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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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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

枪声响起,陈作孚倒在血泊里。

法场死一般的沉寂。

大帅府里,一身麻衣重孝的小姨母坐在地上哭得抢天呼地,表弟表妹们跪在地上更是泣不成声。

子卿一身重孝跪在客厅中央,默然垂泪,任小姨母拼命的捶打掐拧。

“你这个没良心的,姨母是怎么待你的?你那些年吃在姨母家,住在姨母家,你姨爹有点好东西就先想了你呀。”姨母中年丧夫的伤痛,子卿当然能理解,可他又能怎么做呢。

他想跟姨母说些义正词严的道理,但俨然不合时宜,想说些软话,又不知道如何去劝姨母。平日口舌伶俐的他,今天舌头如打了结一般。这都是为什么?难道真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

“老姨。”子卿轻唤了声,满心无限的委屈。自从整理军纪以来,平白的受了多少辛苦,吃了多少闲气,连爹爹都在误会他。是呀,他自己都不明白,放了好好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做,他是为了什么?万千愁绪涌上心头,子卿抽噎声变成哭泣。

“妹子,胡家对不住你和大兄弟呀。晚了一步,就晚了一步,谁知道这熊孩子动手这么快。”胡云彪悲叹道。

“妹子,老哥也伤心呀,好歹你是孩子的亲姨娘,孝彦就和你自己的儿子一样,你再不解恨,大哥给你打他。”

小姨母坐在地上,抽噎着:“小时候,那庙里的和尚就跟我姐说,小顺子这孩子睫毛长,六亲不认,我还不信。这真是灵验了。”

“老姨!”子卿跪爬到姨母身边,姨母却像看到仇人一样一把推开他,怒目圆睁的啐了他一口说:“胡少帅,罪犯的家眷什么时候能去收尸呀?”

“小顺子!”父亲终于勃然大怒了起身,抄起桌案上的皮鞭过来一把抓起子卿。

“那是你亲姨爹,你还分不分出个里外呀。你说,是谁撺掇你的?爹不信你有这个胆子。”

眼见一场恶战要开始,一直在门外观望的二太太连跌带爬的进来,护了子卿哭道:“不行,不能打,大太太临咽气把这苦命的孩子交给我了,老爷要打就先打死我,不然我闭眼后如何向他娘交待呀。”

几位小妈进来连拉带劝,推了子卿出屋,避开这场战事。

门口的弟弟们都惊诧的看着哭着出来的大哥。

晚上,子卿躲在房里不出来,不知道为何,楼廊里传来二弟的哀嚎声。

子卿寻声来到父亲书房,父亲正用皮鞭抽打着二弟,子卿惊得一把拦抱住二弟。父亲的鞭子在他头顶停住,父子对视片刻,那鞭子扔到了地上,父亲漠然的出去。

二弟说,他不过就是提醒父亲说,明天是母亲的忌辰,要去扫墓了,父亲就火冒三丈的打他。

入夜,子卿陪了二弟久久不能入睡,二弟忽然抽噎的提议说:“哥,咱们现在去看娘吧。”

香烛二弟早就备好,二弟平日淘气,是不折不扣的公子哥,但每年去祭拜母亲是从不忘记的。

临水的祖坟地里,母亲的坟墓是那么的冷情。

子卿将脸贴着那冰冷的墓碑,去感觉母亲的余温。娘去世那天,身体就那么冰冷,小姨爹抱起他说:“那是你娘要去天上云彩上做神仙去了,天上比地下凉。”

“大哥,都怨我不好,你说我小时候哭什么?哭得爹烦心来打我,气得娘抱了我离家出走。娘要是不走,就不会病死在外面,哥就有娘了。”

二弟总说这种傻话。那时候二弟才两岁,夜里大哭不止,扰了爹的清梦,爹就一怒踢门进去从娘身边抓起他就打。娘又伤心又愤怒,连夜抱了二弟就走了,一走就再没回来。

子卿搂了弟弟哭,弟弟也躲在他怀里哭。

“哥,你说干嘛不是我去死?反正爹最不喜欢的儿子就是我。娘要在多好,你也有个说体己话的人。”

“傻子,总说傻话。你那时才多小。”

“啊哼”一声咳嗽,兄弟二人慌忙回身,父亲一身长衫马褂立在眼前。

“爹~~”二弟颤声说,父亲不知道有没听到兄弟二人的对话。

胡云彪空叹一声,两个孩子小时候受了委屈,总偷偷跑来到母亲坟前哭诉。想想结发之妻跟他奔波多年,受尽辛苦,却没能享上一天清福,扔下三个孩子撒手而去,胡云彪心里一阵凄凉。

胡云彪拈了几根香,在坟前拜了拜,什么话也没多说,一手牵了一个儿子,往山下走。

第186章 相约南戴河

子卿告了长假在家休息,不再去军整会,也不过问军队的事情。

霍文靖几次找他,他也不肯接电话。

自从扫墓回来,二弟看出大哥子卿心情不好,就拿来自己珍爱的蝈蝈葫芦和养的百战百胜的“蟋蟀王”来讨子卿开心。这些玩意子卿幼时是十分喜欢的。

直到今日,子卿忽然发现斗蟋蟀始终是件有趣的事。同一些半大的公子哥围在庭院的石桌一玩就是一天,从早晨斗到晚上,热火朝天却难分胜负,竟然玩得废寝忘食,忘去一切烦恼。

二弟对他说:“大哥,这就对了。顶多被爹骂几句没出息又咋的?不会招灾惹祸,不会在战场上送命。有吃有喝有玩,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子卿手里拿着笤帚苗发呆,二弟随意的几句话仿佛还有一定的哲理。爹总骂二弟没出息,傻里傻气,现在看来到底是他傻还是二弟傻呢?子卿自嘲的笑笑,发狠说:“我押,押一百大洋,就不信我的‘铁骨将军’咬不断你那只‘金头王’的脑袋。”

武督军的儿子武宝贵有些结巴,越急就越结巴得厉害:“那~~那~~你~放~~放马~~放蛐蛐蛐蛐~~过来。”

“你得了吧,听你说话再噎死我,说吧,你小子押多少?”子卿蹲在了石凳上,挽起袖子。

“小爷,来客人了。”吴小勇在后面说,小勇就是没有大勇有眼力,总分不出个眉眼高低,人长得伶俐,怎么这个关键时候来打扰他。

“不见不见!”子卿不耐烦的说,头也不抬。

“笨!玩都不会,一边去,我给你逗。”一个人抢过子卿手里的笤帚苗,一把将子卿推下了石凳。

子卿抬头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和愕然:“七爷,怎么是你?”

“帮我家老爷子来找你爹谈点事,顺便看看你。”七爷逗弄着罐里的蟋蟀:“子卿,你这只蟋蟀不行,晚上咱们俩去坟堆里挖‘棺材板’去。”

看了七爷认真的样子,子卿心里暗惊。这若是换了昔日,七爷见到他不务正业玩蟋蟀,干这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的玩意,肯定恨的牙根痒痒上脚踹他,而今天七爷却一返常态的玩兴正浓。

“子卿,东北是你的地盘,带先生去吃顿好吃的。”七爷提着条件。

子卿一笑,带了七爷去德宝饭店对面的山东菜馆宝月楼。

“这是家新开的菜馆,听说很不错,不过一直忙了没时间来饱口福。我同霍先生这些时候都是啃口苞米饽饽就充饥了。”子卿说笑间,笑容中掠过惨然,心里暗骂自己自讨苦吃。

霍文靖赶来的时候,见了子卿一身摩登的猎装,闲散的样子眉宇间流着忧郁,或多或少猜出些什么,就笑了说:“小七你是没见到子卿多威风,他这几个月一折腾,那些土匪兵都服气了。昨天老帅特地开了营级以上军官的回议,宣布了关于处死陈作孚旅长的决定。老帅说了,今后有谁违犯军法,一视同仁的严惩不怠,让大家都要好好去操练,专注在把东北军练好。”

子卿淡笑着玩弄着手中的酒盅:“七哥,孝彦想出国,不想在军队里干了。”

子卿的决定,霍文靖沉默不语,他几日没见子卿,已经猜想到子卿会有此决定。

“要走也是我走。”霍文靖说:“老帅和钱参议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到哪里去都一样。子卿你不行,你能扔了军里的责任,能扔掉你做人家儿子的责任吗?你能逃到哪里去?到头来还不是第二个小七和汉辰。”

三人一阵沉默,身后的雅座里传来一阵朗笑。

“当你是胡少帅呢,呼风唤雨。”

“切,胡少帅算什么,一个花花大少,不过就是会投胎,摊上个好老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爬上个少将的位置,名利双收的。”一个人大放厥词,子卿回头去看,并不认识。那样子像是个商人。

“投胎给胡大帅当儿子坐享清福你也要有那个命。”

又一阵哄笑。

子卿忽然拍案而起,仗了几分酒力,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腔无名怒火,大踏步走进雅间,一把揪起刚才谈论他的那个人。不等周围人明白,子卿一拳就打得那个商人口鼻流血。

子卿和霍文靖怕子卿闹事,忙去拦抱住他,将他拖出了雅间。直作揖抱歉说:“小兄弟喝多了,大家包涵。”

子卿出了门,被七爷和霍文靖推搡着来到的德宝饭店的咖啡厅雅座。

昏黄的灯光,子卿噙着泪,哽咽的说:“七爷,霍哥,孝彦没有你们想像的坚强,孝彦做不下去了。孝彦已经没了娘,不想再丢了爹,那就真是孤儿了。”

小七握住子卿的手:“子卿,你情绪不稳,怕是压力太大了,总要发泄。走吧,跟先生去海边散散心,难得我大哥恩典许我个长假,我可以把汉辰带出来玩。对了,立峰也可以过来,还有维夏听说我去南戴河,也说能跟来。”

子卿眼里流露出期盼的光,含了泪笑了点头:“好久没见他们了。我去叫上继组和小荀吧。”

“哈哈,那就真是‘八大公子’聚会了。”霍文靖逗趣说:“小段知道要乐疯。”

南戴河的海边,段连捷躺在长椅上,戴着副墨镜,身边围了几位矫柔的美女。

远远的,海滩上几位阳光旭日般的少年在嬉闹,在海里打着球,阵阵欢声笑语杂来海浪声传来。

“那夏威夷的美军基地我都去过,那个海滩比这里美得多。那沙子细得如面粉,那水蓝得如宝石。”

听着段连捷的吹嘘,几个姑娘目光中流出艳羡。

段连捷得意的炫耀:“西方人比我们开通。那浴场男女都是赤光了身子躺在沙滩上,那叫‘天体浴’。”

羞得几个女孩子面颊绯红,一个胆大的啐了说:“段公子要是敢脱,我就敢随。”

“呵呵,我脱可以,但你要脱了跟我沿着海岸线走一圈。”

正在打情骂俏,许凌灿腰围一条大浴巾跑过来:“连捷哥,我七舅喊你过去帮忙拍张照片。”

“求之不得!”段连捷立刻来了兴致,拿了相机就跟许凌灿走。

几个美人要跟了去,被小段一把拦住:“你们本来就是沾光白玩的,杨七爷不想见外人,你们可别去惹他。他脾气不如我好,生气了把你们扔进大海里喂鱼,我可没办法。”

海浪连绵,水里子卿和汉辰等人在玩水球。

凌灿大喊着:“等等我呀。”

撒腿向海里冲去,也没穿泳衣,一条宽大的短裤被一个海浪打过来褪到了腿下,逗得大家指了他笑得直不起腰。

凌灿倒也不在乎,提起裤子调皮的往海里跑。

几位旭日阳光般笑容灿烂的少年在蓝天碧海间嬉戏,脱去一身戎装,谁能想到他们是叱咤风云执掌重兵的军阀少帅。

第187章 难耐寂寥

子卿玩得最欢,他水性好,一直在指点兄弟们游泳,如今打起水球更是调皮。

趁了汉辰一个不备,子卿故意借了接球的机会一把将汉辰扑到水里,让汉辰冷不防着实呛了口水,咳得眼泪都流出来,喘过气追了子卿从水里打到岸上。

岸上杨七爷正和特地赶来见他的于远骥正沿着海边散步,子卿径直的冲过来就闪在了七爷身后对汉辰叫着:“七先生说过,杨家的子弟都规矩得很,不能随便打人。”

汉辰在七叔面前不敢再胡闹,子卿看了汉辰略含拘谨立在一旁的样子得意的窃笑。

冷不防汉辰忽然趁其不备一把将子卿从七叔身后拖了出来。

“我当然不‘随便’打人,打你也是‘有意’的。”

“七爷救命!明瀚要‘杀夫’了!”子卿笑闹着躲闪。

“你再闹我可跑了,我跑步可是从讲武堂被七爷逼了练出来的。”子卿边闹边在七爷和于远骥身边躲着汉辰。

“你死了心吧,我的跑步可是被我爹拿马鞭子抽着追了马跑出来的,还是追了千里马。”汉辰擦着一脸的海水立着不动,伺机去扑抓子卿。

子卿逗他说:“不是跟了小于叔这千里马跑出来的吧?”

“你就饶舌吧!”于远骥笑骂。

“七哥救我,你看你侄儿欺负人。怎么就跟只猫一样守了我不动。”

“你又不是老鼠,怕我扑你。”

两个娃娃的斗嘴仿佛都是那么有趣,小七都不忍去打断他们。这换了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哪里会有此刻的惬意。

于远骥板起脸嗔怪说:“你们两个,这还‘北洋少将’呢,让人看去脸往哪里放?”

段连捷追过来,拿了相机猛按几张。

然后招呼子卿说:“子卿弟弟,别和龙官儿闹,你凶不过他的。他小时候跟蒙古师父练过摔跤,在黄龙河边又熟水性。有你七先生在,龙官儿不敢欺负你,来,到连捷哥这里来,背对了海给你拍照。”

子卿调皮的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气汉辰,试探了抓紧杨七爷的手从七爷身后溜出来。汉辰一侧头,不屑的说:“懒得理你。”

“子卿过来。看我们子卿,这才是‘我见犹怜’呢。”段连捷摆弄着子卿,“看镜头,只能照半身,才能照进去落日。”

“段哥是要拍上半身还是下半身?”子卿调皮的问,逗得汉辰都笑出声来。

晚上,听着潮水拍岸的声音,任海风拂过,守着红红的篝火,七爷为大家烤着野味。

一群年龄相仿的少年面颊映得如沐晚霞,张张明媚的笑脸抛却了一切尘事的烦恼。

秦立峰小心的在一旁为小叔于远骥倒酒,拿食物,于远骥漠然的接过不发一言。

小七看在眼里,都为立峰难过。自从立峰“出卖”过于远骥一次,于远骥对这个侄儿从来是冷言冷语。这回于远骥虽然应了他的请求,亲自带了立峰来海边玩,于远骥对立峰也是十分冷淡,反是对汉辰和凌灿两个他曾经同立峰一样一手提携过的部下十分的青睐。

“立峰,你小于叔的偏心任性是得了你爹的真传的,我都不敢惹他,惹他就要被他打。”小七为立峰解围说,“看你小叔把你管的,循规蹈矩的比汉辰都懂事多了。看明天我拿汉辰换了你回去吧,反正你杨老叔也喜欢你。”小七随意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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