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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深处-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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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溪一边掌着方向盘一边摇摇头,估量着:这烟不是时小兰车上的,她不抽烟;那就是他的了,他总是随身携带这么一包女士烟吗?
车子轻缓地滑行,后视镜中不知流逝了多少时光,贾溪的神经一刻也未松懈过,一直警惕着正在右手边打呼噜的醉汉。不管他的身份如何,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这是一个不能套用常规逻辑的复杂男人。
他还在打呼噜,嘴上叨着一支细长的烟,却未点燃——很反常。
他挪动了一下,呸一声,吐出烟,迷糊中忽然抓狂似地在身上每个口袋里摸索起来,扯出一个紫云烟盒,空的,揉烂了扔出去。又摸。
一个盛有粒状药丸的半透似塑料瓶。
几粒乳白色从手指缝中滚落在地,微微发出薄荷清香。
贾溪心头一紧,屏住呼吸。 [奇书电子书+QiSuu。cOm]
他哼哼了几声,似乎吞下了几粒,遂安静下来,没了声响。
良久,“往左还是往右拐?”贾溪放慢车速,问道。
“嗯?”
“你住哪?车,放哪?”
庭车常睁开眼睛,那瞳孔忽然之间变得清澈起来,找不到一丝酒精灸烤过的痕迹,他坐直身子,说道:“去你家,车先放你那。我打的回去。”
“啊?”
“难道我敢酒后驾车?何况车不是我的。”
“我先送你回去,再自己打的回去好了。”
庭车常坚决地说:“不行,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先去你家。明天我过去取车就行了。”
贾溪这才觉得不论自己如何选择都将陷入了同一个圈套。
“算了,也可以这样,”庭车常沉吟片刻,巴眨一下眼睛,“开到依依酒店得了,车是那的,顺便还车,直接在那凑合一晚。”
贾溪暗笑:你想得倒美。
“好嘛,依依酒店。”贾溪提档加速,汽车继续前行。她忽然有了主意。
他又吞了几粒药丸,干咳几声后继续闭上眼。
贾溪问道:“这车是谁的?”
“一个小丫头。”
“女朋友?”
“不是。一位已故老友的女儿,她还得叫我叔叔呢。依依酒店企业集团董事长是个18岁的大学女生,有意思吧?”
“呀,真的!”
“刚出狱时,我在那骗吃骗喝过一段时间。昨天刚搬出来。”
“刚才你吃的什么药?”
“咽立爽。我有二十年的咽喉炎史。”
“……干嘛还抽烟,这么凶。”贾溪无语,原来如此。
“老妈不在身边,没人管。”
“呵呵。”
“呃,你有半个多小时没抽烟了,奇怪。”
“拿错。这包好像是曾……什么来着?哦,佳佳的。操!”
“噢。”
“哪的人,你?”
“山西五台。”
“五台?哪?”
“一个叫东治的地方。去过山西?”
“没。东治,那地方现在富呐。”
“你知道?”
“以前曾想去看看。”
“好像附近没什么值得让你去的景点。”
“看看,为了一个人。”
“很重要的朋友?”
“很重要。一个前辈。”
“叫什么,也许我听说过哦。”
庭车常说道:“徐向前。”
贾溪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一个前辈”,在这个年代里还会如此评价那个名字的只有一种人——军人。
庭车常的嘴边不知道何时起已叨着一支幽闪着火星的烟,似乎不是在抽烟,因为这烟实在不够劲,倒像在排遣酒精余味过后的单调,一种不容置疑的寂寞。贾溪小心翼翼地调整方向盘,透过车内的微微夜光,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她忽然觉得他是一个可怜的人,就如同他说出的那个名字背后的某些历史片断一样。
第七节 依依酒店
(一)
相对那辆玛莎拉蒂,贾溪更熟悉这家五星级酒店。
如同隐藏在东莞市内的众多巨商一样,来自曾经的“金三角”的时氏家族选择在广州市立足后便一直很低调,很少在媒体中露面。很多人只知道“依依酒店”、“依依酒店企业集团有限公司”,而不知道时小兰,更不知道十几年前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毒品产业十大融资人之一的时奇。
随着昔日作为全球主要毒品产源地的“金三角”渐渐被大片大片的来自中国的经济农作物所覆盖,擅于审时度势的华侨时奇积极寻求国际及多边合作,参于缅北的反毒工作和毒品经济替代物的发展,并将产业转向国内和东南亚,虽然他最终被曾经的合作伙伴、国际大毒袅罗克祥所部刺杀于缅北那曼镇,但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时氏家族已漂亮地完成了角色转变。如今,以年仅18岁的时小兰为唯一合法继承人的时氏家族产业已经摆脱了那段血腥历史褪去后的阴影,悄然消失在那个风云变幻的世界尽头,在国内东南沿海及东南亚各地域平静地生根、繁衍。
看着庭车常摇摇晃晃地走到服务台,值班经理正用调侃的语气说“又喝醉了”云云,仿佛早已是一家人一样,贾溪忽然荫生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要自己绞进风维公司这滩浑水,为什么要成为我监视的对象?凭他目前的关系背景,根本无须耍任何阴谋诡计就极有可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时氏家族的真正掌舵人,一夜之间拥有亿万财产及应有的名位,还有那个纯真可爱的少女。 他为什么不那么做,他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贾溪用读唇术听出庭车常在说“找间单人房”,值班经理遂将复杂的目光投向刚刚出现在门口的自己,贾溪不禁揶揄道:干嘛不直接开夫妻套房更直接些?
一个服务员款款迎来,“请跟我来”。贾溪走进电梯,她这才发现,庭车常并没有跟上来。直到门板合上,依稀听到庭车常说“慢走”,贾溪暗自一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每个男人都想得那么坏?不,或许他对我根本就没有兴趣——转念间不禁黯然。
指针跳过4点整,这是人类警惕性最松懈的时候。
贾溪挣开眼睛——她需要做点事情。
出了房门走到值班点,那站着一名女服务员和一名男保安,男保安身材短小、皮肤黝黑。贾溪故意看着服务员问道,“庭车常在哪?”那口吻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妇人在寻找半夜失踪的丈夫。
女服务员看看男保安,男保安微怔片刻,用浓重的滇西南口音详尽解释道,“坐电梯到4层直接右拐,11021房和冷冻储藏室呢中间有一个门,进克就是。”女服务员也没有要带路的意思,看来已听出端倪,知道自己不方便。
“谢谢”,贾溪调头便走。其实她早已知道庭车常住在哪里。
下到11层,睡眼松惺地左拐几米,诧异地又转回来走几米,遂如无头苍蝇般来回晃悠,最后走到摄像头下正方生气地拿出手机,选择庭车常的号码,虚按一下拨出键,放在耳边,脚步慢慢地向另一个道口移动,道口尽头有一处临时休息间,很多酒店的临时休息间是不设任何防盗设备的。
(二)
庭车常还没有入睡。房间里只有两件私人物品——笔记本电脑、手机,其它的物件早已搬到新的住所。这将是他在此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从11层楼上往下看时,一种仿佛死去已久的情绪在玻璃隔绝之外慢慢复燃。他在失落,作为一个有活生生的男人都应该有的失落——但他一直不敢亲口承认这东西叫做什么。天亮后他就正式搬到别处去住,将与此地相关的种种物事打入记忆体中的冷宫,不留任何标记,任其在深不见底的脑神经网络中消失。没人要求他这么做,只是他现在对自己很苛刻。他已失去了很多对于每一个男人而言都很重要的东西,一旦失去,便没了念头,既没了念头,就远离它好了。
手机静静躺在床上,不带丝毫怜悯地旁若无人。只有当太阳光悄悄落在地板上时,它才会忽然蹦起来似地连叫三声“起床啦”,或者当源自北京的电波送达时,它会发出长长的马达驱动机体的震动声,嗡嗡轰响,像直升机盘旋在头顶,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栗。
捡起手机,朝黑暗中砸去。这手机没那么容易摔坏,诚然,它并非特制的,只是比较高级的民用手机罢了,唯一特别的仅仅是它的主人——被无数电影小说描述得神出鬼没、无所不能的特工。听到一声不算清脆的响声——砸到笔记本电脑上了。他在黑暗中注视那台忠实而可怜的老掉牙的电脑,它曾被子弹划伤,现在又挨了一记耳光。
抽了一支刚进酒店时跟大堂值班经理讨来的烟,窗外的景致依然如旧,沉淀了许久。脑海里掠过另一个女性名字,下意识地向上望去,隔几层天花板和地板,上面住着一位名叫贾溪的女子。
庭车常并不想浪费太多精力去探究贾溪的身份,因为她的档案和他一样,几乎清白。所谓“清白”,即所有在案资料诸如出生地、户口、背景、入学经历等等俱有据可查、坦而然之地暴露在所有调查者的视线所及之下——她也是半路出家的特工。
她为何会选择这一行?
以何种形式于何时何地受过何种程度的训练?
怀着怎样的使命为谁服务?
是敌,是友?
庭车常忍襟不住怜悯起来:她本该安安份份地做一个优秀的白领,轻轻松松地领着不菲的薪水,舒舒服服地过好人生中的每一天。
可怜的女孩。
庭车常忽然觉得困了,咳出睡前的最后一泡痰,向口中倾入两粒“咽立爽”。
怜悯别人不如善待自己,真的困了。
睡吧。
(三)
贾溪凭着对图纸的记忆在通风道里找到了想找的位置,只要打开隔板,从这里下去就能看到沉睡的庭车常——她对此很自信。这种迷药挥发为气体后无声无味,在空气中达到一度浓度后可以迷倒任何意志坚定的人。至于贾溪为什么没有被迷倒,原因很简单,她的口中含了特制的解药。
利索地弄开隔板,贾溪跳下来,直接踩在床上,双手已虚按在庭车常的喉咙合适的位置,倘若药力无效,只须稍一用力便可令他暂时昏迷而不会危及性命。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贾溪慢慢探出一只手放到他鼻孔处。呼吸很均匀,药效不错。
打开床头灯,找到笔记本电脑,开机,显示登录窗口。他的密码应该是“200009”。
登录成功!
贾溪并不感到意外。任何一个间谍都不会将不可告人的秘密随时带在身上,所以庭车常无须在这台电脑上设下严密的防备。现在要做的是在药力失效前的两小时内在这台电脑上种入一个木马程序。
贾溪对此同样很自信。庭车常是高级软件工程师,但并不是高级程序员,而贾溪则曾获得过哈尔滨工程大学编程大赛C语言项目的亚军,还是数学竞赛的优胜生。想到这里她不禁暗笑:根据资料,庭车常在大学期间挂得最多的就是高等数学,一些低级语言如汇编语言、C语言也只是勉强及格。这就好比一个优秀的指挥官的单人格斗能力未必比得上一个资深士兵。
木马植入的位置是E盘。从盘中的内容判断,这是他的工作目录,每天上班都要用到,只要他打开F盘,木马就会被激活。最后打开卡巴斯基扫描一次,很安全。
贾溪接上交流电源,为电脑充电。开机时笔记本电脑的电池余量为80%,现在只有78%,所以必须充电至80%以免被察觉。
扫尾工作结束,贾溪露出得意的笑容。
“耶,你怎么在这里。”
贾溪一惊,循声望去,庭车常仍保持着睡姿,双眼赫然睁着,像没事似地看着自己。贾溪顿觉全身疲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
第八节 男人的筹码
(一)
这样的对视一直持续着,庭车常盘腿在床上,贾溪坐在地上倚着摆放电脑的桌子,如此情景若出现在电视上必定会仅观众们认为他们在默默地酝酿情欲,可惜,并不是。
直到在淡淡电脑屏幕荧光下感觉到庭车常的视线有所偏移时,贾溪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究竟在等什么!”
庭车常一怔,如同被唤醒的木偶般蠕动躯体,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你会跳过来卡住我的脖子,结果你居然没有。”
贾溪哭笑不得:“刚才我背对着你,应该是你跳过来卡住我脖子。”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逼我说出身份。”
“问题是,你会说吗?”
“难道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贾溪激动地瞪着这个男人。
庭车常露出无辜的表情,“我现在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一调头看到我醒着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我很恐怖吗?”
贾溪忿忿道:“你觉得呢?”
“你太熟悉我了”,庭车常肯定地说,“你掌握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深知刚才的失误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差一点就精神崩溃了。”
“哦?你是什么人。”贾溪索性装傻。
庭车常平静地说:“和你一样。”
“那么下一步,你想怎么样?”贾溪眉间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精光,如果说刚才的惊惶的确是失误的话,那么现在她已有十足的信心避免再次的失误。
“也许我们能找出共同的目标。”
“交易?”
“对”,庭车常摸摸鼻子,悠悠说道,“你既能从容地从通风口进来,就能随时杀死我——这一点我不需要你来证明”,说着视线已移到贾溪的手腕上。
贾溪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拉过椅子坐下。
“这就对了。在这里杀死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刚才如果我制服了你我也会一无所获,然而我和你现在都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庭车常说罢,从床头外衣里摸出一支干瘪瘪的烟点燃,吸了几口,看着贾溪说道:“你来监视我,是为谁?”
贾溪冷笑道:“我对监视你没有兴趣,更不想告诉你我的背景。”
“稍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我的电脑里并不存在有价值的东西,你不会傻到冒这么大的风险来盗取什么乱七八糟东西,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应该在电脑上安了木马,如此,便可以第一手跟踪我与外界的联系。这不是监视?”
“算是吧。”
“也许我应该先为这笔交易先付点订金”,庭车常巴眨一下右眼,“想知道我为谁服务吗?”
贾溪用冷冷的笑容掩盖着微妙的悸动,回答道:“当然。”
“我希望在我说出答案之后,你不要太激动”,庭车常忽然露近似于哀求的眼神。
“好,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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