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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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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缺霍然抬头凝视谢天璧,见他眉目浸在暮色里,情绪深沉难辨,五官轮廓却更显英朗风越,那是张自己用嘴唇用手指触摸过感觉过的脸,此时却陌生得可怕。

  良久,苏小缺低声道:“是我自以为聪明,不想却是帮了你,害了路帮主。你说是将计就计,难道不是故意设计让我偷听?否则为何那般巧法,别的事我都偷听不到,偏偏到丐帮之事被我偷听到了?”

  谢天璧避开他的眼神,道:“我是借机试探你到底还管不管丐帮的事,你终究还是忘自己跟我说过的话。”

  苏小缺道:“如果只是想试探我,那传书后,要杀要剐我都在赤尊峰上,任你处置。赤尊峰自走雁回谷,丐帮取道烟霞山,两不相干,你们要辰州花家,丐帮怎可能拦得住?又何必杀路帮主?”

  谢天璧冷冷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害。丐帮势大,能有此机会重创,我又怎会放过?”

  苏小缺摇头,道:“不是天予,是谢天璧自己算计得来。你杀那么多人,也是想绝我后路,让我身败名裂,一回中原武林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想我苏小缺贪生怕死,从此就只能乖乖呆在赤尊峰。”

  谢天璧静静,斩钉截铁:“没错。我想让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苏小缺冷冷笑,一字字道:“谢天璧,你蠢得可怕。”

  谢天璧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清晰:“无论怎样,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苏小缺转身回屋,淡淡道:“我迟早会回丐帮,你关得住猪,关得住狗,关不住大活人,不信咱们试试。”

  七星湖地处南疆,本是四峰五山之中的幽谷碧湖,时已入冬,七星湖却仍是日映晴林,青峰削翠,山谷中溪水淙淙,花木秾华,俨然暮春胜景。

  沈墨钩与李沧羽坐一叶扁舟,正在月翼湖中泛舟煮茶。

  沈墨钩颇有雅趣,薄暮时分,野泉云霞间,不用金玉瓷器,只粗粗笨笨的陶制茶具,稚拙古朴之极,兔毛瓯浅,虾眼汤翻之际,沈墨钩眸光微转,山光水色其中流动,笑道:“沧羽,舟中看霞,灯前看月,月下看美人,自有一番情境,今日闲暇,不妨把三种韵致姿态都看个齐全。”

  边晚霞映得湖水片七彩奇光,李沧羽却凝视着沈墨钩:“墨钩,我不喜山水,但陪着你看山看水,已是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沈墨钩轻笑着揽住他,轻啄下他的耳垂,道:“沧羽令我不知所以,跟你在一起,端的是被你摄招了魂梦,颠倒了情思。”

  李沧羽清浅碧衫,沈墨钩锦袍暗纹,一个真心,已是情根深种的痴迷,一个假意,却是轻驾就熟的勾兑。

  正旖旎间,沈墨钩的侍叶小眠快步走到湖边,提声道:“爷,内堂天谗君有传书送到。”

  沈墨钩道:“送上船来。”

  小眠足湖边一块大石,空中裙裾翻飞,姿态优美,在湖中玲珑花台借力,两个起落,已飘落小舟。

  李沧羽斜倚在沈墨钩怀中,脱口赞道:“好轻功!”

  小眠待他甚是恭敬,那双秀媚而真的眸子却是一眼也不看他,低首行礼道:“李公子谬赞,小眠偷懒,武功差得很。”

  说着将手中书信奉给沈墨钩,沈墨钩接过看,神色微变,叹道:“谢天璧错得狠。”

  李沧羽道:“怎么?那魔头和唐一野联手算计了我,又拿下中原几大门派,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错得狠了?”

  沈墨钩若有所思,道:“赤尊峰设伏重创丐帮,路乙身亡。”

  李沧羽目中露出艳羡妒忌之色。

  沈墨钩轻轻推开李沧羽,斟出一杯茶:“丐帮却对苏小缺下了必杀令,因为消息是苏小缺传回丐帮,路乙和顾六指对他深信不疑,不走雁回谷,取道烟霞山,却是中赤尊峰的伏,一死一伤,丐帮实力大损”

  李沧羽心中喜悦之极,道:“苏小缺混蛋终是勾结谢璧,为讨好他,竟对丐帮下等毒手!”

  沈墨钩不再看他,只看着渐次褪色的湖水,声音有些冷,又有种奇特的情感:“你错了。苏小缺不是无情之人,就算他勾结赤尊峰,也断不会对丐帮下手。”

  “谢天璧这个错却是错得狠也错得蠢,他这一番算计,想必是借苏小缺的手重创丐帮,又借机逼得苏小缺不敢再离赤尊峰。”

  “谢天璧算无遗策,既狠又准,殊不知,人的心却最是不经算计,感情也是他日即便后悔,也是落花无返树之期,逝水无归源之路。”

  说着伸手将茶具尽数拂入湖水,淡淡道:“游湖至此,也该兴尽而返了。”

  是夜,沈墨钩动作从未有过的粗暴,直抽猛送,大肆伐挞,只操弄得李沧羽声嘶力竭,又是求饶又是不自觉的抵死纠缠,痛楚和被虐的极大快感纠结在一起难以辨认,□时死了一回也似魂飞魄散的极乐。

  待云收雨散,李沧羽正迷糊昏睡,却模模糊糊听得沈墨钩悄然起身,吩咐小眠道:“让天馋君放下所有事,从现在开始,只管盯住苏小缺的一举一动,绝不可脱了线索,一旦有事,随时报送我知。”

  第三十四章

  谢天璧牵着一匹马,静悄悄立在风雪中,脸上刀伤未愈,眼中红丝隐现,神色却平静得近乎阴冷,冷冷问道:“你当真要回去?”

  苏小缺眉宇间尽是决绝和倦色,一改往日懒洋洋的姿态,背脊挺直,有种对峙抗衡的不屈气势,眼神中尽是冰雪般的冷漠孤绝。

  是七来苏小缺第四次闯山,前三次都是未出主峰就被谢璧赶上。

  好生动过一次手,切磋长安刀与伽罗刀,谢璧半边脸被伽罗刀割伤,苏小缺却是被点了穴扒得光溜溜的塞到被窝里。

  穴道一解开,苏小缺将青囊药书仔仔细细的翻阅一遍,看完便凑到火炉上烧毁。再下山时,更无别物,只一袭衣衫,两掌刀刃。

  谢天璧凝视他的眼睛,终于颔首道:“很好,我错了一次,不能一错再错,既然你铁了心要走,这匹马给你。”

  苏小缺也不言语,默默翻身上马,一声清喝,健马迈开长腿,已疾驰几步。

  谢天璧身形一闪,生生挽住辔头,眸光中尽是恳求之色:“此去中原,步步荆棘,若是丐帮当真为难,你不可逞强我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苏小缺一言不发,手腕轻转,指缝间寒光闪过,伽罗刀削向谢璧的手指。

  谢天璧不得已,放开辔头,退开几步,苏小缺一踢马腹,健马直奔而出。

  谢天璧一咬牙,左手拔刀,长安出鞘,空中划出一道电光,直劈苏小缺身后。

  苏小缺人在马上,没想到谢天璧会对自己下手,不及闪避,似也不愿闪避,凌厉的刀气已然及体,背后一阵剧痛,寒风过处,鲜血直沥而下。

  谢天璧看到苏小缺微微一晃往前一倾,背脊却立即挺直,不作丝毫停留,更不回头,已策马飞奔而去。

  寒风夹着大片雪花厉声呼啸,苏小缺衣袂头发飞扬卷舞,鲜血也随之洒落,谢天璧原地静立着,冰冷的脸颊突的一热,迟疑着伸手摸去,却见鲜红,竟是苏小缺的血。

  苏小缺一路急奔下山,背上的刀伤虽深却不致命,天生极好的愈合力令血也开始慢慢凝住,心中却是空荡荡的无所依托。

  幼时待自己好,从不曾让自己冻着饿着,教自己武功,教自己喝酒的路大叔,就这么死在自己一手改制的弩箭下,而让他取道烟霞山的书信,更是自己亲手笔笔写下的催命符咒。

  谢天璧冷静而缜密的策划场屠杀,也许他不曾想取路乙性命,但连弩并不长眼,他是始作俑者,苏小缺自己却是执刀凶手。

  茫茫然看向前路,苍穹野原正是一半风遮,一半雪埋,不禁一个激灵,如冰水临头,方知自己终是错无可恕,进退不得,一时全身似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越来越冷,再没有一丝温度,终于连寒冷的感觉都不复存在。

  谢天璧看着指尖那滴血渐渐凝固成一个凄绝的伤口,始终面目沉静,挥手唤出两名暗卫,吩咐道:“你二人沿途保护,若他途中出事,你们也不必活着。到丐帮总舵,记得说”

  咬了咬牙:“苏小缺小子敢来赤尊峰盗取消息,已被我们少主重伤,这一刀手下留情,只当是同门数年的交情,改日定当割下苏小缺的脑袋,看你们丐帮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两名暗卫领命而去,谢天璧握刀的左手却开始轻轻的颤抖,越抖越是厉害,学刀十数年,第一次有种无法自控的感觉,右手搭上狠狠握住,却连全身都剧烈哆嗦,如树梢枯叶,几欲坠落。

  谢天璧心如明镜,几乎可以预知,没有苏小缺的牵挂和羁绊,自己的武功和赤尊峰的霸业,会突飞猛进,会更上层楼。

  但那些快意长歌,风动云涌的心境,那些笑傲顾盼,横峙天下的欲望,那些池畔惊雪,更待落花的闲情,那些枕畔对视,夜话秋雨的情思,已无人分享的沉寂褪色。

  得与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却令人悔而束手,心丧欲死,

  谢天璧在暮色苍茫中回首一望,风雪已满山。

  数日后,谢天璧去西峰,与谢不度用红泥火炉新焙了酒,烤着山鸡雪兔,对坐小酌。

  谢天璧瘦许多,右脸刀伤从眼下直到嘴角,在棱角分明的轮廓里,又刻下一道血色相思的痕迹。

  谢不度看着他的脸伤,道:“怎么不去找程子谦除掉条刀疤?”

  谢天璧抬手摸摸,笑道:“难看吗?”

  谢不度喝下杯酒,看他眼:“不难看,倒是更增男子气概。”

  谢天璧道:“程子谦也这么说,所以我让他用了蚀金錾玉膏,这条刀伤永远便留着了。”

  谢不度看着雪花卷舞,叹道:“冬来啦,我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年你放走苏小缺很对,这孩子看着随和,骨子里却倔得厉害。爱一个人,估计就是一生一世一辈子,再不管他架桥铺路还是杀人放火,你若还不放他走,只怕从此恨你也是一生一世一辈子,更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定然是当了皇帝就会灭你满门,做了乞丐,饿死也不会再来找你。”

  凝视谢天璧的双眸,道:“要灭丐帮,自有很多时机,要留一个人,也有无数的办法,为何你这件事做得如此狠辣突兀?”

  谢天璧默然片刻,声音里有不自觉的颤抖:“爹,我是害怕,跟他在一起越是开心,我越是怕他离开”

  谢不度深叹口气,知他虽是情根深种,却偏不懂得如何去爱,终是铸成大错。

  谢天璧突然叫道:“爹”

  谢不度微微头:“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赤尊峰也好,江湖也罢,都比不上你能肆意而为,活得自在想去寻他就去罢,这里有我。”

  谢天璧喉头略哽,举杯与谢不度相碰,道:“我实在不敢想,他万一真被丐帮处死我速去速回。”

  两人刚要饮尽,却见水莲子急匆匆快步上前,报道:“唐门唐一野要见少主和苏公子。”

  谢天璧略思量,道:“你带他去主峰等。”

  起身跪倒磕个头,道:“爹,我这就去了,唐一野大概也是为苏小缺之事而来,我走之后,您多保重。”

  谢不度颔首,自斟自饮,道:“去罢!”

  唐一野锦帽貂裘,衣饰华贵,脸色却憔悴不堪,眼窝深陷一圈儿黑,若是苏小缺见,定要取笑他纵欲过度一脸衰样。

  一见谢天璧,唐一野立即奔上前来,厉声道:“小缺呢?我要带他走!”

  谢天璧不疾不徐,甚是宁定:“你都不肯到白鹿山见他,现在又要带他去哪里?唐家认他了?要他了?”

  唐一野压下怒火,道:“你害小缺犯下大错,中原武林再不能相容,我已跟父亲过,唐家会把小缺接回,好生看管照顾。”

  谢天璧道:“如果小缺不愿意跟去,怎么办?”

  唐一野沉声道:“事到如今,他也该醒悟,不管如何,我是他大哥,定要将他带回去。”

  谢天璧看他脸担忧焦急,心中一软,叹道:“我宁肯他跟回去”

  转身进屋收拾行装,唐一野紧随其后,道:“干什么?”

  谢天璧迅速打一个包裹,带了些伤药金银等物,负在身后,低声道:“小缺已回丐帮,我就去帮把他救出来,至于他脱身后,愿意回唐家还是去别处,我都不会阻挠,只顺着他的意思。”

  唐一野惊恐愤怒之极,道:“他回丐帮?你竟让他回丐帮?”

  捏着拳格格作响,忍不住一拳挥过去,正中谢天璧胸口,谢天璧闷哼一声,微微一晃,脸上掠过一阵血红,唐一野悲声喝道:“他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谢天璧默默站稳,真气在胸口略一旋转,脸色已恢复正常,并无内伤,知唐一野下手不失分寸的留了情,当下也不啰嗦,道:“总之一切都是我不对,咱们立即动身,你撑不撑得住?”

  需知唐一野听闻丐帮消息后,震惊之余,立即做决断,深知此事重大,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先求得唐清宇担下苏小缺勾结魔教一事。

  唐清宇想了一日一夜,唐一野也跪了一日一夜,唐清宇终是不舍得,修书以唐家掌门的身份与丐帮求情,直说苏小缺是唐家血脉,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唐家定会废去他一身武功,严加看管,再不让他涉足江湖半步,恳请丐帮莫要再行追究,日后若有差遣,倾尽蜀中之力,也当报答。

  唐一野怕迟则生变,又亲自前往赤尊峰接回苏小缺,半个月来马不停蹄,从蜀中直扑塞北,本已是疲倦欲死,此刻却毫不犹豫,道:“走!”

  长不过一尺,宽不过一指的刑刀,在火光摇曳下,刀锋闪过一点青光,仿佛寂寞的流萤。

  丐帮刑堂里甚是阴森破败,苏小缺已被牢牢缚在地上一特制木板上,手足都穿过钢圈,动弹不得,脸色却甚是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空茫,却又是纯然的如释重负。

  蓝老三执法多年,却是第一次觉得手足发软,忍不住求道:“金长老!少帮主已然认罪,又是千里迢迢回来拜祭路帮主”

  金五两摇头,却叹道:“若非如此,一会儿便是三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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