果然,脚步声由远而近,尤二娘领着花琴走了进来。

冯援低声道:“八成先要见你,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刀谱的事尽可推在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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