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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校有鬼-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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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趁着老校工上厕所之际,早已潜伏多时的段仲圭开始行动了,他先是用自己稚嫩的双肩背起了阮韵的尸体,艰难地走到了距老琴房最近的北面围墙下。
为了将阮韵的尸体翻过围墙,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将尸体从腋下部位绑牢,而后自己设法翻越围墙,在围墙外拉动绳索,将尸体慢慢吊起,也就是老校工所看到的那一幕——阮韵的尸体自行越过了围墙。
当时的月光很亮,但老校工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呢?
首先,时值深夜,正是人在一天之中最疲乏的时候,视线和意识难免会变得有些模糊;
其次,守尸人对于“诈尸”现象一直深信不疑,加上他也认为小韵是冤死的,是内心的恐惧加剧了思维的混乱;
最后,守尸人基本都好酒,因为酒能壮胆,要与尸体打交道,除了本身要具备一定的胆量之外,酒是不可或缺之物。
于是在迷信、恐惧和酒精的三重作用下,老校工所说的“诈尸”事件就这样发生了。
周伟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细想之下他还是悟出了其中的缘由。
首先,是情深谊厚的姐弟之情促成了段仲圭此举,在感情的鼓动之下,人往往会焕发出平时难以企及的奇妙力量,如果换做是周伟,他也会这么干的,不过他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但年少的段仲圭却办到了,所以就冲这一点,周伟非常佩服段仲圭;
其次,周伟在那张老琴房的照片中看到了当年的围墙,与现在不同,当年的围墙高度不超过两米,而且是用圆滑的鹅卵石堆沏而成的,只要力量足够,再借助滑力,用绳索的确可以将尸体拉上围墙。
再者,从段仲圭卧室里的那张照片上看,阮韵的个子不高,而且身材非常苗条,周伟估计她生前的体重绝对不会超过一百斤,再加上阮韵是割腕自杀的,身上的血夜已基本流干,尸体当然就变得更为轻巧,所以段仲圭能将她的尸体偷运出去。
幸运的是老校工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而且在天亮后也没有进行查找,只是找了个由头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由于正处文革动荡时期,活人都难以自顾,又有谁会去关心一具尸体的下落呢?
于是也就有了情定山谷里的那座非常隐蔽的坟头。
偷中阮、偷尸体、葬亲人,年少的段仲圭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伤痛,也办到了常人难以办到的义举,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周伟相信,这样的人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也是凤毛麟角。
“院长,是这样的吗?”,讲完了诈尸事件之后,周伟轻轻地碰了碰郑天霖的胳膊。
郑天霖有些魂不守舍,他深深地皱着双眉,整个人突然间变得苍老了许多,“差不多吧,小周,又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对吗?”。
周伟默默地点了点头。
“唉”,郑天霖抽动了一下鼻子之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周伟:“我不知道当时是谁通知你的,不过我知道当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你一定非常伤心,我想再问一句,你的那把中阮第一次断弦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吧?”。
郑天霖喜爱中阮这种冷门乐器,这个爱好在艺校人尽皆知,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把中阮的来历,特别是那四根断弦中隐藏着的故事,据陈丹青说,98年她与郑天霖结婚之前,这把中阮的弦一直都是断的,在结婚当天郑天霖才将它重新续上,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郑天霖又亲手扯断了阮弦。
“你说的没错,当时是申屠银写信通知我的,小韵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了唯一的知音,还留着中阮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因为这把中阮是老师亲手送给我的,我会当场将它砸毁”,郑天霖咬了咬牙,强行忍住了欲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所以在接到阮韵的死讯之后,你毅然偷偷地跑回了江州,先找到了段仲圭,进而找到了那座坟头,然后从段仲圭的手上拿到了阮韵的遗物,也就是这块玉佩,而后才返回了海州,对吗?”。
郑天霖点了点头:“对”。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段仲圭也带走?”,周伟略微加重了质问的语气。
“我”,郑天霖痛苦地摇了摇头:“他不肯跟我走”。
周伟一惊:“为什么?”。
郑天霖:“不知道”。
“不知道?不会吧?”。
郑天霖沉默片刻之后犹豫地说道:“可能是他恨我”。
周伟苦涩地笑了起来:“不是可能,是肯定,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恨你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郑天霖无力地注视着周伟,两滴眼泪无声地挂落了下来。
“在那个时候,在段仲圭的眼里,你就是他未来的姐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是唯一可以保护阮韵的人,可是你没有尽到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不过院长,这是那个时代造成的,我不怪你,相信大家也都不会怪你,不过段仲圭不一样,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小,再加上一连失去了三位亲人,所以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考虑,他有理由恨你,因为他还不懂事”。
“是的,他应该恨我,我也恨我自己”,郑天霖双手捂着头痛心地说道,话中明显带着哭腔。
“所以你在拜谒完阮韵的坟墓之后,又从段仲圭手上要回了这块玉佩,这才回到海州,直到文革结束为止,而段仲圭则选择了继续留在江州,由申屠银负责照看他,是吧?”。
“是,因为申屠银是老师生前的好友,所以我把仲圭托付给他,等所有的事安排完了之后才离开江州”。
周伟抿了抿嘴唇说道:“尽管这样,段仲圭还是恨你,这种恨一直延续了三十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特别是在他被撤销了副校长的职务之后,这股怨恨就变得愈发强烈,对吗?”。
“不”,郑天霖毫不客气地否定了。
“你撒谎”,周伟也不客气地反驳道:“如果他不恨你,那么你告诉我,索命阮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及时地回避过去?”。
当话题终于如郑天霖所愿的那样,重新又回到索命阮音上来的时候,他又突然间开始变得不能承受了。
第七十八章真相(三)
当着郑天霖的面;周伟毫不掩饰自己对段仲圭的怀疑;在他看来;只要郑天霖开口证实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对”索命阮音”事件的调查又增进了一大步。
因为周伟相信;阮韵之死就是”索命阮音”的作案动机。
段仲圭是索命阮音事件的第一嫌疑人;也只有他才具备如此众多的作案条件;特别是他那令人不可思异的好运气;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是他干的。
而且在8月4日的凌晨时分;周伟在情定山谷布下了天罗地网;但索命阮音却意外地没有响起;后来才得知段仲圭早就外出了。
段仲圭请假;学校里就会发生意外事故;
段仲圭外出;索命阮音就偃旗息鼓。
巧合吗?
周伟相信不是;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段仲圭当成了犯罪嫌疑人;除了准备再次擒拿之外;他开始推断老段的“作案动机”;在初步揭开了段仲圭的真实身份之后;他的心里就慢慢地开始构略出整个索命阮音事件的真相。
“小周;我相信你的能力;但绝不相信你的怀疑;仲圭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真的;可能他对我是有些误会;但他绝对不会干出这种肮脏下流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仲圭还是非常不错的;我了解他”;郑天霖一口否定了周伟的推断;极力地为段仲圭辩护。
“是吗?你真的了解他吗?还有;你凭什么断定他与索命阮音毫无干系?就凭你是一院之长?”;周伟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不;不是;小周;这个问题能不能先放一放;我现在头很痛很乱;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了”;郑天霖摇头痛苦地说道。
本来郑天霖此行就是为了索命阮音而来的;他也想好了见面之后怎么和周伟说;但此刻他的思绪和情绪全被周伟给搅乱了;确切地说是被阮韵、被文革发生的那段惨烈的往事给彻底搅乱了心智。
“好的,不过我相信我的调查比你想说的要具体”,一见郑天霖情绪失控的样子,周伟感觉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已经年近六十了,情绪激动之下很容易发生意外。
郑天霖长长地吁了口气,除了泪水之外,脑门上都是冷汗,这全是被周伟给吓出来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发生在文革时期的那段往事会再次被揭开,早知如此的话,说不定郑天霖会取消此次海州之行。
“院长,我相信你对阮韵的感情是真挚的,也能理解你内心的痛苦,那把断弦的中阮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周伟柔声地安慰道。
“谢谢”。
安慰完了之后,周伟话锋突然一转,“能说说你与老琴房的故事吗?”。
“老琴房?你还是想问索命阮音吧?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老琴房里并没有什么索命阮音,它是”。
“我知道,它是在情定山谷里响起来的,看来你也早就知道了,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在前年专门邀请地质研究所去山谷里实地论证了,只是你很清楚,即使你说出来,也未必有人肯相信,而且一旦提起索命阮音,那学校里又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了,所以你一直没有说出来,而且”,说到这里周伟停顿了一下:“而且你为了绝掉我对老琴房的猜疑和念想,6月20号,你故意把我找到荣誉室里,对我说出了那番暗示性的话,然后你又偷偷地赶到老琴房,把二楼那间屋子的锁打开,以方便我进入屋内调查,想以此来提示我,老琴房并没有索命阮音,对吗?”。
郑天霖楞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点头:“我想,这就是你执意要在老琴房安装摄像头的根本原因”。
周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想把这个人抓出来,不过咱们还是遵守刚刚的约定,先不提索命阮音,现在我只想听听你与老琴房之间的故事,如果你觉得思维很乱,或者是难以启齿的话,我先替你说说,你再补充,可以吗?”。
郑天霖苦笑着摇了摇头,周伟的执着让他头痛欲裂,也让他感怀至深,面对这么一个忠实而又踏实的属下,作为一院之长,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烦恼。
“文革结束之后,你回到了江州,回到了艺校,由于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原有的教职工死的死散的散,所以复课工作变得艰难重重,而你作为一名教师骨干,毅然挑起了重任,在新任校长申屠银的安排下,你担任了音乐教研室主任,办公室就设在老琴房二楼的那间屋子,也就是阮韵自杀的那间屋子,一直呆到老琴房彻底废弃,而且即使你搬离了老琴房,你也会经常去打扫,去清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对阮韵的怀念,是吗?”。
“是”。
周伟:“你对老琴房,确切地说是对那间屋子的眷恋,除了因为阮韵是在那里渡过人生的最后岁月之外,我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内,能告诉我吗?”。
“可以”,郑天霖终于变得爽快了许多:“那间屋子最早是用来摆放乐器的,我与小韵同年毕业留校,因为当时只有一个教师名额,她让给了我,自己却选择了去看管乐器,从68年开始,一直到我70年下放海州,这两年时间我们把大部份的精力都花在了那里,所以”。
当再次提及这段伤心往事的时候,郑天霖又一次哽咽了,以至于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我想墙壁上的那幅旧画是你们当年贴上去的吧?”,周伟想起了第一次在老琴房里的经历,6月21日凌晨,他第一次听到了“索命阮音”,也进入了那间小屋,而后就被这幅仕女弹阮图吓了一大跳,误以为是弹琴的女鬼。
“是的”,郑天霖轻声说道。
周伟:“还有那张床,我估计当年阮韵躺过”。
“是的,她是乐器管理员,再加上当时学校的宿舍非常紧张,所以她经常睡在那里”,提到屋内的那张木床时,郑天霖除了痛苦之外,神情突然间变得有些愤怒。
周伟很细心地发现了他的一变化,也不点破,只是嘴角微微地翘了翘。
“我想这可能就是直接导致阮韵被迫害的最主要原因”,后面的话周伟没有再说下去,否则的话郑天霖该暴跳如雷了,他是想说两人在屋内幽会的时候无意中被人发现了,致使阮韵蒙难。
郑天霖惭愧得低下了头,他的这一举动等于是默认了当年两人曾经有过的事实。
“所以回到学校之后,你执意要住在那间屋子里,并且里面的摆设分毫未动,就是为了怀念那段恋爱时光,还有一个原因”,周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沉痛地说道:“站在北面的窗口,可以直接看到阮韵的坟墓,对吗?”。
“是的”,郑天霖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动了。
7月7日周伟和马鸣进行了一次密谈,马鸣说起了一段往事,01年他应郑天霖的要求到老琴房为那间屋子装锁,郑天霖就一直站在北面的窗口望着情定山谷,而且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据说当时他热泪盈眶,周伟一直想不出原因来,直到那座坟头的秘密揭晓之后,郑天霖的这番举动才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既然你这么爱阮韵,为什么不将她的坟迁到公墓里去?迁到阮柏涛夫妇一起,这样不但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你也用不着这么辛苦啊”。
“还有”,没等郑天霖开口回答,周伟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即使不迁坟,你包括段仲圭,为什么不给阮韵立个碑,或者经常性地去除除草培培土,而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栖身在冰冷的山谷里,你们于心何忍啊?”。
郑天霖长叹一声后极为痛心地说道:“三个原因,第一,仲圭不让,我回到江州之后,曾经多次和他商量过迁坟的事,但他就是不肯,甚至于不让我去上坟,我知道他还在怪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情定山的特殊背景,从八十年代开始情定山便开辟成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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