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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江湖打打酱油-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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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秀说得没错,开封府的确热闹又繁华,比她见过地所有城市都要大,无边无际宽广地街道,穿红着绿的行人,神态悠闲富足,梧桐镇和这里一比简直就是个破窑子。
小蛮看得眼花缭乱,什么忧郁都丢到了脑后,要不是泽秀一直紧紧跟在她后面,估计十个小蛮也能跑丢了。
“这里就是传说中地大相国寺?”小蛮瞪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庙宇,里面游人如织,香火旺盛,虔诚还原的,烧香的,求签的,大把大把的抓。殿中如来大约真是用纯金做成的身体,闪闪发亮,周围帷幔彩带简直令人看花了眼,还有形态各异的罗汉金身,有的狰狞有的悠闲。
寺庙是神圣的地方,特别这里是大相国寺,泽秀怕她左看右看冲撞了这里的僧人,便拉着她的手,笑问:“要求签么?”
小蛮果然来了兴趣,抓过签筒,望着里面精致的竹签,笑吟吟地说道:“我求什么呢?”
泽秀干笑道:“女子一般都是问姻缘子息。”
小蛮瞪了他一眼:“我偏不,我就要问财运。”
她摇了摇签筒,噼里啪啦一阵子,好容易才从里面掉出一根签来,她瞪着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上面弯弯曲曲到底写了什么。
找了旁边的僧人解签,还要交一两银子。那白眉毛老头看了看签文,念道:“抱薪救火皆大燃,烧遍三千亦复燃……嗯,这是一只下签。女施主是要问什么?”
小蛮听那两句话就不像什么好话,吓得不敢问财运了,想了半天,只得说道:“还是请老师傅给一些建议吧,我没有什么特别要问的。”
老僧说道:“女施主做事须得好好想清楚,俗话说凡事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做下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啊。这抱薪救火的意思,是说女施主大约是遇到了难题,然而解决的方法并不对,倘若继续鲁莽下去,只怕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还是尽早自省,及时抽身为上……”
小蛮一头雾水地离开大相国寺,泽秀正牵马在门口等候。他靠在墙上,腮上满是青黑的胡渣,眼底有浓浓的黑色,似乎无比疲惫,无比隐忍。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了很长,孤零零的,动也不动。
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隐隐作痛。
光彩照人,恣意奔放的泽秀应当不是这样的。
她慢慢走过去,他浓密的睫毛立即扬了起来,桃花眼里幽深似夜,对她温柔一笑,道:“如何,是什么签?”
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下签,但是老爷子说了一堆,我全没听懂。”
“你这小鬼。”他笑了,“天快黑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跟上去拽住他的袖子,连声问:“什么什么地方?”
“见我的一个老朋友,这个季节他应当留在开封府,很久没见了,有些想念他。”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他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
小蛮轻声道:“泽秀,你很累吗?”
他扬起一抹笑:“没有,方才有扬灰落在了眼里。”
小蛮定定看着他:“你最近怪怪的,温柔的让人肉麻。你是怎么了?”
泽秀没说话,她又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呀,怎么现在这么怪异?”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着她,低声道:“怪异的人是我吗?”
小蛮突然有些心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大约是她脸色变得很难看,泽秀立即过来握住她的手,苦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嗯,我温柔些不好么?还是说你就喜欢野蛮大叔?”
小蛮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在他手上一掐:“得了吧,你温柔个鬼,夸你一句就当真了。”
红蝶之卷 第十四章 说了我等你(二)
泽秀的那个朋友住在很窄很窄的小巷子里,巷子里有很高很高的围墙,似乎连漫天星星都可以挡住。
可他说他那个朋友是观星师,看不到星星的观星师。
巷子深处有一扇很小的漆黑的门,泽秀抬手在上面敲了三下,等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如火的男子。
是的,如火,他全身都被裹在火焰一样颜色的长袍里,在黑夜里极为炫目。但他的脸色却苍白的像只鬼,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漆黑如墨。
他狭长俊秀的眼睛看了看泽秀,再看看小蛮,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极为低沉:“我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他转身走回去,一跛一跛的,看上去很累很辛苦,可惜了这样一个昂藏男子,居然是瘸子。泽秀一手牵着小蛮,一手牵着好乖好乖,从小小的门里进去。门后除了一间破茅草屋什么都没有,屋前空地上烧着火堆,上面架着一个小锅,不知煮着些什么,很香,肉香和酒香。
那个男子坐在火堆前,用树枝慢慢拨着,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眼下有一颗朱砂红的泪痣,神情看上去有些悲苦,似是有满腔幽怨与负担,随时都会流下泪来。小蛮默默坐在比较远的地方,不太敢靠近他。那人递给泽秀一个漆黑的酒袋,低声道:“喝。”泽秀也不推辞,接过来痛快地喝了一半,咂咂嘴。笑道:“好酒。”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拨着火堆,气氛就这样凝滞着。他俩好像都不在意,很习惯了。小蛮在旁边无聊的要命。左右看看,最后忍不住小小捂嘴打了个呵欠。
肩上突然被人一把按住,她一惊,头顶传来一个迷惘却极为好听的声音:“你是小空?”
她急忙抬头,却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素白地女子站在后面。她长得极美,像一支婷婷欲放的莲花,然而神情却极迷惘无助,双眼无神,看上去很有那么些不对劲。
小蛮站起来,稍稍避开她的手,低声道:“我、我不是小空……”
那女子无助地看着她:“小空在哪里?”
她怎么晓得小空是谁!这女人不会是个疯子吧?小蛮退了两步,那女子却不理她了,朝火堆旁走去。眼怔怔地看着泽秀,唤了一声:“小空呢?”
泽秀没说话,朝那男子看了一眼。1 过一会,才轻声道:“她……还是老样子。”
那人喝了一口酒。那女子又开始叫:“小空呢?小空在哪里?!我要小空!”
他一把甩了酒袋。淡道:“我就是小空,我在这里。”
那女子瞪着他:“你不是。骗人。”
小空淡道:“我没骗人,我就是小空。”
“你不是!我要小空!”
“我是小空!”他站了起来,抓起她地胳膊朝茅草屋走去,“你闹够了吧?!安静点!”
她被丢进屋子,好像又叫了几声,然而再也听不见声音了。小蛮只觉心惊肉跳,泽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管,老样子了。”
她点头道:“嗯……你朋友叫小空?那是……他妻子吗?”
泽秀没摇头也没点头,过一会,只淡道:“她是个疯子。”
小空很快回来了,还是那么愁苦地神情,淡道:“跟我来。”
他转身一跛一跛地绕过草房,泽秀拽着小蛮的袖子跟在后面,草房后是一道台阶,直通高高的围墙,上面有个小小的平台。
小空坐在平台上,仰头望天,漫天星子尽收眼底,没有任何阻碍。原来他当真是观星的,在这里观星。
“今夜有人要死。”他突然开口,“和你有关地人。”
泽秀眉头一跳:“谁?”
“压在心头那颗巨大的黑星。”他淡淡说着,“他的光芒暗了,天亮之前,一定会陨落。”泽秀沉默了,良久,他才靠坐在墙上,陪他一起仰头看天。
“虽然你早已离开他,但他一直在你心里阴魂不散。天上的星星陨落,你心里的星星却未必会陨落。”
泽秀笑了笑,按住胸膛:“不,早已落了。”
小空又道:“家族的气势,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泽秀点了点头:“也好,是该结束了。”
小空沉默了很久,突然低声道:“你的星,处于痛苦中。”
他还是笑了笑。
“但你就是你,她也是她,无谓的改变,刻意的伪装,勉强地温柔,全部没有意义。不要被她盖过去,也不要把她盖过去。”
小蛮一个字也没听懂,她虽然很小声地打了个呵欠,但泽秀还是听见了,他道:“你去睡吧。去屋子里。”
屋子里有个疯女人呀!她犹豫了一下,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走了下去,进屋一看,那女子已经伏在简陋的竹床上睡着了。屋里很空,只有一张床,小蛮扯了一条椅子,倚在上面,终于还是困得不行,慢慢沉入了梦乡。
泽秀抱着胳膊,望着漫天不知所云的星子,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空突然动了一下,双手合十,闭眼轻道:“死者已逝,去向往生。泽秀一愣,却见他指着天边某个漆黑地地方,道:“他的光芒消失了,已经死了。”
泽秀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头,在怀里摸了一会,取出一块雪白地绢子,系在胳膊上:“无论如何,还是要戴孝。”
“你要小心,他是被人谋杀地,黑幕会向你侵袭。”
泽秀轻笑道:“我怕过什么吗?”
“那个姑娘。”
泽秀摆了摆手,不想谈论这个事情:“小空,你还是看不见自己和她的星吗?”
小空点了点头:“看见了未必是好事,倘若未来发生什么事都会知道,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泽秀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虽然难得见你一次,可是我乏得厉害,可有床让我睡上一觉?”
他指着平台:“只有这里。”
泽秀苦笑一声,只得躺在台子上,用大氅裹住身体,闭上眼睛正要睡,忽听他又道:“你地难题,去找师父吧。他老人家可以帮助你。”
“师父……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在天山还是西湖。”
“太华山,带着你的姑娘去找他,你的难题会解开的。”
泽秀没说话。
他师父一生收了多少个弟子,他不知道,他只认识小空。他的弟子之间也互相不接触,甚至不以师兄弟相称,各自传授的本领也不一样。他被传授了剑法,所向披靡,小空则学了观星术,他有一双天生的好眼。
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小空沉重的脚步声,泽秀闭着眼,低声道:“这么快就要离开开封?”
小空回答了一句什么,他太困了,没听清,跟着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好像有人在轻轻摸他的脸,手指纤细柔软,那感觉实在是很舒服的,他舍不得睁开眼睛醒过来,很想让她就这样摸下去,多睡一会。
可是下巴很快就感觉到了刀刃的锋利冰冷,泽秀几乎是在一瞬间产生了本能反应,睁眼一把抓住那手,扭着她的胳膊,将那人狠狠制服在地上,小蛮痛得尖叫起来:“手手!我的手要断了!”
泽秀有些错愕,急忙放开她,她手边掉下来一个匕首,上面还沾着一些胡须。小蛮委屈地爬起来,揉着快被捏碎的手腕,低声道:“帮你刮胡子而已嘛,用得着这么发狠?”
泽秀哭笑不得,原来刀刃放在下巴上是她在帮他刮胡子。他帮着捏了捏她细瘦的胳膊,轻道:“抱歉,我睡着的时候很警觉。”
小蛮甩了甩胳膊,拿起匕首继续按上去,道:“好啦,我知道你是大侠,不给人靠近的嘛。不过大侠也不能满脸胡子像个大叔,别动啦,快好了。”
泽秀笑了笑,果然乖乖不动等她把胡子刮干净。小蛮在热水盆里洗了洗手和匕首,道:“你的朋友天还没亮就带着……他的妻子走啦,我问他们要去哪里,他也不说话,就是要我们好好保重。多奇怪,我以为这里是他家呢。”
“小空没有家,常年在外面飘荡,一年中只有几天会待在这里。这次能见到他,很巧。”
小蛮用毛巾把他的下巴擦干净,笑道:“哦,我们的泽秀大侠不也是一样么?常年游荡,处处是家。”
忽然见他胳膊上拴着白绢子,她一愣:“这是做什么?”
泽秀耸了耸肩膀:“戴孝,可惜没有麻布衣服,正经来说我应当披麻戴孝。”
“谁死了?”小蛮惊疑地看着他。
“我父亲。”
汗,他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他父亲死了他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道的。
红蝶之卷 第十五章 说了我等你(三)
“小空天赋异禀,从来不会看错。何况,我也早有预感。”泽秀笑了笑,“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小蛮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的事情,见他今天好像有谈兴,不由撑着下巴趴在旁边等听。
“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但是又出奇的胆小,因为他当家的位置得来太容易,他的兄弟都不愿与他争,他又是兄弟里的老大,所以家业顺理成章由他继承。一个并没有大多才干的人居于高位,总是忍不住会惶恐,所以他比常人都要多疑,也要偏执。”
一方面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方面又自负地认为非我莫属,这个是他的悲剧。
“这些年他仗着家大业大,也做了不少恶事,得罪了许多人。这次不知是谁找他清算总账,想必现在那里是一团乱。”大概是争家产的争家产,撕破脸的撕破脸吧,不过那些也与他无关了。
他摸了摸脸,抬头看看天空:“不早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呀?”小蛮奇怪地问着。
他想起昨晚小空的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去太华山,带你见见我师父。”
小蛮立即笑开了:“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呢。”
泽秀摸着下巴想了想:“嗯……应当是个好人吧,除了有一些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习,其他都还不错的。”
恶习?像团扇子喜欢收集团扇,雪先生喜欢不男不女的人妖一样的恶习?
他捏了捏她地脸:“最好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看好,否则被偷了别和我哭。”
小蛮大惊失色:“他会偷东西?!”
泽秀故意吓她:“没错。还专门喜欢偷你这种小丫头的。”
她七手八脚地取出荷包,低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藏在哪里。泽秀哈哈大笑。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正要起身。小蛮突然拉住他:“等等,我看看你地脸。”
她捧住他的脸,仔细看了看,柔声道:“泽秀,你最近都没睡好吧?眼睛下面黑黑地。”
他揉了揉眼角:“没事。我认床而已。”
认床?一个吃官府赏金,到处流浪的人会认床?
小蛮不给他走,正色道:“别胡说,我不要你这种样子赶路。1 手机站下去,屋子里有床,今天哪里都不去,你给我好好睡觉。”
他摇了摇头:“大白天的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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