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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蜿蜒-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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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冰在走廊里晃来晃去。照二知道她有事,却不能出去,上课的时候他真的是比谁都认真。好容易把这节课讲完了,照二觉得身上的水全流光了。刘冰说:你的脸色不好呢,还是不舒服吗?照二说:还真有点难受,有事吗?刘冰说:有个加急电报,我刚从传达室拿的。
电报上说:贾四等遇害,追悼会于三月五日在成都举行,同日北大校友在五院举行悼念活动。照二一看就急了,他说:什么鸡巴玩意儿?谁开这种玩笑?刘冰说:不是开玩笑吧?照二把电报认真看了一遍,发现是兰小宁发来的,还叫他速归。
照二给这么一惊吓,觉得身上的力又回来了,汗也止住了。他说:兰小宁这人神经有毛病,当不得真,不过不论真假,我都得回去一趟。
刘冰要去送照二。照二说:送什么?俺一个大男人,还怕弄丢了?路又远,在学校好好呆着。刘冰说:我要送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照二回宿舍收拾换洗衣服,她就跟进房里,在一边站着。照二拎着包往校门口走,她在后面跟着。照二说:你知不知道,距离就是美?刘冰说:知道,等你上了车,咱们的距离就拉开了。照二真拿她没办法。刘冰一直把照二送到镇上,照二说:你要是再送,俺就不走了。刘冰说:不走才好呢,正合我意。真可以把照二气死。
等照二上了车,后面那个美丽的尾巴才算断了。照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心里骂自己不是个东西。可骂归骂,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心旷神怡,完全抵消了内心的悲痛。
学校一如既往地祥和、热烈。一个毕业生的死对于偌大的学校来说算不了什么,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几个人在为贾四等的死忙碌着。除了姑娘,还有几个留校生。照二站在19楼入口处,心里又给那股莫名的悲痛完全笼罩,他看见王元在手臂上扎了条黑纱,正站在楼梯口。她好像一直等在那里,等待着每一个学生。她的一个学生,比她年青几岁的学生就这么走了。黑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并不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得轻松。照二说:王老师,咱贾兄弟真的没了?照二还没有认真叫过王元老师呢,他从来都是嬉皮笑脸地叫着姑娘。他是给王元脸上安详肃穆的神情震动了,她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圣母,正在对着上天为爱子的亡灵祷告。
王元说:他们都在我宿舍里,就等你了。照二知道他们是指留京的同学。这么说大家都来了。这么说咱贾兄弟真的完蛋了。照二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王元说:我刚送走了唐老师,他听说贾四等死了,专门过来找我,跟我聊了半小时。提起唐老师,照二突然悲从中来,站在门口嚎啕大哭。唐老师对咱们贾四等可欣赏了,毕业前找贾四等聊过几次,要贾四等考他的研究生。可贾四等不想读书。他觉得知识越多越反动,害得咱们唐老师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唉,咱贾四等当初要是善解人意,屈尊做了咱唐老鸭的关门弟子,也不至于那么快去跟阎王爷做伴呀。
照二嚎啕大哭了一阵,突然嘎然而止,把王元吓了一跳。王元说:你哭完了?照二说:哭完了。于是两个人往走廊里走,外面阳光很好,有些刺眼,走廊里很黑,没有灯光,刚走进去,有些视不见物的感觉。照二自言自语道:咱不是悲伤到瞎眼了吧?他在原地站着,过了十几秒钟才适应里面的环境,王元正在开门,她把门推开了才扭头看照二。
留京的几个同学都在,三男四女,加上照二,正好是八个人。女同学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哭过。三个男同学沉着脸,照二哭丧着脸。兰小宁是黑圈套红圈,显然哭了几场了。照二知道同学们都是从她那儿知道噩耗的,她闲着没事,理所当然地成了联络员和组织者。估计她通知一个人就哭一场,终于把自己哭伤了。照二挤到兰小宁身边,低声说:我还以为是你恶作剧呢。兰小宁说:我有这么恶毒吗?她连嗓音都哑了。
王元说:人都齐了,大家商量一下,看活动该怎么搞。
兰小宁跟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联系上了,有几个同学没法联系。王元让她再想办法。一定要联系上。她说大家毕业后就不来往,太不应该了。现在终于有一个人永远失去了联系,还不应该引起警惕吗?联络员没让兰小宁做,她居无定所,又没个电话,不方便,就让京油子刮刮做了,她上班最轻松,办公室的电话就她自己用,还可以打国际长途。大家议论纷纷,照二一句话也插不上,他后来说:咱贾兄弟是怎么死的?谁能告诉我?
王元说:对了,照二同学还不知道经过呢,兰小宁,你给他讲讲,其他人跟我去布置会场。房间里剩下两个人了,照二看了兰小宁一眼,说:你可别跟我吵架,我现在连杀人的心都有。兰小宁说:谁愿意跟你吵架?我都懒得睬你。照二把王元的茶杯拿起来,拧开盖子看了看,发现里面的茶叶金黄金黄的,茶水清亮亮的,就凑到嘴上一口喝了个精光。然后他把盖子拧上,把茶杯放回原处,对着兰小宁说:讲。
兰小宁说:大前天晚上,贾四等跟成都晚报的几个同事在报社附近的酒楼吃饭。大家喝了点酒,喝到七点多,旁边桌上有几个流氓调戏女服务员,灌那女孩的酒,还当众脱她的衣服。贾四等看不过眼,上前制止,给人捅了一刀,把肠子都捅出来了,心脏割开了一个口子,送医院途中就不行了。照二说:你怎么像读新闻似的?兰小宁说:我已经讲了十几遍了,讲一遍哭一回,哭了十几回了,我的眼睛都哭肿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照二说: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们正在通县喝酒呢。你走的时候,贾四等已经死了,你有没有预感?兰小宁说:我又不是神仙。照二说:我跟江一和马独用约好了,秋天去成都跟贾四等见面,到街上喝酒,做彻夜之谈。贾四等说:要找个农村姑娘,生两个大胖小子。他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兰小宁哽咽着说:你好像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帮姑娘布置会场。说完她拉开门,撒腿就往外跑。
照二可能真的累了,他觉得身心都很疲惫。兰小宁走后,他靠在王元的床上,不断地吹鼻子。王元回来时,看见他斜躺在床上,口水流了一枕头。她本来不忍心摇醒他,可大家都等着他吃饭,王元估计他也饿了。照二站起来,很腼腆地笑了笑。王元趁机收起枕巾,换了条新的。照二说:不好意思,我替你洗了吧?王元说:你洗得干净吗?告诉你,以后不准睡我的床。照二说:咱不是悲伤过度吗?要是平时,别说睡,连坐一下都不敢。王元说:还有你不敢干的事?照二还想狡辩,王元说:行了,快去吃饭吧,在燕春园,大家都等着你呢。照二说:我等你一块儿去吧。王元笑了,轻声说:不简单,你也知道怜香惜玉了。照二说:你不是长辈吗?咱这是尊老爱幼。王元说:又来了,你真是死性不改,通县的姑娘爱上了你,真是上当受骗。
王元拿上钱包,跟着照二往外走。照二说:我没有那么坏吧?王元说:坏不坏你心里清楚,我可告诉你,没有结婚,不要跟人家姑娘睡。照二说:迟了,已经睡过了。王元说:你真是不可救药。
四
桌上摆了十几个凉菜、十几支五星啤酒,东瓜脚下还踩了半箱。看来大家要一醉方休。在江一的家乡,生了孩子要喝酒,结婚要喝酒,老人和小孩过生日要喝酒,这叫红喜事,死了人也要喝酒,这叫白喜事。所谓红白喜事,不过是活着的人借机聚一聚而已。咱们贾四等同学英勇就义,让大家聚了一场,也算是功德无量。照二在兰小宁身边找了个座位,他跟她是死对头,在一起就闹,可毕竟还能闹,跟别的同学他连闹都闹不起来。
大家围桌而坐。同学们要王元讲话。王元说:没什么好讲的,咱们今天因为贾四等而相聚,贾四等先走了,咱们要节哀顺变,希望同学们今后多联系,相互关心,相亲相爱。大家喝了一轮酒,照二讲话了。他说:咱贾四等生不逢时,他白长了一个聪明的脑袋,从小就知道捡牙膏皮给自己沽酒喝,大学四年,他把北京的东西往四川倒,把四川的东西往北京倒,赚了钱买酒孝敬自己和同室哥们儿的肚皮。从海口回成都,他还倒了一回烟,赚了三百块钱。那可是我两个月的工资呀。咱贾四等同学长了个经济学家的脑袋,可惜没有机会下海经商,上天觉得这个脑袋在凡间不用也是浪费,就把它收回天上去了,咱贾兄弟死得冤啦。他是见义勇为,应该评一个见义勇为奖,我要向四川省人民政府提出申请,追认贾四等同志为革命烈士。王元说:就你话多。她怕大家提起贾四等又要伤心落泪。兰小宁把眼睛哭肿了,李娟也哭了两回,她自己也暗暗垂过泪。王元说: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咱们谈点别的话题,多吃菜,多喝酒。她自己带头,逐个同学碰杯。大家知道她不能喝,叫她随意,大家干杯。照二把啤酒当饮料,跟东瓜猜拳,两人把东瓜脚下踩的那箱啤酒喝了个精光。
追悼会在下午两点钟开。大家吃完了饭就结队往五院走。走得很慢,一路上大家沉默不语。走过三角地时,照二看见广告牌上有个讣告,大意是说贾四等的追悼活动在五院举行,请生前友好前去吊唁。一看就知道是兰小宁的手笔。这丫头人长得敦敦实实的,字却写得飘逸洒脱。照二看了兰小宁一眼,发现她一脸悲戚。贾四等的死让她这么哀伤倒是让他大吃一惊。除了三角地的那张讣告,学校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在路上走着,有的赶着去上课,有的去图书馆。路过三角地,有的同学停下来看看讣告,然后继续走路。死个校友对于大家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犯不着要人家跟着悲伤,可照二心里就是不痛快。他希望大家都跟他一样,心情不要太好。至少在今天不要面带笑容。
五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贾四等的大幅遗像挂在对面的墙上,周围是纸扎的白花。遗像下面摆了张方桌,上面放了个签到本。照二走到遗像前,三鞠躬,然后在签到本上写了一行字:兄弟你走好!照二。
两边走廊上摆了十几个花圈,有学校领导送的,有系领导送的,校系两级团组织和学生会也有送花圈。照二赫然发现有以自己和江一、马独用名义送的花圈。这就是说自己在姑娘床上睡大觉的时候,组织者在替自己做工作。他觉得自己除了悲伤什么也干不了,没用得很,实在无颜面对昔日的同窗好友。
纪念活动由兰小宁主持,王元致悼词。任课老师基本上都来了,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情景,大家都唏嘘不已。让照二吃惊的是文八五的娄阿斗带着中文系一大帮人前来吊唁。听说海子死了后,他组织了追悼会,戈麦死了后他又组织了追悼会。娄阿斗握着照二的手说:节哀顺变。第二年五月,娄阿斗的尸体被人发现,他自沉于大明湖。
照二在下午四点离开燕园,他说被悲伤击中了心脏,要找个地方静静地疗伤。照二出了南门,顺着中关村往东走。南门的围墙正在拆建,据说要搞成铺面。对这种唯利是图的做法,照二十分恼火,但他毫无办法。他内心给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像无头苍蝇,满街道乱窜。夕阳西下的时候,照二站在语言学院门口,看着那个十分熟悉的招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林莉穿了件蓝色碎花的睡衣,看见照二惊奇地张开了大嘴巴。照二平时最见不得她这种丑怪样子,可今天却觉得她十分亲切。他说:贾四等死了。觉得自己脸上的悲伤湿淋淋的在往下滴。林莉说:贾四等?就是那个厚眼镜?照二说:你怎么叫他厚眼镜?你真是让我失望。林莉说:对不起,怎么死的?照二说:给人杀了。林莉说:我给你倒杯水吧。她给照二倒了杯开水,跟着又往里面放茶叶。照二喝水的时候,她站在旁边看着照二,然后说:你别太难过。
跟姑娘和同学在一起,照二觉得自己的悲伤像刚出水的芦苇,才浮了个头。跟林莉在一起,他的悲伤才有些淋漓尽致的感觉。林莉说:你还没吃饭吧?我陪你去吃点东西。照二说:我吃不下,有酒吗?你帮我买一打啤酒回来。
林莉换了衣服,默默地走了出去。过了十来分钟,林莉回来了,后面跟了个小老头儿。老头儿搬了箱啤酒,林莉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老头儿把啤酒放在地上,转身走了。林莉把桌子拖到房中间,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是下酒料,有酱牛肉、水煮花生、酸黄瓜,还有两个馒头。林莉说:吃点东西吧,少喝点酒。
照二在小圆凳上坐下,把一次性竹筷掰开,吃了片酱牛肉。他说不想吃东西,真的吃开了,胃口就来了。林莉开了两支啤酒,给照二一支,自己一支。她说:我陪你喝吧。照二拿起啤酒,跟林莉碰了一下,咕噜噜喝了一半。他说:人死如灯灭,这话是谁说的?林莉摇了摇头。照二说:照二说的,屁话。接着他闷头吃菜,啃馒头,喝酒,把桌上的东西吃完了,酒也喝掉了四支。林莉手里的啤酒也喝完了,拿起了第二支。照二说:其实也怪贾四等多事,酒店里那么多人,大家都不出声,就他看不过眼,有什么看不过眼的?不就是调戏个服务员吗?大白天轮奸妇女的都有,轮得到我们去管吗?不是有警察吗?林莉说:要是你,也不会坐视不理吧?照二说:狗屁,我看到漂亮的女人就想跟她上床。要是没有法律,我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比那帮调戏妇女的人还坏。林莉说:你气糊涂了吧?照二说:我就是他妈的一个坏蛋,不折不扣的大坏蛋。林莉,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咱们是同学,还是老乡,可我老想着占你的便宜,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林莉说:说什么呢?照二说:你不跟我计较,还请我吃饭,请我喝酒,你可真是个圣女呀,我给你磕一个头吧?林莉认真地看着照二,说:你说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照二说:看看,我已经没有信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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