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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宝刀(高庸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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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无时无刻不想开溜。

这并不表示他鄙弃“天波府”的享受,不愿意住在那皇宫似的府邸中,而是他必须确定自己是谁?他究竟是谁连自己也迷糊了。

自从目睹何凌风的尸体,自从在水中映出杨子畏的容貌,他就开始迷糊了。

尸体不假,无论身材、五官、外貌,都跟何凌风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破绽。

杨子畏的容貌也不假,非但人人如此认定,连杨夫人也毫不怀疑,无论怎样洗擦、揉搓、都证明绝非被易容或化装。

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洛阳何凌风,怎么忽然变成了九曲城“天波府”的杨子畏呢?

一个人内心的思想记忆属于这一个人,外表容貌却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确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所以,何凌风想溜,不仅是为了逃避痛苦,也为了要寻回自己。

他想: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谁?小翠。

因为他是在小翠床上失去自己,而且他也记得,就在“出事”的当夜,小翠曾经要求他偕同远走高飞,走得远远地,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如今想来,那显然就是即将“出事”的暗示。

何凌风决定要偷离“天波府”,唯一方法,必须先取得杨夫人和罗文宾等人的信任,用以换取行动的自由。

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唯一方法,只有暂时承认自己就是杨子畏。

事实上,也非承认不可了。

何凌风已经被强迫在“掬香榭”中躺了三天,由罗文宾等人日夜轮流守护,明为陪伴,实际就是监视,以防他“发疯”。

水阁外,六七班和尚、道士,日夜不停地轮流作法诵经,驱邪降妖,整天整夜鼓钹震耳,吵得人片刻不得安宁。

像这样无分日夜的击鼓撞钟,别说妖魔鬼怪受不了,就算没有疯的人,也会被活活吵得发疯。

可是,何凌风一直坚不承认自己是杨子畏,如今要改口承认,却不是件容易事。

至少,他得先找个“借口”。

用什么“借口”呢?对,有了……。

一队道士正敲着法器,循曲栏桥向水榭这边走来。

为首那名法师,形貌瘦削,也蓄着两撇老鼠胡须,模样儿跟小田有几分相似。

何凌风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因为这老小子嗓门又尖又高,念咒时跟鬼叫一般,好几次把人从睡梦边缘吵醒,现在正好借机会修理修理他。

等那法师到了水榭门口,正手持木剑,对空画符念咒的时候,何凌风突然一挺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叫道“来人呀!捉鬼!捉鬼!”

罗文宾正陪伴榻侧,急忙趋前探问道:“子畏兄,你看见什么了?”

何凌风道:“鬼!一个头大身小的鬼,有四只手,三条腿……快!快些捉住他……。”

罗文宾骇然道:“在什么地方?”

何凌风用手指着那名法师,一叠声道:“喏!就在房门口,那个穿八卦衣,手里拿着木剑的,他就是鬼!他就是鬼……。”

罗文宾道:“子畏兄,你弄错了,那是玉虚观的古月法师,是特地请来捉鬼的……。”

何凌风大声道:“不!他就是鬼,我亲眼看见鬼钻进他的衣领里面去了,你们快捉住他,快捉住他……。”

这时,在屏风后休息的杨夫人,以及在水榭附近守卫的武士,都闻声纷纷赶了进来。杨夫人关切地道:“七郎,你真的看见有鬼?”

伺凌风道:“怎么不是真的,就是那个鬼整整缠了我三天,不让我休息,不让我安宁,你们还不快些捉住他!”

杨夫人望望罗文宾,低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文宾道:“的确奇怪得很,他三天没说一句话,现在一开口,却把古月法师当作了恶鬼……。”

何凌风又大声叫道:“你们快些捉住他,千万不能让他逃走了,他已经把我的命吞进肚子里去,他一走,我就没有命了。

杨夫人皱着眉头道:“我看这事必有蹊跷,不如且照七郎的意思,先把那道士擒下再说。”

罗文宾迟疑道:“这……只怕不太好吧!……”

杨夫人道:“不要紧,咱们以病人为重,就算委屈他,事后多给银子就行了。”

说着,向武士们挥了挥手。

武士们领命,一拥出外,当场把那位古月法师捉了进来。

那些正在念咒作法的道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全部吓呆了。

古月法师更是如坠五里雾中,战战兢兢道:“这……这是为什么……我是捉鬼来的……

你们怎么反把我捉啦!……”

何凌风喝道:“你就是鬼,还敢假冒捉鬼的?”

古月法师傻了,呐呐道:“我……我……。”

何凌风道:“你承认了吧?赶快把我的命吐出来还给我,不然;有你的罪受。”

古月法师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何凌风道:“来人呀!取粪便污血来灌他,叫他把命吐出来还我,快动手!”

武士们见杨夫人并未反对,忙如命照办,取来粪缸尿桶,将古月法师按倒地上,来了个“霸王敬酒,不吃不准走”。

可怜古月法师不吃不行,吃下去实在受不了,“哇”的一声,险些连肠带肚全吐了出来。

他一呕吐,何凌风便长长舒了一口气,两眼一闭,仰面倒回床上……。

罗文宾忙吩咐武士们将古月法师弄走,多给银子,打发出府。

遣走了道士,何凌风也就“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道:“啊!好饿,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

病人知道饿,这就表示病已经好了。

杨夫人高兴得几乎流下泪来,一面急忙吩咐准备食物,一面问道:“七郎,你觉得怎样?心里明白了吗?”

何凌风道:“很好呀!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夫人道:“你知道自己是谁?这儿是什么地方?”

何凌风道:“笑话,这儿是“掬香榭”,堂堂九曲城“天波府”的后园,我自己的家,怎么会不知道?

杨夫人又道:“那么,你自己的姓名——。”

何凌风道:“我就是杨子畏,难道你们看我不像吗?”

杨夫人长吁一声,道:“谢天谢地,总算没事了。”

何凌风道:“莫非发生过什么事?”

罗文宾忙笑道:“没有什么,那天在舍下,杨兄多喝了几杯,醉了一场,大嫂直在埋怨小弟,现在总算没事了,小弟也可以告辞了……。”

何凌风道:“呃!别走,别走,老朋友相聚,难得醉一次,这有什么关系,你大嫂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还跟她生气?”

罗文宾道:“小弟不敢。”

何凌风笑道:“这不就成了,咱们兄弟还得多聚两天,诸位都别走,大伙儿好好聊聊。”

…………………………………

 

第 三 章

杨夫人道:“聊聊可以,干万别再喝醉了。”

何凌风道:“薄醉又何妨,只要别太过量,你又何必扫大家的兴呢!”

田伯达谄笑道:“杨夫人,不是我小田嘴馋讨酒喝,凡是大醉过的人,清醒后一定要再喝那么几杯,才不致被宿酒所伤,这叫做‘还魂酒’。”

众人都道:“对,这倒是实情,如果不喝“还魂酒’会头痛难过好几天,喝酒的人都有这种经验。”

何凌风大笑道:“小田就是这些地方可爱,看来这顿‘还魂酒’是非请不可了。”

欢笑声中,杨夫人不便峻拒,只得吩咐备酒。

其实,何凌风并非好酒贪杯,而是存心借这次“聊聊”的机会;了解一些关于九曲城“天波府”的倩形。 ’

他对“天波府”所知极少,甚至连杨夫人的闺名都不知道,称呼时既不方便,也容易露出破绽,无法获得对方的信任。

果然,一席“还魂酒”喝下来,因难迎刃而解。

他不仅知道了杨夫人闺名冯婉君,而且打听出她就是列柳城千岁府“一剑擎天”冯援的胞妹,一身武功,不在杨子畏之下。

九曲城天波府,列柳城千岁府,再加上岭南芙蓉城的香云府,合称“武林三府”,都是名闻天下的武林世家。

因此,杨子畏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除了“敬爱”之外,还有三分“敬畏”。

杨子畏既然是个怕老婆的人,何凌风就不能表现得太“丈夫气概”。

所以,当天晚上,冯婉君要他从掬香榭“搬”回卧房去睡,他不敢反对,只有唯唯应诺。但夫妻同房,难免会有“亲热”过程,这可就叫何凌风“为难”了。

倒不是他太老实,怕亲热,而是夫妻在亲热时,少不得有些关于私人的“秘密”,外人绝对无法“冒充”,一旦露出“破绽”,后果将难以收拾。

何凌风打从踏进卧房那一刻开始,心里便像十五只吊桶打水——忧心如焚,片刻难安。

他既不能拒绝同房,唯一办法,只有“拖”,随手取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细细批阅”。

书里写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只盼冯婉君早些睡,眼睛望着书本,耳朵却在倾听内室的动静。

梅儿收拾好床榻,早就反掩房门退去了,偏偏冯婉君就是不肯先睡,一个人在内室“悉悉索索”,不知在摸弄些什么。

何凌风内心焦急,只好装作体贴,道:“婉君,你累了就先睡吧!这几天你也实在太辛苦了。”

冯婉君道:“你呢?”

何凌风道:“我还不累,想把这几页书看完了再睡,你就不用等我啦!”

不料这番话,却引来了一阵脚步声,冯婉君反而从内室走了出来,含笑道:“究竟是什么书?让你看得这样入迷?连觉都不睡了?”

何凌风道:“是一本——。”

才说了三个字,忽然脸一红,急忙住口,匆匆将书卷起,直恨不得寻个地缝塞进去……。”

可惜太迟了,冯婉君一伸手,将书夺了过去,道:“好书也给我看看,干嘛躲躲藏藏……。”

话未毕,两朵红云陡地飞上了脸颊,把书用力一甩,啐道:“该死!原来是这种混帐书。”

敢情何凌风心不在焉,顺手从书架上抽出来的,竟是一本“野叠曝言录”。

这种书收藏在年轻夫妻闺房中,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坏只坏在何凌风不该此时此地取出来看,这一来,倒变成火上浇油,弄巧成拙了。

看来,今夜要想“风平浪静”度过,只怕是不能够了。

何凌风假作哈哈一笑,掩去窘态,站起身来道:“好,不看书了,咱们去后花园走走好吗?”

冯婉君既未赞同,也未反对,只低头揉弄着衣角。

柯凌风推开通往花园的纱橱门,仰面深吸一口气,道:“多美的月色,如此良夜,早睡岂不可惜。”

冯婉君仍然没有开口,只轻轻伸过柔美,挽着他的臂弯,含情脉脉依偎在他身边。

天上月华如银,园中花香拂面,夜凉似冰,玉人依怀,这情景,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何凌风却丝毫领略不到其中美妙情趣,他所感受到的,只是心乱如麻,苦无善策度过今夜这一道“难关”。

“夫妻”俩踏着月色,在花园里绕了一匝,冯婉君似有些“衫薄不胜寒”,整个身子紧紧依偎在何凌风怀中,步履瞒珊,娇慵无限。

何凌风不是鲁男子,几乎有些把持不住了,只得在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

甫坐下,冯婉君便斜躺进“丈夫”怀里,轻吁一口气,低声道“七郎,还记得去年那场无妄之灾吗?”

何凌风一怔,竟答不出话来。

好在冯婉君并没有等他回答,又自己喃喃接道:“去年春天,也像现在一样,是个好美好美的月夜,也只有咱们两人,坐在庐山小天池畔赏月……。”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何凌风忙笑道道:“怎么不记得,庐山风景的确与众不同,所以诗中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冯婉君道:“我说的不是庐山风景,是说你被毒虫叮咬的那件事。”

何凌风又是一怔,他可不知道杨子畏曾被毒虫叮咬的事,只得含混地道:“是的,庐山那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毒虫太多,很讨厌……。”

冯婉君掩口笑道:“那该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异想天开,好好的忽然要下天池去捞月亮,月亮没捞着,背上却被毒虫叮了一口,第二天就化脓红肿,害得后来还开刀挤脓,留下一道疤痕,你还记得吗?”

伺凌风苦笑道:“记得,记得,唉!当时我只为了好玩,谁想到会那么倒霉。”

冯婉君挥手轻轻抚摸着“夫婿”的面颊,无限歉意地道:“其实,都是我惹出来的祸,是我叫你去捞月亮的,当时咱们都有些醉了。”

何凌风忙顺着口气道:“本来嘛!不醉也不会做那种傻事。”

冯婉君道:“我原只是说说罢了,谁知你竟当了真。”

何凌风道:“你说的话,我怎敢不当真呢!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搭梯子去替你摘几颗下来。”

冯婉君柔声道:“七郎,你真的那么听我的话?”

何凌风道:“当然——。”

话出去,他就知道不好了。

冯婉君问这句话,显然只是个“引子”,因为她的手已从面颊滑落到何凌风的颈项,而且,正顺着领口,伸向胸膛、腰胁……。

那柔软的手,就像一条蛇,蜿蜒进入他的衣角。

何凌风既是“丈夫”的身份,自然不便拒绝“妻子”的亲热,但如此下去,“后果”堪虑。

他只好假作怕痒,扭动了一下身子,隔衣轻轻捉住那只手,低笑道:“婉君,别这样,被丫环们看见了会笑话……。”

冯婉君用鼻子“嗯”了一声,道:“丫环们早就睡了,七郎,解开衣服,让我摸摸那个疤痕,好吗?”

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他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疤痕,一摸之下,准砸!

何凌风急道:“反正就是那么一道疤,有什么好摸的呢?来,婉君,咱们聊聊别的吧!……”

冯婉君道:“不嘛!我喜欢摸嘛!你一向都让我摸的,今天怎么不肯了?”

何凌风道:“不是不肯,我是怕被丫环们进来撞见了不好。”

冯婉君道:“告诉过你啦!丫环们都去睡了,没有人会撞进来。”

何凌风道:“就算没有人,这儿可能也有毒虫,再被叮上一口,可不好受。”

冯婉君娇嗔道:“七郎,你从来都听我的话,事事都顺着我的,今天是怎么啦?”

何凌风呐呐道:“我……我……。”

冯婉君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摸摸。”

她可是说到做到,左手用力一勾何凌风的脖子,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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