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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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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雨荷摇摇头,感觉朱高煦突然在这种时候回忆起往事来,是不可理解的一件事。
朱高煦的嘴角撇了下,似乎在笑,又像是悲哀,道:“在朱允炆派人到王府查看父皇的动静时,父皇在王府后花园爬来爬去,甚至去捡狗屎吃。”
叶雨荷只感觉一阵反胃,初次了解了朱棣的另外一面。
秋长风轻叹道:“世人多看风光繁华,却不知道风光之下总是埋葬着太多的悲哀。这些事情后来传到朱允炆那里引为笑柄,不过圣上也因此争取些时间……”他到现在还称呼朱棣为圣上,因为他佩服朱棣。就像他虽要将张定边绳之以法,但却不碍他佩服张定边一样。
朱高煦的嘴角抽搐一下,追忆道:“当初的时间很紧迫,那时候父皇因信守对太祖的承诺根本不想造反,也一直没有准备,手下不过几千人跟随。太祖忌日,父皇就算疯了也不能不去,因为朱允炆逼着他去……我们都知道父皇去的后果。”
叶雨荷听到这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忍不住道:“后来呢?”
朱高煦缓缓道:“后来我和大哥主动请缨,代父皇前往金陵。无论父皇对我如何,但我只记得,他在我幼时对我极为疼爱,只凭这点,我为报父恩就要替他前去。”
叶雨荷首次发现冷酷的朱高煦还有另外的柔情,不禁道:“你很好。”
朱高煦略带错愕地望向叶雨荷,那一刻,他目光中有了几分异样,终究哂然笑笑。“我很好?你是第三个这么说我的人。”他脸上带着几分少有的温柔之意,浑然不像那个冷酷的汉王。
叶雨荷心中微动,还想问问朱高煦前两个人是谁,朱高煦却恢复了冷酷,无意提及闲话,继续说:“我和大哥到了金陵后,立即被朱允炆软禁起来。有一日,朱允炆把大哥装在猪笼里面……他说猪不就是应该在猪笼吗?”
说到这里,朱高煦拳头一握,骨节咯咯响动,怒火喷薄。
这股怒火早积蓄了多年,到如今没有稍减,反倒益发地炽热。朱高煦虽千方百计地想夺大哥的太子之位,但显然不会容忍朱允炆侮辱他的亲人。
他从未将朱允炆当作亲人,但他毕竟曾经把朱高炽当作大哥的……
一想到朱高煦曾对朱允炆说过:“我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叶雨荷只感觉朱高煦的愤怒中还有着刻骨铭心的恨。
“朱允炆甚至还把猪笼浸在水中,说想看看大哥在水中能不能呼吸。”朱高煦又道,“当时大哥在水中就要死了……”
虽知朱高炽没有死,叶雨荷还是不禁问:“后来呢……”
朱高煦道:“后来我就跪在朱允炆面前,求他放了大哥。朱允炆那时候命人端来一盘狗屎对我说:‘听闻令尊深知此中滋味,朕一直想不出人吃屎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爱卿能否解朕疑惑?’”
他用冷漠的语气完全地复述着朱允炆当初所言,叶雨荷却感受到其中深切的怨恨,见朱高煦神色木然,竟不想再问下去。
朱高煦居然还能平静道:“于是我就吃了狗屎,救了大哥。”望向叶雨荷,“是不是很好笑?”
叶雨荷身躯战栗,又如何笑得出来?
朱高煦望向了秋长风,一字字道:“所以说,他早该死的……”
叶雨荷乍闻这句话心中微颤,立即想起昨晚朱高煦梦中所言:“你早该死的,早该死的……”
今日朱高煦所言竟和昨夜的口气一模一样,叶雨荷立即明白过来,才发现昨晚朱高煦诅咒的不是旁人,却是朱允炆。
原来朱高煦和朱允炆之间竟然有这般锥心入骨的仇恨,也就怪不得朱高煦对朱允炆如此冷漠无情,也亏得朱高煦对朱允炆忍得住怒火。
叶雨荷想到这里的时候,听朱高煦又说了一句:“我认识朱允炆的。”那句话没有半分感情在内,偏偏让人能听出太多的意味。她方才不懂,这刻终于懂了,朱高煦的确认识朱允炆——由骨到肉、由肉到灰都认识的,这种认识就是——恨。
认识一个人好像瞬间相见般容易,但真正认识一个人,却如三生轮回般的艰难。
叶雨荷想到此觉得很恍然,但突然瞥见秋长风的脸色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心中遽惊。
她本来以为自己懂了,但不知为何心中又起战栗,只感觉朱高煦最后说的两句话中,竟还有更加惊悚的意味。
这种深意,她叶雨荷不懂,但秋长风已懂了!
第十二章 难 题
叶雨荷不待多想时,就听朱高煦重复强调道:“秋兄,朱允炆早该死了,是不是?”叶雨荷立即感觉,朱高煦并不认为朱允炆昏迷就一了百了,他一定要让朱允炆死的。
秋长风回了个看似正常,却又不算正常的答案:“我不知道。”
叶雨荷心中困惑,却敏锐地感觉这一问一答间,总藏着她不明白的深意。
朱高煦眼中的光芒陡然一闪,还待再说些什么,帐帘一挑,孔承仁走进来道:“汉王,太师请你过去。”
朱高煦没有半分错愕,反倒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再看了秋长风一眼,跟随孔承仁出了毡帐。
叶雨荷听到脚步声远去,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困惑,一把抓住秋长风道:“长风,刚才汉王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懂的是不是?”
秋长风的双眸又变得海般的深邃,片刻后才缓慢道:“是的,我懂。他说的我都懂,可我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懂了。”他就算身在绝境,看起来也一直平静自若,浑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这刻话语中却带着极为担忧之意。
这番话,叶雨荷更是不懂,叶雨荷如坠雾中,急道:“长风,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难道到这种时候你还对我隐瞒着什么?”
秋长风微震,突然反手握住了叶雨荷手腕,双眸如星般注视着她道:“雨荷,你看着我。”
叶雨荷的秋波早落在秋长风的双眸中,从那双似海般的眼眸中,她看到了太多,但似乎也没看到太多。
她蓦地发现,朱高煦或许早认识朱允炆,但她好像一直没有认识过秋长风。
她知道秋长风对她的情感,可除此之外,她对秋长风一无所知。
“你到现在……信任我吗?”秋长风突然问道。
叶雨荷想要挣脱握住她的那只手,因为她有些难过,但感觉那其中坚决的力量,她又不忍。终究凄然道:“难道到现在你还要问我这种话吗?当初在船上我就已决心和你在一起,前方就算有刀山,但你走,我也一样跟随。”她的比喻虽是简单,但其中的情意绵绵,一生也难以说完。
秋长风目露感激却摇头道:“不同的,那只是你的感觉……”
叶雨荷错愕不已,吃吃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想得越多,反倒陷得越深,一时间心弦震颤竟不敢再想下去,然后她就感觉到秋长风松开了手,任由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叶雨荷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难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感觉?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叶雨荷后退两步时,脸上血色尽失,目光茫然。
她不但不了解秋长风这个人,甚至可能也不了解他的感情。
秋长风虽松了手但还望着叶雨荷的眼,见状叹息了一声,接着转身到了帘帐前,看起来要出帐【。52dzs。】,但转了一圈又反身回来道:“雨荷,我虽未说但你也知道,我们早在塔亭相遇的十多年前就已相见了。”
他的目光透过毡帐,越过那千里冰封,回到了还是郁郁葱葱的江南。
江南的雪都是软的、暖的,软如当年一生之顾盼,暖如丝帕递来心中的温暖。
叶雨荷却没有留意到秋长风复杂的表情,随着秋长风的目光望过去,只望见毡帐如同江南垂柳,密密麻麻地遮挡着她望向远方的视线。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秋长风嘴角带了几分笑,笑如冬日,“若没有遇到你,我实在没有活下去的愿望,那时候我只感觉人世苦多,挣扎无谓。可自从你递给我馒头后,我就再没有想过去死,当初我甚至去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还你的恩情……”
叶雨荷木然道:“你如果要还我当年的点滴恩情,早就还了。”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喊,难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他不过是要感恩,不会的,不会的……
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弱,微昂着头,不让晶莹的泪滑落,不想让秋长风看到她的软弱。
“但过了多年后我才知道,我能忍受一切苦厄,在地狱般的磨练下还能坚持下去,绝不仅仅是报恩那么简单。”秋长风目光转动,落在那青丝红颜、光阴流转间,“我能一直坚持到今天,因为我想娶你,和你永远一起。哪怕用我一生的流离,只换你片刻的欢颜!”
叶雨荷刹那落泪,心中后悔——后悔自己为何到现在还要怀疑秋长风的心意?
秋长风的心意,从未改变。
“那你……”叶雨荷哽咽道,不知如何启口。
秋长风又掏出了绣蝉的丝帕,走近叶雨荷,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感慨道:“你本不应卷进来的,是我害了你。”
蓦地有纤手凝脂遮住了他失去血色的唇,叶雨荷含泪道:“你若真的爱我,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秋长风轻轻握住唇边的纤手,温柔但坚定地道:“我爱你,但我有些话一定要说。”他紧握着叶雨荷的手唏嘘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留意你的消息。我知道你的苦、知道你的辛酸,但我实在无能为力,我无法帮你太多……”
顿了片刻,秋长风苦涩道:“在塔亭我虽救了你,但我没有和你相认,因为我是锦衣卫……而你……”
“而我那时候是恨锦衣卫的。”叶雨荷凄然道,“可你真傻,你当时若说出真相,我怎么会恨你?”心中暗想,若和秋长风那时候就相认,怎会有后来的波折。
秋长风摇摇头道:“你说的也是一个原因,但我不和你相认还有个极为重要的因素,因为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叶雨荷心中一颤,讶然道:“为什么这么说?”
秋长风的眼中又有了复杂的深意,沉默片刻道:“这个缘由我还不能告诉你。雨荷,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也有很多事情,甚至我死都不能对你透漏太多,我只希望你能谅解。”
叶雨荷望着秋长风,带着似解非解的表情。
秋长风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相信,也一定要认真听……”见叶雨荷轻咬红唇,缓缓点头,秋长风用了更低的声音,“所有的一切终究要结束,我会、我也能让我们摆脱这场风波,我一直在努力,从没有放弃。”
叶雨荷咀嚼着秋长风所说的每个字,心中却是茫然的。
她身在局中,根本对成功不抱太多的希望,秋长风为何会做出这种肯定?
秋长风望着叶雨荷的表情,长舒一口气,叹息道:“你还不信我的。因此我说,方才你说可跟我一起走刀山,我信你会为我死,但那只是你的感觉,却不是信任,那完全是两回事。你不信任我能做到一些事情,因此你做出的事情和我预期的会有天壤之别,很多事情绝不能感情用事。”
叶雨荷心中颤抖,实在不能分辨秋长风是在安慰她的心,还是真的有能力再创奇迹。可望见秋长风的失落不由得心悸,握紧秋长风的手急道:“长风,我保证,从这一刻起,我绝对信你。你也要信我!”
秋长风凝望着叶雨荷的秀眸,许久许久才缓缓点头道:“我信你,我告诉你一件事……很多事情,本来我也事先无法预测,但我现在对所有的一切都已了然。据我推测……很快……脱欢就要找我,他会让我做一件事。”
叶雨荷无法明白秋长风怎么做出这种推测,但她知道,秋长风肯定比她明白。
“我一定要去做那件事……我也一直在等着做那件事,我只怕……汉王……”秋长风目光闪烁,轻搂叶雨荷的腰身,几乎贴在她耳边,“不过我会随机应变,甚至假装不愿。但就算我假意不想去做,他们也会逼我去做,他们多半会用你来要挟我。”
叶雨荷蹙起娥眉,根本不知秋长风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但她没有去问。她知道依秋长风的性格,该说的一定会说,不该说的,死也不会泄露。感觉到秋长风唇边的热,心惊的时候竟也有些发热。“长风,我早说过,一直是我在拖累你……”
秋长风轻声道:“你错了,你没有拖累我,其实……你一直在帮我。现在我只请你再帮我一件事。”
叶雨荷扭头过去,唇角轻擦秋长风的唇边,一颗心跳得山崩般剧烈。“你说,十件百件我也会去做。”
“不是十件百件,只是一件。雨荷,你一定要记住我方才和你说的每句话,绝对信任我,信任到毫不犹豫地去做我让你做的这件事。”
叶雨荷和秋长风已呼吸可闻,看不到秋长风的表情,但感觉到秋长风前所未有的凝重,咬牙道:“我一定会信任你,毫不犹豫地做你吩咐的事。”
秋长风长舒一口气,似放心又似欣慰,低声说了一句让叶雨荷惊心动魄、难以相信的话来:“也先绝不会让我参与金龙诀的改命,但你会有机会去见金龙诀改命。你不要想着许愿,而是要想方设法——毁了金龙诀!”
“秋长风究竟信不信得过?”脱欢在金帐中突然问出了这句话,这次他问的对象却是朱高煦。
朱高煦立在金帐内,冷酷如昔——甚至比昔日看起来还冷酷。
脱欢面对朱高煦的时候,不知为何,只感觉朱高煦一日比一日看起来深沉,今日见了,甚至对朱高煦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朱高煦闻言,默然许久,道:“太师自有定论,何必问我?”
脱欢黑须更亮,目光更寒,又道:“这件事,我始终不放心他去做。”他和朱高煦已经谈论好一会儿了,知道朱高煦会明白他的意思。
朱高煦反问道:“太师决定如何去做?”
脱欢缓缓道:“本太师觉得,若由你去见那个人……似乎也可以。”他一直保持神秘,竟绝口不提那人之名。
朱高煦竟然听懂了,立即摇头道:“不行。”
脱欢目光益冷,重复道:“不行?你不愿意?”
朱高煦沉默很久才道:“不是我不愿,是我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和他一直没有什么交情,这世上若还有一人有办法让他启动金龙诀的话,肯定是秋长风。”
一旁的孔承仁冷笑道:“那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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