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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号草船-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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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河突然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我们只能看到岩石和树冠。同时,我们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将飞机的引擎声完全淹没。我抓紧座椅,屏住呼吸。我的前胸好像要贴到了后背!突然,在这咆哮声中,尼罗河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整条大河倒竖过来,好像一面巨墙,矗立在我们面前。汹涌的河水冲过悬崖,倾泻而下,激起无数白沫,声响如雷。太阳也躲到峭壁后面不见了。此时,驾驶员再次拉动『操』纵杆,我们紧紧抓住座椅。借着一阵强大的气流,升降舵带着飞机猛然上冲,我们飞进空中那条绚丽无比的彩虹中。我们仿佛从女巫的锅边轻盈地掠过,河水在这里缓缓流动,突然又一落千丈,垂直向下。然后,尼罗河好像又魔术般地变成了水平方向,看上去焕然一新,缓慢而平静地向前流淌着。它坐落在一片空旷的高原之上,这里见不到任何峡谷和石壁的影子。在这世界屋脊上,层峦叠翠的山上长满了热带常青植物。在一片绿『色』中,阳光照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点点银光。

    “还要再看看吗?”驾驶员问道,可是还没等我们回答,他就把飞机侧过来,绕着山冈低低地飞了一圈,然后冲向烟雾缭绕的峡谷,让我们再次领略了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铁西萨特瀑布,”当我们的耳朵又恢复听觉时,飞行员说道,“整个尼罗河河面在这里奔流而下。当地部落把尼罗河和这瀑布合称‘铁斯阿贝’,意思是‘冒烟的尼罗河’。”

    我们回头看去,立刻明白了这名字的由来。在宽阔的河面突然消失的地方,升起缕缕细雾,被一股气流托上万里无云的天空,好像一堆巨大的篝火燃起的滚滚烟雾。

    很快我们就要在巴赫达尔着陆,我们立即拍摄下了这咆哮的峡谷。这是两个世界的分割线,或者说是一个世界的两个层面。我们知道,这里的人们仍然像法老时期那样,划着纸莎草船来来往往。我们期待在这里找到足够的纸莎草,因为从铁西萨特瀑布到青尼罗河的发源地塔纳湖只需一天的时间。我们已经到达了中世纪传说中的月亮山了!

    当我们到达河流的源头时,夜幕即将降临。塔纳湖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夕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湖面上倒映着山峦、树尖和晚霞。湖湾中,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几条细长的影子好像某种水禽,尾巴向上翘起,在银光闪闪的湖面上游来游去。一会儿它们又全都消失在树木的倒影中了。然而当它们驶入泛着银光的湖面时,轮廓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六只!有六只纸莎草船在塔纳湖上漫无目的地划行,两岸都是丛林,湖面逐渐呈现尼罗河的形状,向铁西萨特瀑布流去。每艘船上坐着两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枝细长篙,一边一下地划着,就像划独木船一样。他们或许是在河口打鱼,或许是劳累了一天之后,在平缓的旋涡处玩耍嬉戏,那里正是尼罗河的源头。在远处,一只纸莎草船形单影孤,在白『色』浪花的拍打下,顺流而下,向大瀑布奔流而去。只见驾船人巧妙地调转一下船头,纸莎草船又向湖面驶回,瞬间,人和船都消失在沿岸寂静的树影中。

    这就是月亮山了,高耸入云、直指月亮的山。这正是中世纪的探索者们,穿过遥远的红海,或者跨越埃及平原到达此地时所见到的景象。塔纳湖本身海拔六千英尺,而周围环绕的高山则达到一万两千到一万四千英尺。但湖面烟波浩淼,根本看不到对岸。塔纳湖是黑人僧侣的家。他们居住在富饶的丛林小岛上,离这里还很远,与外界联系的惟一工具就是纸莎草船。虽然相隔甚远,且天『色』已晚,但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乍得湖的纸莎草船是船头翘起,而尼罗河源头的小船却保留了古埃及的风格,船头船尾都向上翘起,船尾弯成古埃及船的特殊形状,呈半圆形,几乎包住了小船。在幽暗的黄昏中,从尼罗河的源头看去,我们的视线似乎穿越了河流,穿越了时光,进入了历史的长河。

    夕阳西下,坠入远处的树林后面,而天『色』也如剧院中的灯光一样,渐渐地暗下来。随着光线暗去,黑『色』的群山和湖水定格成一幅永久的画面。柔柔的夜风吹来阵阵香气和神秘的气息。这气息来自湖上诸岛。岛上,时间仿佛仍然停留在中世纪,僧人们一代代承袭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守卫、保持着中世纪的各种传统。僧袍、礼教、信仰,这些都是中世纪时他们的祖辈带到岛上来的,至今他们仍视若珍宝。尽管岛上遍地树木,但僧侣们从不用树木造船。他们的祖先划着纸莎草船,从远古划到了中世纪,而如今,他们从中世纪一直划进了核时代。我们来到这里,向僧侣们学习有关纸莎草船的经验,因为只有他们最清楚到哪儿可以找到我们需要的大量的纸莎草。

    谁是僧侣们的老师呢?埃及和埃塞俄比亚—尼罗河的两端,它们不仅都有纸莎草船,而且都曾处于法老的统治之下。中世纪,尼罗河口地区和尼罗河源头之间的联系被切断过,但在此前,基督教曾经从埃及传向埃塞俄比亚。早在公元330年,科普特基督教便由埃及传到了埃塞俄比亚,而在此后的几个世纪基督教才传到北欧。早期的基督教徒们在古代阿克森姆王国定居,生息在塔纳湖北边的高山峻岭之中。后来,为了逃避宗教迫害,很多教徒逃向南方,逃往塔纳湖和兹瓦伊湖的岛上。如今,塔纳湖上的黑人僧侣隐居于此已有七百多年,他们从大陆上寻找新的接班人,然后用纸莎草船把他们送往各个岛屿。

    为了拜访这些僧人,查清湖区纸莎草的来源,我们雇了一艘带有发动机的破旧铁船,后面还拖着一条纸莎草船。一个雄心勃勃的意大利人把两艘铁摩托艇运到了塔纳湖,为的是与驾驶纸莎草船的当地人比试比试,看看哪种船能更快地把谷物从岸边小码头运到塔纳湖南北两个大市场去。

    我们到达的第一个岛屿的岸边长满了大树,盘根错节,向湖水中伸展出去。我们坐着轻快的纸莎草船,绕过这些根枝上了岸。在第一棵大树的树干后有条小径,有两个僧侣在那里等候我们,他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我们奉他们的命令而来。他们裹着长及脚踝的大袍子,衣襟却敞开着,赤着脚,面『色』黝黑,蓄着黑须。他们指指胸前的科普特基督教十字架,默默地鞠躬,温文尔雅地示意我们去往山顶神殿的路。一艘艘小纸莎草船靠在洒满阳光的墙上,地上还有成捆的晒干的芦苇。教堂兀自矗立在最高处,看起来就像散布在山坡上的僧侣们的简易居所,只不过高大一些而已。一切都是圆的,墙的柱桩竖得笔直,圆锥形的屋顶铺着厚厚的稻草。有人敲打一块悬挂的厚石板,如同敲锣般发出低沉悦耳的声音。僧侣们纷纷出来散步,许多人看起来和大多数埃塞俄比亚人一样,英俊且高傲,黑皮肤、鹰勾鼻、黑胡子,轮廓鲜明。也有个别人看起来十分瘦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其中有幼童、青年,也有白须飘拂、弯腰驼背的老者。他们都很穷,身穿寒酸的袍子,不是光着脚就是穿着凉鞋。他们一日三餐靠的无非就是那一小片土地上出产的粮食和湖中打捞的鱼。他们除了祈祷、『吟』唱,就是冥思。

    我们感觉自己受到了他们的欢迎,相信一定能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两名戴头巾的长者拿出了几个像桶一样的皮鼓,一边用手掌拍打鼓面,一边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唱起遥远陌生的古代教堂歌曲来。这些歌曲一定是从埃塞俄比亚最古老的基督教徒那里流传下来的。他们的先辈们也一定是唱着这样的曲子,从阿克森姆王国逃到塔纳湖。

    这座岛屿名叫科弗朗?加百列。当僧人把我们带入那座茅草做顶的教堂时,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手持利剑的天使加百列。巨幅的塑像矗立在殿堂的正中,周围是一群彩『色』的圣经人物,装点着中央神殿的每一个侧面。中央神殿类似于祭坛,几乎占满了教堂的整个中央部分,周围仅留出一条走廊。四面八方都开有门。塔纳湖上所有的科普特教堂都十分相似。人们在里面可以看到完整的圣经故事图画,风格朴素而生动,看上去已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其中有些甚至更久。僧侣们证实了这一点。在这些画面中,我们看到了法老和埃及军队在红海被淹没的经过,『露』出水面的只有士兵头上那光亮的头盔和步枪的枪管。

    我们脱掉鞋子,穿着袜子,被引入教堂,出来时却带上了几百只教堂旧地毯中的跳蚤。我轻轻地把它们赶走,而摄影师的动作却异常滑稽古怪,原来有几只已经钻进他的袜子、腋下和头发里去了。他狼狈不堪地跑回小船,未加思索就把衣服脱得光光。僧侣们大吃一惊,后来才知道他是在喷驱虫剂。这时,我向僧侣们提出了纸莎草船浮力的问题,奇怪的是,他们对此知之甚少。尽管纸莎草船对这些岛民来说,就像马或骆驼之于贝鲁因人,但是,他们中却没有人测试过纸莎草船在水里浸泡过一天后,还能有多大浮力。每次用过之后,他们便会把纸莎草船拽上岸来,将一头竖起晾干。否则,船就会一直吸水。僧侣们说,吸饱了水的纸莎草船也不会下沉,但已失去了运载能力。船越大,在水面漂浮的时间越长,但船并不是越大越好,因为要把大船拖上岸来晾干非常困难,造一艘巨船实非明智之举。

    我们去的下一个岛名叫那嘎岛。这个小岛地势平坦,在浅湾里生长着纸莎草,僧侣们还得用这些纸莎草来更新他们自己的船只。他们说:“纸莎草会腐烂。即使我们每次用完都把船晒干,也必须一年更换一次船只。”岛上矗立着一座长满苔藓的石塔,是孟图阿布女皇在公元250年前建造的。在石塔的拱廊上坐着一个僧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他这样一坐就是好几年,立誓要静坐余生侍奉上帝。他的师兄弟们给他送饭,把他奉为背衬云霄的活圣徒。

    我们又赶到与那嘎岛相邻的岛屿上。此岛从湖面高耸而出,山峦叠翠,丛林密布。这是塔纳湖最为圣洁的岛屿,名叫达嘎?斯捷方诺。这个岛如此神圣,任何女『性』,哪怕是女皇也不得上岛。最后一个试图登上该岛的女『性』是埃塞俄比亚至高无上的孟图阿布女皇。两个半世纪之前,当她与大臣乘坐一艘巨大的纸莎草船抵达该岛,试图上岸时却被婉言谢绝。于是,她只好驶向那嘎岛,并在那里建造了庙宇和塔楼。

    从湖上看去,这座神圣的小岛异常美丽。透过山冈上的树梢,可以看见一个竖着十字架的茅草屋顶。一个衣衫褴褛、患有严重橡皮病?的僧人把守在登岸处。他身后的大树上靠着一排小小的纸莎草船。我们满心好奇、无比期待地跳上岸边的石头,踏上这座神圣的岛屿。僧人允许我们研究这些纸莎草船,当我们沿着那条宽阔的土路向山冈走去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拦。一路上陪伴我们的有参天大树、草屋和僧侣。见到我们,他们默默地鞠躬致意,边喃喃祈祷,边在胸前画着十字。当我们问起纸莎草,他们都把手指向巨大的内陆海。在那儿,生长着无穷无尽的纸莎草,他们自己也是从那里取草。我们又问起纸莎草船的浮力问题。他们的回答是八天,最多两周。即便不是因为负载而下沉,用不了两周时间,纸莎草船也会烂掉,浪头拍来就断成两截。纸莎草船必须保持干燥,拖上岸来晾晒。但他们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我们未获准进入庙宇。它看起来摇摇欲坠,墙壁是用瓦片、石头、竹子和草垒砌而成。寺庙旁边有一座洞『穴』似的小屋,里面装满了圣骨。两个笑容可掬的僧人把我们请入了屋内。里面阴森恐怖,堆满了白森森的骷髅、破旧的十字架和其他高僧的遗物。最珍贵的要数用布盖着的四口玻璃棺材。揭开盖布,『露』出四具干枯的埃塞俄比亚国王的木乃伊。他们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手臂上满是皱纹,在这座圣岛上永垂不朽。当年,送葬的队伍就是驾着纸莎草船,穿过波涛汹涌的塔纳湖,把这些帝王的木乃伊运送到此,就像当年法老的木乃伊渡过静静的尼罗河前去入葬一样。

    从黑暗的屋子里出来,我们又回到阳光底下。我们打开小录音机,把我们刚才的录音播放给他们听。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们显得大为惊异。很快,他们就活跃起来,人人都想说话、唱歌。他们在宽阔的石级上排成几排,娓娓地唱起了古代科普特赞美诗来。我蹲在他们前面,为他们录音。我身后站着摄影师,由于个子太高不得不弯下腰来给他们照相。突然,他发出一阵咆哮和谩骂声,声音如此之大,引起录音机上的指针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停在了原点。僧侣们惊呆了,双唇紧闭,双目圆瞪。我回头一看,摄影师正疯狂地手舞足蹈,他踢翻了三脚架,一把脱掉衬衣,然后开始解裤带。

    “快给我停下来!”我怒不可遏地朝他呵斥道,“你疯了吗?”

    但还是不管用。裤子掉在地上,而狂躁不安的摄影师则用双手抓着自己赤『裸』的屁股。

    “马蜂,”他大声喊道,“马蜂钻进了我的裤子!”

    我们离开达嘎?斯捷方诺岛时真是尴尬极了。虽然摄影师疼痛不已,回到船上时坐都无法坐下,但要得到僧侣们的原谅可不是那么容易。当我站在石阶上向他们告辞时,没有多少僧侣留下来同我们道别。不过那些留下来的僧侣们倒是向我们表示了感谢,因为为了报答他们提供的关于纸莎草的信息,并为刚才的一场小闹剧向他们赔罪,我们给了他们一小笔捐赠。

    这次拜访让我们深感不安,因为制造纸莎草船的要点在于船的大小要合适,在用过一天之后,能不费力气把它拖曳上岸来晾干。这样一来,我们驾驶纸莎草船穿越大西洋的设想恐怕要泡汤了。我们的确没见过僧侣们在不用船时让它在水中多泡一分钟。为了方便把船拖上岸,塔纳湖上所有的大型纸莎草船都分两部分制造,外边一层是轻薄的船壳,船头船尾都向上翘起,而中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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