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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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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公家的。现在我知会一声,你晓得就行。”

康少霆没搭话,只笑着轻轻点头。明知她有意给颜开晨难堪,但她待人处事确实挑不出一丁点错。只要她和颜开晨不闹出大矛盾。他也尽量不干预。未免颜开晨面子更过不去,他忙说:“报纸上没细说。估计是医护人员。毕竟浓烟起来的时候老年人是吃不消地,更别说逃出去 了。先不说这些,吃早饭吧。”

“司令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想出去买点东西。”颜开晨几乎不等康少霆发话,转身便出了府。杜怀璧也不吭声。若无其事的来到餐厅。倒是康少霆一脸尴尬。想不到颜开晨会生这么大气。

疗养院被人一把火烧了,颜开晨哪里

 了在康府争风吃醋。当初她虽然有心要挟薛云烬,可 魄至此。那一刻她确实于心不忍。等到她下狠心想再去一趟将他父亲绑来,疗养院却已付之一炬。

当她赶到火灾现场,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一堆堆炭黑的残垣断壁,烧空的大树歪斜在路旁;万紫千红地花圃园地变成一片荒芜,刺鼻的焦臭弥散在每一寸空气里。倒塌地砖板下,依稀可辨的瓶樽碎片,踩在脚下发出阵阵犹如炸裂的呻吟。颜开晨拼命想借由回忆寻到老人的房间,可是转来转去,感受到的只有亡魂在临死前强烈地求生执念,最终被一团团烈焰毁之殆尽地绝望无助。

为了求证死者中是否有薛云烬的父亲,她又特别跑到巡捕房寻问幸存者的下落,却被告知七人里并没有年纪超过五十岁地男性。但薛云烬一向最精于算计,不可能连父亲的安危都估计不到。然而他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无论是家里还是单位抑或是寻花问柳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 影。眼看已近黄昏,她却还契而不舍的追查他的下落。也不明白为何要这般拼命,可今天如果找不到的话,她会后悔。

颜开晨一路走一路想,总是想不通。后来天色近黄昏了,她不知是走到了哪里,抬头便望到一面黑黝黝的墙,墙根上还有些杂草,正随着风儿摇摆,风有点儿冷,经耳听来却像一首儿时呀呀学唱的歌谣,竟叫她无端思念起母亲。也是这样,她一个激灵,终于猜到这时候了薛云烬还能到哪儿去!

颜开晨径直找回了疗养院,在那一片焦瓦残砾中,毫不意外见到了他,如同很多时候一样,他面向自己的仇恨,背向一切外人。

颜开晨是颜开晨,段思绮是段思绮,她曾经告诫自己,过去段思绮所不能承受的,现在的颜开晨可以。所以她也一直深信,面对薛云烬除了落井下石之外绝对不会再有其他的念头。可是,人们显然无法掌握自己,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黄昏,这样一片废墟之中,颜开晨甚至不敢轻易地靠近。

薛云烬不喜欢在人前表露自己,这也许是种融入骨髓的习惯,所以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此刻的表情。他听到她在背后呼吸的声音,还有她进进退退犹犹豫豫的脚步,可是他只能感到跋扈的冷风正在嘲笑他的失败。

“谁叫你来这里的?”他忽然问。

颜开晨抬头回道:“听萧云成说在找你……”

薛云烬却冷笑起来,笑完了才刚想说话,那嗓子眼儿还是疼的,一开口便沙哑得厉害。可他不在乎,一贯了说:“你倒能耐,他找不着,你就找着了。想必,他都跟你说了吧。”说着转过了身,双目猩红,他站在瓦砾堆上居高临下,“现在……你觉得我怎样?看起来像什么?”

颜开晨没见过他这种模样,心里有些害怕,可是脚却不听使唤向前一步。她莫名笑道:“像什么?不就像个孤儿吧,就跟我这样,这是报应。”

薛云烬早已经愤怒得平静,一潭死水似的,只回道,“可你的母亲并没有死去!”

颜开晨直视着他,“那么,你能将她还给我么?”

薛云烬有一刻是沉默的,与这金乌西沉的黄昏一起沉默着。最后却还是回道:“很抱歉,我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

|。

薛云烬一哼,不再回避她的目光:“你母亲,可是王擎宇的姑姑!而放火的那几人,正是他的手下!”

闻言,颜开晨陡然从心中凉到了脚底,她悲愤道:“即便这场火是小金堂放的,可他又能知道多少!难道明知道你父亲在这里,还要故意纵火,然后让你迁怒我母亲吗?!你遭的报应还不够?你……你就一定要逼我也走到绝路上面去吗?”

薛云烬没有逼她,而是走到她的跟前;咫尺的距离,心却是凉的。他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她,只是抱着,一言不发。

颜开晨却动也不敢动腾一下,贴着他的胸口急急说道:“云烬,你相信我!我堂哥虽然有些冲动,可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份上!何况你父亲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你想报仇。可你不能错杀无辜,你有点理智行不行,清醒一些行不行,我 哥、我哥他不会这么做的。”

“每当我要作出一些违背良知的决定,我都会说:薛云烬,你是为了父亲,你是逼不得已。这样,我才会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其实不然,我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活。杀人,更不会例外。”他手一紧,将她抱得更牢。忽然觉得他抱着的不是颜开晨,而是过去的段思绮。可是过去他们之间的很多事都变得模糊起来,一丝一毫也难回忆,而现在的颜开晨已经是康少霆的女人。

他兀自冷笑,咬着她的耳垂:“颜开晨,康少霆这么爱你,你却能弄死他父亲。你说,他会不会高兴?”

颜开晨这下也有些失控,蓦然吼道:“这是你叫我干的!是你杀了他父亲!不是我!”

“心虚了?”薛云烬的手稍微一松,可马上又扣紧,“可是谁也别想杀我的父亲!谁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杀了他!哪怕错杀三千,我也绝不放过一个!”他掐得那么用力,几乎使她昏厥,可最后他还是放开 手。颜开晨跌倒在地,望着他离开,眼泪却流了下来,“薛云烬,你的仇人不是我妈妈,更不是我段思绮,你记住!”

薛云烬弯下腰,抓起地上被烧得焦黑的泥土,缓缓放入袋中。因这把土里,混有父亲的尸骨,他毕生都会记住。

血雨腥风(上)

得到颜开晨的消息王擎宇才知道,火烧养老院的后果已经相当严 重。他还来不及质问杨二,夜里薛云烬的一通电话,让他猝不及防。

谈话的内容很简单,薛云烬给了他一个地址和时间,只说有个人在那里等他。王擎宇捏着话筒,怔了许久。直至何滟端着脚盆进来,他才放下话筒。望着蹲下身给他擦脚背的何滟,他突然很想听她问一句:怎么了?但从来没有。她永远只会闷不吭声的做着他想看她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莫名蹿出的躁动,让他开始厌烦这种沉默的伺候方式,抬起脚便将脚盆踢翻。被溅湿衣衫的何滟起初一愣,随即抹去水渍,拾起脚盆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她又端来一盆滚水。王擎宇仍是踹翻,看着水溅了她一脸。见她又去拾脚盆,他粗暴的将她摁倒在沙发里。

“为什么你能忍受这些侮辱!以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何滟哪里去了!你忘了?当年是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是怎么把我当一条狗呼来喝去的吗!你忘了!”他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渗出一丝丝鲜红。何滟浑然不觉,低吟道:“堂主认为,我应该记得?”

“不忘说明还有点骨气,瞧你现在这副德行!真是犯贱!”王擎宇不懂她如此忍辱偷生究竟为了什么!一个人想死,都会有各式各样生存不下去的理由。但一个人愿意死乞白赖的活着,很多时候本无道理可 言,这是本能。

王擎宇松开手,瞥见她弯下腰重新拎起脚盆。低眉顺眼的模样顿时让他索然无味。起先的怒火也渐变成对她任何地一举一动没由来地憎 恶。在何滟快要离开时。他蓦地叫住她:“去账房领钱,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以后都不要回来。对着你这样的女人,我也腻了。”

何滟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有瞬间她想回过头来。可她没有,依然如往常毕恭毕敬的退出身,轻轻掩上房门。王擎宇凝视着一点点闭合的门隙,口腔里似涌出一股酸味,又似才嚼下最苦的黄莲。

次日下午,王擎宇单枪匹马来到青山一家废弃的瓷窑厂。在他出行前。杨二和个别知情的兄弟百般劝阻,大家都清楚这一趟凶多吉少。但他必须赴约,‘那个人’在等他。

破旧的瓷窑就像老鼠在土坡中挖出的大洞,一个连着一个,越到里面越阴森。潮湿地泥土腥,带着动物腐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深呼吸。企图从浓郁的霉味中寻获一丝半缕的新鲜空气,这里的味道实在让他作呕。长期被地下水渗湿的路面格外坑洼不平。发酵地泥土每踩一下,都会发出‘吧唧’的怪声。偶尔还会蹿出一两只老鼠,快速从他眼皮底下溜走。若然到了傍晚,他恐怕什么也不会瞧见。

他仔细扫视四周,并没有察觉出不妥。但直觉却告诉他。附近一定有埋伏。因为那股不断弥散地杀气。实在太明显。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阴风,让他汗毛一竖,握枪的手冷得开始发寒。

突然——背后‘砰咚’一响!王擎宇猝然背转身——反射性朝那张嵌在墙壁上。正晃动的大木板连发两枪。只听木板‘嘎吱’数声渐渐脱离墙壁,而它倒下的一霎,伏在后面身中子弹地妇人也一并瘫倒。尽管只有一枪打中‘敌人’,可弹片已切入她地额头。

王擎宇圆睁着眼,昏暗的光线令他只能依稀辨出这个人大概的轮 廓。他不敢继续上前,腿像和泥土焊在了一起。强烈地惶恐与畏惧霎时间捏碎了他所有的胆量,枪从手中滑落也毫无知觉。他僵立原地,忘了呼吸,脑海

 闪过许许多多血腥的画面。有在凉山生死与共的兄弟 老矣的猛爷,还有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石洞的木莎。每一场争斗引发的杀戮,无论胜败,他身边总有一些人过早离去。原以为这份撕心裂肺的感觉都已被木莎带走,然而历史又一次重演,他再次看见至亲的人死在面前。 

待到整个人都惊醒过来,他已恍恍惚惚跪在了妇人的面前。淌着血的弹口,四周皮肉已烧焦翻了出来;触目惊心的殷红填满她脸上每一道褶皱。无论他有没有勇气承认,如今这个面目模糊的妇人确是从小抚养他的婶娘。

多少年过去,他和婶娘总未能见上一面。而今终得团圆,偏偏又是他亲手结束了这场相聚。到最后,婶娘辛苦盼来的竟是他的一枪。巨大的愧疚和悲痛不断在血液里翻滚,犹如两股来势汹涌的飓风,顷刻间将他撕成碎片。他伸出已经僵硬的双手,一点点抱紧婶娘,感受着婶娘的体温一点点消失,他压抑到极点的一口气终于得以爆发,化作遏制不住的嚎哭。

在那扇门之后的窑洞里,陡然发出几下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令人发指的讥讽,一直旁观的元凶终于现身。

“看来我实在不应该做好事。”薛云烬讪笑的靠过来,背对着他 说:“我若不多管闲事,你婶娘也不会死。”

“薛云烬——你他妈的是个畜生!”王擎宇的唇角已咬出血,一双眼眸似喝醉般通红。

面对他的咒骂,薛云烬却很享受。他微颌首,由衷的感谢:“这句话我也非常认同。但是很遗憾,比起堂主我还是略逊一筹。至少我的婶娘,不是死在我手里。”

“薛云烬——”王擎宇愤怒的弹起身,想封堵薛云烬恶毒的嘴。可婶娘冷却的尸身却让他顷刻间败下阵来。薛云烬没有说错,这个凶手是他自己。

薛云烬摇首,不无遗憾地说:“真可惜……你婶娘等了这么久,无非是想死前见上你一面。她生前总说留着这条贱命,不为别的,就为等你回来。谁知我为了满足她老人家的愿望,反而害死了她。早知道,就不让她走在前面了。”他说得轻描淡写,脸却绷得很紧。特意为别人准备的深坑,似乎并没有令他感到兴奋。相反,会有一丝悔恨。

此刻王擎宇早已泣不成声,这番话无疑更让他的负疚翻倍。除了一死了之,他不知道还能如何摆脱这份深入骨髓的悲恸。在他叱咤凉山挥刀斩落敌人头颅时,何曾想到上天也会特地为他准备这一回。听着薛云烬字字刺耳的冷嘲热讽,他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怒吼的朝薛云烬挥过一拳——然而薛云烬稍一后退,身后早已待命的数名侍卫立刻擒住他。被反扣在背的双臂霎时如折断般生疼,他们再次将他推到婶娘尸首跟前,重重踩在脚下。

“本来我很想让你活着感受今天的所作所为。可是这样的惩罚,实在太不够了。”薛云烬喜欢王擎宇悲愤交加的神情,击溃一个人的意 志,远比夺去他的性命更有快感。他抓住王擎宇的头发,用力往后拽,“但我现在没有耐心陪你玩下去。”

忽一松手,他已掏枪对准王擎宇眉心。可就在这时,门口把风的两名侍卫忽然被人撂倒。眨眼功夫,颜开晨冲了进来。下午她从手下探子口中得知堂哥午间独自前往青山,就断定薛云烬的报复计划已经开始。好容易找到这里,却赫然看到最残酷的一幕。

血雨腥风(中)

管躺在堂哥身旁的那具尸体,面目已很难辨认。可~ 判断,与母亲极为相似。而能让堂哥悲痛欲绝,放弃抵抗的人,除了失去至亲,还能有什么可摧毁他的意志?颜开晨屏住呼吸,缓缓走上前。可越近一步,她的心便跳得越厉害,随时都可能蹦出来。

突然——薛云烬用枪抵住她的胸口,命令道:“你要再敢过来一 步,我不保证这枪不会走火!”

颜开晨紧紧盯住薛云烬,他闪烁的眼神无疑是种心虚的回避。心下一凉,艰涩地问:“这个女人是谁?”

薛云烬不去看她,也不理会。而跪在一旁的王擎宇更没有胆量告诉妹妹真相,他从没哪一刻会像现在这般求死。

得不到答案,恰是颜开晨心中最明确的回复。她捏紧拳,仿佛用了一生的力气才走到尸体前。匍在泥泞中的堂哥挣扎的扬起脸,分不清滑进唇里的是泪还是泥,痛苦让他的五官扭曲得十分骇人。颜开晨不敢看死者的脸,反过头去问他:“哥,她到底是谁?告诉我。只有你说的我才信。哥,你说话啊!干什么像个娘们一样只知道哭啊!你倒是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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