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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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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百枝。」山本勘助的话着实骇人听闻。
「有时是利用海路,老远地把货送到越后;但多半是海路和陆路接替运输。」
晴信想知道海路或陆路到底是经由那些路线。目前送到甲斐国的洋枪是由港地沿着海路运
到骏河,再由骏河港口转陆路运到甲斐,因此,无论手法再怎样高明巧妙,也难免会在上
岸的地点被今川家所发觉,因而被扣押或拘留。每当遇到这种情形时,要与对方交涉十分
不易。
「洋槍运到越后的路线如何?」晴信一反平时的态度,慌忙问道。
「属下是将骏河上岸的洋槍运到伊那谷,再从中信浓经过北信浓而带进越后。」
「什么!这不是经过我的领土吗?……」
「不错。是经过主公统治的领土而不断地运输到越后。因为有许多快捷方式,同时瞒过关
卡的方法也不少,只要肯花钱,任何的关卡皆可通行无阻。」
山本勘助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那越后的军队到底拥有多少洋槍?我说的是现在越后洋槍队的火力。」
「这点还无法完全确定。因为今后的战争,胜负的关键必取决于洋槍的多寡,因此任何一
个国家都把槍枝的数目列为最高机密。除了我以外,至少还有三个商人和他们进行交易,
所以,假定向每个商人购买一百枝,那便有三百枝,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三百枝!」
这个数目令晴信感到十分惊讶!不!应该说是令他感到困惑。
「他购买这么多洋槍有何用意?」
「长尾景虎公说,如果能够,他愿意买下所有堺港地制造的洋槍。越后收集洋槍并非为了
想要洋槍,而是为了怕流入他国。」
「长尾景虎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可供挥霍?」
「据属下的猜测,我国最富有的人就是长尾景虎公。他拥有佐渡的金山,黄金可说是不虞
匮乏。」
「佐渡的金山?」
晴信第一次听说此事。
「你也去过佐渡吗?」
「曾经去过。虽然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的开采;但如正式探采的话,藏量难以估计。这对武
田来说是一大威胁。」
山本勘助以此为开端,然后开始述说佐渡金山的事。
很早以前,人们便猜测佐渡可能有金山。《今昔物语》和《宇治抬遗物语》皆明载佐渡确
有金山。到了足利义教的时代,被流放到佐渡的世阿弥观世元清,在其永享六年(一四三
四)所撰写的《金岛集》一书中,也曾记载黄金之事。
最后证实这些传说中的金山确实存在的是越后商人外山茂右卫门。
天文十一年夏季的一个傍晚,外山茂右卫门正航行于泽崎外海,忽然在面临真野湾的泽根
山上看到几道怪光。那是即将沉落水平线下的太阳照射山峰的一部分所反射出来的光芒。
在日落时分,火红的太阳会把山边染成玫瑰色并不稀奇;但外山茂右卫门看到的光却不属
于此类。那光芒并非夕阳余晖的反射,而是那儿存在着某种光芒,自然发散出来的金光。
根据茂右卫门的记载,这道怪光正如「炼钢时的火焰」。他把船停在泽根,往泽根山里探
查。七天后,终于发现裸露在外的金银矿。
他向地主本间摄津守请求开采而获允,结果获得了相当可观的金银数目;但由于本间摄津
守要求的税捐过多,根本无法应付。后来,外山茂右卫门放弃和本间摄津守合作,而直接
向越后的领主长尾景虎投诉。
「自长尾景虎公将越后鱼沼郡上山田的数百名挖金工人送到佐渡正式开采以来,生产量跃
增,据说现在每月有几百两椭圆形的大金币运到春日山城。长此以往,长尾景虎公可能会
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山本勘助停了下来。
「你以为只要有黄金就能统一天下吗?」
山本勘助的饶舌使晴信略感不满。他向刚好来到身旁坐下的驹井高白斋望了一眼。他的眼
神仿佛在征求高白斋的同意。
「拥有黄金未必能统一天下;但属下以为,如缺少黄金便无法取得天下的霸权,何况长尾
景虎公是个既有黄金又有才能的人。我曾问过长尾景虎公一道题目……请主公仔细听。如果
能够,希望主公和驹井公都提出解答来。」
山本勘助顿了片刻,然后以缓慢的语气开始说出题目。
「一加二,再加三,如此依序加到十是多少?」
晴信用心思量一番后,说:
「是五十五吗?」
「是的,是五十五。但刚才属下一直在观察主公的眼神,主公似乎是依照一加二、然后加
三的普通加法而得到解答。但,属下问长尾景虎公时,他几乎像闪电般迅速地回答是五十
五。我问他是如何计算出来的,他说是把一到九的中间数字五乘九,得到四十五,再加上
十,便成五十五。同样答案,但从解答的方法可以看到一个人头脑的好坏。这是件非常可
怕的事。
「你是说我的头脑不如长尾景虎公?」
晴信骤然变色地说。
「坦白说,的确如此。属下以为长尾景虎公是天才的头脑;而主公是才子的头脑。譬如刚
才的题目,在武田家的最高智囊还未算出解答之前……属下只要观察两位的表情即可明白
……主公已经算出是五十五。这种心算的速度绝非常人能比,是属于才子的头脑;而不是
天才。窃以为天才与才子的不同,便在于思考方式的不同。」
「如果是你,又将如何解答呢?」晴信反问山本勘助。
「我也会以一加二,再加三的算法去算。不过由于学忍术的人都曾接受背诵训练,故解答
的速度也比一般人快。因此我的算法是忍者的算法;景虎公是天才的算法;而主公是才子
的算法。」
「你这是赞美还是批评?」
「当然是赞美。假如天才与才子在战场上较量时,天才可能会一时胜过才子,但最后的胜
利将会属于才子。」
山本勘助尽说些令人莫名奇妙的道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方才所说的这话而已。属下四年来一直在研究景虎公,发现他的确是个非凡的天才
。他的头脑反应敏捷而犀利,能把脑中想到的东西以闪电般的速度付诸实行。在战场上,
他也具有军神一般的眼力,能即刻洞穿对方的缺点。我劝主公千万别和景虎公正面交战,
否则一定会失败。」
「你是说我和他打仗一定会输?」
「是的。因此,属下认为最好能尽量避免交战。但万一非交战不可,最好先有打败战的心
理准备。仔细思考打败仗的后果后,再和他交战;如此,或许能够虽败犹胜。这便是天才
和才子不同的地方。」山本勘助说得正起劲,把身子向前挪了一下,又继续说:「属下曾
和景虎公在春日山城会过几次面。他是个很自负的人。他毫不在乎地对商人说,如果想知
道春日山城内部的情形,可以任意参观,由此亦可见他的个性非常豪迈。但由于他的头脑
反应非常灵敏,因此容易把感情形诸于色。」
山本勘助说到此,仿佛略感疲劳般地把身体放松下来。
「景虎公的面貌如何?」
「是个细脸肤白的人。」
「辛苦你了。在近代的战争中,了解敌将的性格,远比对敌国城池的防备或洋槍数目多寡
的了解来得重要。由于你这四年来的辛劳,我仿佛已经亲自与长尾景虎公会面一般,甚至
能想象出对方的面貌来。对了!山本勘助,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长尾景虎是否真想入侵
信浓?」
「不错。因为长尾景虎公认为武田晴信公才是一位旷世的天才。」
「他以为我是天才?」
「虽然主公绝不是天才,但世人对你的评语却是如此。所谓『一山容不了二虎』,景虎公
自命自己才是真正的天才,因此无法忍受在他的隔邻竟还有一位天才。」
晴信深呼了一口气。假如长尾景虎真要侵略信浓,那么,他就非赢不可。但,这与晴信本
来的心意背道而驰。他原来计画平定甲信之后,以这一支兵力进入能望见海洋的东海道进
京面圣。
「难道我非和这个白面天才争斗不可?」
晴信把手叉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林之卷02小梅孤城
晴信喜欢在清晨骑马驰骋。
出了踯躅崎城馆後,漫无目的仿如阵风疾驰而去。数名随从跟随在後。
「主公,希望您能节制一下。」
即使重臣向他进谏,他也装聋作哑。
重臣担心敌人的密探会在晴信早上骑马的时候进行暗杀。这种事并非不可能,除非晴信放
弃这种习惯:否则,每天一大早就须严密防备实在是件令人困恼的事。
晴信晨间骑马的时间并不一定,有时连续三、四天;有时则整月足不出户。虽然他喜欢在
早晨骑马出去,但还没养成规律的习惯,只是随心所欲罢了。
然而,无论他的心情快活与否,他都喜欢在晨间骑马。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毫无目的
地到处逍遥,甚至连续骑上两个小时的马,使得那些跟随在後的警卫们吃尽了苦头。又由
於晴信骑的是匹骏马,加上他的马术精湛,因此随从很快地便被抛诸脑後了。
如果晴信心情好,他不会在晨间骑马到远方,而顶多是在最近已具备城镇规模的古府中街
道来回地绕一圈。
古府中的街道依然沉睡在朝雾之中。最近兴建的房子显然比旧的屋舍来得多。那儿有武将
的宅邸,也有洋枪队的宿舍。自从洋枪队卷入战争以来,各地便出现了以洋枪步兵为职业
的军人。他们在城镇中配有住屋,且多半可与家眷住在一起。为了应付紧急情况,他们平
时即做各种训练。当然,自从洋枪队的队址建成之後,枪队的宿舍也随之兴建起来。
武田军的构成分子本来是当地的农民。一旦战争发生,快马便会通告各地豪主,而豪主们
便会把命令转达属下的农民。农民听到命令,便会操枪牵马,集合在古府中。但由於洋枪
队的出现,需要若干常备军驻扎在古府中:同时,一些主将的兵力也必须用来保卫古府中
,以便在紧急情况时,从事敏捷的战斗。
晴信在随局势而急遽改变的古府中街道绕了一圈。但这天早晨他却感到异常口渴。自从进
入二月後,由於持续晴天,天乾物燥,显得十分闷热。他在一栋邸宅前下马。邸宅的石垣
砌得十分整齐,瓦顶泥墙看来也很坚固。虽然很像武田的家族,却不知是谁的住家,因为
房子似乎已有相当久远的年代,庭院也栽种了许多树木。
晴信把马系在树边,进入庭院,四处找寻井水。他没有找到井水,却和一位正拿著竹扫帚
扫地的姑娘撞上了。姑娘吓了一跳,放下扫帚,跪在泥地上向他行礼。看样子,她似乎认
得晴信。
「我只是要杯水喝,不必惊动家人。」
晴信和颜悦色地说。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混乱的神色,但她瞄了一眼守在晴信马匹旁边的
数名随从後,似乎已了解一切般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她将一个大碗放在木盘上端了出
来。在碗旁有一个小碟子,碟子裏放了一颗塩渍的小梅。
或许是因口渴的关系,那水喝起来特别地清凉可口。晴信一口气把水喝完後,把放在碟子
中的小梅放入口中。
「真好吃。谢谢你!」
说完,便上了马。次晨,晴信又在早晨骑马,并在同一家邸宅要水喝。那姑娘仿佛料定晴
信会来一般,早已在那儿等候。昨天或许是由於紧张的关系,因此脸色苍白;但今天早晨
,在她的眼睛裏却带著笑意。她的脸圆,面颊红润,且有双美丽的大眼睛。她的打扮也与
昨日不同,穿了一件刚刚裁制好的木棉短袖便衣。盛在碟子裏的梅子今天变成了两颗。
到第五日早晨,梅子的数目增加为五粒。晴信问少女叫什么名字。
「民女惠理。」
少女回答。当她红著脸时,看起来有如酒醉的童子一般。
「你为什么要逐渐增加小梅的数目?」
晴信问她,她羞答答地答道:
「看到梅子的数目增加,使我感到高兴。」
那日,油川源左卫门尉信友为驹井高白斋所召唤。
「据说阁下有个女儿名叫惠理,不知今年芳龄多少?」
源左卫门立刻猜想是要向他提亲。
「今年十七。我正要替她找个适当的夫婿。」
源左卫门说完,窥视驹井高白斋的脸色一下。
「听说她每天都起得很早,而且非常的勤快,这一定是父母的管教有方。」
源左卫门知道女儿一向起得很早,并知道她在下女还未起床之前便已将庭院洒扫乾净。这
并非他教她如此做,而是惠理不喜欢像一些千金大小姐的慵懒和娇弱的习性,她喜欢工作
,且对任何事都抱持积极的态度。
「谈不上什么管教。不过,每当在下起来练枪时,她便会立刻起来打扫庭院……」
源左卫门突然住了口,因为高白斋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仔细一想,高白斋怎么知道女儿早
起的事呢?
「莫非小女……」
源左卫门突然紧张起来。
「有人十分中意惠理小姐……」
「惠理?是谁?……」
「他的名字暂时不便公开。」高白斋含糊地说。
「您说什么?……既然不能说出姓名……」
高白斋看到他似乎有意回绝,故又随之紧张起来。
「不!因为目前最好不要公开,故暂时保密。不过,您不妨回去问问惠理小姐。」
「小女知道那男人的名字?这怎么可能?我的女儿绝不会背著父母和男人来往。在下可以对
著这把刀发誓。」
源左卫门像是受到奇耻大辱一般地满脸通红。
「如果您真要对刀发誓,反而让我为难了。因为这次的打赌,阁下是必输无疑。反正您一
向有早起的习惯,不妨回去问问惠理小姐有关早晨的景色等问题。」
高白斋觉得非常好笑,把依旧感到糊涂的源左卫门送出门去了。
油川源左卫门尉信友一回到家立刻把惠理叫来,把高白斋说的话向她说一遍。
「那人就是晴信公。」
惠理毫不避讳地说。并把五天以来,晴信都会在每天早上骑马来访的事告诉父亲。
「为何不把我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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