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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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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擒了他回来。这笼子里的鸟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你还指望他自己飞回来?”

五姨太一句牢骚话,二姨太反愣愣的落下泪。

“二姐姐,这每年正月十五那天,大太太都去宝光寺烧香。不然,姐姐也随了去,给燕荣超度一下。”二姨太掩泪摇摇头。其实,她心里在感念远在外地飘零的那隐姓埋名的女儿燕荣,那活人要当作死人去祭奠是种何等的悲哀。

“唉!”二太太又是一声长叹:“先些年,七爷在的时候,那家里更是热闹。七爷的嘴里满是笑话,过年了带了一群侄儿在院子里疯。有一次,他拿了颗爆竹偷偷摔在了老爷脚前的地下,惊得老爷跳了起来,一不留神退那一步恰从台阶踩空,就把脚给拐伤了。那家里上下都埋怨七爷呀,好在那次老爷心情出奇的好,换了往日非要暴打七爷一顿了,那回就笑骂了句‘怎么这么大了还调皮!’,便同没事人一样不再追究七爷了。”

“那回小夫人心疼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护理老爷真是尽心呢。要说小妹妹的心也确实在老爷身上。这现在想来,一个个的做鬼的做鬼,离家的离家,剩下我们这些半死不活的,就这么混日子吧。”

“啐啐,不吉利,大过年呢。”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砰”的一声爆竹响,就在窗根上,震得窗棂乱颤。

五姨太心扑腾腾乱跳了凑到门口喊了句:“谁呀!”

就听一阵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几个孩童的背影跑出去,跑在后面那个穿绸缎夹袄的踩了雪地摔了个马趴,咧咧的哭了起来。

“哎呀,乖乖,小乖儿你这是跑得什么?”五姨太和二姨太忙出去哄抱起摔得一身积雪的小乖儿。

※※※

杨大帅正在养神,这闭目养神的习惯还是当年他追随袁大帅时培养的。闭目后睁开眼的那一霎那,目光灼人如利剑般的威慑夺魂。

“大哥。”顾夫子推门进来,“我去打了个电话催问了一下,于远骥已经到了北平,汉辰先他几天出来,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

杨焕豪呵呵的冷笑两声:“那畜生,回不回来由他去吧,哪个记惦他?不回来也免得你我兄弟见了他生气。”

“大哥。”顾无疾声音含了嗔怪,但还是耐心的说:“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些个月风餐露宿在荒郊野外也吃尽了苦。就是有再多的不是,汉辰也快是孩子的爹了,大哥就是再怪他,也不急在春节这几天。”

杨焕豪苦笑了摇头。

“大哥,前些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庄家的肘腋之变怎么生的。庄督军那儿子是不该去纳那个妓女做小妾,可庄督军也不该把个三十多岁的儿子那么吊打。这倒好,一步错步步错,父子反目兵戎相见了。儿子造反兵败自杀了,死前还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崩了,说是让他老子断子绝孙。你说这~~”

杨焕豪当然明白顾无疾的意思,怕他强硬的手段会逼得汉辰迟早同小七一样一去不返。

“小于子来信时说,龙官儿上个月在草原还吐了回血,寻了个大夫看过倒是见好。这回回家,让他娘给他补养补养吧。”杨焕豪所答非所问的一句话,顾夫子释怀的笑笑,知道杨大哥多少听进去了他的劝告。如果杨大哥同汉辰的关系再这么发展下去,今日的社会形式在大喊“自由”“民主”,年轻人早已非比他们年轻时不敢越礼法半步的谨慎了。杨家不允许再出第二个小七了,因为汉辰已经是家中惟一可以依靠的男儿。

“都是让那些该杀的舞文弄墨的酸腐文人把好好的风气给带坏了。撺掇了学生娃去闹学运,自己在后面让孩子们去喊了反对政府不说,还发些什么狗屁不通的文章!”杨焕豪哼哼的骂了几句,翻出一本从汉辰屋里搜来的《新青年》杂志,翻开一页给顾夫子指点说:“你且看看,多么混账的言语。”

文章是《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顾夫子不由扫视了几行,上面写:“我不曾教你生我。并且给我的是一种什么日子?我不要他!你拿回去罢!”

“父子之间没有‘恩’,这说得是什么屁话!”杨焕豪斥骂说。

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胡管家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大声在喊:“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杨焕豪倏然从榻上跃起,又镇静的坐回榻边:“喊什么喊,还有没有规矩。”

门口传来汉辰跺脚抖积雪的声音,随即门帘一挑,汉辰一身戎装带了室外积雪的寒气进了屋。飞扬的眉宇,轮廓分明的五官,几个月不见显得愈发的挺拔英俊。杨焕豪正在贪婪的打量着儿子,汉辰却已是持着一脸温和的笑屈膝跪倒叩头。

“父帅,师父,汉辰回来了。”汉辰恭恭敬敬的给父亲和师父磕头叩拜。

“嗯,回来了?”杨焕豪敛住神色,换上一脸的不屑,沉了声问。

第97章 团圆夜

“是,儿子回来了。”汉辰似乎并不介意父亲的冷漠,被父亲吩咐起身后,规矩的立在一旁。

“还以为你野在外面都找不到家门了。”

“哪里能,汉辰无时无刻不想了父亲和家里的亲人。”

“什么时候也学得跟你七叔一样油嘴滑舌口是心非了?”杨焕豪嗔怪了一声,脸上的寒意也退了几分,温和的说:“吃饭了吗?去看看你娘,吃点东西。”

下午,汉辰陪父亲来到大姐夫储忠良和日本人合开的沧浪汀。

泡池里,杨焕豪搭了条毛巾闭目养神。汉辰也不敢作声,静静坐在池里,蒸腾的热气朦胧着眼睛,暖暖的令人生了困意。

父子俩除去沉默,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汉辰也觉得好笑,想想平日里,仿佛除去军务政局的话题,父亲同他的谈话就剩下对他这个逆子不厌其烦的教训了。

杨焕豪睁开眼,伸手接过汉辰递过的养气枣茶,却顺手放到了一边,目光上下打量着汉辰,看得汉辰锋芒及背般眼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胖了些,也显得比走前结实了。”杨焕豪感叹说,伸手拍拍汉辰平宽的肩膀。

两个搓澡的伙计进来,拖鞋踩在水地上带起一阵轻轻的水声。

“小青子,今天换换,你给我儿子去搓。”杨焕豪吩咐着蹲在身后一个白净清秀的搓澡的伙计,又对汉辰说:“小青子他手法好,让他照顾你一下。”

这显然是父亲把专门伺候他搓澡的伙计让给自己了。

那个叫小青子的伙计识趣的笑盈盈走近汉辰:“少爷,大帅对你可真是疼爱呢。”

“小青子,这大过年的,你也没回家吗?”杨大帅问。

“是想回去,但店里生意紧缺人手,也不能让西田先生作难。而且过年这些天工钱是加倍的,我爹他是希望我多挣些钱回去,明年也好给我哥娶媳妇盖房。”小青子对父亲自然的谈吐,汉辰也惊讶一个小伙计居然面对父亲如此坦然。

听了杨大帅同情的感叹两句,小青子释怀的笑道:“天下这么大,比我家境不如的多着呢。跟了西田先生和储大官人能吃饱穿暖,一年还有两天假歇,四季有衣服发,这就是天大福分。我爹来信叮嘱我说,这人要学会惜福。”边说,边舀起一瓢温热的水从汉辰的肩头淋下,拧干了手巾开始为汉辰擦背,边说:“天下有几人能和大少爷这样有服气,投胎到大帅家做公子呀。”

“哎呀!”汉辰忽然痛苦的呻吟一声,惊得小青子住了手,杨焕豪也侧头询问:“怎么了?”

汉辰呲牙咧嘴的说了声:“别碰那里,搓不得。”

“少爷,对不住,小的该死了。”急得小青子后悔得眼泪都出来了,抽着自己的嘴巴:“我还当是块胎记呢,没看到是块儿疤。”

“你别,我没怪你。”汉辰制止着青子自责的行为。

杨焕豪起了身,按了汉辰仔细看,才发现后腰上一片粉红新愈的疤痕,因是几个月前新伤加旧伤,皮肤伤得难以复原显得比旁处的薄嫩,被小青子用力一搓疼痛起来。

“怎么还没大好?这么久了。”

“回父帅,不妨事。褥疮伤了皮肉,草原极地寒冷又冻到了,已经好多了。”

杨大帅的手就在汉辰伤痕累累的背上抚弄一阵,拍拍他没说话就又躺回原地。

返回家时,院里已经有了过年火热的气氛,爆竹声此起彼伏,杨焕豪吩咐大家不必拘旧礼,凑在一桌热闹。

小辈一般是不同长辈入席的,面对父亲今天的“殊宠”汉辰反显得不安。

饭桌上,气氛太冷清了。

顾师父笑了讲了几个不痛不痒的笑话,大家只是干涩笑笑。家里再没有往年过年父亲图吉利“大赦天下”时兄弟几个的开心放肆。往年最逗笑的是七叔,总在饭桌上说笑些让人喷饭的笑话。汉辰心里一阵落寞,其实他本想过托辞不回来过年,逃脱这一切。如果他今天不回来,怕家里又是一番如何冷落的场景呢。

汉辰忽然放了筷子,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指了封妈妈刚盛来的鸡汤对母亲和师母说:“娘不是问汉辰外蒙的趣闻吗?看了鸡汤倒是想到一桩。是学生和记者团来酬军,学生们好心去帮伙夫烧鸡汤。”汉辰说到这里抿嘴一笑,明媚的笑容略带出些许的调皮,是杨焕豪从来没见过的。就听汉辰接了说:“等汤烧好了一掀锅盖,把伙夫乐跌过去。那真是鸡汤了,一只整鸡连毛都没褪,五脏六腑俱全的扔进了水锅里煮的汤。于司令开玩笑说‘这叫野鸡洗澡汤’,又有人说是‘鸡屎汤’。”

女眷们逗得大笑起来,平日不苟言笑的顾师父都笑得抿嘴。杨焕豪笑笑,就不由得看了得意笑着的儿子汉辰,仿佛出去几个月,汉辰开朗活跃了很多。而此刻汉辰正在想了因为他一句“鸡屎汤”的定义,气得哭着跑了的陈美仑小姐。沉闷的气氛活跃起来,汉辰开始给大家讲了外蒙古遇到的趣事,屋内虽然比往年少开了席显得空旷,但是气氛却是暖融融的,连伺候在一旁的妈子们都乐得合不拢嘴,不停的说:“大少爷说起笑话也这么有趣呢。”

“嫂嫂,吃豆豆。”娴如身边的小乖儿指着盘子里的豆子。

杨焕豪毫不犹豫的将那碟蚕豆换到了小乖儿面前,杨家的孩子从来不许这么骄纵的,汉辰看得出爹对乖儿的偏爱不是一般。杨焕豪看了汉辰迟疑的神色,自嘲的笑笑:“乖儿就喜欢豆子,其它的菜他都不合胃口。”

汉辰不做声,默默的吃着米饭,仿佛每盘菜都如毒药般令他难以下筷子。

“怎么不吃菜?”父亲忽然问,居然舀了一勺豆子送去汉辰碗里,汉辰慌忙起身拿碗来接,那动作十分的紧张,反让周围的人都放了筷子看。

“家里的白米饭真是好吃,还是南方的米好。在草原多久没吃到米了,都是烤肉当饭吃。”汉辰忙找个理由胡乱搪塞说。

大太太心疼的落了泪:“这孩子,连米饭都是好东西了,不然走的时候从家里带些米过去。”

汉辰嗔怪的叫了声“娘,哪里见过打仗自带干粮的呀。我就是好意思带,也怕于司令笑掉大牙呢。”

“就是米饭好吃,也不能不吃菜。回头让厨里给你拌个爽口的白菜心吧。”杨焕豪看看汉辰说:“都要当孩子的爹了,还这么任性不行。”

杨焕豪慈爱的目光落到娴如挺着的大肚子上:“明年的大年,就多了个孙儿绕膝了。”

“嫂嫂生个小侄儿。”乖儿大声说,汉辰狠狠瞪了乖儿一眼,怎么这孩子又把这事想了起来。

清晨起来,汉辰正在洗漱,二牛子在书房帮他整理被褥时惊喜的叫起来:“唉,少爷,压岁钱!”

汉辰猛的近前去看,一个红色的纸封里,放了张金箔的猴子,是父亲往年给孩子们统一发的压岁钱。

父亲不会给孩子现钱,让子弟有机会挥霍,这金箔的生肖即别致又值钱,还便于收藏。

汉辰想想昨天自己虽然没有守夜,但看过书睡得也很晚了,父亲是什么时候进来书房在他枕头下面放的压岁钱?居然他都没觉察到。想想昨日父亲在浴池和晚饭时不时呆望他时那温情眼神,汉辰心里就在乱跳。

“银票”二牛子捡起掉在地上的银票,眼睛瞪得如铃铛般:“乖乖呀!我的天!六千大洋。少爷,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别说二牛子惊愕,汉辰也觉得奇怪。

虽然汉辰还没到二十,不及行冠礼,可有了孩子他就是成人了,也不该再收什么父母的压岁钱。本来啼笑皆非的金箔猴子就让他觉得有趣,再加上这张莫名其妙的银票,汉辰在笑话父亲匪夷所思的举动时,不由想到父亲是不是为家中小辈稀少而拿他充数呢。

汉辰趁了给母亲拜年时,就将银票交给母亲:“娘,你帮我把这银票还给爹吧。汉辰用不到,也别为我坏了家里的规矩。”

“龙官儿,你爹跟我说过,你如今大了,出门在外少不了要花钱。饷银你都如数寄回家,你手里总要有些活钱吧?”

“那娘收着用吧。”汉辰将金箔猴子和银票连同那红信封推到了母亲面前。

大太太愣愣的看着儿子,眼泪倏然的流了下来:“龙官儿,你这心里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真就想跟你爹这么别扭下去?”

“娘,你想哪里去了。儿子能有什么打算,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要什么压岁钱,没脸呢。”汉辰解释说。心里却不由一阵心酸,又说:“十岁那年过大年,师娘给了汉辰和七叔一人两块银元做压岁钱,还不让爹和师父知道。那年真是开心了,七叔带我去集市偷偷的吃小吃,买连环画书、洋画,整整一版《封神演义》的洋画,五颜六色的漂亮极了,睡觉我都藏在枕头下舍不得拿开。”汉辰美美的回忆着童年趣事。

大太太反是更伤感了:“都怪娘,怕惹你爹不痛快就亏了你。早些年要是多给你些,怕也能让你多高兴高兴。现在大了,怕再给什么也是多余的了。”

“娘,不是还有小乖儿和娴如肚子里的孩子吗,日后娘哄了他们玩就是了。汉辰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再同乖儿一般趴在地上弹弹球、拍洋画儿吧?”

汉辰心里一阵酸楚,早些年失去的一切该有的美好回忆,怕如今时过境迁是难以补回的了。

第98章 家国天下

奉天大帅府,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

大青搂前新添了尊青铜大鼎,同俄式的楼宇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又有些挡路。

但小爷胡子卿却立在这尊镌刻了“功在社稷”的大鼎前打躬作揖的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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