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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号草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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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船,船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上,之后,阿塞法也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继续做我们的随行翻译。
我们周围的岸上长满了灌木,但湖面上却看不到纸莎草的踪迹。湖面泛起波澜,我们飞快地向前划行。陆地渐渐远去,最近的一座岛屿近在眼前。岛上山峦叠翠,当我们靠近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山坡上一座座圆形屋顶的草屋,在绿树的掩映下显得格外诗情画意。我们惊奇地发现湖岬后方有一只小船,正朝着我们的方向划来。划船的是个穿咔叽布制服的男人,双腿泡在水中,一副威严庄重的神情。船上只有他一个人,他飞快地划着桨,然后径直停到了我们的船首前。通过阿塞法翻译,我们了解到,原来这人自称是该岛的“塔戴恰”,也就是长官或头领,他要求检查我们的证件,否则就不准我们上岸。这位动作迅捷的官员于是坐在一捆纸莎草上,屁股全打湿了,制服裤子卷到了膝盖,他竟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实在滑稽。阿塞法问我有没有证件之类的东西。我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封挪威外交部的法语介绍信来递给了他,这封信原打算在乍得时能派得上用场。其实阿塞法根本就不懂法语,但他却站在船头大声地宣读着。他说的是加拉语,我听不懂,只是听到他一个劲地重复着塞拉西皇帝的名字。阿塞法瞎编的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和这位长官才能听得懂。这位严厉的长官于是举手行了个礼,然后就划着那条摇摇晃晃的小船,掉转船头,消失在湖岬后面了。我们则继续朝着绿草遍野、离我们最近的那座小岛前进。
这是一座美丽无比的岛屿,岛上尽是连绵起伏的草地和整齐的玉米地,满眼青翠。光着身子的小男孩们在湖湾钓鱼,女人们穿着自己纺织的衣服,头顶水罐,向码头走去。一个男人肩扛窄小的纸莎草船,正往山坡上走。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野鸟,还有许多雏鸡,拍打着翅膀,扑腾个不停。山顶上,簇拥着一群很像宝塔糖的草屋,那里是一个开阔、整洁的小村庄。茅草屋顶高高的,呈圆锥形,低矮的墙壁围在房屋四周,用石头和木桩砌成,并用黏土抹面,上面还画了些简单的图案。几乎每座房子的墙上都靠着草船,或一只或两三只,正放在太阳下晒着。我们被一对面容俊俏、彬彬有礼的夫妻招呼进屋。他们还用新鲜的玉米酒,土语叫“爱依达”款待我们。丈夫名叫达嘎嘎,妻子叫海鲁。屋内是黏土做的地面,踏得很平整。屋里整洁、干净,放着一台织布机和几个密封的大陶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歪歪斜斜的屋梁上还吊着几个葫芦和几样手工工具。床是皮制的,枕头用木头制成,稍稍弯曲,极具古埃及风情。达嘎嘎和海鲁两人无忧无虑,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但却有大量的时间去享受生活。没有电冰箱,也就没有账单;没有汽车,但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还缺少什么,我们也许想不齐全,但他们自己却不觉得少什么。他们目前所拥有的东西正是他们需要的。在不久的将来,当他们可以接触到现代文明时,他们将会从我们这里学到很多东西,而从他们身上,我们认为什么也得不到。然而,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场悲剧,因为双方都认为自己拥有的东西最多,是最富智慧、最高贵、最幸福的人,果真如此吗?
我坐在门口的阴凉处,思考着这个人生哲理。美丽的海鲁眨着明亮的眼睛,盛情地款待着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客人。她皮肤黝黑,嘴巴小巧,轮廓清晰,散发着高贵的气质。而达嘎嘎则怀抱一只小羊羔,满心欢喜地让我们喝酒、吃烤玉米。味道好极了!坐在门口,朝座座青山望去,风景美不胜收。我真想躺在皮床上,欣赏这湖光山『色』、夕阳美景,看着最后一艘草船驶回家园。这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电光,隐隐传来隆隆雷声,空中乌云密布。呀!摄影器材!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对岸的一个帐篷里。如果想在雷雨到来前赶回去,现在就得赶紧走了。夕阳已接近地平线。屋里没有钟表,生活并不繁忙的他们不需要计算时间。我们看了看手表,不禁吓了一跳。我们大步奔往山下,跳上草船,向前划去。小岛很快就被我们甩在了身后,黄昏中,只能隐约看到它的轮廓。山冈上的几盏灯火依稀可见。最后,雨点落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的拉基族朋友也许正坐在他们温暖的茅屋里,悠然地拨弄着燃油灯吧。
第二天是科普特人的马斯卡尔大节。对于埃塞俄比亚基督徒来说,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所有人都要为所谓的“真十字架的发现”而庆祝。我们站在山顶,看到每个岛屿上都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我们原本打算再去问问拉基人一些关于纸莎草船的问题,但结果却大失所望,因为一整天我们都没有见到湖上有驾草船的拉基人。又过了一天,只有一两艘渔船在湖中间离岸很远的地方徘徊。说不定这是那位长官想出的办法,不让我们再去访问。
我们只好收拾行装,坐上吉普车,踏上归途。一路上还算顺利,虽然遇到了暴雨,但我们仍然可以辨认出来时留下的车轮痕迹。当我们穿越了大半个平原时,看到了另一辆正在穿过树林的吉普车。那辆车沿着我们留下的车印,朝我们驶来。车上坐着几个肤『色』黝黑的埃塞俄比亚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比他的同伴要高出半头。两边的人都下了车,互相握手致意。那个高个子身穿一件十分精美的绣花上衣,长长的白胡子垂到胸前,还带了一个很大的科普特十字架,在肚皮上来回晃动。阿塞法吻了那十字架,然后向我们解释说,这位亲切的高个子是埃塞俄比亚教会的大主教鲁克,他现在正准备去兹瓦伊湖看望他的信徒,科普特族的拉基人。主教还热情地告诉我们,他在兹瓦伊湖上还有一种特别的交通工具。他说如果我们下周还来的话,他将在德弗拉齐翁这座最重要的岛屿上接待我们。但这样的话,我们就得从里普特峡谷的另一侧向兹瓦伊湖行进。那里有一所小型的麻风病院,拥有一艘塑料小船。
终于回到了亚的斯亚贝巴。几天后,我们又把新的装备塞进吉普车,沿着向南的旅游公路,顺着里普特峡谷的西侧向前行进。走这条路到兹瓦伊湖要容易得多。但这边的湖岸上看不到纸莎草船,湖上也没有小岛。那所麻疯病院早已关闭,窗门紧锁。一位加拉人坐在台阶上,一条腿因患橡皮病而肿胀得厉害。他告诉我们,那条塑料船送去亚的斯亚贝巴维修了。因此,除了岛上拉基人的纸莎草船“叶弗拉”外,再没有别的船只了。
我们试着驾吉普车朝北开去,却发现此路不通。我们只好又掉头向南走,沿着一条青青小道走了一段,发现一座很小的修道院学校,但也早已关闭。又往前走了一段,我们被一条很深的河流挡住了去路,河水湍急。对岸有一棵参天大树,树阴下有一只河马正探出半个脑袋。岸边坐着一个僧侣,一脸困倦地呆呆地看着河马。
我们问他这里有没有船,他回答说没有,还说这岸上没有人想造船,因为湖里到处都是被纸莎草船上的渔夫们刺伤的河马。去年,一个欧洲人和几个拉基人曾被河马掀翻了船,溺水而亡。我们又问有没有吉普车道,他说在湖的这一边没有。
我们离开兹瓦伊湖,回到大路上,又继续朝南开去。地势豁然开阔,兰加娜湖呈现在我们面前。湖边尽是石头和沙砾,湖上没有岛屿,没有纸莎草,也没有血吸虫,却不乏游泳池、酒店、啤酒和流行音乐。只见前面挂着一块招牌,写着“有塑料船”。我们想租下这只船,带到兹瓦伊湖。但很遗憾,这艘船也被送去亚的斯亚贝巴修理了。我们只好又沿着陆地开回来。夜幕降临了,热带暴雨倾盆而下。我们在阿达米图卢村找了个地方过夜。一个加拉族女人在这里开了一家食品店,出售啤酒和夹着胡椒和肉馅的埃塞俄比亚煎饼。后院有两间小卧室,是用厚木板和陨铁搭成的,地上有一个很深的洞,是用来方便的,屋里还放着一桶水和一个空罐,是为洗澡预备的。
摄影师把他的房门开了条小缝,一只手拿着一大瓶喷雾杀虫剂,胳膊一起都伸了进去。等他再次把门打开时,竟从里面扫出一大堆昆虫尸体,足够开个昆虫展览会了。他躺在床单上,手里还拿着杀虫剂。我找到一个加拉人,留给他一把手电筒,请他帮忙看守吉普车。我自己则把房里的东西全部清理了出去,只剩下一张空空的铁床。然后,我用房东的香木在地上点起一堆火。它烧了一整夜,发出阵阵甜甜的烟味,把所有的六足昆虫全都熏到了窗外。我刚躺到床上,就听到隔壁传来咒骂和吼叫声。摄影师冲出门去,然后就不见了踪影。第二天一早,发现他蜷着身子躺在吉普车里的行李上,被臭虫咬得体无完肤。他说,即使换了个地方,他也一夜不曾合眼,因为有个陌生的黑人整夜都用手电照着他的脸。这时,我请来的那个守卫自豪地报告说,他十分警惕,没让半夜跑来的高个子有机会从吉普车里偷走东西。原来那个陌生的黑人就是他呀!
这个守卫果然不错。他的部落恰好就在兹瓦伊湖南端附近,他对我们保证说,如果有他和我们一起走的话,毫不费劲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于是我们带上了翻译和这位向导。一路上我们在树林和荒地间穿行颠簸,一直把车开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前。这正是头一天挡住我们去路的那条河。不过目前我们所处的位置要比昨天更靠南。几根弯曲的树干上铺着石头和黄土,横跨在河面上,原来是一座可以过牛的桥。我们开着吉普车,一英寸一英寸地往前挪动,好不容易把车开了过去。而后,我们顺着马道、河床、林间空地和玉米田,沿途路过了一个又一个加拉族村庄。村里的孩子们跟着我们的车奔跑,还拆掉各种篱笆,用石头和树枝填满水沟,兴高采烈地为我们开道。这里的景『色』多变、美丽,各种禽类千姿百态,我们仿佛置身于动物园里。兹瓦伊湖南岸的加拉部族生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他们没有奢求、不图回报、自给自足,过着自由自在、一成不变、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以土地为生,从没有人想过要造什么船。
我们行进的速度很快,到下午时,最大的岛屿德弗拉齐翁岛已在我们的对面了。岛上山峦叠翠,地势比陆地沿岸的任何一座山峰都要高出许多。我们就这样继续向前走,直到一条宽阔的湖岬把我们同德弗拉齐翁岛隔开了,鲁克大主教应该就在岛上。我们来到一座位于高原上的加拉村落。这里没有船,但人人都知道鲁克大主教现在正在岛上。他搭乘的是一艘特大的“奥布鲁”,这种船是在草船的两侧各绑上一捆纸莎草制成的,所以要比一般的草船宽很多。到目前为止,我们见到的都是普通的草筏,它们实在是太窄小了,稍不留神就会翻船。拉基人把它叫做“沙法特”,但加拉人称它为“叶弗拉”。
我们向他们表示感谢,之后沿着一条弯曲坎坷的道路驶向岸边。我们在湖岸边扯着嗓子喊了很久,终于有个好事的拉基人坐着他的“沙法特”,从岛上划了过来。这里距离岛屿还不到两英里。我们拜托这个人回去报告,说我们是应鲁克大主教之邀而来的,需要一艘“奥布鲁”。过了不一会儿,摄影师和翻译就坐上了大主教那宽阔的纸莎草船,船上有一个拉基划手。而我则坐在一条普通的“沙法特”的后部,和一个拉基族划手背靠背地挨在一起。他用桨维持着草船的平衡,还不时地教我伸直双腿,后背紧贴着他,以避免翻船。还有一只拉基人的“沙法特”用来装运摄影器材。
我坐的这只“沙法特”纸莎草船用半朽的老树皮随意地捆在一起。船行到中流,我试着用双手按住纸莎草,想把屁股抬起来一些,因为我感到它几乎要浸没到遍布血吸虫的湖水中。结果适得其反,两根树皮条一下子就断了,这只“沙法特”眼看就要散架了。三艘船上的划手全都惊恐万分。他们用拉基话大声对我们叫喊着,又相互间招呼着什么,另外两艘船都向我们靠拢过来。我们用胳膊和双脚拼命夹住草船,不让它松开。很明显,如果我们的船沉了,一旦踏上其他两条船,大家必定会全军覆没,因为它们也会立即倾覆。
原本近在咫尺的小道,顷刻间变得遥不可及。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同时紧紧夹住纸莎草,不让剩下的几根树皮条断掉。我觉得屁股渐渐泡到水里去了,一定会招引不少小虫美餐一顿。或许它们正在往我那薄薄的咔叽布裤子里钻。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二十分钟竟是如此难熬。
当我们把这艘松散的“沙法特”残骸拽到岸边的草地,它的生命也就到此结束了。好在我们已经登上了德弗拉齐翁岛,虽然浑身酸痛,倒也觉得不虚此行。一片青草绿地从芦苇『荡』一直延伸到山峦,草地上矗立着古老的大树,仿佛到了『露』天公园。我们继续往前走,一块块风化的岩石如同废弃城堡的石柱和平台般高高耸立,上面长满了常青树、爬山虎、仙人掌和奇形怪状的树木。我们迈着轻快的步子,踏着一条隐约可辨的石径向前走。周围除了猴子和五颜六『色』的野鸟外,再见不到其它生物。我们在小岛南边转了一大圈,也没有看到农田和房屋。这时,我们发现自己置身于悬崖顶上,下面是一个马蹄形的峡谷,里面是一块沼泽地,郁郁葱葱地生长着纸莎草和其他芦苇,到处都是高大的水鸟和长尾猴。
湖岸上有一座干干的沙堤,在那里我们看到大主教鲁克正带领着一群拉基人建造房屋。走近一看,这屋子原来是用新砍下来的树枝搭建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大鸟笼,分为上下两层。大主教见到我们又惊又喜,向我们表示欢迎,又向我们解释说,等抹上泥巴后,拉基人就可以在这房子里迎接来自陆地上的客人们了。我们不禁注视着这荒无人烟的峡谷,远处,一眼热泉正缓缓流向湖中,泉水边升起团团水汽。
大主教急匆匆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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