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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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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她自己问自己:“这是个什么地方?带我来的那个人,一语不发。我问他上哪儿去,他只说了一句:‘上哪儿都比蹲大狱强。’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有姑娘,有哭的,有笑的,一阵阵的寒风,还送来了丝竹管乐,弹唱吟哦之声,”呀!玉莹猛然想到,“难道这是妓院!?……那,那我怎么办?”
第三章燕雀齐飞残月天(16)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外的铁锁“哗啦”一声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花枝招展、满身浓香的女人,看年纪总在二十三四岁,她把玉莹推到板铺边坐下,仔细的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一拍大腿:“老家伙还真有眼力!这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然后她坐在玉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阿妹呀,你就叫我阿香姐好了,这春香院就是以我起的名字,我是女老板,我讨厌她们叫我妈妈,妈妈、妈妈的,都把我叫老了。阿妹,知道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吗?”
玉莹摇摇头。
“当然,你们府门头里的姑娘、小姐是不会知道的。让我告诉你,不要怕,咱们这是卖笑、卖肉的地方,就是人们常说的妓院、妓馆,好听一点儿叫书寓。嘻……是让人读书、教人学好的地方,说白了吧,就是下处、窑子,我就是窑姐儿,老板叫铁头太岁,就是买你来的那个人,他让我来跟你说明白,自然,像你这么个好模样,是不会马上让你去做夜渡娘的,且得勾着那些王孙公子、狂蜂浪蝶的魂儿哪。好让他们大把大把地掏银子啊!让我告诉你,只要想得开,干咱们这行没什么不好,吃么吃得好,穿么穿得好,玩么玩得好,乐么乐得好,出门有游船,举足有车轿,从早到晚有说有笑,能打能闹,嫁给人家当媳妇能这么自在吗?再说,嫁人只能嫁一人。在这里,只要你高兴,夜夜都能换新郎。我跟你说,要是碰上那可心的……”阿香凑到玉莹耳边,跟她说了句很不堪入耳的话,原想让她高兴,可她万没想到,玉莹照准她脸上,劈手就是一掌。
“哎哟!”阿香被打得一声怪叫,从嘴角上立时流出血来:“牙!我的牙都让你给打活动啦!”阿香一边拿绢帕擦着血,一边骂:“好你个小骚货,你好烈性啊!可是还有比你更烈性的哪,我今天让你开开眼!”她伸手抓住玉莹的头发,把她拖到对面的板铺跟前,另一只手揭开被子,原来被下盖的是一具女尸,赤身露体一丝不挂,周身上下斑驳青紫都是伤痕。真真是体无完肤。阿香把被子扔在地下:“看见了,你比她如何,她不从,她烈性,我们就把她扒光衣服,堵住了嘴,打了三个时辰,活活打死!”
“啊!”玉莹被吓得一声尖叫,昏厥于地。
丁汉臣在上元县衙门里居然找到了江班头,跟人家说什么呢?丁汉臣又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只有实话实说。江班头果然为人正直,是条硬汉子,最听不得,见不得这种事,他愤愤地说了句:“一个乌龟、王八还想造反嘛!走!”他带上四名捕快来到了春香院,让老丁跟曹的车等在秦淮河边的大街上。
江班头带着四名捕快走进春香院的大门,在妓院看门房的人多有眼力呀,一看这几位就是官面儿上的。赶紧请安:“给五位爷台请安!今天晚上闲在。”
跟在江班头身后的一个老捕快叫丁五福,心路快,主意也多,是江班头的好帮手,他往前凑了一步,冲着看门房的一扬手:“什么闲在不闲在,叫你们老板出来回话。”
“是是。”看门房的心里明白,这几位不是来逛窑子的,也许是来砸窑子的。他又请了个安:“几位爷台请到客厅稍坐,我去回禀。”
江班头听着这话不顺耳:“你们这儿不是王爷府吧,一个妓院老板,还要回禀,叫他出来不就结了吗!”
“是是,我去叫,我去叫。”看门房的庆幸这个嘴巴没挨上,把五位让进客厅,抱着脑袋跑到后进院子去了。
江班头一行五人进了客厅,自有伙计泡上茶,摆上干鲜果品。等了没有多大的工夫,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他身高过人,浓眉大眼,一脸的横肉,皮肤黝黑还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脑门子挺亮,但是隐隐约约的又有许多小小的疤痕,看来这铁头太岁还真练过脑袋上的功夫。
铁头太岁进得门来先扫视了一下这五位,看着很眼生,一个熟脸的都没有,然而这些人都是混官面的,那是定而无疑,对于这些人自然不便
得罪,因此他略一迟疑之后,马上一安到地:“给几位爷请安,几位想是公余之暇,来散散心的。我叫他们找几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小妞,来陪着诸位。”说完之后,他转过身去跟伙计说:“让厨房马上做一桌上好的酒席,我陪几位爷喝两盅。”
第三章燕雀齐飞残月天(17)
“是。”伙计答应一声,转身要走,不料被丁五福叫住:“等一等。我们是来办公事的,不是来逛窑子。铁头太岁,你认识我们的头儿吗?”
“恕我眼拙。”
“这位是上元县衙役三班的总班头,大伙儿尊称江四爷。”
“是,给江四爷请安。”铁头太岁搭拉着右胳膊,稍微弯了弯腿,这个安请得极不恭敬:“敢问江四爷。在下有什么违法之处吗?”
“我问你,今天是你花了四十两银子,买下一个姓温的姑娘吗?”江班头问。
“嘿……”铁头太岁一阵冷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为这个。她是让打了官卖的人,我买了并不犯法呀。”
丁五福想砸瓷实了他这句话:“这么说是你买下啦?”可是铁头太岁很狡猾,把话又退回去了:“可惜,我没买。”
江班头翻了他一眼:“买与不买,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跟我们往上元县走一趟,对证一下如何?”
铁头太岁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我决不跟他们走,硬的不行来软的,有道是财白动人心啊。想到这儿他马上改了一副面孔:“几位爷台圣明,干我们这行的,碰上一棵摇钱树不容易,我这儿有点小意思,请几位宵夜。”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锭五十两的大宝,放在桌上。
丁五福把元宝收了起来,继续坐下喝茶。
江班头全当没看见,接着跟铁头太岁说:“照你这么说,人你是已经买下了,对不对?告诉你,交出来,女监卖人卖错了。”
“江四爷,不是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我让你交人。”
“嘿!刚才我那五十两银子哪?”
“什么五十两银子,你们谁看见了?”
“没有啊!”四捕快异口同声。
“好啊,我铁头太爷可不是好欺负的,第一,你们自个儿说是上元县的,谁能证明?有批票公文吗?第二,我花钱买人合理合法,你们说卖错了就卖错了,这也太容易点儿了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交人喽?”
“要交人也行,你江四爷站到墙前边,让我撞你三羊头,撞完了之后,你还是这样立而不倒,我交人。撞完了之后,你要不是这样了。哈……黑道儿上的规矩,你们五位比我明白,撞死白撞!”
“好!我今天就扰你这三羊头。”江班头说着站了起来,脱了长衣服,紧了紧腰间的板带,背靠墙站定:“好了,来吧。”
铁头太岁也不示弱:“好,你站稳了。”他一言未了猛的一头撞来,铁头太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头撞过来确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幸亏江班头习武多年,内功也好,所以这头一下撞过之后,并没有怎么样。可是第二下撞完之后,脸上就有点儿变颜变色。再承受了第三下,可就不定怎么样啦。还是丁五福看出了门道儿,仗着他心灵手快,当铁头太岁第三下撞来之际,他一手推开江四爷,一手把桌上的茶壶抄起来,举在铁头太岁撞过来的位置。
铁头太岁见两下没能撞倒江班头,更是心急火燎又恼又气,所以这第三下是使足了十成的力气一头撞了过来,可他万没想到,前边是茶壶。就听见“啪!”的一声,壶碎人伤,铁头太岁满头是血,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四捕快上前锁了。丁五福踢了他一脚:“怎么样,交人不交吧?”
铁头太岁想想,还是先顾命要紧,只好认输了:“交人,交人。”
玉莹被救出了春香院,由江班头带着来到曹车前,曹站在秦淮河边上已经等了很久啦。玉莹一见曹委屈得只有哭泣,说不上话来,两腿一软跪在地下,过了好半天,才哽哽咽咽地说了一句:“谢谢叔父……救命之恩!”
“孩子,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跟叔叔回家吧,老太太一定还等着咱们哪。快上车,快上车。”曹亲手把玉莹扶了起来。
“侄女还有一事相求。”
“孩子,你自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事情。”
第三章燕雀齐飞残月天(18)
“我还有两个丫环,如果没有卖出去,一定还在上元县女监,我们虽属主仆,可从小一处长大,情同骨肉,况且侄女如今父母双亡,也没有亲人了……”
没等曹说话,江班头已经搭言了:“这好办,上元县衙役三班都归我管,只要两个姑娘还在女监,咱们马上放人,不在,咱也能连夜追回来。”
“多谢这位老爷啦!”玉莹曲膝下拜。
“不敢当,不敢当。”江班头侧过身去,双手相搀:“请问姑娘,那两个丫环都叫什么名子?”
“一个叫紫雨,一个叫墨云。”
“好,丁管家,咱们走吧。”
曹上前一揖到地:“江班头果然侠肝义胆,下官日后必有重谢。”
“曹大人太客气了,小的当效犬马之劳,请您先回府吧,如果两位姑娘仍在上元女监,我们随后就能送到府上。”
“好好,多谢,多谢!”曹与江班头恭手相别。
夜已经很深了,老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果然还在大厅里,等待着曹的归来。让曹霑回自己的住处去睡觉,他就是不肯。一定要看看这位新姐姐。大家都在等着,好奇心大的卿卿,自然更不例外。
突然,翠萍一掀门帘跑了进来:“回老太太、三太太、四太太,老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三个姑娘。”
“咦?怎么是三个?”老夫人一言未尽,曹带着三个女孩子,已然站在大厅中间了。曹代为引荐:“玉莹姑娘,上边坐的便是我家的老夫人,这位是三太太,刚才也到女监去接过你,这位四太太,也就是你的婶母。”
玉莹一股激情涌上心头,不觉泪盈于睫,率领紫雨、墨云三人跪在地下,给老夫人磕头:“谢老夫人、三太太、婶母的救命之恩,孙女没齿不忘再造之德。”
“唉!可怜的孩子,让我好好看看。”老夫人双手捧起玉莹的面颊,只见她天庭圆韵鼻如玉葱,特别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乌黑的眸子不独蕴含着柔美,还有一股令人肃然的豪情。老夫人惊喜万状:“啊呀!这真是老天赐我孙妇也!”
曹霑下了短榻要去找玉莹,不意被卿卿一把抓住,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你懂什么叫孙妇吗?”
“去——”曹霑来到玉莹跟前把她扶了起来:“这回我可放心啦。”
玉莹不明所以,茫然而视。曹霑连忙换了话题:“姐姐几岁了?”
“我十一岁。”
“果然比我大一岁。这两位呢?”
“她叫紫雨,比我大两岁,她叫墨云,比我小一岁。”玉莹转对紫雨、墨云:“快给这位……磕头。”
“别别别,千万不能,咱们都般般大。”曹霑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紫雨、墨云给曹霑磕过头之后,紫雨问玉莹:“姑娘,我们今后怎么称呼这位小爷呀?”
“这……”
老夫人发话了:“就叫他霑哥儿吧,我们都这么叫他,三太太,让她们把西厢房打扫干净,给她们主仆三个人住,玉莹,我再给你引荐引荐,这位是从北京来的老亲,就叫她卿卿姐姐吧。好了,往后说话儿的日子长着哪,你们先去梳洗梳洗。翠萍,让她们传宵夜吧。我是真饿啦。”
“嗻,老夫人。”翠萍应声而去。
料峭的春寒总算过去了,柔媚的春光复苏了江南,这真是“三千里地佳山水……春风更比路人忙”。
曹霑放了学,翠萍陪他进了内宅,他把书包扔给翠萍:“你先回咱们屋吧,我去找玉莹姐。”
翠萍把手指放在脸上羞他,曹霑要追上翠萍报复,翠萍笑着,做着鬼脸跑了。曹霑来到西厢房,正巧卿卿也在,这是两明一暗的格局。靠北是个暗间,三个女孩子住,两个明间算是客厅吧。紫雨和墨云正把玉莹画的四幅济公活佛图铺在桌上,玉莹说:“小时候家严带我去过一趟苏州,在西园寺里看到两尊济公活佛的塑像,那真是精巧绝伦栩栩如生,至今记忆犹新,今日我画了四幅,但含意不同……”
第三章燕雀齐飞残月天(19)
卿卿说:“她让我题字,可惜我看了半天,不解其意。霑哥儿,你来看看。”
“好,让我试试。”曹霑稍一过目,拿起笔来在四幅画下各写了一个字,是“喜”、“笑”、“怒”、“骂”。
玉莹深为感叹,她动情地看了曹霑一眼,然后在他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真知我者也。”卿卿毕竟还是听见了,可惜没听得真切:“你刚才说什么?”
“我……”玉莹灵机一动:“噢,我说还有一幅画,请你们二位题示。紫雨,把那幅画也展开。”│本│作│品│由│ 文屋电子书城 。。 │收│集│整│理│
紫雨和墨云把另一幅画铺在桌上。卿卿看了半天:“我认不准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也不睁开眼睛呢?”
墨云插嘴说:“这是玉皇大帝。”
“噢!明白了,是说他‘有眼无珠’。”
曹霑好像胸有成竹的说:“我看像是‘苍天无眼’。”
玉莹点了点头:“你们二位说的都对。”
紫雨一乐:“我们姑娘原也说是‘苍天无眼’。”
墨云惊奇的笑了:“霑哥儿,你怎么一猜就对,好像是我们姑娘肚里的混屎虫。”
卿卿笑弯了腰。
紫雨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墨云的头上,把墨云打哭了:“你凭什么打人,我说是好像,我又没说是真的。”
玉莹一把将墨云搂在怀里:“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咱们三个人应该比一奶同胞的亲姐妹还要亲,谁也不许……”一阵哽咽,下边的话说不出来了。
室内的气氛顿时显得一片凄然,紫雨也红了眼圈儿,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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