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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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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那夜事后,老将军赵车书整日默默无语、郁郁寡欢。夫人解氏询问其故,赵车书一言不发,独自叹息。赵氏兄弟见状,道:“父亲休要烦心,不日我等兄弟定将那厮擒住。”赵车书似有所思,欲言又止。兄弟三人知趣,且先退下。
这一日午后,赵车书独自入得静心堂,不多时又退身出来,脸色苍白。回得房来,夫人解氏见其异样,只道他身体不适。赵车书忽道:“夫人今日可曾入得佛堂?”解氏诧异道:“妾身不曾去得。老爷何出此言?”赵车书叹道:“有人曾入佛堂。”解氏惊道:“老爷何以知之?”赵车书道:“每夜你我念佛罢,我便在菩萨左右做些暗记,次日勘验,并无异常。方才入佛堂,却见暗记变矣。”解氏不解,道:“莫不是猫鼠动了?”赵车书摇头,道:“我做了五处暗记,变了四处。且其中三处甚高,非猫等可触及。”解氏惊讶,道:“如此言来,确有人入得佛堂。其欲何为?”赵车书思忖道:“此人定是府中人无疑。”解氏惊道:“何人如此胆大?”赵车书不语,半晌忽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夫妇二人正私语间,门外有家人来报,只道府外有三人求见。赵车书心烦意乱,令家人传话,唤赵怀善前去招呼。不多时,赵怀善急急来报,只道来访之人乃是湖州府苏轼苏大人。赵车书闻听,急忙出院来迎。却见堂上三人,正是苏公、兵马都监单破虏与随从苏仁。赵车书三步并作两步,拱手施礼。苏公急忙回礼。二人客套寒暄一番。苏公又引见单破虏,单破虏上前拜见镇远将军。赵车书见其神采非凡,暗自赞叹,道:“单将军年少有为,果国之栋梁也。却不知将军可是苏州人氏?”单破虏垂首道:“卑职乃是杭州人。”宾主落座,赵车书道:“今闻官军出战,太湖水贼闻风丧胆,惊散四方。来往客商无不拍手称快。此皆苏大人之功也。”苏公道:“惭愧惭愧。苏某何功之有?若无单大人,苏某早身首异处矣。”赵车书甚是惊讶,询问其故,苏公便将其中曲折细细道出。赵车书听罢,拍案怒道:“此等奸人,食朝廷俸禄,扬官军旗号,竟暗中勾结匪类,残害无辜,谋害朝廷命官,如此可恶,端的该杀。”单破虏道:“老将军所言极是。此等败类,害国殃民,单某只恨不能亲手刃之。”赵车书扼腕叹息。
苏公令苏仁奉上美酒两坛,赵车书道:“此乃何意?”苏公道:“早在京城便闻老将军乃壶中豪杰,苏某无以馈赠,遍访巷井,得此三十年状元红,万望老将军休要嫌弃。”赵车书叹道:“苏大人有所不知。老夫早已戒酒数年。”苏公闻听,不知所措。赵车书见状,笑道:“苏大人一番盛情,老夫怎可唐突,今日便破戒与大人畅饮。”遂令家人设宴堂中,又令三子立于一旁把壶添酒。赵车书久未饮酒,一朝破戒,兴致盎然,竟多贪图几杯,有了几分醉意,不免感慨叹息。苏公甚是诧异,问道:“莫非老将军有甚心事?”赵车书叹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苏公不解,道:“老将军何出此言?”赵车书道:“老夫已过甲子之年,行将入木,回想往事,竟如昨日,宛若一夜秋梦。”苏公道:“老将军为国英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足以名垂青史,百世不磨。”赵车书叹道:“苏大人乃当今名士,曾闻市井传言学士识遍天下字,读尽天下书,想必不曾忘得曹松《己亥岁》。”
苏公闻听,思忖不语。单破虏不解其意,见苏公不语,不便多问。赵怀善见父亲失言,急忙上前敬酒,道:“小侄习字数年,不得其法,今幸逢大人,望大人赐教之。”苏公笑道:“作字之法,识浅见狭学不足,惟心目手俱得之矣。凡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赵怀善半信半疑,正待再问。赵车书忽道:“老夫曾读大人一文章,其中一语,颇有感思。”苏公道:“却不知是何文何言?”赵车书道:“大人言: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于我,则先于彼。”苏公惊叹,道:“不想老将军竟忆得此言!今回想起来,苏某作此文已二十余年矣。”赵车书叹道:“可惜老夫见得此文不过五年。此文见析悬镜,机沛涌泉,颇引人深省。每每读之,思索万千。老夫以为苏大人可谓当世兵家也。老夫不才,欲注此文以留后世。只是先于我、先于彼一句,不得其旨,不敢妄点。今幸逢学士,还望大人赐教一二。”单破虏道:“卑职以为,两军交战若不可免,或我先发制人,或敌先发制人。此言战机也,战机在我在敌?无握壑而附丘,无舍本而治末。日中必慧,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日中不慧,是谓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萤萤不救,炎炎奈何?两叶不去,将用斧何?”
苏公道:“单将军战机之论甚为精湛。两军交战,敌我势力不均,一方急欲求胜,必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一方欲求后胜,则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凡战,或先发制人,或后发制人。先发制人用其阳,所谓宁我薄人,无人薄我。速战速决,以求全胜。若旷日持久,则兵钝锐挫;后发制人用其阴,尽其阳节,盈我阴节,待敌势去而击之。此即孙子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之意也。”赵车书连连称道:“苏大人所言,兵家精髓也。今若敌我将战,战机在我,我当先发制人,而主欲罢退求和,如之奈何?”苏公闻听,思忖不语。单破虏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车书连连叹息。苏公叹道:“若如此,必败无疑。”三人且饮且言,约莫黄昏时刻,单破虏终因不敌美酒,竟自醉了,赵车书令人将其扶入厢房歇息。
赵车书、苏公酒兴正浓,言语益发多了。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饮至掌灯时分,苏公已有七八分醉意,方才罢了。赵怀善引苏公、苏仁入厢房歇息。苏公睡在内室,苏仁自在外室睡下。睡至半夜,忽的一声响动,苏仁猛然惊醒,翻身下床,入得内室,却见苏公睡得安稳,并无异样,心中诧异:莫非那声响来自房外?自去床头摸取分水峨眉刺。近得窗格,侧耳细听,果有细微脚步声。苏仁好奇,将手指蘸些口水,将那窗纸戳了个洞儿,凑眼望外,借着夜光,隐约见得对面廊下一条黑影。苏仁见那厮鬼鬼祟祟,料想其非善辈,悄然出得房来,隐于暗处,窥视那厮举动。却见那厮依廊前行,近得一房,贴得窗格窥听,又环顾四下,无有异常,方自囊中摸出一物,对着窗格,不知做甚。苏仁缩身前行,隐身花树后,见那厮收回物什,又等候片刻,方才醒悟:原来此人竟施放迷魂散。心中暗道:“此厮果是歹人!且待看个究竟。”
那黑影估摸房中人已迷昏,无有大碍,便将门闩拨开,入得房去。苏仁悄然出了隐处,闪身门旁。那黑影冷笑一声,摸索往内室而去,近得床前,正待行凶。苏仁自其后大喝一声:“甚人如此胆大?”那黑影闻得,唬得半死,只道中计,急忙回身奔苏仁而来。那黑影身法甚快,大出苏仁意料。苏仁迟疑间,却见一道寒光刺来,不觉大惊,急忙撤身退出房来。那黑影追将出来,欲取苏仁性命。苏仁将手中分水峨眉刺左右一分,一招“白蛇吐信”反刺那厮。那厮手中竟是一柄剑,上下翻滚,一团银光。苏仁之武艺,乃是得峨嵋山一高人真传,其所用之分水峨嵋刺,亦是一奇门兵刃,分左右两支,乃精钢所铸,长不过一尺三寸,可贴身藏隐。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分水峨嵋刺可刺、挂、钩、缠、转、点,善使者,威力无穷,不善使者,则有反被其伤之险。苏仁习此兵刃已二十余年,已近登峰造极。左右两刺竟如蛟龙一般,那黑影始料未及,一时竟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苏仁施展峨嵋绝学,本欲在数招内取胜那黑影,却不曾想那厮剑法甚为怪异,竟如灵蛇一般诡妙。二人打做一处,难分难解,不分上下。苏仁甚为惊讶:不想这村庄竟有这等高手,真可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二人正打斗间,那赵怀善、赵怀中、赵怀原早已惊醒,闻得打斗声,早取过兵刃入得院来。那黑影见势不妙,将手中剑一挥,竟不顾分水峨嵋刺,直取苏仁咽喉要地。苏仁左右两支刺来钩挂,不想竟是那厮虚招。那黑影撤回剑,回身便逃。苏仁急忙追将上去,无奈不识院中路径,竟让那黑影逃脱。待赵氏兄弟追来,只余苏仁一人矣。赵怀善令二弟、三弟分头追寻。苏仁将所见之事告之。赵怀善闻听,大惊失色,急忙回身往那房而去。此刻,苏仁方才知晓,原来那房中所睡之人竟是老将军赵车书与老夫人解氏。
苏仁惊诧不已:“如此言来,那厮竟果真为取老将军性命而来?”急忙追将过去,只见赵怀善燃了蜡烛,内室床上躺睡二人,正是赵车书夫妇。赵怀善上前呼唤,二人纹丝不动。赵怀善甚是惊恐。苏仁上前道明缘由。赵怀善方知二人中了迷魂散,遂端过一杯凉茶,将双亲唤醒。二人醒来,见着赵怀善、苏仁,甚是诧异,不解其故。赵怀善道明原委,二人方才明白,急忙拜谢苏仁。苏仁哪里敢受其礼,急忙拜道:“老将军、老夫人休多如此,折杀小人了。”
赵车书询问凶手下落,赵怀善如实道来。赵车书道:“此事万不可声张。”赵怀善唯喏。那赵怀中、赵怀原兄弟厮下搜寻凶手,不见踪影,只得返回。见着众人,道明前后。赵车书道:“既如此便罢了。”苏仁自回房中歇息。赵氏兄弟心有顾虑,恐那凶手去而复返,哪敢回房歇息,只得在院外守护。
次日,苏公醒来,苏仁便将夜间之事细细道来,苏公闻听,大为惊讶,埋怨苏仁事发时不曾将其唤醒。苏仁默默无言。苏公急忙出得房门,来见赵车书。却见赵氏三兄弟守候院廊下,见着苏公,急忙上前施礼。苏公道:“老将军可曾醒来?”赵怀善道:“家父已醒来。昨夜之事,好生凶险。此中情形,颇为蹊跷,烦劳大人破解。我等兄弟就此拜谢大人。”三人欲拜,苏公急忙拦阻,道:“休要如此。且引苏某见老将军。”赵怀善入房中禀告。赵车书闻之,急忙出得房来,道:“不想一早惊动大人。昨夜若非这位苏兄相救,老夫命休矣。”苏公道:“甚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老将军。”赵车书叹道:“老夫亦如丈二金刚,不着头脑。”
苏公近得窗格旁,苏仁比划刺客情形,苏公默然若思,而后问道:“敢问老将军,往日可有所察觉?”赵车书叹息一声,便将一月前凶手行刺之事道出。苏公道:“此中情形,令郎早已告知苏某,却不知近日可有异常否?”赵怀善道:“府上早加派人手,日夜巡视,一月来不曾有甚动静。我等只道那厮不敢再来,却不曾料想”苏公见赵车书神情有异,知其有所隐瞒。赵车书见苏公目神,叹息道:“大人且随我来。”遂引苏公沿廊至静心堂,令三子在堂外守候。
苏公、苏仁入得堂内,却见堂中一尊金身菩萨,眉慈目善,手托甘露净瓶,正是解八难度众生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堂前两个蒲团,香案上几部经书。苏公察看四处,甚为简陋,暗道:“那厮数次潜入佛堂,必有所图,只是此堂中除了菩萨金身,别无他物。莫非蹊跷便在菩萨身上?”赵车书叹道:“不瞒大人,自前番事后,老夫便留了心计,在堂内做些暗记,那厮若来,必遗下痕迹。如此近一月,无有再来。却不想前日夜间,那厮又来矣。”苏仁好奇,问道:“却不知是甚暗记?”赵车书遂引主仆二人至菩萨莲台座后,原来其后又有一内堂,供奉赵氏宗祖牌位。
至内堂口处,赵车书指点地上,道:“每日出堂时,老夫便在此处撒香灰一层,又牵细线一根,横于左右。那厮若夜间潜来,定然不加留意,必触断细线,遗下足迹。”苏公俯身细看,果有足迹数个,便摸出一布尺,丈量前后。验罢,苏公问道:“敢问老将军,那厮数番潜入佛堂,意欲何为?”赵车书道:“此正是老夫匪夷所思之处。”苏公道:“可否让苏某细细察勘一番?”赵车书道:“大人只管查来。”
苏公绕菩萨座细看,近得菩萨后,伸手轻摸其背,甚是冰冷,忽觉一处刺手,原来是一尖锐凸点。又取过亮烛一根,细细看去,却见有一黑点垢于其上。苏公暗自思忖:那厮究竟寻觅甚么?莫非此中藏匿甚么宝物不成?
苏公细细察勘,无有发现。入得内堂,墙角一盏油灯,幽幽灯光下,只见赵氏宗祖牌位立于当中。苏公不便入内,道:“老将军,此堂初建于何时?”赵车书道:“想来已有二十年矣。”苏公叹道:“想必正是老将军解甲归田时?”赵车书道:“正是。”苏公感慨道:“老将军淡泊名利,急流勇退,参悟人生,实难能可贵。非吾等可及也。”赵车书道:“大人乃朝中栋梁,老夫不过一介武夫而已。”苏公道:“依老将军之见,那凶手武艺如何?”赵车书道:“那厮武艺颇精,依老夫推断,非等闲之辈也。”苏公道:“苏某以为,此人似是府中人也。”赵车书叹道:“老夫亦如此以为。只是此人善于隐匿,难以察觉。一一推测,人人可疑,又个个非也。”
苏公笑道:“苏某以为,此人身高约莫七尺,乃是壮年男子,不过四十。府中此般人几何?”赵车书道:“府中男儿共三十六人,除去老幼,还余三十人。四十以下不过二十三四人。其中七尺者不过十人。习武者又止五六人。莫非那厮便在此五六人之中?只是府中男丁,皆是本庄人氏也,自幼生于此,长于此。若习得一身武艺,岂有不被人知之理?”苏公笑道:“事有其理,亦有超乎理者。那厮若善隐,必隐其能武。”遂道出一计。赵车书然之。
赵车书、苏公、苏仁出得静心堂,赵氏兄弟上前询问。赵车书令他等速去召集府中男丁。三人应声出得院去。赵车书、苏公正言语间,那厢单破虏起床出得房来,见着赵、苏,忙上前请安。苏仁将夜间之事告知,单破虏闻听,扼腕叹息,道:“皆因好酒误事也!若单某在,怎使那厮逃脱?”
不多时,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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